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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颂英:佛法基本原理 第三章 佛法究竟主张什么样的人生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04日
来源:   作者:郑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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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颂英:佛法基本原理 第三章 佛法究竟主张什么样的人生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只顾耕耘,不问收获。

  尽心尽力,不贪不求,无疚无愧,自在自得。

  领悟了佛法的宇宙观和因果观,佛法的人生观也就顺理成章了。同时,也只有领悟了佛法的宇宙观和因果观,才能真正领悟佛法的人生观。

  佛法主张“只顾耕耘,不问收获”,这在一般世俗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们众口一词地说:“正是为了收获才去耕耘的,怎么能‘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呢?”

  其实,所谓“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并不是教人种懒庄稼,种下去就不管了,而是教人一心一意地把庄稼种好,不必将收获萦萦于怀。为什么呢?就因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耕耘之中,已经蕴含了丰收的必然性,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何必操心?何须萦怀?反之,如果不去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从事耕耘,即使整天萦萦于收获,又于事何补?

  “只顾耕耘,不问收获”这八个字,包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世人之所以不理解这八个字,就因为没能领悟其中丰富的哲理。而要想揭示其中丰富的人生哲理,就不能不作必要的展开了。

  人生的意义何在?一言以蔽之,即追求幸福。换言之,唯有幸福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可以说,整个人类从古至今都在探索幸福,每一个人从小到老也在追求幸福。然而,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却始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所以,只要找到了真正的幸福,也就揭示了人生之真谛;同时,也只有找到真正的幸福,才能揭示人生之真谛。

  从历史与现实来考察,尽管人们对幸福的追求千差万别,但若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这么四类:一是财富,二是地位,三是荣耀,四是名声。

  财富,包括金钱、珍宝及各种物质享受。这是追求者最多的一类。

  地位,即社会地位,其中以官位为主。由于地位往往同时带来财富与荣耀,因而最多实惠;可是由于地位的“名额”有限,得之不易,所以追求者少于第一类。

  荣耀虽然也属名声,但较为浅近,侧重于当时或生前。荣耀往往离不开一定的财富或地位,不过也有人纯粹以荣誉为追求目标。此类追求者本来为数不多,但若把那些图慕虚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加进去,则又为数众多了。

  名声,主要指身后的芳名,即所谓“垂名千古,流芳百世”,“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个目标的“名额”最少,难度最大。要想留名史册,一要修身,二要立业,三要晚节。修身就是约束自身的一言一行以符合规范。立业则要立宏图大业,非宏大不足以跻名史册。晚节即要求始终不渝,纵然立过丰功伟绩,若到晚年失节或失足,便前功尽弃,黯然失色。追求名声如此之难,自然追求者也就最少。

  我们先看看前三类,即对财富、地位与荣耀的追求。它们都有共通的弊病:相对性、变易性、杂染性。

  相对性,一方面指自身与他人有所比较,另一方面指目标本身有所差异。

  自身与他人有所比较,是说财富、地位与荣耀都是与旁人相比较才能成立的。财富的多与寡,地位的高与低,荣耀的显与微,以什么为标准?只能以旁人作为“参照系”相比较而言,不可能有什么“绝对值”。这就必须维持一个不平等、不合理、不和谐的社会。因为,在一个平等、合理而和谐的社会中,财富匀衡,地位平等,人人都在为社会自觉地奉献,还有什么财富、地位和荣耀可言呢?个人的幸福追求,要以社会的不平等、不合理、不和谐作为前提条件,这本身就是社会的一大悲剧,并且必然酝酿出许许多多的个人悲剧。

  目标本身有所差异,是说财富、地位与荣耀本身存在许多等级,所有较低等级的财富、地位与荣耀跟较高等级的一比,便顿然见拙,黯然失色,几乎毫无意义了。由于这些目标都漫无止境,即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们往往得陇望蜀,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像这样欲壑难填,又怎能避免种种悲剧的发生?古人有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红。”试想,那些为财而死者,岂是无财?那些血染枷锁者,何尝无帽?都只因争权夺利,贪得无厌,反而落得身败名裂。

  变易性,一方面指这些幸福得失无常,难于稳定;另一方面指物质享受所给予人们的幸福感不是恒常的,而是变易的。

  这些幸福得失无常,正如《老子》所言:“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或如苏轼所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为何如此?如前所述,财富、地位与荣耀都须与旁人相比较才能成立,并且要以社会的不平等、不合理、不和谐为前提,自然不可避免得失之争——你得别人便失,你失别人才得。而世上无论战争还是竞争,从来没有只胜不败的绝对胜家,也没有只败不胜的绝对败家。既然胜负不定,得失也就只能无常了。

  物质享受所给予人的幸福感不可恒常,这就像蜜糖固甜,久食生厌。正如古人所云:“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因此,纵然得而不失,其幸福感也要渐渐淡漠,岂不是未失而犹失吗?事物的辩证法总是这么奇怪:物质享受愈是丰富便愈感不足,感官刺激愈是频繁便愈是如饥似渴。这就像俗话所说:“嘴越吃越馋。”或如《老子》所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杂染性,主要针对人的情感而言。人有所谓“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其中有美好的,也有不好的和不幸的。在这些幸福追求之中,人的情感往往是杂糅的,喜怒无常,哀惧难断,爱恶随迁,欲念膨胀。各种情感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连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因而其心情便只能是矛盾重重的了。

  争斗起来,可以六亲不认;反省起来,又觉于心有愧。拥有之时,觉得并无大趣;失去之后,不免深感惋惜。旁人面前,显得趾高气昂;私自独处,难禁心底悲凉。沉醉之时,简直忘乎所以;清醒之后,顿觉无聊空虚……谓其不幸,他分明在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说他幸福,他又确实心怀诸多难言之隐。就连以旷达著称于世的大诗人李白,也不禁写下了“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等诗句以抒发愁情,更遑论他人?

