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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的治学自信与教育自尊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18日
来源:不详   作者:冷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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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十力的治学自信与教育自尊

  冷学宝

  熊十力(1885-1968),原名继智、升恒、定中,号子真、逸翁,晚年号漆园老人,湖北省黄冈(今团风)县上巴河张家湾人,著名哲学家,国学大师。著有《新唯识论》《原儒》《体用论》《明心篇》《佛家名相通释》《乾坤衍》等书。其学说影响深远,《大英百科全书》称他和冯友兰是中国当代哲学的杰出人物。

  熊十力幼时就独具才思,并且非常自尊自信。十六七岁即四处游学,读到陈白沙的“禽兽说”时,他忽然顿悟到“血气之躯非我也,只此心此理,方是真我。”由此体识了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趋利避害,弃苦就乐,而是为了领悟生命的要义和价值,认识“真我”,以合乎天地万物之理。

  辛亥革命时期,因为痛感清王朝政治腐朽,社会危机深重,熊十力常用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句来警示自己。辛亥革命失败后,通过“党人竞权争利”认识到“革命终无善果”,他遂下定决心走出政治漩涡,专心治学。

  1920年,在梁漱溟先生推荐下,熊十力进入南京支那内学院,师从欧阳竟无大师研习佛学。他潜心苦修,颇有创获。1922年,又受梁漱溟等人的揄扬与举荐,被蔡元培聘为北大特约讲师,主讲佛家法相唯识。一到北大,他就打破了“师生蚁聚一堂”的学院式教学方式,采取了古代师生朝夕相处、自由随和的书院式教学,力主道德与学问并重,尽促生活与学习统一。在主讲《唯识学概论》的过程中,他更是“不守故常”,对唯识论产生了怀疑,进而进行了批判,并着力构造他独出心裁的“新唯识论”哲学体系。

  1932年,熊十力《新唯识论》出版,潜心十年完成的这一著作标志着“新唯识论”哲学体系的诞生。然而,此书刚一出版,就遭到了佛学界人士尤其是内学院师友的群起攻击。他的老师欧阳竟无阅后痛言:“灭弃圣言,唯子真为尤。”欧阳弟子刘衡如更是著《破新唯识论》对该书进行系统破斥,指责他“于唯识学几乎全无知晓”,并指斥该书乃“杂取中土儒道两家之义,又旁采印度外道之谈,悬揣佛法,臆当亦尔”。熊十力对自己的研究成果充满了自信,认为自己不但没有离经叛道,反而是在维护和发展佛学。他著成《破<破新唯识论>》将刘衡如的指斥逐一破解。

  与欧阳等人做法完全不同的是,蔡元培、马一浮等人对此书推崇备至,评价甚高。蔡元培称熊十力是“二千年来以哲学家之立场阐扬佛学最精深之第一人”。马一浮先生更在序言中将熊十力与王弼、龙树并提,称其学识创见乃超越于道生、玄奘、窥基等古代佛学大师之上!

  熊十力的自信从他以佛和菩萨自居可见一斑,但在北大教书时,他却碰到了“对手”——冯文炳(废名)。废名跟熊十力是邻居,忽然对佛学来了兴趣,有事没事,就跟熊十力讨论佛的问题。废名说,我代表佛,你反对我就是反对佛。熊十力说,我就是佛,你才是反对佛。两人互不相让,始则面红耳赤,大叫大嚷,继则扭成一团、拳脚相加,最后是不欢而散。然而,过了一两天再相聚时,他们又会忘掉“不快”,谈笑风生。而正是这种诘难攻讦的论学方式,让熊十力受益匪浅。事实上,他的许多论点就是在这种辩难中产生,并不断完善的。

  熊十力在治学中提倡“孤往精神”。在《十力语要·卷一》中说:“中国学人有一至不良的习惯,对于学术,根本没有抉择一己所愿学的东西。因之,于其所学,无有甘受世间冷落寂寞而沛然自足不顾天不顾地而埋头苦干的精神于中的生趣。如此,而欲其学术有所创辟,此比孟子所谓缘木求鱼及挟泰山以超北海之类,殆尤难之又难。吾国学人,总好追逐风气,一时之所尚,则群起而趋其途,如海上逐臭之夫,莫名所以。曾无一刹那,风气或变,而逐臭者复如故。此等逐臭之习,有两大病。一、各人无牢固与永久不改之业,遇事无从深入,徒养成浮动性。二、大家共趋于世所矜尚之一途,则其余千途万途,一切废弃,无人过问。此二大病,都是中国学人死症。”

