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法师:一个出家人的随笔日记 水连天碧
心道法师:一个出家人的随笔日记 水连天碧
序:四季闲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岁月更迭,寒暑易节,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生不息。唯天地无言,接纳一切变幻,包容万有,愈显其深远广大。
春:风烟长空
即便不亚于蓬莱仙境的缥缈,生活在其中久了,也会发腻,虽然在游客的眼里是惊艳的感觉。傍晚时分的散步也走不出心情的云海,阴雨天气的连绵就象游子心头的往事。在这“三分春色一分愁”的日子里,一切器物、空气乃至思绪都冷而潮湿、沉重,耐心地静待着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牵着暮色归来,谁在耳边嘀咕了一句“了无牵挂,真羡慕你”。点头之余,心里却说: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照常理,应该如他所说。亲人不在都已多年,留下的仅是三座低低的坟茔,两年多晨钟暮鼓的熏习,过去的岁月已日渐远离和淡去,该能做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和“天地一沙鸥”的自在吧!但,即便是死如灯灭,也还留有余热和灰烬;况且他们只是去了遥不可知的异乡而已,那“蓑草寒烟无限”的墓地已成了我的一个故乡结,长长的线头一直牵到甘露寺的青磬红鱼旁,逢到这个季节,总会掠起几缕回忆和思索。
因为情是海、是天,而我们是鱼和鸟,跳过龙门和飞越彩虹的奋斗往往只能换得一声叹息:眼前的海更远、天更高。
流浪他乡就是为了遗忘,曾经这样地自我开脱,启程时却徒然落寞。
也想“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到了九华山,随身的还有两捆书和一本影集。
因为不愿意而拒绝回忆,在夜深时走出漆黑的寮房,仰望着碧黑的天空,耳边又回响起忧伤的《星星点灯》。
甚至曾经决心与红尘隔绝,出家两年后的春节,不由自主地一一拨通了亲友们的电话。
还记得一次闲聊中,一个“老江湖”的同学看过我的手相后,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想不到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拒绝融化的冰里竟然还有一颗跳动的心!当时的我,没有吭声:是的,我所谓的铁石心肠只是厚厚的一层壳而已,里面同样包裹着乡愁、亲情和不少的泪与笑。
因为挣扎后才知道:没有过去,就不会有今天。只要是人,就会有情,出家人一样不能例外,没有谁能彻底忘情。放逐自己,封闭思想,并不能解决问题。即便是“古来圣贤皆寂寞”,那也是由于“情到深处人孤独”,绝非“心如死灰”。而作为凡夫的我们,既然无法慧剑断情丝,那又何苦把压抑误作提升,认逃避为超脱呢?我们也不能如世俗人借“点一根烟、喝一杯酒”来获得暂时的麻醉——而且那样“醒来后依然是我”,那么为什么不用出世的观点来看待红尘的纷扰,以坦然平静的心态来面对亲情和往事呢?
我要告诉你,两年多时间的流逝,并未冲淡我对亲人的怀念,但已不是痛彻心脾的灰暗,而是云淡风清的明净。因为我已理解并包容:每个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不过是生命长河上的一个水泡,血浓于水的亲情也只是因缘激荡起的一片浪花,水泡转眼即逝,浪花终归平静。只有长河,依旧流向远方,波起浪落,生生不息。
就说那本随身的相册吧,一直藏在书桌抽屉的最里边,很多时候没动过它了。以往翻到最后一页,心情就会缓缓下沉,如山头的雾气四处弥散;现在想到那两张照片,心里生起的是平静的祝福。感觉上象是自己死后的中阴身在一瞬间浏览尽了生前的沧桑,又仿佛看见亲人们正站在望乡台上看我此刻的一举一动,咫尺已成天涯。
这是两张相隔近二十年的照片,一张摄于一九六七年,四寸的黑白小照早也泛黄。那是父母的婚照。另一张则是他们参加某个婚宴后所照,时间是一九八六年。姐姐呢?没留下一张照片,而且我们这个曾经幸福的四口之家竟没照过全家福。遗憾?是有一点。其实,即便留下又如何呢?相片只不过是这“一世情缘”的小小见证,不久后还是灰飞烟灭,了无痕迹,而拥有照片的我,多少年后的一天,也终将归于沉寂。能这样想,我们就不会渴望时光倒流,更不会打算斩断过去,当然也不会奢求来由。情固然是痛苦轮回的轴心,但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能从情中超越,不能在轮回中觉醒。
一个丧失理智的人,往往会为了情而痛苦、痴迷,甚至疯狂、铤而走险,有的则自我毁灭,对他而言,情是黑重的铅锤;而一个有智慧的人,由于他洞悉广大的天地和绵长的三世之中,众生立下过无数的山盟海誓,一旦大难来临,往往是难续来生缘,各随业力漂流,由于他感到众生与自己本是一体:“伤在他的身,痛在我的心”。因而他不着眼于现前的一世生命,也不执着那狭隘的亲情血缘,他将投身于“利乐有情,庄严国土”的千秋事业,对他而言,情是耀眼的光环。
作为—个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青年僧人,我们应该清楚:是情,让我们痛苦,使我们堕落,因而辗转六道。但如果“枯木倚寒崖,三冬无暖气”的话,我们又何来感恩之心。又怎会广行六度,实践“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之大孝呢?