  这些幸福追求皆有相对性、变易性、杂染性与之形影相随,其幸福时刻究竟多少,其幸福程度究竟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世人往往仰慕权势与财富,其实,哪个权贵不是危机四伏?哪个豪门不是恩怨重重?有什么幸福可言?

  至于第四类幸福追求——青史留名,显然比前三类高尚得多,只可惜所需时间太长,所花代价太高,而且也还难免上述“三性”。

  青史留名,由于为世人所景仰,初怀此志者并不算少,但难禁岁月之磨耗和艰难之磨砺,能够坚持到最后并且大有所成者便如凤毛麟角了。谓其难免“三性”:相能性,乃因名声大小有别;变易性,只缘后世时尚有迁;杂染性,则因常怀愤世嫉俗之心,多有百感交集之时。似此,何尝不是烦恼重重?

  行笔至此,不妨信口抒发几句——

  权贵忧失宠,富豪恐盗凶。

  红颜难为久,荣耀一场空

  华灯盛筵莫不散,

  曼舞轻歌叹有终!

  真可谓穷有穷之苦,富有富之愁,贱有贱之怨,贵有贵之忧!

  试想,在如此烦恼丛生的人世间,倘若能够摆脱烦恼的纠缠,随时随地都愉悦轻安,该是何等的幸事?

  其实,所有的烦恼都是人们自找的,正所谓“自寻烦恼”。只要自己善于解脱,便可无烦无恼;也唯有自己善于解脱,才能无烦无恼。这就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须知,幸福并不在于身外的功名富贵,而在于内心的愉悦轻安——少一分烦恼,多一分愉悦,也就多一分幸福;烦恼少之又少,时时处处都感到愉悦轻安,便是最大的幸福。

  这是一种什么境界?这是“自在自得”的境界。所谓“自在”,便是超然自在——不凝不滞,不沾不染,逍逍遥遥,随遇而安。所谓“自得”,便是怡然自得——无忧无虑,无惊无恐,怡怡乐乐,得失两忘。其实,这所谓“自在自得”,正是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明代洪应明所著《菜根谭》中有两句话,深领“自在自得”之旨趣:“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下卷第70章)译得详尽一点,便是:得宠也好,受辱也好,只当庭前的花开花落一般等闲视之;离去也可,留下也可,就象天外的云卷云舒一样自在安祥。显然,这前一句正是“自得”之旨,而后一句正是“自在”之趣。

  这种自在自得的境界,具有六大特色,下文将列专题论述,那真可谓坦荡不拘,挥洒自如,生机无限,超凡脱俗,乃人生最丰盈最恒久最畅达的幸福!

  大家可能会说:“这样的幸福固然美好,可惜难以达到。”

  此事要说难也真够难,可要说不难又确实不难。怎么个难法?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竟然没有几个能够做到,你看难不难?那么,为何又说不难?因为只需“无疚无愧”四个字,又何尝不易?

  所谓“无疚”,就是没有内疚,是指无负于他人和社会,也无负于自己,因而不受良心的谴责。

  所谓“无愧”,就是不感惭愧,是指有益于他人和社会,也有益于自身,因而无愧于社会和人生。

  为什么要想“自在自得”,必须“无疚无愧”呢?因为,“自在自得”是一种清新活泼、洒脱飘逸的精神境界,容不得丝毫的染污与滞重——染污则不得清新,滞重便无以飘逸,所以必须真正做到“无疚无愧”。

  一个人的言行与心念,可以瞒得了别人,甚至瞒得了天地,却唯独瞒不了自己。倘若你实际上有负于他人,有负于社会,或有负于自己,纵然你能在人前做出坦然的样子,待到独处时又何以坦然呢?说不定,正因为你有所负疚而又故作坦然,结果内心反而更添渐怍。《菜根谭》有言:“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上卷第65章)这是绝对不能自欺也无可自欺的。

  再进一步问,怎样才能“无疚无愧”呢?要想“无疚”,必须“不贪不求”;要想“无愧”,必须“尽心尽力”。以下,分别展开加以论述。

  为何要想“无疚”就必须“不贪不求”呢?因为,一有贪求,便难免损人之举、损人之言、损人之念,也难免违心之举、违心之言、违心之念,凡此,皆无以坦然无疚。所以只有“不贪不求”,才能真正心安理得,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

