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萨迦寺往昔的辉煌
探寻萨迦寺往昔的辉煌
张建林
在1957年拍摄的黑白老照片上,高大的萨迦南寺周围是一片片开阔而空旷的农田,远处的树木掩映着卓玛颇章和平措颇章。仲曲河贴着山脚流过,两座小桥横跨河上,河北岸的山坡上错落分布着寺院建筑和民居,炊烟像一层薄雾飘浮在山腰,恍如世外。时隔50多年,如今的萨迦寺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萨迦寺的前世今生
位于日喀则西南160公里处的萨迦县是西藏佛教萨迦派的起源地;萨迦派的祖寺——萨迦寺就坐落于此。在西藏提起古老的萨迦寺,几乎是无人不知。它坐落在现萨迦县城以及仲曲河北岸的山坡上——县城里是南寺,河北岸山坡上是北寺。整座寺院不仅规模宏大,建筑形制特殊,寺藏文物丰富,而且还在西藏历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早在1961年就被公布为第一批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在萨迦寺所有建筑的墙壁上,饰有红、白、黑三种颜色的大方块和宽带,红色象征文殊菩萨,白色象征观音菩萨,黑色象征金刚手菩萨,三色成花,因此萨迦派又有“花教”之称。
萨迦南北两寺中最先建造的是北寺。1073年,吐蕃贵族昆氏家族的后裔——贡却杰布在仲曲河北岸温波山的南坡上,首先修建了一座修法小庙,后被称为萨迦阔布。由于温波山为灰白色土壤,故在此修建的寺庙也称为萨迦(意为灰白色土)寺。贡却杰布虽然是萨迦教派的首创者,但那时教法还不完备,其教义并没有流传开来。
贡却杰布的儿子贡嘎宁布自幼随父学法,并游历各地,广拜名师,遍学佛教显、密教义,完善了萨迦派的道果教授法,这使其声名大震,并获“萨钦”(萨迦派大师)称号,后被尊为“萨迦五祖”第一人。贡嘎宁布不仅在萨迦教派创立的过程中有所建树,并对修建萨迦北寺也做出了积极贡献。“拉章夏”是他创建的修法之所,接着修建的“古绒”建筑群由护法神殿、塑像殿和藏书室组成。北寺的主要建筑“乌则尼玛”大殿也是贡嘎宁布创建的,经其子索南孜摩、扎巴坚赞等人加以扩建,后来又加了金顶,使这一建筑更加壮丽。元朝时,在大殿的西侧又建一座八根柱子的配殿,俗称“乌则萨玛殿”。以后历代萨迦法王陆续在山坡上扩建、增加了许多建筑,逐渐形成逶迤重叠、规模宏大的寺院建筑群。
据传,萨迦北寺共有拉康(佛殿)、贡康(护法殿)、颇章(宫殿)、拉章(主持宅邸)等建筑108座,14世纪以后,随着宗教活动中心逐渐向南寺转移,北寺不再有大规模的建设,到了近代更为冷落。上个世纪50年代已经有不少建筑坍塌,再加上60年代的人为破坏,大多数建筑仅存高低错落的残垣断壁,只有贡康努、拉章夏、仁钦岗等少数建筑在近十几年来进行了修复。
萨迦南寺是八思巴委托萨迦本钦释迦桑布于1268年开始兴建的。八思巴(1235~1280)法名洛珠坚赞,为“萨迦五祖”中的第五人。他10岁随伯父萨班贡噶坚赞去了凉州。1251年,萨班在凉州病故,八思巴作为萨班的继承人,备受元朝政府的优礼。1253年,八思巴应召谒见元世祖忽必烈,并随侍左右,于1260年封为国师,萨迦教法也随之广为弘传。1268年,八思巴举荐的本钦释迦桑布遵旨任命卫藏地区13万户,西藏正式划归中国版图。1269年,这位“幼而颖悟,长博闻思,学富五明,淹贯三藏”的八思巴大师被封为元朝的“帝师大宝法王”。
建在仲曲河南岸平地上的萨迦南寺,是一座城堡式的寺院建筑,主要建筑是在统一设计后陆续建造的,显得集中而规整。城墙分为内外两重,内城高大厚实,东面开设大门,四角设有角楼,四面有马面,顶部原有垛口,并可供人环绕行走。外城墙(“羊马城”墙)则相对低矮,用土坯或夯土筑成,外城之外还有护城河壕沟。城墙内最早的建筑是拉康钦波(大佛殿)——由门廊、大经堂、欧东仁增拉康、普巴拉康、次外拉康、拉康拉章等组成,殿内有许多大型佛、菩萨、护法及萨迦祖师的造像、灵塔和宝座,并收藏有数量巨大的佛教经典和珍贵文物,因此被誉为“第二敦煌”。
揭开萨迦寺神秘面纱