  熊十力的这一番论述,对于我们今天的教育人来说,尤有警醒作用和指导意义。

  熊十力做学问时一丝不苟,又能坚守学者的独立人格。在北大任教期间,同事吴雅晖、李石曾等人组织了一个“八不会”,即入会者必须遵守八条戒规: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不吸毒、不做官、不贪财、不阿谀。吴、李认为熊十力安贫乐道,一心求学,是“八不会”的当然人选,要熊十力参加。熊十力却说:“你们‘八不’还要搞个组织,这是结党营私,我加个‘不要组织’,我要来个‘九不’。”

  熊十力治学严谨,满怀自信,教育起学生来,也是毫不含糊,在鼎力维护师道的时候,尽显一个教育人的高度自尊。他用许多超乎寻常的行动创设了特殊的师道“风景线”,也赢得了人们的尊敬与钦佩。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北大的学生很是张狂。学校聘教师,学生参与并提意见。如果学生不答应的话,学校就要重新考虑。因此,没有教授敢在课堂上训责学生。学生上课缺席,随便挑教授的刺,是家常便饭。可是,熊十力不吃这一套,学生有了错就训,急了还上手去打。说来也怪,张狂的学生还真就不敢将他轰出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熊十力的治学精神、学术品质、斗士精神以及他那孩童般的率真,获得了学生的认同,而这也正是我们今天许多教师所缺乏的:把真心藏起,将诚意掩住,奉专家的言论为圣明,与同行有不同意见不敢置辩,看到学生犯错误也不予纠正,更不会思考如何能站直身子,做顶天立地人,甚至只求得能跪着教不痛不痒书,也就万事大吉了。而这种看起来柔若无骨、能够左右逢源的“伪教育”,却只能让自己失去尊严并遭遇尴尬。要想改变这种情况,我们必须深刻认识教育,真诚对待学生,不虚与委蛇,不文过饰非,不拿服务作幌子,不用哄小孩子的那一套手段来敷衍应付,有意识地将俯下身子给学生做牛马的被动与无奈,变成挺起脊梁给他们树立人格楷模的主动和自觉,以捍卫教育人的尊严。

  熊十力的教育自尊在和国民党陆军少将徐复观的交往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1943年,徐复观听到友人对熊十力的推崇和介绍,又看到了《新唯识论》,不由得大为佩服,就写了一封信,想得到熊十力的指教。熊十力回信时,讲了一番治学做人的道理。后来,有一次,徐复观穿着少将军服去拜见熊十力,请教该读些什么书。熊十力叫他读王船山的《读通鉴论》。徐复观说自己已经读过了。熊十力说:“你并没有读懂,应当再读。”过了一些日子,徐复观再去,说《读通鉴论》已经读完了。熊十力问:“有点什么心得?”徐复观觉得自己已经读得很仔细了,不免有些得意,就说,书里有很多地方自己不同意,接着就一条一条地数落起来。还没等他说完,熊十力就怒声斥骂道:“你这个东西,怎么会读得进书!像你这样读书,就是读了百部千部,你会得到书的什么益处?读书要先看出它的好处,再批评它的坏处,这才像吃东西一样,经过消化而摄取了营养。譬如《读通鉴论》,这一段该是多么有意义;又如那一段,理解得多么深刻。这些你记得吗?你懂得吗?你这样读书,真是太没出息!”这一通毫不留情的痛骂,直骂得陆军少将目瞪口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读书原来是要先读出书的好处的。后来,回忆起这事时,徐复观说:“这对于我是起死回生的一骂”。正是经历了这起死回生的一骂,徐复观才改变了读书的方法,最终成为一位著作等身的学者,为重新检讨和弘扬中国文化做出了出色的贡献,在台湾、香港等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从熊十力对徐复观那一番毫不掩饰的“痛骂”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读书的研究和对学问的理解是何等的深刻。而我们当下的一些教师,为了培养学生的所谓创新精神,专门让学生挑书中的刺,甚至以此来标榜自己,虽不能说是肤浅,但至少可以看出认知上的差距。要想给学生以终身有益的教育,我们就要练就点金之术,在引导学生时,能够一语醒人,助其茅塞顿开,在廓清阻碍他们视野的迷雾时,能够一言中的,拨云见日,以拨动他们的思维之弦,叩响他们的生命之音,让他们看到文明的天光,悟到文化的魅力。   抗日战争爆发后,熊十力先回原籍湖北,后又避难四川,在马一浮主持的乐山复性书院任教,讲授宋明理学。虽然身处后方,但熊十力痛感外敌压迫,民族濒危,常常会因为想到了沦陷区同胞所受的苦辱而忍不住失声痛哭。这一时期,他撰写了《中国历史讲话》,大讲汉、满、蒙、回、藏五族同源,其目的在于为各民族团结一心、共同抗日提供理论和历史的依据。在民族危亡之际,熊十力将满腔真情都倾注在了中华文化的存亡绝续之上。他认为,一个民族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有自己的哲学,自己的文化。为此,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儒家研究中去,并写成了《读经示要》等关于儒学的著作。

