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养生记》:天台山沃土滋润的日本《茶经》

　　《吃茶养生记》:天台山沃土滋润的日本《茶经》

　　周琦

　　天台山是座神秀名山，除佛宗道源外，其植物也有神奇的嘉名：树为“菩提树”，松为“罗汉松”，竹为“佛面竹”，藤为“万年藤”，天台乌药为“长生不老药”，天台云雾茶为“丹丘仙茗”。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丹丘仙茗”天台山云雾茶。

　　“丹丘”，最早见于屈原《楚辞·远游》：“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汉王逸注：“丹丘，昼夜常明也。”李叔还《道教大辞典》：“丹丘，海外神仙地，昼夜长明。”后遂泛指“神仙居住之地”。天台山自古多洞天福地，至晋代已成为名符其实的“丹丘”。东晋著名文学家孙绰的《天台山赋》称“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有四明、天台；皆玄圣之所游化、灵仙之所窟宅”；“仍羽人于丹丘，寻不死之福庭。苟台岭之可攀，亦何羡于层城？”

　　山为神山，茶亦为仙茗。唐代诗僧皎然《饮茶歌送郑容》诗云：“丹丘羽人轻玉食，采茶饮之生羽翼。”诗自注：“《天台记》云：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中国茶祖”陆羽与天台山禅僧皎然十分相契，为撰写《茶经》，曾至天台山实地考察。唐代诗人刘长卿作有《入白沙渚，夤缘二十五里至石窟山下，怀天台陆山人》诗“对此瑶草色，怀君琼树枝；浮云去寂寞，白鸟相因依；何事爱高隐，但令劳远思；穷年卧海峤，永望愁天涯（《全唐诗》卷149）”。日本茶祖荣西《吃茶养生记》卷上亦载：“《天台山记》曰：茶久服生羽翼，身轻故云也。”日本佛教天台宗创始人最澄，将天台山云雾茶种，播于比睿山麓的日吉茶园（今池上茶园），成为日本种茶的先导，日吉茶园也被誉为“日本最古老的茶园”。如果说最澄是天台山云雾茶的最早传播者，那“日本茶祖”的荣西则是天台山云雾茶的推广者。

　　荣西禅师画像

　　宋乾道四年（1168）四月，荣西渡海入宋抵达宁波，先访广惠禅寺，旋登天台山。

　　遇日本东大寺重源上人，二人同游天台佛陇，礼智者大师塔，后诣石梁、万年寺，对石桥罗汉供茶作了记录。同年九月，荣西应重源之约返回日本。淳熙十四年（1187），荣西再次在宁波登陆，先到临安后至天台山，从禅宗大师虚庵怀敞受临济宗黄龙派禅法。据日本学者村上博优考证，荣西从淳熙十四年（1187）四月至十六年（1189）九月，均居住天台山万年寺（村上博优《天台山平田万年寺遥拜记》），时间长达两年零五个月。在此期间，每逢春复，荣西到万年茶区及北山其它茶区考察种茶和采制技术，并对民间饮茶习俗作了实地调查，为他撰写“日本茶经”《吃茶养生记》打下了基础。

　　绍熙二年（1191）六月，荣西领得法衣祖印，自明州乘船回日本。他也和最澄一样，带回大量的天台山华顶云雾茶籽，后播于肥前（今佐贺县）的背振山和博多的安国山，还将茶种赠给山城国的明惠上人。明惠上人播茶于栂尾山（今宇治）．后来栂尾山也发展成为日本产茶名地，“宇治茶”被誉为“真正的茶”（森鹿三《中国茶传入日本》）。如今日本平

　　《吃茶养生记》王建注释本

　　户市木引街附近的富春庵后，还保留着一块茶园，即“荣西最初种植从中国天台山带回茶种之地”（见日本中央公论社《小川后乐的煎茶之魅力》，1982年第三号），中立一石碑，上刻“荣西禅师遗迹之茶园”九字。荣西为了向全国推广饮茶之风，于建久三年（1192）著成《吃茶养生记》上下两卷，宣扬茶的提神健胃功能和利食利眠的好处。

　　荣西将天台山茶籽送给栂尾山明惠上人种植，此为京都栂尾“日本最古之茶园”碑

　　上卷谈五脏和合与饮茶的关系。佛教认为：地、水、火、风的“四大”是构成世界万物的基本元素，人也不例外。因“四大”的基本属性是指坚、湿、暖、动，故人的皮肉筋骨属地大；精血口沫属水大；体温暖气属火大；呼吸运动属风大。“四大不调，四百四病，一时俱动（见智者大师《修习止观坐禅法要·治病第九》）”。