  为了不致发生歧义或陷入诡辩,有必要先将“贪求”所指加以澄清。所谓“贪求”,显然不是指人的生存必不可少的物质条件,而是指富贵荣华之类过分的追求。倘若一个人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生存都没有保障,你不首先去帮助他解决生计困难,却一个劲地劝人家不去“贪求”,那你若不是神经质便是心怀叵测,还有什么资格谈论人生?须知,我们探讨的是“人生意义”而不是“人死意义”,如果不顾生存,连人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人生意义?十分明显,将“无所贪求”与“不顾生存”混为一谈,如果不是误解,便只能是有意曲解。

  人类的危机,根源在于贪求。人们的烦恼,根源同样在于贪求。人有贪求,就必定要参与各种明争暗斗,也就不能不动损人之念,不能不说损人之话,不能不做损人之事。既要损人,便不可能没有内疚。

  有一种相当普遍的说法:“我是参与公平竞争,利己而不损人。”固然,公平竞争比起那些巧取豪夺的行径确实高尚得多,合理得多。可是要说利己而不损人,则不可能。因为,己之所得本身就意味着人之所失;倘若己有所得而又人无所失,那就根本不用去竞争了。

  当今世界充斥着竞争,舆论界还在推波助澜一个劲地鼓吹竞争,致使世人沉迷于竞争,大家都在贪欲的驱使下为了自身狭隘的利益而有意无意地损害着他人。这种习染一深,哪里还有“无疚”可言?又哪来的“无烦无恼,自在自得”?这就是世人厌恶烦恼却又往往自寻烦恼并且终于为烦恼所缚的根本原因。

  “无疚”与“无愧”,是紧密相关的两个方面。上面所谈只是“无疚”的部分,即要想“无疚”必须“不贪不求”;下面所谈则是“无愧”的部分,即要想“无愧”必须“尽心尽力”。

  为什么要想“无愧”就必须“尽心尽力”呢?因为,尽心尽力地为社会为他人作出积极的奉献,体现了创造的生机与活力,体现了生命的奋发与昂扬。

  所谓“尽心尽力”,就是能尽多大力量就尽多大力量,并没有一个什么特定的标准,因而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比如说,别人挑得起一百斤,你只挑得起五十斤,那么,别人挑一百斤是尽心尽力,而你只要挑五十斤就是尽心尽力。反过来说,如果你挑得起一百斤,别人只挑得起五十斤,结果你见别人挑五十斤自己也挑五十斤,那么,别人是尽心尽力,而你却不是尽心尽力。这是能力的差异问题。

  又比如说,别人考上大学当了科学家,你没考上大学只当了一名清洁工,那么,别人当好一个科学家是尽心尽力,而你当好一个清洁工同样是尽心尽力。反之,你若当了科学家,也要真正当好了才是尽心尽力。这是机遇的差异问题。

  再比如说,你确实具备了管好一个大公司的能力,却没有当上总经理,只当了一名办事员,那么,你只要兢兢业业地当好一名办事员,也就尽心尽力了。反之,你若当了总经理,也要兢兢业业地当好了才是尽心尽力,当上而没当好,依然不是尽心尽力。这是客观条件的差异问题。

  总之,“尽心尽力”消除了能力、机遇、客观条件等一切差异,哪怕你是个残疾人,只要你为社会为他人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照样是尽心尽力。所以,这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是既没有客观限制也没有客观可推的,因而也是既不必怨天尤人又不必强人所难的。

  既然“尽心尽力”没有任何外在条件的限制,是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的,那么,对于社会和他人,能尽的心不尽,能尽的力不尽,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你能无愧于社会、无愧于人生么?

  值得注意的是,“尽心尽力”不赞成“超负荷”,更不赞成“舍己为人”。因为,“超负荷”有损健康,是不能持久也无益于身心的;至于“舍己为人”,实质上属于“殉道主义”,一旦舍了己,再想为人也就不可能了。

  此外,“尽心尽力”不等于伦理学家们所主张的“义务”与“责任”。因为,“义务”和“责任”属于道德范畴,即得到某种权益而应当作出的回报,是应该如此,而不是心甘情愿地自觉如此。“尽心尽力”是基于彻底觉悟而勃发的主动创造,体现着人生的价值,畅享着人生的快乐,是活泼自在、生机无限的。

  综上所述,可将人生之真谛归纳为“十六字箴言”,即“尽心尽力,不贪不求,无疚无愧,自在自得。”

  这十六个字,既是对人生极至的概括,同时也指明了实践的途径。

  所谓“人生极至”,是指在“尽心尽力”中焕发生机,在“不贪不求”中净化心灵,因“无疚无愧”而舒展坦荡,享“自在自得”之愉悦轻安。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最大幸福。

  所谓“实践途径”,可从两个方向来看。其一,依次去看,是由“因”及“果”,即只要尽心尽力,就能无愧;只要不贪不求,就能无疚;只要无疚无愧,就能自在自得。其二,倒过来看,是由“果”探“因”,即要想自在自得,必须无疚无愧;要想无疚,必须不贪不求;要想无愧,必须尽心尽力。

  这个“十六字箴言”,其实还可以简化为“八字箴言”,即“尽心尽力,不贪不求”。为什么?因为这前面八个字(尽心尽力,不贪不求)是“因”,那后面八个字(无疚无愧,自在自得)是“果”,有了这样的“因”就必有那样的“果”,没有这样的“因”则断无那样的“果”。所以,人们只须做到“尽心尽力,不贪不求”这八个字,那“无疚无愧,自在自得”的幸福人生便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地实现了。

