大觉寺悬塑修缮概况

　　一、大觉寺概况及悬塑修缮前状况

　　大觉寺是北京西山一座著名的千年古刹，始建于辽代，最早的历史记载见于寺内遗存的辽碑，刻于辽咸雍四年(1068)。因寺内有清泉潺潺流入故有清水院、灵泉寺之名，金章宗时期设西山八大水院，此其清水院也。明宣德三年(1428)改称“大觉寺”，成为敕建皇家寺院，寺名沿用至今。寺内文物遗迹多为明清时期遗存。

　　大觉寺海岛观音悬塑

　　大觉寺无量寿佛殿内板壁后海岛观音悬塑为清代壁塑精品，因年久失修、积尘严重及自身重力的作用，导致壁塑多处出现不同程度的裂缝，近年来，裂痕日益严重。2000年检查时裂缝长度不到1米，到2002年已从左至右全部断裂长达6米，宽度也由2厘米断裂至5厘米，部分饰物残缺断裂，观音像头部、胸部彩绘酥碱起甲，呈大片脱落。针对悬塑底盘下沉现象，大觉寺管理处于2000年采取了措施，在下部用6根木柱支撑，以减轻其下沉的强大压力。后因裂痕愈发严重，原立木柱中有2根已被压开裂，管理处再次采取抢救措施，又增加了11根木柱支撑用以加固。但这些方法都只能应付当时状况，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如不及时加以修缮保护，恐难保住这难得的清代壁塑精品。

　　二、悬塑修缮施工技术方案

　　(一)方案的制定与分析论证

　　针对大觉寺悬塑濒临坍塌的危险状况，管理处聘请了山西古建公司下属山西颐田雕塑有限公司，该公司负责人苗新田老师带工作人员前来寺内考察并制定了具体的修缮方案，大觉寺领导携业务人员也为此专门前往山西考察该公司的施工条件及所承接过的具体工程。管理处还聘请佛教界及文物方面专家来大觉寺实地考察并研究论证此修缮方案。大觉寺海岛观音悬塑为彩绘泥塑，由于彩塑材料是泥土，泥对水的特别敏感性决定了潮湿是彩塑的大敌，潮湿可以使彩塑酥碱、粉化，泥塑中的有机材料也会因湿气而加速腐烂。大多数彩塑的骨架是用木材和麦秸等材料做成，这些材料一受潮，就容易因虫蛀、霉菌侵蚀等因素而腐败，从而严重影响彩塑的寿命，轻者颜色脱落，重则彩塑残断甚至全部倾毁①。因大觉寺地处山区，周围林木众多，潮湿的环境对悬塑构成了强大的危害。大觉寺海岛观音悬塑中悬山整体悬挂结构的固着点，主要在须弥座的墙体上，近7立方米体积的悬山呈倒三角形悬挂。悬山的支撑框架全部为木结构，因年久木构本身发生干缩，造成木构悬挂稳固件与须弥座松动脱榫；因地面潮湿等因素，根部支撑木构件因腐朽而下沉，从而加重了上部悬挂横拉木构的负荷，致使承重结构遭到破坏，最终造成悬山与须弥座墙体整体开裂。加之悬山的重力成45度角向前向下倾坠，造成榫头向外拔脱，这种松动后的脱榫会加快悬山的倒塌速度，因此悬山随时面临着全面脱榫、突然倒塌的危险，稳定加固工作刻不容缓。在论证中，专家们对稳定加固悬山的材料选择问题进行了探讨，因为原有的、传统的做法是完全采用木构件进行支撑加固，而施工设计方案则采用钢结构进行辅助支撑。经过方案设计方与专家的共同研究，最后认为：木结构虽是传统取材，但正是因为木结构有惧虫、惧潮等缺点才造成现在悬山面临坍塌的危险。在清朝除木构件别无选择，今天，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好的钢结构方法来替代，不过为了保持悬塑的自身特色，尽可能减少对原有悬塑的改变，最终决定只选用钢结构作为辅助支撑，尽量恢复原有木构件的支撑功能。通过多次认真考察、分析并进一步探讨后，专家们认为该方案具有可操作性，在一些细微环节上做好充分准备后可以进行实际操作。