如今的萨迦县城,宽阔的街道上铺着平整的石块,街道两旁钢筋水泥的仿藏式楼房在阳光下光洁鲜亮,商店、饭馆、茶馆、家庭旅馆和政府各单位的大门夹道排列,一间网吧显示着信息时代同样也来到这里。每天清晨和傍晚有成群的牛羊从街上经过,到处弥漫着一种混合气味——酥油、牛粪、川菜……藏族民歌和流行歌曲从不同的店面里传出。每逢周末,小小的县城里便喧闹起来,街上走动着身披红色袈裟的喇嘛、穿着藏装的农牧民和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还有零零散散的游客穿插其间。
置身萨迦县城,很难将其与一个统治西藏将近三百年的地方政权所在地联系起来,只有通过绵延数里的北寺建筑群废墟和雄伟壮观的萨迦南寺,才能感受到萨迦往昔的一缕辉煌。
中央政府和自治区政府多年来一直重视萨迦寺的文物保护工作,先后数次拨款维修。进入21世纪以来,国家又将萨迦寺与布达拉宫、罗布林卡共同列为西藏的“三大重点文物保护维修工程”,制定了文物保护方案,并进行大规模的古建维修和综合治理。为此,萨迦寺的维修工程,受到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成立了萨迦寺文物保护维修工程指挥部负责全面工作,中国文物研究所、故宫博物院、敦煌研究院、河北古建研究所、西安文保中心、苏州古建公司等单位也都参与过萨迦寺的文物保护工作。
7月是西藏最好的季节,萨迦县城附近的农田里,油菜花正开出一片金黄。为配合萨迦寺文物保护方案的制定和古建维修工程,西藏自治区文物局与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经过反复协商,由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承担为期两年的萨迦北寺考古调查和发掘任务。2005年7月7日,考古队在西藏文物局的部署下,与协助工作的西藏博物馆业务人员到达萨迦县开展工作。经过两年的艰苦工作,萨迦北寺原有面貌逐渐清晰起来。
异常艰苦的考古发掘
考古发掘本身就是一项艰苦工作,在青藏高原上进行考古发掘更为艰辛。萨迦县城的海拔有4300多米,萨迦北寺的发掘遗址又要高出近百米,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考古队员和当地藏族民工每天中午就在山上简单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又接着工作。高原夏季的烈日分外灼热,发掘工地上无遮无拦,没几天考古队员就被晒得皮肤黑红。发掘清理出的土石,要靠民工一袋袋背到外面,3个月过去,竟在遗址南面的山坡上堆成一座小山。随着发掘工作的推进,萨迦北寺德确颇章原有的建筑格局和结构渐渐显露出来。
通过发掘清理,我们大体清楚了德确颇章的总体布局、各组建筑的相互关系以及单体建筑的柱网分布、墙体结构、门窗位置、建筑技术,三组建筑的功能也有了较为明确的定位。法王寝宫类似一座四合院,中间是铺着石片的庭院,周围环绕回廊,东、西、北三面的建筑都是两层,墙体厚重结实。护法神殿中倒塌堆积土厚达3米,从中清理出排列有序的11尊护法神像残躯,其中有萨迦寺法力最大的根本护法
神“萨迦巴姆”残躯。在18世纪以来就是后藏有名的藏药作坊里,清理出不少加工藏药的石臼、石磨盘、石磨球以及藏药原材料等。据记载,这组建筑原来是法王的居所。
发掘清理中出土了大量文物,有铜鎏金释伽牟尼坐像、铜鎏金菩萨像、铜文殊菩萨坐像、石雕护法神像等造像,银质金刚杵、铜质金刚杵、铜质金刚铃、骨质颅碗等各种类型文物500余件(组)。其中的铜鎏金释迦牟尼坐像最为精美,面部表情慈祥而沉静,身体比例匀称,宽肩细腰,身披轻薄贴体的袒右袈裟,古朴典雅,有明显的元代造像风格。出土的金刚铃不知被多少高僧长期使用过,表面的装饰纹样已稍显模糊,但铃腔内的汉文“永乐年施”仍然清晰可见。有一件修复起来的青花盘分外醒目,周圈凹凸的莲瓣和盘中细腻的花纹无不显示出浓郁的伊斯兰情调。
南寺的城墙分为内外两层,内城墙高大厚实,曾经多次维修,现保存完好,在东面正中开设城门,四角各有一座角楼。外城(即羊马城)城墙则相对低矮单薄,东面曾开设有大小两门,其外的东、南、西三面还有护城河壕沟环绕。