  “自在自得”的幸福也有“三性”,但不是现时人们的幸福追求所包含的相对性、变易性和杂染性,而恰恰是与之相反的绝对性、稳定性和纯净性。

  绝对性,包括两个方面的含意。

  一方面是,无须跟旁人比较而成立,完全由自己抉择而获得。就是说,这样的幸福不需要一个“参照系”来比较,只要自己有这种愿望,那么纯粹以自己的言行心念就能达到。它不以对他人的剥夺为前提,反而以对他人的奉献为条件。因此,它不仅不需要维持一个不平等、不合理、不和谐的社会,反而要促使社会向着平等、合理、和谐的方向转化。因为,享受这种幸福的人越多,社会状况就越好;社会的状况越好,享受这种幸福的人也会越多。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另一方面,这样的幸福固然贵在奉献,但并不看重奉献的大小与多少,更没有等级的差别。它强调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就是说,只要尽了心尽了力,无论奉献如何,都同样欣慰。至于报酬的多寡、荣誉的大小等“实惠”,本来就无所萦怀,就更不会去攀比和计较了。

  稳定性,也包括两个方面的含意。

  一方面,这样的幸福不是经与他人的竞争和斗争而得到的,恰恰是在与他人的和解并为之奉献中而得到的。这就自然不存在任何得失之争,不存在任何得失之患,也就不会随环境与时间的移易而变迁,因而能够时时处处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另一方面,这样的幸福感不仅不会渐渐淡漠,反而会象窖藏的甘醇,愈久愈浓郁。因为,这种幸福是丰富而深沉的,最初的感受往往比较浅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奉献得多就越能体验到其中的幸福,而越是体验到这种幸福就越是乐于奉献。这又是一个良性循环。这样的幸福,将在这种良性循环中不断升华,永无止境。

  纯净性,是因为这样的幸福于世无求,与人无争,便自然而然地将“七情”中一切丑陋的、邪恶的、不幸的情感统统滤掉了,只留下爱与喜这类纯洁美好的情感。这种幸福之得来,不仅不以他人之所失为条件,反而因他人之所得而益彰,是一种“共鸣效应”——得到这种幸福的人越多,个人和全社会的幸福就越是醇和而馥郁。因此,在这种人的感情中,只有真挚而没有虚伪,只有坦诚而没有狡诈,只有关切而没有嫉妒,只有友爱而没有仇恨,只有忠恕而没有怨尤,只有愉悦而没有忧愁,只有开朗而没有阴沉……

  为什么“自在自得”的幸福能够具备绝对性、稳定性和纯净性,而别的种种幸福却偏带相对性、变易性和杂染性呢?就因为“自在自得”的幸福是真实的幸福,而别的种种幸福都是虚幻的幸福。《菜根谭》说得好:“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况一切区区事物乎?”(评议第150)“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孰得孰失,孰幻孰真,达人当自辨之。”(评议第151)质言之,多一分贪欲,少一分人味,贪欲到头,人味丧尽;反之,减一分贪欲,增一分人性,贪欲尽净,人性圆满。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人们内心平静、愉悦而舒展的美好感受。既然是内心的感受,理应向心内探求,即探求人格的升华、人性的丰满、人生的畅达;可是世人却一个劲地向身外驰求,去追逐那华而不实的功名利禄。如此南辕北辙,舍真逐妄,岂不只能离真正的幸福越来越远吗?

  由于追求的方向截然相反,就决定了两者在价值尺度、实现途径、人际关系以及人与物的关系等方面存在着本质的差异。

  从价值尺度方面看。虚幻的幸福目标既然在身外,就必然要想方设法去索取(即使有时也讲奉献,实际上只是一种索取的手段,即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因而其价值尺度在于索取的多少。真实的幸福目标既然在心内,就只能在奉献的过程中来体验创造的奋发和愉悦,体验人生的充实与美好,因而其价值尺度在于奉献的诚意。

  从实现途径方面看。虚幻的幸福既然意在索取,而索取必以争,故尔只能通过明争暗斗乃至暴力的途径去实现,其残酷性与悲剧性也就必不可免了。真实的幸福既然意在奉献,而奉献无须争,故尔必然通过同心协力、和衷共济的途径去实现,其相容性与愉悦性也就理所当然了。

  从人际关系方面看。虚幻的幸福目标既然在身外,便须得到别人的认可,决定权属于别人,自己始终处于被评价、被承认的被动地位,形同待价而沽,是十分难堪的。真实的幸福目标既然在心内,自然无须得到别人的认可,决定权属于自己,自己始终处于积极创造的主动地位,而且,“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老子》第22章)

