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出家前后书艺风格之比较  李璧苑

弘一法师出家前的书风中常有的表现方式大多是:

*字型方正或稍长
*字势左低右高
*将单字中上下结构和左右结构的部分笔划相连接,而显得字心紧密。
*由字中明显的主画带开紧密布白的字心,形成中紧外疏的对比空间。
*在单一笔划或整字的间架结构中,无有平均分割线段或空间的现象。 
*用笔方重。
*笔划厚实。

弘一法师出家后书艺发展有蕴育期:临古的综合影响(一九一八至一九二九)
成熟期:字形较方且中、侧锋用笔平行发展的二系(一九三零至一九三二)及
圆融期:延续中锋用笔而字形清瘦的作风(一九三二至一九四三)。

所以蕴育期的书风可以说是介于出家前至出家后自家书风发展成熟之间至为关键的一个过度期,因此弘一法师出家后约十年,才渐脱出家前临古碑帖的影响,而有自家书风的风貌。而十年的岁月,除说明了临古碑帖影响影响的自立历程,这期间他受范古农与印光大师的勉励,礼忏拜佛,研究经藏,在信念上,发心学律,致力华严,并坚信净土;在愿力上,重整律典,发愿写经;在行法上,以书结缘。在书艺发展的道路上,弘一法师了解 ‘书写’是‘十法行’中的第一最上;一九一九年,及弘一法师出家后翌年,曾致书堵申甫道:‘拙书尔来意在晋唐,无复六朝习气。’

蕴育期中,早先仍受临古碑帖影响的特色有:

*字形上敛下扩。
*字势左低右高。
*避免平均分割线段或空间的原则。
*将字上中下结构及左右结构的部分笔划相连接,形成中紧外疏的布白。
*用笔方重。
*笔画浑厚。

其后渐脱临古碑帖影响的特色有:

*字形属方而偏圆者,或细瘦者。
*字势安稳而平和者,或纵长者。
*笔划疏密较平均者,或上密下疏者。
*字中偶有不接笔的写法,或各部结构多不接笔的写法。
*用笔浑圆者,或轻细者。

从上可之,字构中的笔划不接笔的特色,是较以往疏风最大的不同点。然另一特别的现象是‘心’字常以行书面貌出现在一联一轴之中,而与其他较工的单字,形成静中生华的微妙对比,其写法分‘仰点微波’及‘一笔书心’两种,前者是将心字的最末两点以仰点连笔的书写方式表现,而后者则是以一笔写就的线条型态,表现出宛若缱绻而开的‘心’字。
而从成熟期以后,即一九三零年开始,弘一法师出家后的书艺风格才发展成今日为吾人所熟悉的面貌,尽管再成熟期书亿的用笔上分中、侧锋用笔平行发展的两个系列,且历时三年,但因遗留作品为数不少,且风格明晰,故予人留下深刻印象,其主要特色分别如下:

(一) 以侧锋用笔为主的系列

*字形端正
*字具斜势
*笔画布白中紧外疏
*笔笔浑圆
*笔力厚实

(二) 以中锋用笔为主的系列

*字形属方而略长
*字势秀雅而端庄
*简画为点
*笔笔相让
*笔划布白疏朗
*用笔浑圆
*笔力厚实

从上列对照发现,以侧锋用笔为主的系列,基本上承自魏碑的体势;而以中锋用笔为主的系列,则与侧锋用笔系列的作品有字形字势及布白的不同,尤其在写法上‘简画为点’和布白上‘笔笔相让’的特色,更是此系中最具创意的表现,并将之延续至第三期的风格中。
圆融期的书艺风格虽续从成熟期中锋用笔一系而来,然渐有所变,其主要特色为:

*字形纵长
*字势端朴内敛
*简画为点
*笔笔相让
*笔划布白宽疏清朗
*笔划细圆
*笔力轻和

比较弘一法师出家前后的书风变化,其最大的不同点是:

(一) 前后书风的主要特色不同
从结体、布白、用笔三方面视之:在结体上,弘一法师出家前,临古碑帖影响下之字形结构中紧外放,强调斜方,求势;出家后,渐形中疏外放,讲求疏朗,求敛。在布白上,前者密实,后者则是疏朗明净。而在用笔上,不论起笔、转折、收笔,前者主以方笔重停顿;其后,渐臻去方为圆,而至纯以中锋圆缓行画。

(二)前后书艺风格美感不同
弘一法师居俗时,好临碑帖,尤以北碑的墓志铭、造像记为尚,故北碑杨刚壮美的‘金石’书风,与法师坚毅不拔的性情,无形中起着精神交流的作用,而弘一法师出家后,以谦恭温良之心,敬抄经典,并渐褪碑习,涌现清平,而无烟火之气。


此外弘一法师出家后作书的意义又有几点不同:

(一) 前后投注的主要方向不同
弘一法师认为学书当从临摹入手,由博而约;且临书是其每日晨起的生活常课。出家后,更发心抄写经典以流通法宝,故弘一法师出家前后于其书艺方向的投入,前重临古,后主写经。

(二) 前后书作的内容意义不同
弘一法师临古铁的选择,以墓志铭、造像记为多,其内容所记载者,为中国古世纪崇佛信仰的一个侧面,是历史的。而出家后所书经典、佛语直探生老病死,幻灭无常的人生现象,且着重解脱之道,势思维与力行的并辔齐驱。

(三) 前后作书的主要意义不同
临古碑帖是清季书风‘汲古润今’的创作潮流,而于弘一法师居俗时的意义,则是其年少时即显的1.好古的性向;2.生活习惯3.遣闷的方法4. ‘金石’之气的涵养等。故在临古碑帖中,追求与自性相契的美感经验,于青年时期的红依法失而言,在国势动荡、人心纷扰的世局下,则是相显为一种有我的慎独存在。
而‘写经’是弘一法师出家后的愿行之一,起先更尝以刺血写经的苦行,行其行,故于至少五十五部手书经文的静默耕耘中,修学出本来自性的澄澈面目。
而唯一相同的是:文艺思想的前后一致。
弘一法师抛舍其在俗时的艺术名望,隐没其多才多艺的才华而出家,在其心灵轨迹上,可说是由绚烂归于平淡;而出家后的写字动机,基本上,是以宗教关怀为出发,以艺术手法为表现。弘一法师尽其形寿,于净土戒律华严三方面投入研究与修行,故其修行上的体验与心得对其书写结缘之作,必不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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