  全国解放后,在安定的环境中,熊十力不但继续著书立说,还多次致函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央领导人,为新中国的文化建设出谋划策。1956年完成了《原儒》一书的下卷,并将上下卷同时印刷出版。该书重点发掘了儒学中有价值的部分,并按照自己的理解,以“六经注我”的精神,重新阐释了儒学经典和儒学史。这一巨著是熊十力作为新儒家学者的又一重要成果。继此书之后,熊十力又以超凡的毅力和速度完成了《体用论》《明心篇》《乾坤衍》等著作的撰写,前后共8种,凡130万言。

  熊十力永远固守着一个学问人的品质。1955年的某一天,张岱年去访问熊十力,见熊十力正在那里叹息,就问道:“熊先生为什么叹气呀?”熊十力回答:“我担心今后人们都不会思想了。”

  熊十力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然而,在那个非常岁月里,像绝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一样,熊十力也无法置身乱象之外。他的著作被当作“反动复古主义”遭到批评。在左倾之风愈刮愈烈的日子里,熊十力愈来愈感到孤独和迷茫。在万般悲苦中,他曾作一联寄友人:“衰年心事如雪窖,姜斋千载是同参。”

  尽管如此,他对后辈学生还是关爱有加。

  1962年秋,王元化持韦卓民先生介绍信,往淮海中路二六八号拜见熊十力。去前,韦卓民先生嘱告:“近年来,十力先生谢客来访,他脾气古怪,不知见不见你。”不料,在客厅里等候了约两三分钟,熊十力先生就从隔壁走来。他询问王元化在何处工作,读什么书,显得态度柔和,言谈也极儒雅,声调甚至近于细弱,眼光似乎也含有对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同情,这让当时几乎与人断绝往来、处境很孤独的王元化不由得从心底产生敬仰之情。直到熊十力先生去世十多年后,王元化才知道,熊十力先生对他的坎坷经历和当时处境十分清楚,并曾为之唏嘘。

  原来,对待学生,熊十力也有亲切可爱、平易可近的一面。

  熊十力的治学自信和教育自尊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作为一个教育人,我们必须是一个思想者,而不能只当知识的传声器,不该只做权威的解说员,要摒虚饰,舍圆滑,弃阿谀,敢于质疑,学会辨析,率真做人,能敞开心扉说话,亮堂光明行事,磊落方正做人,对权威不顶礼膜拜,对同事不假面示人,对学生不搪塞瞒哄,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真性情,显示高风范,在细言微行中将为师者的骨气、正气、勇气尽情彰显出来。如此,才不枉了我们回顾自信、自尊的熊十力。

  (作者单位:江苏新沂市阿湖中学)

  责任编辑李淳

  出自: 《师道 》 2010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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