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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定真香永馨传
——记津、杭纪念弘一大师诞辰一百二十周年研讨会有感

李璧苑


  弘一大师(一八八○∫一九四二),生于天津,三十九岁披剃于杭州虎跑寺,六十二岁于泉州开元寺圆寂。其一生持戒律己,为世人所景仰,与虚云、太虚、印光等大师,并誉为‘民国四大高僧’。

  弘一大师出家前,是一位活跃津、沪、杭的才子,其艺术才华深广,遍及音乐、美术、戏剧等领域;又因与陈师曾文会游艺,时人并称为‘北陈南李’。所育桃李丰硕,如丰子恺、吴梦非、刘质平、潘天寿等,堪称中国近代的艺术教育家。

  为了纪念这位佛门高僧,同时也是文化伟人的弘一大师,天津、杭州、平湖、上海、泉州、台北等地,陆续举办纪念活动。笔者有幸,恭逢盛会,参加了二○○○年十月中旬至十月底,津、杭两地的研讨会与相关活动,谨将所闻记述于后。

  弘一大师,生于中国内忧外患的时代,经历甲午战争、百日维新康梁逃亡、八国联军侵略中国、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北平芦沟桥事变、八年抗战动乱。天津不乏政治名人、军阀、租界,从现在的街道路名来看,仍能嗅到些微的民初气氛。

  在全球资讯化的e世代,海峡两岸的价值观,正逐步往工商、科技、享乐靠拢,两岸能有纪念弘一大师的共识,实是不可思议的事。以天津人的观点来说,弘一大师从小生长在天津,是喝海河水长大的,直至二十二岁以后才迁居上海,因此,当他能以浊世公子之姿,活跃于上海金石书画界时,不能忽略其在天津时期的学习与成长。在研讨会上,与会学者也一致认为:弘一大师首先应是文化名士李叔同,而后才是出家成就的弘一大师。因此,大会标题是以‘李叔同——弘一大师’的先后写法,清楚地表达对弘一大师的观感。会上所发表的论文主题,亦多以在家时期的艺术成就,和当时人、时、地、事、物的关系考察为主。为了详实考证弘一大师天津时期的活动,《天津地方志》的研究者,率以搜求不易的老照片,出版《李叔同——弘一大师影志》一书,让今人得以欣赏、缅怀大师四岁至六十二岁圆寂的照片记录。除了学术研讨会之外,并举行了大型交响乐的纪念音乐会与弘一大师的墨宝展,让人更了解大师的精神全貌。

  天津的佛教徒,包含僧俗二众约有十万人。大会开幕会特别邀请天津大悲禅院住持宝菡老和尚与其弟子智如法师莅临参加,由于他们的到来,在场的民众争相请其签名、合影。一时之间,这如遍含老、中、青三代追星族的场面,让我惊讶不已。但因同行的续慧法师亦受到如此的包围,才让我感受到在这些人心中,三宝真实不虚。大悲禅院是倓虚大师(一八七五∫一九六三)住持过的道场,宝菡老和尚有感于佛法正在天津复苏,且天津出了弘一大师李叔同这位高僧,不少人因此与佛结缘,故在天津各方护法名士的奔走之下,预定妥善迁走大悲禅院临近的一、二○○户旧屋,并就地规画兴建弘一大师纪念馆(目前的天津弘一大师纪念堂,只是院内约三坪大的一间小屋)、佛学院、养老院,以及一个可以让佛教徒修养身心的中心。老和尚悲愿宏大,期望不久的将来,天津是一个充满慈悲与智慧的城市。

  此次弘一大师墨宝展及纪念音乐会的所得,均捐作兴建纪念馆。音乐会最高票价人民币四○○元(约台币一、六○○元),竟然还坐满八成半,由此盛况看来,与其说是音乐会的成功,不如说是弘一大师精神力量的感召。音乐会中除了演唱弘一大师的音乐作品外,并演奏创作佛乐‘东方慧光’的第二、四、六乐章,由天津音乐家姚盛昌作曲,田青创意作词,将平常大家熟悉的三皈依、大悲咒、阿弥陀佛圣号、六字大明咒等梵呗,组合成庄严的慢板;尤其圣号演奏时的不停反覆,激发大众的悲心,让我听到前、后、左、右、隔壁的隔壁的泪声,潸然而下。

  天津纪念弘一大师的德行,不是现在才开始。一九九○年,天津名士书法家李载道先生发起的‘李叔同书法碑林’落成,占地六三五平方米的中国古典庭园中,塑着大师慈悲的法相,和镌刻的碑石八○余方,使得来园的人,有缘欣赏到弘一大师出家前后的书风发展,并在园中认识大师、感念大师。这是会后安排的参观。而弘一大师的故居,则在文革时期被几十户人家分住,大师曾经住过的小洋楼,也已老藤盘墙,呼应长空。望着大师的故居,和住在里边的老与少,说不出感觉的我,心中如是想着弘一大师说过的话:‘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天津会议结束后三天,杭州的弘一大师研讨会开始报到。