情不可断,也不能忘,也无法逃,但它可以升华,就象因为清净的力量,卑湿的污泥中能开出纯洁无染的白莲。
释尊弘法四十九年,讲经三百余会,三藏十二部的经典流传后世,恩泽广被,普利尘沙……
观音菩萨则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
古代祖师们说:虚空有尽,我愿无穷,情与无情,同圆种智。
妙湛长老的遗言是:勿忘世上苦人多。
……
这些,都是无私无染的纯情大爱,这些才是我们每个学佛人都应有的悲天悯人之情怀。
我在几天后走出了雨雾的纠缠,请假回了一趟故乡。来到公墓,看着松柏掩映中那一排排靠背椅样的坟墓,心里感到陌生的亲切。三年以来,增加了许多的新坟,彼此都不会太寂寞,我在这宁静中,也不觉得冷清的恐怖。
在亲人的暮前插上一柱香,看着香头在风中一明一暗,直至燃尽,眼中虽然晶莹有泪,心情却舒展如湖。
风烟俱尽的天边,几只风筝在四月的晴空里悠然飘荡,我在暖暖的阳光下,倚着一棵松树盘腿而坐,陪着千百个坟墓,一起默默地眺望。
夏:寂寞让我如此美丽
与其说它是瀑布,倒不如说它是山涧更确切些,因为它一点不壮观,只像一条长长的白龙从云端跌落,撞在山脚那一块突兀的石头上,撞得鳞甲粉碎,四散飘堕。它吼了一声,猛扭个身钻进龙潭,碧阴阴的龙潭只泛起了一点儿微波,依旧不露声色。
在大石上面对着瀑布敞怀而坐,尘烟般的水雾夹着石缝中的冷意扑面而来,半个多小时跋涉的躁热在几分钟之内一荡而尽,凉意笼罩了全身。低下头来,清清一色的水面上,浮起了一弯缥缈的虹。
我脱下衣服,慢慢走下了龙池。一股如冰的冷痛电一样地从脚底传了上来。试着想走上那座忽隐忽现的桥,却总跨不上。索性一下子扎到水底,来个透心凉。出了水,山风吹过,全身鼓起了鸡皮疙瘩,再也不感到眼帘如千钧重了。如果觉得这还不够爽,那就张开嘴一任那甘冽的天然“spring”直贯胸腹吧,感觉上象是走进了“香雪海”。
不必担心会引起腹泻,市面上那些淡而无味的瓶装饮用水,抵不上龙潭的甘甜和洁净。不信,你看:水底的细砂和卵石历历分明,无论要拣哪一颗都累试不爽。水中那一群群的小鱼,皮肉几乎透明,骨骼和脏腑也都清清楚楚,甚至鳍上的纹也能数清,长短却都不到两寸,它们活泼自在又无所依持地飘游,有时还成群结队地啄我的腿呢!此刻的我只能屏住呼吸僵立原地,生怕将这些小精灵们唬破了胆……
洗浴之后是一种登临山巅的心旷神怡。且让我就在之大石上躺下吧。纵然耳边是瀑布的喧嚣,但空谷回音,更觉幽远寂寥,侧头望去,那半空中飘洒溅落的白浪花,不经意已将心头名利浮尘涤荡殆尽。我这神经衰弱的人,一边听着泻玉碎锦的水声,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酣然入眠。
常来龙池,除了因为它的清凉和洁净,更多的就是为了享受这份沉寂。可以想象,倘若在这里游客成群、广告铺天,那不久就成为一池死水:市侩云集、垃圾遍地。正由于它沉寂不为人知的孤独,才得以保有清凉的飘逸和洁净的灵明,才能够“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亦清。”
萤火虫落上了鼻子,我才睁开眼睛。窄窄石阶已经模糊在暮色中,带着一丝喜悦和一丝忧伤,蜿蜒地拖向远方……
这是一条寂寞的路。走出这如井的山谷后,我对自己说。出家只是生活形式上的改变,读佛学院也仅能做到在教理上增加一些了解。至于变化气质、改造身心的修证功夫,则是毕生乃至未来际的大事业,非帝王将相之所能为,其过程注定是凄凉孤独的,极少有同行人……
因为,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一个似乎空洞的理念,去跋涉那条漫长而艰苦的不归路。古往今来都是很少能被世人所理解,而在注重实利的现代社会,更被视为愚不可及。
卓然不拔,不为风雨所动摇的精神是古今中外圣贤们所共有的精神。孔孟如此、老庄如此,释尊、耶酥亦如此,正因为他们生前不重视短见的唯利是图,所以他们的学说才能影响千秋万世,虽然他们在世时大多是凄凉寂寞的。
