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汉文大藏经的几个问题(二)
关于汉文大藏经的几个问题(二)
二、大藏经的定义
在中国,人们起初用“众经”、“一切经”、“经藏”、“藏经”等词来称呼所传承的佛教典籍,唐代才出现“大藏经”一词。如果仔细探究,上述词汇的出现与衍化,反映出中国人对佛教典籍的观感。但出现之初,它们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呼,人们并没有仔细研究它们的定义。近代以来,随著佛教学术研究的展开,大藏经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人们开始尝试对大藏经进行定义。我们先看看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代表性定义。
丁福保《佛学大辞典》称:
大藏经 术语。一切经从所入之藏殿(方按:“殿”,应为“典”之误)而谓为大藏经。见“一切经”条及“藏经”条。[1]
一切经 术语。佛教圣典之总名。或曰“大藏经”。省曰“藏经”。[2]
丁福保定义的文字比较简单,但“佛教圣典”一词留有解释的余地。不过,说“藏经”是“大藏经”的省略,不符合历史。事实是先出现“藏经”,后出现“大藏经”。因此,毋宁说“大藏经”一词是“藏经”的扩展。
《望月佛教大辞典》称:
大藏经 杂名。包含三藏等诸藏之圣典。又称“一切经”、“一代藏经”、“藏经”、“大藏”、“三藏圣教”。即以经律论三藏为中心的佛教典籍的总集。[3]
《望月佛教大辞典》定义的特点是指出大藏经以经律论三藏为中心,亦即强调了汉传佛教的印度之根。
二十世纪中叶,大藏经研究最重要的成果是小川贯壹主持编纂的《大藏经的成立与变迁》,该书未对“大藏经”这一名词作出定义,但有一段叙述性语言:
佛陀神圣教说的汇集,在印度称为“三藏”,中国则叫做“一切经”或“大藏经”。……中国佛教在六朝时期,逐渐兴盛。这时也兴起了搜集整理汉译佛典、制作佛书目录的风气。当时的人,把汇集在一起的佛典,称作“众经”。六朝末,北方称佛经为“一切众经”和“一切经”,江南则称为“大藏经”,有时也二者并用。这些名称,不单只是佛典汇集或丛书的意思,而是含有一定组织和内容的意义。特别是隋唐时代的佛教界,在汉译经典将编入大藏经之先,都必须奏请皇帝敕许或钦定。随著外来的佛教,在中国的国家体制下,成为中国的宗教,并占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中文的佛典以致有钦定大藏经的那种权威与保证。[4]
上面这段话勾勒了大藏经的发展的基本轮廓,虽嫌粗疏,且有错谬,但摄意较广。就本文讨论的“大藏经”定义而言,它提到“组织和内容”这一值得注意的问题。
二十世纪下半叶与本世纪初,新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在此介绍几种比较重要的著作:
大藏经 佛教典籍的丛书。又名一切经、契经、藏经或三藏。内容包括经(释迦牟尼在世时的说教以及后来增入的少数佛教徒──阿罗汉或菩萨的说教在内)、律(释迦牟尼为信徒制定必须遵守的仪轨规则)、论(关于佛教教理的阐述或解释)。
汉文大藏经为大小乘佛教典籍兼收的丛书。[5]
大藏经 又作一切经、一代藏经、大藏、藏经、三藏圣教。指包含三藏等之诸藏圣典。亦即以经、律、论三藏为中心之佛教典籍之总集。[6]
大藏经 又称一切经,略称为藏经或大藏。原指以经律论为主之汉译佛典的总集,今则不论其所使用之文字为何种文字,凡以经律论为主的大规模佛典集成,皆可称为“大藏经”。 [7]
大藏经 简称“藏经”。佛教典籍汇编而成的总集。以经、律、论为主,并包括若干印度、中国等国其他佛教撰述在内。原指汉文佛教典籍,现泛指一切文种的佛教总集。[8]
汉文大藏经 汉文佛教典籍总集的通称。[9]
《大藏经》是佛教经典的总汇。详而述之,它也是综罗传世的一切经律论以及经审选后确定的其他佛教撰著,分类编次的大型佛教丛书。[10]
从一般意义上说,所谓佛教大藏经就是指佛教典籍的总集。然而,被称作“大藏经”的佛教典籍总集,其形成却是经过中外历代僧人们长达千余年精心的创作、发展、甄别、校正、整理而成,它有著丰富的内容,严格的序列和精细的结构。[11]
上述著作中,前二部工具书对“大藏经”的定义,与丁福保《佛学大辞典》和《望月佛教大辞典》的定义大致相同。第三、第四两部增加了不同语境中的不同意义,虽不甚准确,但体现了时代特色。而陈士强、李富华等的论述都注意到大藏经的内容、编次与结构,亦即我在1988年的博士论文中提出的“大藏经三要素”。
在此限于篇幅,不拟对上述定义及论述作进一步的评述。但从上述资料可知,学术界至今未对大藏经的定义达成共识。
