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泉] 　　　　　　看"雨夜楼"藏画，忆沧桑往事 　　浙江省博物馆的李柏霖先生两次邀请我鉴赏"雨夜楼"藏画。这是上个世纪初、中期我国西画开拓者的一批作品，其中有油画、水彩、素描、画稿等近二百幅。看了这批藏画，我惊喜万分，凝神观赏，恍惚间犹如进入了另一个敦煌莫高窟。 　　这次观赏"雨夜楼"藏画，见到了我最推崇的艺术大师李叔同的绘画作品，内心十分激动。这些画作格调高雅、清新脱俗，充满了禅意。 　　我于一九五九年--一九六三年主持西泠印社收购书画文物、金石篆刻期间，曾对印社早期社员李叔同及其与印社交往情况作过一些调查研究，并取得一些成绩。但，一个特殊情况使我深感意外：即对印社一些早期人物，如叶丹、丁辅之、吴隐、王福盦，以及吴昌硕等著名人物，情况了解愈来愈清楚，作品收购也愈来愈多，叭有李叔同不是这样。他的作品，主要是绘画，却连一张也没有收到。对此，我十分纳闷。经过研究决定，对知情人再次拜访，扩大座谈会范围，并认真阅资料。于是，李叔同及其作品情况逐渐清晰。 　　李叔同与马一浮相交甚笃，马与印社丁辅之为好朋友，因而李与丁常有交往。经过李叔同、丁辅之相互介绍、促进，南社部分社友于一九一五年五月参加了西泠印社一次雅集活动。这是南社、印社两大学术团体的一次盛会，他们以文会友，开展学术交流。因这次雅集活动起促进作用的是李叔同，又因李叔同自幼喜爱篆刻，并曾印行《李庐印谱》，志同道合，遂加入西泠印社。 　　有鉴于此，我向有关同志指出：今后要注意搜集李叔同与西泠印社有关的活动情况，例如书法、金石篆刻，以及绘画等等。 　　从此，我们了解的情况增多，水平有所提高，内容更加丰富了。 　　首先是书法方面。李叔同书法，秀劲天成，古厚内含，有出污泥而不染之概。他自幼学书，上窥秦汉，下法六朝，周之猎碣，秦之鼎彝，以及摩 崖、碑帖、墓电、造像，无不尽力琢磨，博采众长。诸凡张猛龙、龙门山造像等，更是日夕临摩，从不间断。他在上海时的书法作品，气息古厚，骨力遒劲，含英咀华，不可一世。他为《中外日报》定的"报额"，见者称赞，风靡一时。李出家后，脱支临摩痕迹，专写佛经、偈言。其写经最精者，当推在庐山牯岭青莲寺所书《华严经》章节，时人比之黄庭，太虚大师誉其为数十年来僧人写经之冠。 　　据老社员邵裴子、阮性山、韩登安、朱醉竹回忆，李叔同在西泠印社的书法活动如下： 　　一九一五年五月，南社、印社部分社友在孤山雅集时，李叔同被众人推荐书写《冯小青墓碑散记》(柳亚子撰文)，刻碑立于冯小青墓侧。文字美、书法精，众人称赞。但非常遗憾，此碑遍寻不见。我想，终有一天，此碑会成为出土文物的。 　　一九一八年李叔同出家。一九二0年秋，其侄曾以施主身份来杭相见，并与弘一法师一起来本泠印社书写偈语若干，且有合影留念。 　　一九二三年六月，西泠印社又请弘一法师写"阿弥陀佛经幢"，制成六面碑立于印社岁青岩之西南角上。至今众人常去鉴、瞻仰。 再说印章。 　　一九六二年冬天，一日晚饭后，老社员韩登安、朱醉竹来到我家。二人说："一九一八年李叔同皈依佛门时，绘画作品、乐器、印章、理论书籍等整理好以后，分别送给有关机构、友人和学生，例如将绘画作品送给北平国立美专，将印章送给西泠印社……当时印社议定：将这批印章贮木盒内，然后埋藏于孤山某地，并立小石碑以志其事。此事至今已四十多年了。我们考虑，李叔同书画收购不到，有这批印章也很富贵。为此，我俩建议，将这批印章取出来以发挥其作用。" 　　我听了之后急问：“印章埋藏地址你俩知道吗？” 　　“知道。就在印社凉堂前鸿雪径石垒墙中。” 　　第二天，我同韩登安、朱醉竹一同前往察看。只见镶嵌在石垒墙上的小石碑约有八寸见方；上有叶舟手书"印藏"两个篆字，如鸡蛋大小，下面有小楷铭文七八行，大意是：印寂李叔同即将祝发皈依，将所藏印刻送于印社，为使名印不朽，同人议决，将其藏之名山洞中，以期永久保存……署名叶舟。 叶舟即叶为铭先生，为本泠印社创始人之一。 　　一九立三年秋日，西泠印社召开六十周年纪念大会时，印社有关领导暨老社员韩登安、朱醉竹等数人前往鸿雪径撬开石碑，取出木盒，打开一看，其中果然有一批印章，石质完好，仔细清点，正好 是九十六方。计算一下，从一九一八年到一九六三年，这批印章埋藏山洞中已是四十五年了。 　　大家异常高兴。我开玩笑说："这是一批完好 的出土文物埋。"众人大笑。 　　然后将鸿雪径石垒墙上洞口小石碑封好还原。现在小石碑上"印藏"两个篆字及其铭文然完好 ，只是小碑上长满了苔藓。 　　最后说说绘画。 　　李叔同毕业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西画系，绘画极精，然皆流传甚少。西泠印社老社员韩登安、示醉竹曾与李叔同挚友马一浮等人有过广泛的交往，根据他们了解的情况，李叔同曾经创作过大量的油画和水彩画，甚至在出家以后仍坚持画佛像，偶尔也画一些花卉静物，可异都流传甚少，湮没在战乱和动乱之中。 　　“雨夜楼”藏画填补了中国美术史上的许多空白。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藏画必将越来越显示出其卓越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