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黄锦江　　　　 　　　　　　　送　别　无　别 　　小时候，爸爸就教我各妹妹唱《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我是清晨出生的，却一直无法有早起的习惯， 　　然总爱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俯首书堆。 　　中学时，老师教夏丐尊《生活的艺术家》一课， 　　说您吃稀饭配菜芙，咸有咸的味道； 　　破得不堪的毛巾，也用得像新的一样； 　　问您什么，都说"很好！很好！" 　　这样的人，何等的风光！夜晚睡前，我就一口气把课文念诵了七遍。 　　我当然没见过您，却在梦中巧遇两回： 　　第一回，越过极乐国的八功德水， 　　见您静默的身影，正整理着经藏，俄顷，递我一纸每行皆有"无"音的诗。 　　第二回，见您轻松从远方走来，手中还拿着一卷白纸， 　　您笑着说下次再给你，就将白纸给了身旁的一个少年。 　　四岁的您，眉宇间透露着骨气； 　　晚年时的眼眸，像是柔和的晚霞。 　　断食后的您，感《老子》"专气至柔，能婴儿乎"之意，取　　名"李婴"。 　　丰仁喜欢儿童，依止您皈依时，法名"婴行"，就是菩萨的　　五行之一。 　　您出家后，有如善财童子衲履十方； 　　但以恬静为华严，挥毫端，涌舍利。 　　我喜欢叶圣陶说您的字像"蚕宝宝"， 　　圆圆滚滚的笔划，像在轻轻地说话。 　　您以身命写经，堆高如塔，雄力无畏， 　　都一起发出了慈悲喜舍的梵音，旋绕法界。 　　佛在世时我沉沦，您灭度后我出生； 　　长亭外，古道边，幸好佛法碧连天。 　　一划纳须弥，字字耀慧光 ， 　　返照娑娑，度零落知交， 　　或龙门、或佛门、或无门， 　　收摄十方，同现三千天心月圆。 　　哈！ 　　送别无别，只是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