  从人与物的关系方面看。虚幻的幸福既然以身外之物为目标,那么,身外之物便成了顶礼膜拜的对象和发号施令的主宰,自己则沦为了拜倒在物的脚下并听命于物的奴仆,因而人与物完全错位了。世人为何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因为沦为了名利的奴隶而丧失了应有的自由,正像那一个个木偶,看起来是自演自唱,其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不由自主的。真实的幸福既然以自我的升华与完善为目标,因而自己永远是物的主人、生活的主人和自身的主人。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中有几句话:“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识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为什么他在辞官归隐的途中反而有如此解脱、舒畅之感?就因为他昔日虽为官宰,其实是官场的奴仆,故称“昨非”;如今虽为布衣,却回复到自身的主人,故觉“今是”。陶渊明并不一定意识到这种“主”与“奴”地位的复归,但他的确写出了作为自身主人那种无比美妙的真实感受。

  总而言之,当今世人的幸福之所以虚幻不实,就因为迷而不悟,真假莫辨,以至舍真逐妄;“自在自得”的幸福之所以真实不虚,就因为悟而不迷,真假分明,才得以去妄存真。

  在一尊弥勒菩萨像前,有人写过一副意味深长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知道这副对联的人不少,可惜悟透其中真意的人不多。弥勒菩萨为何能容?因为他对世俗的富贵一无所求,对世俗的荣辱一无所争,也就没有任何难容之事了。世人为何可笑?因为世人只知舞台上在演戏,却不知社会上同样在做戏。一个个终日里争强斗胜,攀荣比富,忙碌劳顿,身不由己,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为着适应“剧情”的需要,还自诩为“潇洒”。如此荒唐,岂不可笑?

  两相对照,什么是真正幸福的人生,也就泾渭分明了。

  关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道家思想也有类似的主张。这里介绍一下“太极和谐原理”。

  众所周知,太极图是个圆圈,中间由一条“S”形曲线分为两半,一半黑,一半白,形同两条鱼首尾相抱;黑的一半叫“阴鱼”,白的一半叫“阳鱼”;而且,阴鱼的眼睛是白的,属阳;阳鱼的眼睛是黑的,属阴。

  这个太极图的内涵非常丰富,可以说是对立统一规律最形象、最生动、最简洁而又最为古老的标示。其内涵概括起来,主要有这样三点:其一,一切事物都包含两个对立面;其二,两个对立面相互包含,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其三,两个对立面的协调吻合,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在上述三点内涵中,第三点内涵尤为重要。因为,前两点内涵侧重于认识问题;而第三点内涵侧重于对待问题和处理问题。

  你看图上,两条鱼的内边,既不交叉又不分离,配合得天衣无缝;两条鱼的外边,构成一个正圆,象征着最大的和谐。这就告诉我们:在一个统一体内,凡是有利于对方的,便有利于整体的和谐统一,也就必然反过来有利于自身;凡是有损于对方的,便有损于整体的和谐统一,也就必然反过来有损于自身。这,就是我从太极图引申而来的“太极和谐原理”。从这个普遍规律,又可以引申出这样一个道理:利人皆得以自利,损人终不免损己,助人才能够自助,弃人无异于自弃。

  就因为人们长期以来不理解也不遵循这个普遍规律,总想通过损害对方的手段,来利于自己一方。具体说来,就是:一个人想要利于自己就去损害别人,一个家庭想要利于自家就去损害别家,一个民族想要利于本民族就去损害别民族,一个国家想要利于本国就去损害别的国家,整个人类想要利于自身就去损害与人类相对的大自然。正因为这样损害过来损害过去,冤怨相报,无休无止,才导致如今日益严重的社会危机和生态危机。如果人们能够理解“太极和谐原理”,改而通过利于对方的途径来利于自己一方,那各种社会危机和生态危机岂不就可以化解了吗?这也正是善恶因果之必然啊!

  佛法教导人们“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只顾耕耘,不问收获”。

  所谓“诸恶莫作”,就是任何坏事都要绝对不做;所谓“众善奉行”,就是一切好事都要尽力去做。

  显然,要想不做坏事、不出恶言、不存歹念,就必须不贪不求;而多做善事、多出善言、多存善念,也就是尽心尽力之谓。进一步看,唯有“诸恶莫作”,方可“无疚”;唯有“众善奉行”,始能“无愧”。既能“无疚无愧”,也就“自在自得”了。

  至于“只顾耕耘”,正是“尽心尽力”之意;而“不问收获”,则与“不贪不求”同工。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佛法空有观(有乃空现,莫讳空而执有;空在有中,非灭有以明空)与佛法人生观(尽心尽力,不贪不求;只顾耕耘,不问收获)的内在联系。

  所谓“有乃空现”,是指万事万物作为宇宙的表象,都是由宇宙本质之“空”显现而来,就实质而论,都是空幻的假象。所以,我们不应当避讳谈“空”(或不承认“空”)而一味执着于“有”。此即“莫讳空而执有”。

  所谓“空在有中”,是指作为宇宙本质之“空”,必然要显化为宇宙表象之“有”,换言之,本质之“空”正蕴含于万事万物之中。因此,我们不能通过否定“有”的方式去肯定“空”,也就是不能抛开表象去寻求本质,而只能透过表象去把握本质。此即“非灭有以明空”。

  既然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由“空”变现而来,不仅本身空虚不实、空幻不定,而且全都终归于空寂不存,那么就不应当将万事万物看成真实不虚、坚固不变、永存不灭的。事物的本质如此,我们何必对浮华虚名之类痴恋不舍呢?又怎么可能将浮华虚名之类紧握不放呢?这便是“不贪不求”、“不问收获”的思想基础。