我们对萨迦南寺东、南、西三面的羊马墙和护城河壕沟进行了清理发掘,同时还对羊马城东面的两座门址进行了清理。这样一来,羊马城城墙的平面布局和结构以及与护城河壕沟之间的关系已基本清楚。羊马城城墙与护城河壕沟实际是一个整体建筑,羊马城的城墙直接修建在护城河壕沟内侧之上,与高大的内城墙相配合,构成一套完整的立体防御系统。护城河壕沟的剖面结构呈倒梯形,上宽下窄,壕沟壁用石块砌成坚固护坡,底部铺有卵石,最深处可达3米。护城壕沟西、南两面各有三处锯齿状的凹进部分,深5~6米,长12米。羊马城城墙在南侧东部和东侧南部尚保存有局部墙体,高1.8米,墙基用石块直接砌筑在护城河壕沟内侧石砌护坡上,墙体分别用夯土或土坯筑成,墙顶部有石片遮檐。这次清理发掘为“萨迦寺文物保护方案”的制定以及“萨迦寺文物保护范围”的划定提供了确切的基础资料。
萨迦曾经的宗教活动中心
乌孜大殿群在12~14世纪曾经是萨迦的宗教活动中心。建筑总体采用藏族传统的技术和风格,依照地形起伏而建,高低错落有致。20世纪50年代,北京大学的宿白先生曾经对此做过调查,并绘制了乌孜大殿的平面布局线图。
上层的古绒颇章共清理房间6间,最上层殿堂的北壁上有3个圆拱顶的小龛,据调查原来供奉有萨迦五祖中的“白衣三祖”像,这种在墙壁上开龛放置造像的做法,是早期建筑的特征之一。旁边一间是藏书室,出土了一些残毁的经书和用来做经书架的木板,以及大量包裹佛像底座有着各种花纹的鎏金铜皮。据文献记载,作为护法神殿的两座小房子是北寺最早的建筑之一,建于公元1073年,房屋的四壁上均有构图简单、绘制粗糙的壁画残留;附近还出土了大量的铁质铠甲、头盔片和数量较多的铁箭头。从出土的遗迹和遗物中,并没有发现该处建筑年代较早的证据。
在古绒颇章的东侧,我们发现祭祀遗迹一处。遗迹的中心是一座石砌的方台,四周分布有10个小祭祀坑,坑中埋藏有祭祀用的陶罐。小坑的结构一般是在坑底铺片石或卵石,坑壁用鹅卵石镶嵌加固,陶罐口沿周围的空隙也用卵石填充,最后在上面盖上片石。这些祭祀坑是为佛堂奠基所为,还是祈福和禳灾仪式的遗存?就连那些年长的喇嘛也说不清。
下层的乌孜大殿由南面的乌孜宁玛大殿和北面的佛堂组成。其中北佛堂原有12根柱,多数柱础尚保存完好,地面为坚如水泥的阿嘎土,可看出原殿内主供佛座和周边原置经书架的痕迹。乌孜宁玛大殿虽然南半部残损,但北半部形制仍很清楚,两排柱础东西间距3.6米,柱础坑直径0.6~0.7米,可知原来均为粗壮的大柱子。大殿中央发现有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圆形凹槽,应该是原来放置大型曼荼罗的位置。这次发掘,出土遗物并不多,只有一些包裹木质佛座的鎏金雕饰铜皮和经书残页等,但基本搞清楚了大殿的整体布局、柱网分布、与周边其他建筑的关系,这为我们重新认识这组建筑的宏伟结构和它昔日的辉煌,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
上个世纪80年代,萨迦寺曾组织僧人对乌孜大殿废墟进行过挖掘,据当时的参与人员介绍,曾清理出大型佛像4尊、灵塔11座,以及木雕护法神像和其他造像。现分别存放于萨迦南寺的普巴拉康,却惹拉康、灵塔殿、拉康拉章。供奉在却惹拉康的度母像高达1.2米,面容姣好,身材修长,双乳浑圆,腰胯扭屈呈“S”形,完全是一个青春少女的美好形象。
当时还出土有数量巨大的经书残页,共整理出各类经书92种,绝大部分纸张为藏纸。经书页长度一般都在20~50厘米之间,其中最大的书页长71.5厘米、宽28.5厘米,大多数为4~8行字。从版本形式上看,这批藏书主要有写本和刻本两种。其中写本有《大密咒随持经》等43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一份印有汉文《大乘妙法莲花经陀罗尼品第二十六》经名的经书页子,经名上面是6位内地和尚在做法事活动的插图,下面的经文全部是藏文。此外,我们还发现有瑜伽图解、法器图解、历法、佛经诵读标注、书信等残页。
为期两年的考古发掘中,我们常常穿行在萨迦的街巷角落,跋涉于萨迦北寺巨大建筑群的废墟之间,萨迦的历史与现实在我们脑海中激起了巨大的矛盾。我们一方面为萨迦的现代化进程而欣慰,另一方面却又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而担忧,我们无法判断最后的结果怎样,但可以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出自: 《文明 》 2009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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