  杭州地处秀丽的江南,与天津的阳刚之气适成对比。同样的十月,不一样的南北,就当我们一行从北方到来时,第一次体验到‘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强烈感觉,即使已是深秋,西湖在我们眼中,仍含带着层层绿意,而我也早已忘了研讨会的事。弘一大师在天津生活过二○年。之后迁居上海六年,留学日本东京六年,回国后,先后于天津、上海、南京任教,最后则以杭州为主要定点,发挥他美育的艺术志业。初到杭州时,我心里想着:‘弘一大师应是一个刚柔并济的人罢!’天津的时局,激荡出他忧国忧民的性格;杭州的灵气,则引发他出尘的志向。南洋公学罢课学潮中的李叔同、悠游西湖的李叔同、断食的李叔同、严持戒律的弘一大师,许许多多的影像,在这趟从北而南的旅程中,不时浮现。

  研讨会由杭州师范学院主办,研讨主题分为戏剧、音乐、美术、书法、文学、综合六类,由来自大陆各地、台湾、日本及美国的学者,共提论文十九篇,由西泠印社出版。与天津所办研讨会的最大不同处是,大会邀请了两位法师发表论文,一是上海龙华寺的一心法师,一是台湾西莲净苑的慧观法师。大陆学者因得地利之便,对弘一大师的相关考证颇有成果,足可提供其他地区的学者参考;但大师出家后的精神面貌,应是于修行有所投入的人较能体会。一心法师以〈弘一大师的写经〉为题,谈其写经的书风发展,与其谦恭修行的蕴藉有关。并在此次纪念活动中,特别临摹了大师各时期的书作,于杭州师院的‘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展出。一心法师努力精研大师的书体,并常于闭关时写经修行。据他说曾梦见弘一大师六、七次,每次梦中都教他写字,无怪乎展出时,大家莫不赞其‘形神兼备’的功夫。慧观法师提出的论文是〈弘一大师与三宝歌〉,若非真正了解佛法的人,是难能与〈三宝歌〉的词意相应的。慧观法师带大家将歌词念一遍,并详细解释其大意,着实将大家带进了法义的层面。这时候,大家一边听讲解,一边点头,且不时有轻轻哼唱的声音传了过来。学术会议的感人场面很少,我暗自想:尽管遍研李叔同的艺术才情,但李叔同是因弃艺学戒,才成就为弘一大师,若不进入其学佛的境地,那么所谓的人物研究将不完整,岂不是太可惜了!

  杭州师院主办的弘一大师研讨会,是第一次将大师的研究扩展为‘国际’性质,如来自日本的吉田千鹤子发表〈上野的面影——李叔同在东京美术学校史料综述〉、西桢伟〈关于李叔同的油画创作〉,还有中国艺术研究院刘晓路先生的〈青春的上野:李叔同与东京美术学校的中国同窗〉等文,填补了研究大师日本时期的空白。而更特殊的一位是美国加州大学圣塔克鲁斯分校东亚系系主任欧阳瑞(Raoul Birnbaum)先生,欧阳先生学佛多年,平日茹素,参禅打坐,他谈到当他第一次看到弘一大师的照片时,就很喜欢,并放在案上天天看;且因对大师的人生转变有一分景仰与好奇,遂开始研究弘一大师。欧阳先生一九八六年到中国访问,一九九四年至寺院与出家人一起修行,从那时起,便开始以文化的客观角度,研究当代中国修行人的内外环境、修行生活,和学佛的生命情操等问题,而弘一大师是他主要的研究对象。欧阳先生的研究从案上的大师照片为起点,最后亦以这张照片为终点。今年,他趁着休假一年的时间,计画探访弘一大师一生经历过的地方。会后,我好奇地问他,究竟是那一张照片使他产生那么大的研究动力?他很靦腆地笑说,是受到弘一大师涅槃圆寂照片的影响。

  会议的第一天晚上,举行弘一大师纪念音乐会,由大师过去任教的四所学校的在学学生,演奏及演唱大师的作品,并颁发李叔同艺术教育奖和奖学金,让新一代的学子从创作学习中,实际体会大师的精神。第二天晚上,大会圆满结束,大伙儿乘坐画舫,夜游西湖,不禁又想到,当年的李叔同和夏丏尊,就曾因学校无聊的会议而跑到西湖惬游,夏丏尊还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如索性作了和尚!’西湖真的很美,弘一大师真的当了和尚,而像这样的人,船上还有一心法师、慧观法师(台湾)、慧明法师(台湾)和续慧法师(台湾)。一个闭关写经,三个过午不食,都是弘一大师的戒香所感。除了夜游西湖外,灵隐寺、岳王庙、净慈寺、虎跑寺、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风荷、湖岸边的郭庄、西泠印社等,都留下了我们美好的回忆。杭州是个圣地,当我走进佛寺时,清净之心油然而生。当我流连西湖时,又扮演文人的风雅。哎!赞叹别人,放纵自己,轮回西湖。

  虎跑寺是弘一大师断食的地方,从路口到山门,须步行约三十分钟一条林荫参天的曲径。虎跑寺曾遭破坏,只留下弘一大师的舍利塔,与后来成立的纪念馆,现依当时断食所住的寮房位置,新建了一座弘一精舍,将大师在泉州开元寺的生活用物及空间摆设复制再现。当大伙儿在舍利塔叙谈的时候,我折回这里,独享这里的清净,静极了,好像弘一大师入定似地。在这里,我看见了简朴的极致,以及一切生命的庄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生在西湖,是有福的人;能在西湖出家,是超尘的人。十几天过去了,一路上我们受到最奢侈的款待,又一面赞叹弘一大师的惜福,无所事事的我,猛然惊醒,福报大概刷爆了,快找要紧的事情先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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