两年多来,我看到太多的青年怀着高远的目标走进空门。一段时间过后,新鲜感失去了,激情渐退,在进退取舍的门槛上,就要经历一番痛苦的踟蹰。相当一部分,忍受不了清苦和单调的生活,卷起了回家的包袱;也有的是目击佛教界的种种弊端,最终愤而还俗;有的呢,由于经常耳濡目染“何必太执着,随缘一点好”之类的“慈悲劝导”,也就渐渐以随便为随缘,认庸俗为洒脱了;更有甚者则大谈“染不异净,净不异染,染即是净,净即是染”、“世出世间本无差别”的不二法门,活脱脱一副祖师气概,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粟……
从环境而言,伴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物质文明的丰富多彩,各种“声色货利”的诱惑,逐渐渗透到深山古刹。从自身而言,佛教急功近利地提倡速成:只要披上袈裟,能讲几句佛法,便自视为人天师表,结果弄得学佛不成,反类魔民。由于这两者的“因缘和合”,促使某些佛教徒的各种劣行与世俗人士旗鼓相当,却都还振振有词地自圆其说,使人瞠目结舌。
倘若你坚持自己的信念,一意孤行,由于清高,会感到“高处不胜寒,”因为鹤立鸡群,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你的信仰,被人视为愚痴而践踏;你的努力,往往招来敌意和轻视;你的成绩,通常也都得不到肯定;甚至,你所仅有的那点寂寞的宁静,也都会被不怀好意地打破……面对种种的困境,扪心自问是否还能坚持到底?要知道,我们所选择的就是这样一条不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同的道路。得不到承认,这种失落感是不容易战胜的。很多人就是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所以说寂寞难耐。
哲学家说“世界上的最强的人,也就是最孤独的人”、“只有最伟大的人,才能在孤独寂寞中完成使命”。我们要告诫自己:同流合污自然能够左右逢源,但终究是泥沙俱下,沼泽成矣;水至清无鱼,却能“到江送客棹,出岳润民田”。历史上多少“在京和尚出京官”,尽管显赫一世,却为后人所讥,而某些人入山唯恐不深、孤峻高洁的僧人,象高峰中峰师弟,却被后世尊为禅门典范。历史的评价将是冷静而无情的准确。
这,也许就是我常常一路滴着汗来到这偏僻深幽的龙池瀑布的一个原因吧!看着满天的繁星,我出神地想。
秋:颠沛人生
我们今天的散步,就到这里吧,你去照亮另一半世界,我沿石阶回学院。明天我们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山上相会。
我挥了挥手,那轮澄静的夕阳点点头就落到山背后。因为我已决定在明天离开九华山了。
好多天了,我都在暑气稍退的黄昏时分走出学院,沿着熟悉的盘山公路向上散步。夕阳则不紧不慢地随着我的步子,默默地听着我心中的自说自话。很多同学说我长袍临风仿佛潇洒,其实我心中未尝不泛起眷恋和惆怅。那情形,虽没有“断肠人在天洼”的凝重,却也有“夕阳山外山”的悲凉。
我在步入社会五年后,重温了一次年轻时代。在佛学院这座佛教象牙塔里,理想主义曾经回潮,我们曾一度解除了世故、矜持和成熟的伪装,又活出了纯洁、真诚和热情,我的人生在这里转折。可是,这只是连结未来世界的一个起点,漫漫前路中的一个小站而已。
两年多的生活,无形中使我在感情上把自己和这里胶合在一起;即将毕业的现实又时时提醒我:铁打的常住流水僧。
说来有点凄凉,出家人似乎都给人一种飘泊无依的落寞之感,无论是服装、容颜还是神情。纵然有“天下丛林饭似山,钵孟到处任君餐”的气派,却也有“处处风波处处愁”的无奈。很多国画中,“芒鞋斗笠一头陀”在盘山小径上悠然而行,实在令人神往。可是我常想,在那身无长物的洒脱之中,是否隐含着更沉重的苍凉?