  然而,“空”绝非一片死寂。它既是宇宙天体一轮演化的终结,又是宇宙天体新一轮演化赖以发端的前奏。而且,“空”作为宇宙的本质,正蕴含于作为宇宙表象的万事万物之中。它蕴含着“妙有”,孕育着“万有”,是一切新生的前奏,是一切生机的源泉。所以,唯有既洞察“有”之空幻又深明“空”之妙有,既不偏执于“有”又不偏执于“空”,才是对宇宙真谛的透彻领悟。这便是“尽心尽力”、“只顾耕耘”的思想基础。

  至于佛法因果观与佛法人生观的内在联系,则更为明显:万事万物的本性虽空,但其间的因果报应不昧不爽,善因自有善果,恶因必有恶报。故唯有“尽心尽力”,“只顾耕耘”,才能广种善因,广结善果;唯有“不贪不求”,“不问收获”,方可根除恶因,根绝恶果。

  可见,佛法人生观乃是佛法空有观和佛法因果观的必然体现。只要如实领悟了佛法的空有观和佛法的因果观,便可牢固确立佛法的人生观;同时,也只有如实领悟了佛法的空有观和佛法的因果观,才能真正确立佛法的人生观。

  佛法所展示的人生,竭诚奉献而又无所贪求,故能无疚无愧,无怨无悔,不沾不染,不惊不怖,是一种活泼自在、怡然自得、飘逸似行云、丰厚若天宇的美好人生。

  这种“自在自得”的人生,具有六大特色:严肃而不刻板,坚劲而不愚顽,俭朴而不拘泥,无我而不自弃,清高而不孤傲,超然而不出世。以下分别作个简要的展开。

  其一,严肃而不刻板

  “自在自得”的境界,是基于对宇宙和人生真谛之领悟而达到的一种精神境界。

  宇宙和人生真谛的真理性是严肃的;人们对这一真理的思考与认同是严肃的;人们按照这一真理来确定自己的人生道路也是严肃的。

  然而,“自在自得”是一种内在的精神境界,并不拘泥于任何外在的形式,也没有什么刻板的清规,所遵循的仅仅是“尽心尽力,不贪不求”这么八个字。

  他之不贪不求,并非出于自我克制,而是因为深刻领悟并切实体验到一切贪求之浅薄与乏味;他之尽心尽力,亦非出于自我强制,而是因为深刻领悟并切实体验到各种奉献的创造与生机。所以,他是在无疚无愧的境界中品味人生的乐趣,畅享人生的幸福,有若在无边的大海中自由地徜徉。

  在这样的境界中,他可以自由地说出想说的话,可以自由地去干想干的事,可以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可以保持多种多样的爱好。甚至可以说,无论法律的条款、道德的规范、时兴的潮流、世俗的成见,还是上司的意图、旁人的验色、背地的议论、报酬的厚薄、职位的高低、名声的显微……统统失去了左右他的力量。如此生动活泼,自由自在,还有什么刻板可言呢?

  有的人,一严肃便道貌岸然,不苟言笑,那其实是装腔作势。

  其二,坚劲而不愚顽

  他之坚劲,是基于对人生意义的透彻理解而建立的自觉信念。这种信念的建立,一非出于人云亦云的盲从,二非出于亦步亦趋的附同,三非出于一知半解的轻举,四非出于心血来潮的冲动,故能不因环境的变迁而移易,也能不因旁人的毁誉而动摇,始终坚如盘石,劲若苍松。

  然而,坚劲不等于固步自封、愚顽不化。在人生信念确立之后,他还需要不断深化自己的认识,不断付诸实际的行动,所以不会固步自封。

  佛法是博大精深、圆融无碍的,因而能够对一切真理兼收并蓄,去伪存真。一个真正遵循佛法而确立自己人生信念的人,必定会敏锐地观察各种事物,认真地探讨各种事物,并且以佛法去开解各种事物,以各种事物来印证佛法。这样,还有什么愚顽可言?

  有的人,一“坚劲”便成了榆木疙瘩,岂不可笑?

  其三,俭朴而不拘泥

  他之俭朴,是因为自身本无贪求,从而淡漠于锦衣美食及一切奢侈豪华。

  事实上,饮食之养身,以清淡调匀为宜,并非山珍海味不可,只要心胸开阔,脾胃舒展,粗茶淡饭也同样养人。衣着之款式,以宽松合体为宜,并非奇装异服不可,只要裁剪得当,整洁大方,简装便服也未必失色。家居之处所,以清洁方便为宜,并非广厦别墅不可,只要心境豁达,精神愉悦,平房陋室也自感舒适。《菜根谭》有言:“土床石枕冷家风,拥衾时魂梦亦爽;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此话颇耐人品味。

  所谓俭朴,并非苦行僧似地专找罪受,而是于恬淡之中品味人生之浓郁,从简陋之处探索人生之完美。这就象《菜根谭》所言:“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上卷第7章)又如俗话所说:“好吃不过茶泡饭,好看不过素打扮。”况且,山野逸士尚能处柴门荆扉之清贫而不舍咏诗放歌之雅兴,自在自得的境界必当更高一层。

