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思想研究:玄奘大师与世间净化论
玄奘思想研究:玄奘大师与世间净化论
玄奘大师与世间净化论
弁言
流光如矢,岁月蹉跎。当我提笔写弁言之际,不禁思绪万端。半世纪以声之事,一幕幕出现于脑海里。
四十年代初期,我在国事、家事、身事异常艰难、资料奇缺的情况下,为了达到进支那内学院蜀院(在四川江津)的目的,写《唯识纲要》数万言,寄呈先大师欧阳竞无先生请益,遂入内学院学习,攻读玄奘哲学。四九年开始,任教于云南大学文史系,不能研究佛书,随后在极左思想影响下,写了《玄奘及其哲学思想中之辨证法因素》一书【一】率多谬误之言。十年浩劫,且因是书而下放十载。八十年代中期,代南京大学辅导留学生和国外进修学者,讲法相唯识学。应他们的请求。遂将书修订,更名为《玄奘哲学研究》,由国际友人资助,在上海出版,迄今又一纪矣。多年来,在边教边学的过程中,“学然后知不足”,故对《研究》仍不满意,然因资料缺乏,也无心重写。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全国著名专家学者十一位聚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倡议“开展玄奘研究和修复玄奘故里与玄奘纪念馆。,得到各方积极响应。一九九四年四月,我应邀参加在洛阳、西安两地举行的首次中国国际玄奘学术研究会。与会的中外著名学者百余人一致认为,开展玄奘学术研究有极重要的学术意义和现实意义。这给我很大的鼓励,遂在百忙中又将原书增订一次,作为近年研究玄奘学术的汇报。
先大师吕澄先生有云:“佛家的好处正在深入人生,凡佛所说,无不从人生发端,又无不示人生归趣,出世云者,谓超越世俗,更深进真实也,岂即离世绝世哉!。【二】为了体现内学院欧阳、吕二师人生佛教的宗旨,又将原书更名为《玄奘大师与世间净化论》。
书中谈到佛家辩证法时,常引德国大哲学家黑格尔之说,以资佐证;谈到种子功能时,又间以气功师之说为例,盖取于文益禅师所谓“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三),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意。
原书附录九篇,其中《灯录》已载于拙作·《论掸学》中,《度牒在来代社会经济中之地位》已载于台湾张曼涛先生主编之《现代佛教学丛刊》中,兹不赘录。其余七篇,因与本书关系密切,仍然保留。另僧附录二,乃从未刊载理论精僻之《先大师吕澄先生与人论学书》二十二篇,其中梅撷芸(字光曦,乃黄念社居士之舅父)等诸先生之书,已不可见。惟熊十力先生与吕先生说辩论之书共一十七篇,妙义横生。今人百读不厌。录之以饷读者。
第一章 玄奘大师生平事略
一.三朝古都,孕育哲人
在今河南省九朝古都洛阳市东南四十公里的偃师县,有一个缑氏镇陈家村。公兀六零二年(即隋文帝仁寿二年),我国唐代伟大的佛学学、旅行家、翻译家和文学家——玄奘三藏大师就出生在这里。偃师之名,源于殷周之际。公元前一零二七年,周武壬率兵车二百辆,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联合其他部落、方国,从孟津渡黄河,与殷军战于牧野。攻入朝歌后,殷纣王子鹿台自焚,商亡。“武王伐纣之后,在今偃师筑城以息偃戎师,因名其城为偃师。明代偃师县城(今老城),城周六里八十步,东南西北四面有门,东日朝阳门,南日伊洛门,西日接洛门,北日邙山门,即当年武壬息兵之地”【四】
早在原始社时期,偃师大地已经显爪出它的先进性和重要性。黄帝是华夏民族的共同祖先。相传黄帝曾祭于洛水,又游于洛水之上,过伊洛交汇处,由洛水入洞,。受龙图于河,龟书于洛,赤文篆字”。可见黄帝曾在偃师一带活动。《史记》说:“帝喾高辛氏,黄帝之曾孙也。”有关史籍还说,“亳本帝喾之墟,在禹贡豫州河洛之间”。亳邑故城,在洛州偃师县西十四里,本帝喾之墟,在禹贡豫州河洛之间。”毫邑故城,在洛州偃师县西十四里,本帝喾之墟,商汤之都也。可见县城南面、西南面一带曾是帝喾活动的中心地区。据卜辞证明,商认帝喾为高祖,祭祀十分隆重。还传说,尧帝曾游子洛水和首阳山…:,带,首曲山在县城西北七公里处,大禹曾治理过伊、洛二水,并开凿轩辕山。禹建立夏王朝,父子相传,“家天下”代替了“公天下”。他的孙子太康居于斟寻,有穷后羿与夏桀王也居于此。经考古发掘和不少学者的研究,这个斟寻就在今偃师翟镇乡二里头村,也即驰名中外的二里头文化遗址。可见偃师曾是夏王朝的国都所在地。“伊洛竭而夏亡”,由成汤建立的商王朝,其都城西亳即在偃师城(指老城)西二十里的尸乡亭,史有明文。这一带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尸乡和亳邑的传说,保存着伊尹墓,汤王陵、汤王池也距此不远。