　　而四大又受五脏支配。荣西引证了密宗教典《尊胜陀罗尼破地狱法秘抄》关于人的五脏（肝、肺、心、脾、肾）是生命之本的论点，同时也融进了中国传统的“五行学说”。人的五脏最重要的是心脏，心脏强时五脏调和，五脏调和能使人的生命处于最佳状态。《法秘抄》认为与五脏对应的是酸、辛、苦、甘、咸五味。因心好苦味，茶之苦又为心脏所最宜，故吃茶能促使身心强健。荣西指出：日本人比中国人寿命短，主要原因在于不吃茶，因而茶是“养生之仙药”、“延龄之妙术”。于是，荣西详细地介绍了茶名称，茶树花、叶的形状，茶的功能以及茶的采制技术。

　　日本平成茶苑《茶思》碑

　　在下卷“遣除鬼魅门”中，荣西引用了密宗教典《大元师大将仪轨秘抄》，说的是乱世多疫病，阐述了桑粥法、桑煎法、服桑木法、含桑木法、桑木枕法、服桑叶法、服桑椹法，以及服高良姜法、吃茶法、服五香煎法等。其中还记载了“天台山药茶拯救荣西命”的轶事。荣西在第二次来天台山万年寺求法期间，因有事去明州（宁波市）。时值六月炎暑，热气蒸腾，荣西离山不久，途中中暑，几至“气绝”。幸好附近有家店主煎了药茶，令其饮服，方感“身凉清洁，心地弥快”。荣西由此对“丹丘仙茗”更是一往情深。

　　正因为“丹丘仙茗”具有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的功效，因而《吃茶养生记》主要论述茶的药物性能：“茶也，养生之仙药也，延龄之妙术也。山谷生之，其地神灵也；人伦采之，其人长命也。天竺、唐土同贵重之，我朝日本曾嗜爱矣。古今奇特仙药也，不可不摘乎！”

　　荣西认为“天造万象”，“人以为贵”。人之五脏，以心为王。要有健康的心脏，“吃茶是妙术也”。为了日本国民的健康，荣西特意撰写《吃茶养生记》，“留赠后昆，共利群生”。

　　荣西背振山茶园碑

　　荣西之所以将天台山云雾茶作为“仙药”传入日本，是因为天台山作为名闻海内外的“仙山”，而云雾茶正是“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的“仙药”，且救过荣西之命。故荣西两登天台山求师参禅之余，主要就是探究天台山云雾茶的生长与采制技术。其目的是为了“留赠后昆，共利群生”。因此《吃茶养生记》的诞生，是天台山沃土滋润的结果。由于荣西“现身说法”，大力提倡吃茶养生，遂开日本茶道之先声；他也被奉为日本的“茶神”、“茶祖”。

　　荣西关于天台山石梁“罗汉供茶”的记载以及对天台山云雾茶的推崇，在日本产主了深远的影响，主要是“罗汉供茶”东传日本。这位传播者就是荣西的再传弟子、日本佛教曹洞宗创始人道元。道元在《图汉供养式文》中，记述了荣西两次在天台山看到“罗汉供茶”的“灵异事迹”：一次在石梁，一次在万年寺。如今日本许多寺院内，还保留着“罗汉供茶”的仪式。1983年4月16日至17日，日本长野县中野市栗和田常乐寺开创400周年举行法会，就有“罗汉供茶”的仪式。

　　天台山云雾茶种不仅扩大了中日文化交流，成为两国人民的“友好使者”，而且也是现代“中日友谊的桥梁”。1978年12月，为庆祝“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缔结，《人民中国》杂志第十二期发表了特辑文章——《茶的东传和荣西和尚》。在绵亘二千多年的中日友好交往中，着意突出了800多年前的荣西禅师两度入宋至天台山等地求法，并将天台山云雾茶种和饮茶习俗传入日本，为促进中间友好交往作出重大贡献。

　　1988年3月，日本静冈电视台为庆祝该台建台2 0周年和缅怀最澄、荣西等人的功绩，专程来天台山拍摄电视专题片——《茶叶之路》。电视摄制组的岩崎智先生说过：“到了天台国清寺，就想起了茶的渊源关系；站在苍山茶园，就想起了日本的静冈！”历史上曾有一条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同样，天台山与日本之间也有一条历史悠久的“茶叶之路”。这条源远流长的茶叶之路，犹如长长的五线谱，随着21世纪中日友谊的发展，将会奏出更加悦耳动听的新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