  生活上没有过高的要求,并不等于好的食物不能吃,好的衣服不能穿,好的房子不能住,只是不追求、不贪恋而已。就是说,有也不坚拒,无也不苦求,得之不惊喜,失之不怨恼,悠悠然淡泊于心。例如,朋友请他吃饭,他既不因某个朋友的菜肴丰盛而对其增一分亲密,也不因某个朋友的饮食简陋而对其减一分情谊。在他的心目中,吃饭归吃饭,饭菜好坏一个样;友情归友情,情谊深浅无二致。这就叫俭朴而不拘泥,完全不像《法门寺》里的贾桂,别人好意请他入座,他却回答“站惯了。”

  当然,对于出家的僧众和持“菩萨戒”的居士,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戒律,那是另当别论。而对于一般在家修行的居士和广大世俗社会的人,是不必过分拘泥的。

  其实,强调素食一则为了避免杀生,有益于培植善根;二则因为素食对人体健康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好处。

  据医学界研究,素食可防止胃病、肾病、便秘、肥胖症;可改善血质、降低胆固醇含量,从而防止高血压、脑充血、糖尿病、心脏病、动脉硬化;可防止胃癌、肠癌、食道癌,并避免感染动物疾病;还可防止黑斑、雀斑、皮肤粗糙,并有利于消除体臭。

  柏林奥运会上,韩国运动员孙基忠夺得马拉松长跑冠军,而他就长年吃素,以小米、红豆、白菜为主。消息传开后,德国兴起了“素食热”。目前,全德国约有2500家素食餐馆,生意相当兴隆。除了德国,欧美还有不少国家都越来越看好素食。

  可见,佛法主张多吃素、不饮酒的生活方式,不仅符合修行的要求,而且是很符合卫生科学的。人们一旦明白了这些道理,逐渐养成这些良好的生活习惯,便能自然而然地持斋,是不必刻意遵行斋戒的。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讲明了“俭朴而不拘泥”的道理。

  其四,无我而不自弃

  随时随地为他人为社会积极地奉献,却一不贪求做官,二不贪求发财,三不贪求荣耀于当时,四不贪求留芳于后世,五不指望别人感恩戴德,六不在意别人说声谢谢,甚至自己根本无萦乎心间,就跟没有作过任何奉献一般。这样,还有一般人所谓的“我”吗?这就叫做“无我”。

  然而果真无我吗?不是。倘若果真无我,那作出奉献的又是谁呢?因此,所谓“无我”,是指没有贪鄙之心,没有谋私之念,并不是没有“我”这个人。“我”在哪里呢?“我”已经融汇到整个人类社会之中,升华到所有竭诚奉献之中去了。这样,还谈什么“自弃”呢?

  他不仅毫不自弃,反而非常自珍——为了更多地奉献,他需要保持强健的体魄;为了更好地奉献,他需要具备丰富的知识。因此,他同样注重学习、休息、锻练、调养,而没有任何理由不爱护自己。

  他不赞成过度的劳累,更不赞成无谓的冒险,尤其反对故作惊人之举以哗众取宠。唯一的例外,就是救人的紧急关头。只要是必须如此,他会义无反顾地挺身救人。但即使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只要有可能,他也力求救人而不舍己。最关键的是,他之尽心尽力又无所贪求,既非出于悲观轻生,也非为了以苦赎罪,而是在无烦无恼的美妙境界中畅享人生。这是他与故意作践自己的苦行僧之间的根本区别。

  其五,清高而不孤傲

  清者不浊,高者不卑。他既无所求取,自然不沾不染,何浊之有?他既无所贪图,自然不媚不诌,何卑之有?他竭诚奉献而又无所贪求,也就不必去惴度别人、算计别人,更不会去损害别人。因而,他之清高便自然而然、无矫无饰了。这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的清高,又不同于一般所谓洁身自好,清高不是目的,奉献才是宗旨。尽管他的清高是其灵魂与人格的自发之光,他却无意炫耀于人,而是始终诚诚恳恳地作出力所能及的奉献。在他的眼中,既没有十全十美的“完人”,也没有一无是处的“歹人”。因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而且,佛与众生佛性平等。他乐意与任何人平等而友好地交往。即使对强盗和妓女,他也能尊重对方的人格,理解对方的苦衷,发掘对方的长处,学习对方的优点,启发对方的自尊,并向对方奉上坦诚的告诫。

  人们常以“出于污泥而不染”来赞美荷花的高洁。荷花固然高洁,污泥固然卑污,然而人们是否想过,倘若那污泥不含一点养分,又何以滋长出荷花?可见,连污泥那样的秽物尚且有其可取之处,一个大活人哪会一无是处呢?基于这样的认识,那孤傲还从何谈起呢?