什么叫“汉文大藏经”?二十年前,我对此的定义是:“汉文大藏经是汉文佛教典籍的总汇。”[12]二十年后再看,这个定义不甚准确。所谓“汉文佛教典籍的总汇”,其内涵应指汉文佛教典籍,其外延应指所有的汉文佛教典籍。但历代的汉文大藏经虽然所收均为汉文典籍,但并非全部都是佛教典籍,其中也收有《金七十论》、《胜宗十句义论》等印度数论派、胜论派的著作。而且,并非所有的汉文佛教典籍都能纳入汉文大藏经,还有大批佛教典籍散逸在藏外。此外,所谓“佛教典籍的总汇”这种提法未能体现汉文大藏经实际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大藏经有它确定的内容,有它内在的逻辑结构,有它外在的帙号表征。正因为认识到古人编纂大藏经有自己的选择标准,编纂成的大藏经有一定的结构体系,并逐渐完善了一套标志方法,所以二十年前我提出大藏经三要素,即取舍标准、结构体系、外部标志。但当时下定义时却没有将定义与大藏经三要素有机结合起来,显得不甚完善。
因此我将汉文大藏经的定义修定为:
基本网罗历代汉译佛典并以之为核心的,按照一定的结构规范组织,并具有一定外在标志的汉文佛教典籍及相关文献的丛书。
上述定义用定语的方式,加入了大藏经的三要素。其中用“基本网罗历代汉译佛典并以之为核心”一语表述取舍标准,是出于两点考虑。
第一、以汉译佛典为核心,已经是汉文大藏经的传统,必须遵循。这也体现了宗教必须讲究传承这一基本特性。因此,凡是不以汉译佛典为核心的汉文佛教丛书,可以称为“续藏经”,称为“某某集成”、“某某全书”,不能称为“大藏经”。
第二、用“基本网罗”作数量的限定,可以把大藏经与《藏要》等辑要类佛教丛书区别开来。
定义中加入“相关文献”一词,是为了体现汉文大藏经实际也包括非佛教文献这一事实。在历史上,大藏经曾收入印度数论派、胜论派的典籍。上个世纪的《大正藏》也曾特设“外教部”,增收道教、摩尼教、景教的文献。而新编的《中华大藏经》续编中,计划进一步增收由古今教外人士撰写的与佛教有关的著作。
上述定义没有特意突出经律论三藏。所谓“三藏”,实际只是一种具体的结构方式。在印度佛教历史上,这一方式并未真正成为所有佛教典籍统一的分类法;在中国佛教的历史上,这一分类结构也早被突破,进而被日本《大正藏》全面扬弃。展望未来,这一分类法不可能再维持下去。定义的作用是从内涵与外延两个方面对研究对象作本质的界定,一个定义应该能够适用于所定义对象的各个发展阶段。而以“三藏为中心”之类的提法,只适用于汉文大藏经的某一历史发展阶段,不适合用作整个汉文大藏经的定义。反视“基本网罗历代汉译佛典并以之为核心”这一提法,就内容而言,已经把汉译的经律论等三藏典籍涵盖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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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丁福保:《佛学大辞典》,文物出版社,1984年1月新1版,第215页b。
[2] 丁福保:《佛学大辞典》,文物出版社,1984年1月新1版,第3页a。丁福保《佛学大辞典》第1402页c“藏经”条简单介绍历代藏经,无定义,故不录。
[3] 冢本善隆:《望月佛教大辞典》,第四卷,世界圣典刊行协会,昭和59年2月,增订版,第3311页b。
[4] 此书为日本大藏会编,日文名:《大藏经——成立と变迁》,百华苑出版,1964年3月。引文见蓝吉富主编:《世界佛学名著译丛》25,《大藏经的成立与变迁、大正大藏经解题(上)》,华宇出版社,1984年11月,第5~6页。
[5] 《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8年2月,第56~57页。
[6] 慈怡主编:《佛光大辞典》,中国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本,第893页下。
[7] 蓝吉富主编:《中华佛教百科全书》,台南中华佛教百科文献基金会,1994年1月,第628页a。
[8] 任继愈主编:《佛教大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61页。任继愈主编《宗教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8月,第157页a;第302页a)之有关条目,内容与《佛教大辞典》全同,不赘引。
[9] 任继愈主编:《佛教大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12月,第440页。
[10] 陈士强:《中国佛教百科全书·经典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12月,第392页。
[11] 李富华、何梅:《汉文佛教大藏经研究》,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12月,第1页。
[12] 方广锠:《八――十世纪佛教大藏经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3月,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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