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O年十一月二日,衲在新加坡弥陀学校大礼堂举行纪念弘一大师诞生百周年盛会,并展出大师的遗墨、金石及其友生书画文物七十余件。此间华文《南洋商报》且出纪念大师特辑,一时震动遐迹,群贤毕至。各界人士学生前来参观者络绎于途,两口之间,无虑万人。于是海外人士知道弘一大师即在俗时的李叔同先生,他不特集艺术全才于一身,更重要的是他继起了七百余年的绝学——南山律宗,并且实践躬行,高风劲节,为世所钦。
同年十二月间,北京中国佛教协会亦假古刹法源寺举行「弘一大师书画金石音乐展」,和我们的纪念遥遥相对,后先辉映,而其展出规模之宏大,尤属前所未见。据北京来信报道:展前即做了大量筹备工作,曾派人亲赴弘一大师因缘最深的闽南泉厦各地,借得大量的大师手迹遗墨,与京、沪、榕等处收藏的墨宝汇成五百余件的洋洋大观。展览分三大室陈列,内容包括大师在俗时的史料,译著,金石、书法、绘画、报刊、照片、及其出家以后的写经,著述,笔记,书简和音乐作品等。其中《华严集联三百》原稿,且有旧友经亨颐和马一浮题跋,革见名贵。同时展出期间还播放上海音乐界录制的弘一大师所作歌曲,以供观众欣赏,可谓别开生面。开幕之日,在赵朴初居士主持下,到会的知名人士有叶圣陶,俞平伯,朱光潜,日本驻华大使吉田键三,韩念龙、肖向前,吴作人、萨空了,杨振亚、单土元、顾执中等、稍后参观的还有梁漱溟,张学铭等各界人士。这些可说是弘一大师的精神所感召,实近世希有的盛会。衲海天遥瞩,易胜神往,谨默祝我中华固有之伟大优良文化,复日丽于中天。
大师在俗以及出家事迹,已详见于三十年前出版之《弘一大师永怀录》及各家撰著《年谱》及传记,衲实不能再赞一词。 回忆我亲近大师,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自在厦门认识之日起,大师不以衲的鲁钝而谆谆善诱,衲亦以大师为一代高僧难逢难遇,而以师礼事之。大师在闽南的十余年中,和我特别有缘。无论我在国内国外,他都非常关心我,我也一心亲近承事,络身爱慕。随侍多年,特别是他那次在草庵得病,我到草庵问疾并陪他到厦门就医时,历时数月,每次都是我陪他去就诊的。我曾陪文学家郁达夫先生到鼓浪屿日光岩看望他,留下了郁氏那首《赠弘一法师》的有名诗作。抗战期间,我到了新加坡,正值大师六十大寿,恰巧名画家徐悲鸿在新加坡开画展,我请他为弘一大师画像以为纪念,他欣然命笔。越数年又亲补题记,深致景仰,这就是现存泉州开元寺的那幅弘一大师的油画像。
大师无恙之日,有什么感触,他都随时写字赐我。一九三三年正月,他在厦门妙释寺梦中,闻有人朗诵华严经偈句,醒后即写那段偈句送我纪念。同年秋天,他在南安葵山发见「唐学士握墓道」,后来也命人摄影赠我。一九三七年二月,大师先后落了二齿,他又让我「藏之以为纪念」,不久他引古人的句子.「一事无成人渐老」和「一线不值何消说」,自号「二一老人」,也写赠给我。由于师资道合,有如针芥相投,所以大师赐给我的手礼,训语,遗嘱等约六十多件,现已被消成册,时时展诵,如临师保。
一九五七年冬,大师逝世十五周年时,我在新加坡曾出版了《弘一大师纪念册》一书,广为流布,颇得读者随喜赞叹。此外大师手编《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扶桑集释》书,多达五十余万言,乃采辑自扶桑古本,视同拱壁,校勘注释,、至示寂时尚未完毕.二九六四年开始由妙因法师竟其全功,由我与此间妙灯法师倡印流通,以供学者研究。
近得子青居上飞函远颁,告以中国佛教协会将为大师出版纪念集,并嘱衲撰写纪念文字。自维浅陋,何敢率尔操觚?惟念衲往年每于大师人惠安净峰及晋江草庵等处岩穴,掩关著述之时,常往随侍左右,对大师之言教身教,印象特深。偶一回忆,其慈容声欬犹在目前。故略记亲近的因缘,以表达我敬仰怀慕之忱。一九八一年四月十五日弟子沙门广洽于新加坡檐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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