  不卑不亢,不俯不仰,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一切人,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一切人,这便是清高而不孤傲的真义。至于那种两个眼睛向上、两个鼻孔朝天的盛气凌人之态,只不过是故作清高而已。

  其六,超然而不出世

  他之超脱,是因为于世无求,与人无争,所以能够无羁无绊,无忧无怨,安然自在,浑然脱俗。

  处当今之世,犹赴争战之地,人们往往一手持盾以为防范,一手杖剑以备进击,蒙上面具示人以假象,睁大眼睛警惕于未然,踽踽而行,如履薄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活得实在太苦太累。

  可是对于畅达的人生来说,无须防范,故不必持盾;不事进击,故不必杖剑;处世以真,故不必蒙面;待人以诚,故不必警惕;坦荡而行,故无薄冰之忧;正气浩然,故无草木之惊。这样的人生,怎不轻快超然?

  尽管他的超脱与清高一样,是内在使然,是从骨子里透发出来的俊雅秀逸,但超脱本身同样不是目的,宗旨还在于为他人为社会为一切众生作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奉献。他由衷地热爱整个人类乃至一切众生,以世人的疾苦为疾苦,以世人的幸福为幸福,甘苦与同,休戚与共,是不会寂然出世的。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如何看待“出世”与“入世”。

  有人会问:“佛法不是强调‘了断生死'、‘出离三界'吗?而且,唯有‘出世间法'才是佛法的究竟法。你怎么说‘不出世'呢?”

  关于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出世”要以“入世”为基础;二是“出世”终以“入世”为目的。

  所谓“出世”要以“入世”为基础,是说要想成就“圣道”须先成就“人道”,也就是先要做个好人。倘若连人都没有当好,却想去当佛、菩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因为,人的身上是有善也有恶的,而圣的身上是纯善无恶的;所谓学佛,其实就是不断修正自己的错误,逐步消除自己的恶因,达到至善、纯善。所以,若是不能在世间努力改恶从善(入世),便绝无可能出离世间、了断生死(出世)。有的人借口“佛法的究竟法是出世间法”, 不去致力于改恶从善,却妄言超凡入圣,那只能是自欺欺人之谈,弄不好还会纵人作恶,造下深重的罪业。

  所谓“出世”终以“入世”为目的,是说佛法的宗旨在于普度众生,即对众生循循善诱,使其破迷开悟、弃恶从善、离苦得乐、超凡入圣。既然要普度众生,不入世如何普度?大家都知道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那么,什么叫慈、什么叫悲、什么叫大慈、什么叫大悲呢?慈是予乐,即给众生以快乐;悲是拔苦,即为众生解除痛苦;大慈是无缘大慈,即不分亲疏、不计恩怨地对一切众生都给予快乐;大悲是同体大悲,即把众生的痛苦视为自己的痛苦来努力拔除。观世音菩萨是早已成就圣道的,却依然如此躬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如此,所有的佛、菩萨莫不如此。这不正说明“出世”的目的在于“入世”吗?

  从上面的论述可以看出,“超然而不出世”的提法是不违背佛法的。作为人生,的确应当积极入世,应当像观世音菩萨那样躬行大慈大悲,既无所贪求又尽力奉献,既尽力奉献又无所贪求。如此“超然而不出世”,乃是佛法对人生的要求,也是自在自得之人生境界的一大特色。

  其实,唯有入世而能超然,才是真正的超脱;若是避世以求超脱,则只能称为逃脱。因为真正的超脱,乃是从心底对贪欲的超越,而不是在形式上对尘世的远避。所以禅宗有言: “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廛。”又如《菜根谭》所云:“静中静非真静,动处静得来,才是性天之真境。”(上卷第88章)“心无染着,欲界是仙都;心有丝牵,乐境成悲地。”(概论第373)这些话,正可作为“超然而不出世”的相应注释。

  综观以上六点,不难看出,这种自在自得的境界是一种多么高尚而平易、严谨而活泼、恬淡而愉悦的境界!这种精神境界,犹如深山流出的清泉,那么清澈,那么甘冽,那么活泼,那么自在。它没有丝毫的矫揉之态,也非刻意矫揉所可求。这就是“利他”与“利己”的和谐统一,也才是真正美好的人生。方东美教授有言:“佛法乃人生最高级享受。”当一个人达到了这种自在自得的超然境界,再来反观人世间的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之类,就真可谓“一览众山小”了。

  佛法主张“随缘不变,不变随缘”。许多人对此既难于领会也难于实践。其实,这正是自在自得的畅达人生。对此,我想用一首小诗来描绘:

  一股清泉

  流淌在山间

  时而追逐嬉戏

  时而相偎小憩

  时而激越化飞瀑

  时而悠然作琴鸣

  她始终那么清澈而甘冽

  因为她源于大地的心间

  什么叫“随缘不变”?就是随环境之变易而圆融无碍——遇陡坡,不妨追逐嬉戏;临深潭,不妨相偎小憩;逢绝壁,不妨化作瀑布飞流直下;处平地,不妨悠然抚琴叮咚作响;但不论何时何地,那清澈甘冽的资质始终不变,那东流到海的志向始终不变,那润泽万物的宗旨始终不变,因为她是从那大彻大悟的美妙境界中自然流淌出来的。

  什么叫“不变随缘”?就是清澈甘冽的资质不变,东流到海的志向不变,润泽万物的宗旨不变,而又事事圆融、处处无碍、活活泼泼、怡怡乐乐。

  这就是“自在自得”境界形象而生动的写照。

  如果一个人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颗晶莹剔透的慈悲之心,他的生活将永远充满光明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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