　　悬山整体复位侧剖示意图

　　(二)施工措施

　　彩塑的修复，根据有关文物保护原则，应以维持不塌不毁、保持原貌为准，进行适当的加固和有充分根据的复原工作。②

　　此次修缮原则上对悬山(尽可能的)采取整体复位，从内部对原悬挂支撑木构件进行加强稳固，并增加辅助悬挂支撑构件。具体措施如下：

　　对悬山先采取“整体稳固支护架”的施工保护措施，防止修复施工中出现悬山整体坍塌，并为整体复位作好预备工序。

　　1先用吹塑膜对悬山全面封裹。

　　2用棉花铺垫保护，用塑封泥整形，用石膏预制木架固着点。

　　3完成整体稳固支护架与悬山的初步固着结构。

　　4完成整体支护架的框架结构。

　　5对悬山与支护架之间进行全面加固，有选择地加大接触面，使之在复位操作时尽可能的受力合理、均匀。

　　6对悬山的顶部泥塑层有选择地进行锯解、分块编号揭开，作为对内部结构复位、稳固施工的操作口。

　　7完成复位力点依托架。

　　8安装抬升和复位千斤顶若干。

　　9统一协调操作抬升和复位千斤顶，使之运动力以弧线45度角方向抬升、复位，并辅以其它复位措施，进行复位作业。

　　10进行内部悬挂、支撑构件的稳固、加强施工。

　　11对稳固结构检验无误后，撤离稳固支护架。

　　12操作泥塑层对号复位、复原处理。

　　13整体开裂处及泥塑残损处进行修复、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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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悬塑修缮施工过程

　　工程基本按照预先制定的施工方案进行，先用吹塑膜对悬山进行全面封裹，防止施工时因不慎等原因造成石膏等原料附着于彩塑之上。用棉花铺垫于悬山与支架接触的受力点上，以塑封泥进行整形，以石膏预制木架固着点，进而完成整体稳固支护架与悬山的初步固着结构和整体支护架的框架结构。为使在复位操作时尽可能的受力合理、均匀，在对悬山与支护架之间进行全面加固时，尽量有选择地加大了接触面积。为尽可能减少对悬山的破坏，颐田公司负责人苗新田老师在全面考察并进行认真分析测算之后，对原施工方案进行了部分调整，只在悬山顶部左侧不显眼的地方锯解了一个50cm×20cm的长方形操作口，当时十几位施工的师傅中只有一位师傅的身材可以钻入洞口进入悬山之内进行内部复位、稳固施工。在打开操作口后，施工队又搭建了复位力点的钢管依托架并安装了抬升和复位千斤顶五组。而后统一协调操作抬升和复位千斤顶，使运动力以弧线45度角方向抬升、复位，并辅助以其它复位措施，进行复位作业。因山体内空间十分狭小，在里面工作人员只能躺着进行作业，而躺着又不能很好的发挥身体及四肢的力量，这就为施工带来了很大难度，在山体内的工人要进行内部悬挂、支撑构件的稳固、加强施工，操作起来十分艰难。施工队伍在克服困难后成功地完成了悬山内4组钢结构膨胀螺栓的组装加固工作。在确认稳固结构准确无误之后，撤离了稳固支护架，并将锯解的泥塑层进行复位处理，对整体开裂处的泥塑残损进行修复、复原。

　　同时通过考察分析，我们对海岛观音右侧早已遗失的净瓶和小龙女也进行了复原雕塑，并进行彩绘及相应的作旧处理，使小龙女与观音左侧的善财童子相对应，构成了整个海岛观音悬塑的完整、和谐与统一。

　　工程于2003年10月开工，11月基本完成悬山的复位与小龙女、净瓶的复原雕塑工作。因小龙女和净瓶均为泥塑而成，泥内含有大量水分，不适宜当时进行彩绘，所以在干燥了一个冬天后于2004年春天进行了彩绘并进行相应的作旧处理。在悬塑修缮时，北京市文物局副局长舒小峰同志对修缮技术提出了一些探索性尝试的建议：“对于文物被破坏和残损的地方，欧洲人的思想是在进行保护时将弥补修缮的痕迹完全展示给人们，使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出哪部分是原有的、真实的遗存，哪部分是后来所做的修缮，通过对比，我们可以清楚的认识到历史的发展演变所留下的印记。”所以在修缮时，对于残损的山石部分，进行了补塑、补色，对于剥落色彩的残损，没重新修饰补色，而是尽量的保持了原貌。在恢复小龙女塑像时，也没有刻意按照对称的善财童子的塑造工艺加以塑造，主要原因在于：一、善财童子雕塑采用的是泥金工艺，盲目效仿未必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此次修缮采用的是现代材料黄金粉，其优点在于不氧化且适用于作旧处理工艺；二、现在恢复性雕塑反映的是现在使用传统工艺塑像所能达到的雕塑水平，要承认不同时期工艺和水平上的差距。打破原有“越修复得天衣无缝，越体现修复水平高超”的修缮思想，其实这也正是我们对于文物修缮思想的一点探索性的尝试，未必能完全符合现在国内对文物修缮的标准化思想，但也许正是我们不断的努力探索，对推动中国文物修缮理念的革新和发展起到了一些积极的作用。