其实,从高远的角度来看,无论世出间的人都是匆匆的过客。世间的情感、家庭和事业均不能长保平安,人们在得失取舍中颠沛流离,演出了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正由于这一点,就会有人省悟到俗世的荣华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点毫末,生命应当有更深广的境界,所以他们就会走出小小的“窝”,无怨无悔地将身心交付给浩渺无边的厚天高地。这是一场旅行,由于远离了竞争和倾轧,因而是单纯而真诚的,风雨的历练和世故的考验,终将使他们超凡脱俗,返朴归真。
每个出家人本身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他们很少倾吐痛苦的心声,他们孤独,象一盘散沙,再加上为了一个遥远得似乎不切实际的信念,他们放弃了现实的幸福,甘愿而又不得不风尘仆仆地浪迹天涯。所以在世人眼里,他们是与神秘和不可思议划等号的。
而我们的民族恰恰又是一个有着“安土重迁”血性的民族,很多在海外奋斗毕生,开拓了一番事业的华侨,晚年时纷纷倦鸟归巢,叶落归根,而有的则临终时谆谆嘱托“灵柩还乡”。当然,“无君无父”、行云流水的出家生活,也就至今尚未彻底为社会所认同。
出家的人流浪不同于探险,但同样需要勇气。这漂泊的过程中固然有风花雪月和诗情画意,更多的却是疲惫、彷徨甚至厌倦。而且需要坚强的神经和充分的思想准备:拒绝挂单的尴尬,随时迁除的不安定感,劳逸分配的不公平,甚至忽如其来的冷弹:“骗子”、“心理不健全”等,打得你不知所措,需要你忍耐着面对,化风雨冰霜为春风甘露,至于形单影只的孤独也会使你“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所以现在不少僧人拥有自己的精舍,躲进茅屋成一统,怡然自得,但独守僻地,往往感受不到人生更丰富的层面,也看不到海阔天空的大千变幻。曾经有人提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不够,再加上对万种人、处万般事,才算丰富充实的人生,这也许就是“赵州八十犹行脚”的由来吧!
没有家,就是以天下为家;没有港,就是所有的港都能停泊……有一首歌这样说。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掩破钵芒鞋随缘化。鲁智深曾经这样畅怀高歌。
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李通玄在《华严给合论》上这样说。
相比之下,所谓的一次小小聚散,只是生命之宴中的一丁点儿味素而已。
晚风已经有了凉意,暮色却一直不肯浓下来。几颗明星迫不急待地闪亮登场,其它它们白天也在我们眼前,只不过被太阳的光彩湮没了。这样想来:所谓的离情别恨只是世人无中生有的纷忧,因为万水千山走遍,头顶是同一片蓝天。我们不敢奢望悟道那“三千大千世界不过是一粒微尘”的境界,但至少可以做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豁达与包容。
我要把那本崭新的毕业留言册还给学院,我要告诉前来要求留言的同学: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在习习凉风的簇拥下,走进了一个宁静深远的夜晚。
冬:雪孩子
不知是谁说:写文章的人,他本身就是一篇文章。同学也说我是“人如其文”,但在我自己眼中,我还是一篇童话,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深刻。
大雪封山的清晨,面对着鲜明的白雪翠竹,坐在窗前的我又发起呆来——我的痴和傻是众所周知的。别以为我在思惟什么高深教理,我也不是参究哪一则公案,而是想起了一道儿歌:
“蓝蓝的天空,升起了白云,看哪看哪,雪孩子告别我们。啦……,他变得更加美丽可爱,啦……,他有一颗最纯洁的心。”
“妈妈,雪孩子还回来吗?”“你看他不正和我们在一起吗?”
