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里,有像校长经亨颐和、李叔同、夏丏尊、姜丹书等这样的一批具有进步思想和改革精神的教师。他们一心一意地办学,使该校学校的师生对艺术教育都十分重视。据丰子恺在<<李叔同先生的教育精神>>一文中介绍,当时学校就有开天窗的专用图画教室;有单独坐落在校园花丛中,拥有两架钢琴、五六十架风琴的音乐教室。对于一所中等学校而言,这样的艺术教学配置不要说在当时,就是在现在也是极为可观的了。丰子恺在同一篇文章里还说,在这所学校里,"课程表里的图画、音乐钟点虽然当时规定,并不增多,然课外图画、音乐学习的时间比任何功课都勤:下午四时以后,满校都是琴声,图画教室里不断有有在那里练习石膏模型木炭画,光景宛如一艺术专科学校"。就是在这样一所学校里,丰子恺开始从师李叔同,接受正规的音乐和美术教育。
  对于老师李叔同的最初印象,丰子恺在<<为青后说弘一法师>>一文中是这样描述的:
  我们走向音乐教室(这教室四面临空,独立在花园里,好比一个温室),推进去,先吃惊: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台上。以为先生还没有到而嘴里随便唱着、喊着、或笑着、骂着而推进门去的同学,吃惊更是不小。他们的唱声、喊声、笑声、骂声以门槛为界而忽然消灭。接着是低着头,红着脸,去端坐在自己的位子里。端坐在自己的位子里偷偷地仰起头来看看,看见李先生的高高的瘦削的上半身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露出在讲桌上,宽广得可以走马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形成威严的表情。这副相貌,用"温而厉"三个字来描写,大概差不多了。
  有关李叔同个人的品格、魅力,我们不妨再看看丰子恺在<<我与弘一大师>>一文中所表述的他心目中的李叔同先生:
  他从来不骂人,从来不责备人,态度谦恭,同出家后完全一样;然而个个学生真心的怕他,真心的学习他,真心的崇拜他。我便是其中之一人。因为就人格讲,他的当教师不为名利,为当教师而当教师,用全副精力去当教师。就学问讲,他博学多能,其国文比国文先生更高,其英文比英文先生的更高,其历史比历史先生更高,其常识比博物先生更富,又是书法金石的专家,中国话剧的鼻祖。他不是只能教图画音乐。夏丏尊先生曾经说:"李先生的教师,是有后光的。"像佛菩萨那样有后光,怎不教人崇敬呢?而我有崇敬他,更甚于他人。
  丰子恺心目中的李叔同是如此一个伟大形象。可以想见,丰子恺在为"弘一大师在俗时留影"题字时当时是一种何样的感受。



  有幸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跟李叔同学艺术,那么他一定是幸福的。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李叔同从事艺术教育的黄金时期。那个时候,也是李叔同歌曲创作的丰收期。虽说早在1905年李叔同就出版了<<国学唱歌集>>,但无论从数量上讲,还是从歌曲的艺术水平上看,李叔同这一个时期有歌曲作品皆是他的精品。在创作手法上,他擅长借景抒情;在配曲方面,他又喜欢采用欧美流行曲调。<<西湖>>一歌,曲调选自苏格兰亚历山大-C-麦肯齐(Alexander Campbell Mackenxie,1849-1935)的作品,而李叔同自己写的词当然就更美 了:
  看明湖一碧,六桥锁烟水。塔影参差,有画船自来去。垂杨柳两行,绿染长提。必然飏晴风,又笛韵悠扬起。
  看青山四周,高峰南北齐。山色自空蒙,有竹林媚幽姿。探古浻烟霞,翠扑须眉。霅暮雨,又笛声林外起。
  大好湖山如此,独擅天然美。明湖碧无际,以青山绿作堆。漾晴光潋滟,带雨色奇。倩妆比西子,尽浓 淡总相宜。
  李叔同作歌,讲究淡雅脱俗,追求深遂的意境,因而感动了大量青年学子。他作为中国近代音乐教育启蒙者之一,他所创作的乐歌感染了整整一代,润泽了人们崇高的审美情操。此犹如芳草天涯,万里馨香。