　　四、海岛观音悬塑的文化内涵

　　大觉寺的海岛观音悬塑为清代遗存，是北京寺庙遗存中为数不多的悬山雕塑中的艺术精品。端坐于悬塑正中的是海岛观音，又称“渡海观音”，即塑造为观音渡海之像。一般的塑造题材大都是观音脚踏鳖鱼，手持杨柳净瓶，处于山海之间，旁边伴有庞大的群像，或为《华严经》中善财五十三参人物，或为《法华经·普门品》中观音救八难中人物，或为《西游记》故事人物，有红孩儿、黑雄精参拜，有唐僧师徒，有佛国诸天，有文殊、普贤等等，气度宏大，十分壮观③。大觉寺的海岛观音造型与一般题材有所不同，他侧腿正坐于海岛之上，头戴宝冠，上身裸露，下身着华丽服饰，右手执白色小鸟，小鸟口中衔一枚果实，杨柳净瓶置于身体右侧。在观音菩萨的左右前方分别站立两尊塑像，左侧为善财童子，右侧为小龙女。据闻善财童子是福城长者之子，因出生时家里有金银财宝涌现故名“善财”，他看破红尘，视金钱如粪土，发誓修行得法，初受文殊教化，在文殊菩萨的指点下，善财拜访了五十三位名师，此悬塑讲述的即为善财二十七参拜访观音的故事，最终善财在普贤菩萨的点拨下成佛得道，这也就是“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的佳话④。观音右侧的小龙女，据佛经记载她是婆竭罗龙王的女儿，闻名于法华会上，龙女自幼聪慧，8岁时已善根成熟，在法华会上成佛，为辅助观音菩萨普度众生，龙女又由佛身示现为童女身，居于观音右侧⑤。在观音菩萨的右上方还雕有一尊韦驮像，只见韦驮右手执金刚杵(金刚杵现已无存)状，左手合掌庄严肃立于云头，俨然一位护法勇士。整座海岛观音悬塑宽650米，高5.10米，其中悬山高1.40米，最大进深0.80米。塑像悬空雕塑，给人以强烈的立体感。悬塑整体设计精妙、技艺高超、造型栩栩如生，观音菩萨慈祥的面部，善财童子虔诚的表情，小龙女可爱的造型，韦驮护法威武的气势都在深深的感染着每一位观众。海水江涯，波澜壮阔，翻腾的海浪，鱼、龙、虾、蟹、海马的穿梭点缀，为整个画面增加了浓重的立体感。

　　五、结 语

　　海岛观音悬塑集故事性、艺术性于一体，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及文物价值。据该项目施工负责人苗新田老师介绍，复位后的悬塑比较稳固，在没有人为破坏和自然灾害的情况下，至少可以保持50年甚至上百年不下坠、不坍塌。可以说这次修缮是一次较为成功的尝试，山西颐田公司虽然是一支资深的施工队伍，但以前并没有修缮过如此濒危而且难度极大的悬空雕塑项目，这次的成功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也预示着我们的专业文物修缮队伍在技术上又迈进了一步，从而推动了我国文物保护修缮事业的进一步发展。

　　此次对这座悬塑进行抢救性修缮，其根本目的在于保住这块艺术的瑰宝，为后世留下这笔珍贵的文化遗产，使佛教文化、雕塑文化得以弘扬、延续。为此，我们要感谢这次文物修缮中曾经在资金、技术等方面给予我们极大重视和支持的北京市文物局、北京市财政局和山西颐田雕塑有限公司。

　　①②贾文忠：《文物修复与复制》，中国农业科技出版社，1996年6月。

　　③任道斌：《佛教文化辞典》，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一版。

　　④⑤全根先、张有道：《中国佛教文化大典》第三卷，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

　　(作者为北京西山大觉寺管理处主任和业务部主任)

　　来源：北京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