多少年前,多少个冬夜,围着火炉,我把动画片《雪孩子》讲给幼儿园的小表弟听。我是声色并茂地讲,他是一眼不眨地听,故事结束了,一大一小两个娃娃都还留在梦里。
小兔妈妈帮小兔塑了一个雪孩子来陪他玩,自己去森林找萝卜去了。小兔和雪孩子玩久后觉得冷,就回屋烤火睡觉。不小心,炉火烧着了房子,在千钧一发之时,雪孩子冲进火海救出昏迷的小兔,自己却溶化成一滩洁净的水……
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想到这个简单的故事,都要感到。只是又平添一份忧伤:此次回乡,已是小学生的表弟被进口的暴力动画片塑造得侠气十足,问起他“雪孩子”的故事,一副茫然未知的神态勾起我隐隐的悲哀。
一定会有人笑我:神经质,感情脆弱。那只是子虚乌有的儿童故事,竟然这样认真,实在太小器了。我说,我情愿保留这份小器,因为我不愿意麻木,更不愿意因麻木而冷酷。
墙外是滚滚红尘,墙内是红尘滚滚,出家前的我就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世俗人是凡夫,出家人也不全是圣贤,商品社会纵然冷酷势利,古刹梵宇未尝没有名争利夺。两年中的生活也一再评实了我的观点:为了敛财,僧人贴出了募捐书;为了拉信众而举办各种法会;为了政治资本,不惜连年进京、上下钻营;甚至为当代“唐僧”而一掷千金……一些寺庙已成了“贪嗔痴”的大本营。
谈到社会人士的会晤,大多是拓展知名度,加强交际网络以便互相协调,广进财源,往往都是貌合神离的应酬,其中纯为友谊的不是没有,但实在太少。当然,佛教的一些庆典法会何尝不是如此的华而不实,出家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可想而知的微妙……
正因为看清了这些,我逐渐将热情凝聚,把正义感藏起,这两者往往是被投机者利用的。在与人相处时,牢记“听其言、观其行”的准则。我用寒冰冷雪将自己保护,使某些人对我敬而远之,我也顺其自然地我行我素。
我在逢迎拍马上难忘一些十岁少年的项背,那功夫高深得使我不敢尝试。
我笑容不多,并非我吝啬,因为我不会堆砌表情。
我独来独往,不是愤世嫉俗,而是舍不得为应付交际而视时间如粪土。
我谈不上深刻,但我有独立的世界,自己的天地。
我也同时保留一份天真,让别人将我当作傻子,对我少很多的计较和顾虑而两全其美,我也乐得活出自己的个性,不必为了扮演完美的角色而八面玲珑……
我相信除了互相利用,人之间的关系还有更高的境界。因为我在巨大的痛苦和喜悦中,就会想起那仅有的几位道友和朋友,有的仅是一面之交,却肝胆相照。我至今不清楚他们的年龄、学历、职业乃至名气。因为我知道很多的了解包含着需求,也影响了真诚。
我可以向他们彻夜长谈而不知倦,伴着一盏孤灯,一杯清茶。
也可以—起雨中散步,任全身被雨丝淋透。
甚至在竹林中相对无语,共同聆听山谷中的幽静,让生命在无声中充实……
在他们眼里,我同样如冰雪:纯洁晶莹。
我不会想到乘着时光隧道回归天真,因为我的心灵深处已有一片净土。我同样不会随环境变迁而日渐世故,因为自己的风格已经确立。
想到这里,我推开了眼前的书本。
在公路边,捧起一大捧雪,擦手擦脸,光头上也不例外。没有彻骨的寒意,倒有一种冷冷的清爽。又捧起一捧雪送入口中,让这洁净的冰泉,顺着喉咙,滑入胸腔。“一片冰心在玉壶”,随着感觉不期然冒出了这句古诗。
一个雪球从什么地方飞来,正击中我的鼻子,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炮火攻击,打得我半天后才睁开眼睛:墙头是几张稚气而生动的脸,我笑了,他们也笑了。
招手让他们下来,踩着汽车碾过的两道痕迹,一起朝山口跑去,因为冬天的太阳是贪睡的娇儿,雪后的大晴天更不例外……
结语:再回首
有人说:“没有回忆,我便不能生活。”我虽不至如此,但偶尔所写的一点文字,也多半是往事的追忆。当然,其中自有不能割舍的原因:毕竟我还有着凡夫的血性;更多的却是阅历浅薄所造成。以往的很多人生选择都是因缘和合让我不得不如此,当时的我,只是不假思索地接受了现实而已。所以我往往是“事后诸葛亮”,从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和运筹帷幄的气度。我学习佛经也是抱着不求甚解的态度将它熟记下来,然后再结合形形色色的人与事来印证它、实践它,这很象牲畜的反刍,说得雅一点是“知新方温故”,进度很慢,也很累。至于将这些微的心得诉诸于文字,那倒是很快的,而且也不很重要了。
在这临海的清净小庙已住了一段时间,身心逐渐安顿下来。由于寺院和佛学院生活的不尽相同。在相互参照中,能比较客观地反省自己过去两年中的进退得失。所以,微风细雨的下午,凭窗临风,思绪随笔尖流回到千里之外的莲华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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