  在李叔同这一时期的歌曲作品中,<<送别>>一首无疑是最有代表性的了。这自首无疑是最有代表性的了。这首歌曲的曲子原是美国通俗歌曲作者J.P.奥德威(john P.Ordway,1824-1880)所作,歌曲的名字叫<<梦见家和母亲>>。由于此曲十分优美,日本歌曲作者犬童球溪便采用它的旋填写了<<旅愁>>刊于1907年中,正是李叔同在日本留学期间,从此这首歌曲便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李叔同仍用奥德威的旋律,歌词也参考了犬童球溪<<旅愁>>的意境,于是,一首传遍大江南北、流芳后世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从十七岁起刻石,二十一岁就出版<<李庐印谱>>。如今,他在浙江一师任教时又成了此间"乐石社"的社长。"南社"社友有<<乐石社记>>,曰:
  乐石社者,李子息霜集其友朋弟子治金石之学者,相与探讨观摩,穷极渊微而以古之作也。……兹来虎林(即杭州-引者注),出其所学,以饷多士。复能于课余之暇,进以风雅,雍雍矩度,讲贯一堂,毡墨鼎彝,与山色湖光相掩映。方今之世,而有嗜古好事若李子者,不令千载下闻我兴起哉!……
  不久,李叔同便加入了杭州的西泠印社。常与吴昌硕等交游。吴昌硕后来有<<题弘一大师手书<梵网经>>>:
  昔闻乌楰称禅伯,今见智常真学人。
  光景俱忘文字在,浮提残劫几成尘。
  四十二章三乘参,镌华石墨旧经龛。
  摩挲玉版珍珠字,忧有高风继智昙。
  李叔同也在浙江一师办过杂志。1913年5月,浙江 一师校友会发行<<白阳>>杂志,其创刊号封面就是李叔同设计的,全部文字也由他用毛笔书写石印。他把自己所作<<春游>>三部和唱曲、<<音乐小杂志>>序、<<西湖夜游记>>、<<欧洲文学之概观>>、<<西洋乐种概说>>、<<石膏模型用法>>等一并发表上也是一个创举。
  李叔同留下来的随笔并不多。他在<<白阳>>上发表的<<西湖夜记>>是能代表他在随笔创作上成就的。这篇随笔写得文采飞扬:
  壬子七月,余重来杭州,客师范学舍。残暑未歇,庭树肇秋,高楼当风,竟夕寂坐。越六日,偕姜夏二先生游西湖。于时晚落红,暮山被紫,游众星散,流萤出林,湖岸风来,轻裾致爽。乃入湖上某亭,命治茗具。又有菱芰,陈粲盈几。短童侍坐,狂客披襟,申眉高谈,乐说旧事。庄谐杂作,继以长嘯,林鸟惊飞,残灯不华。起视明湖,莹然一碧;远峰苍苍,若现若隐,颇涉遐想,因忆旧游。曩岁来杭,故旧交集。文子耀斋,田子毅侯,时相过从,辄饮湖上。岁月如流,倏逾九稔。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刘孝标云:"魂魄一去,将同秋草。"吾生渺茫,可唏然感矣。漏下三箭,秉烛言归。星辰在天,万籁俱寂,野火暗暗,疑似青磷;垂杨沉沉,有如酣睡。归来篙灯,斗室无寐。秋如雨,我劳如何?目瞑意倦,濡笔记之。
  包括丰子恺在内的无数学生的心灵当然也被李叔同给润泽了。他为李叔同在校时的照片题字,想必亦怀有无比崇敬的心情。
  不过,李叔同在杭州的文艺活动,在他个人看来,无疑已是他生涯的"晚钟"了。这下像他在这个时候写的<<落花>>一样:"纷,纷,纷,纷,纷,纷……惟落花委地无言兮,化作泥尘;纷,纷,纷,纷,纷,纷……何春风之日暝,芳菲菲以争妍。既乘荣以发秀,倏节易而时迁,春残。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阑珊,已矣!春秋其代序以递嬗兮 ,俯念迟暮。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 ,泉壤兴哀:朱华易消歇,青春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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