周武王灭殷商,武王死。其子成王继位,周公辅政,遵从武王遗志,决定兴建洛邑。在洛水北岸筑了二城:一日王城,一日成周城。成周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其城大部分都在今偃师县境。后至东周,大约二百余年,国都即设在成周城。
总之,“自原始公社解体,夏代立国开始,就在偃师大地升起了中国文明的第一线曙光。国都是一个国家文明文化发展的标志。位于偃师境内的夏都斟寻,商都西亳,以及周代的成周城,都是国家文化的伟大中心和伟大代表!由偃师建都之早,建都王朝之多(其后东汉刘秀建都洛阳、曹魏、西晋、北魏皆都于此,故有“九朝古都多在偃”之说),建都时间之久,足以说明:自古以来,偃师大地就是经济、文化最发达昌盛的地区,而玄奘正是在这样丰腴的文化土壤中孕育出来的伟大文化名人”【五】。
二.中国第一次国际玄奘学术讨论会与玄奘节
为了研究学习和纪念这位蜚声中外的伟大哲学家、因明家、翻译家、旅行家、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世界文化的巨人,一九九四年四月十六至二十二日,由北京玄奘研究中心与洛阳和西安的有关单位联合组织在洛阳偃师和西安两处召开中国国际首次玄奘学术讨论会,中外学者数百人参加。会议期间,与会者一对致倡议,以每年四月十六日为“玄奘节”,在每年节日期间,都必须举行活动,纪念这位伟人。
三.幼年之玄奘
玄奘生于隋开皇二十年(公元六零零年,以下括号内的数字均系公元时间),卒于唐麟德元年(六六四年),享年六十五岁。他的学术活动时间,在七世纪二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当隋末唐初之际。【六】他的出:身,据慧立本彦除笺的硅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说:“法师讳玄奘,俗姓陈,陈留人也。汉太丘长仲弓之后,曾相钦,后魏上党太守。相康,以学优仕齐,任国子博士,食邑周南,子孙因家,又为缑氏人也(今河南偃师县境内)。父慧……早通经术,……好儒者之容,时人方之郭有道。性恬简,无务荣进。加属肩政衰微,遂潜心坟典。州郡频贡孝廉及司隶辟命,并辞疾不就,识者佳焉。有四男,法师即第四子也。幼而珪璋特达,聪悟不群。年八岁,父坐于几侧,口授《孝经》,至‘曾子避席’,忽整襟而起。问其故,对日:‘曾子闻师命避席,玄奘今奉慈训,岂取安坐。’父甚悦,知其必成。召宗人语之,皆贺日:‘此公之扬鸟也’。其早慧如此。”【七】
据此,奘师是世家出身的一个非常聪俊、坐言立行的翩翩公子,从小就受到他父亲的伦理教育。他的二兄素,法名长捷,出家较他还早,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和尚,。风神朗俊”,不但精通内典,而且“兼通书传,尤善老庄”。这样的父兄对少年时代的玄奘自然有很大的影响,他的出家也是由他的二兄长捷直接导致的。
四.少年出家,游方参学
隋炀帝大业五年(六零九年),奘师年十岁,父·卒,二兄长捷将他携往东都(洛阳)净土寺为少年行者(童行),开始学习佛教经典,先读《维摩》、《法华》等经。十三岁时,隋炀帝在东都度侩,师因年少,不在录取范围,但由于大理寺卿郑善果“有知士之鉴,不次录取。,始得出家子净土寺,法名玄奘。出家后,从景法师学《涅架经》,从严法师学《摄大乘论》。公兀六一八年(唐高祖武德元年),奘师十九岁,因瓦岗起义军攻洛阳,中原兵乱,遂与兄长捷遂投奔长安,展转入蜀。到成都后,听宝暹讲《摄论》,向道基学《毗昙》【八】,道基赞叹他平生“未见少年神悟若此。。向道振学《迦旃延阿毗昙》(即《阿毗昙八犍度论》,奘师重译为《阿毗达磨发智论》),。敬惜寸阴,励精无怠,二三年间,究通诸部”,始受具足戒,并坐夏学律。【九】
奘师在蜀四、五年间,研究大小乘经论与南北地论、摄论各派各家学说,与兄长捷同为蜀人所钦仰,时人为之语日:“昔闻荀氏八龙,今见陈门双骥。”名声传扬于吴、蜀、荆、楚间。“益州(四川)经沦,研综既穷,更思入京,询问殊旨。。他听说道深(《成实》学者)在赵地讲学,乃计划从巴蜀沿江东下,然后北上相州(河南临漳县)、赵州(河北赵县),达于京师,为长捷所阻。
唐高祖武德六年(六二三年),奘师二十四岁,私与商人结伴,沿江而下,达荆州天皇寺。在寺讲《摄论》、《毗昙》各三遍,深得汉阳壬李镶的赞赏,是年冬末,奘师沿江东下,经扬州、吴郡【一零】等地,与成实学派名僧智琰晤面。智琰以六十之年,执礼甚恭。
北上相州,从名侩慧休学《杂阿毗县心论》,从道深学《成实论》。武德八年(六二五年)秋,西赴长安,住大觉寺,从道岳、僧辨学《俱舍论》,从法常学《摄论》,从僧会学《涅槃》,由是“擅声日下”,。誉满京邑”。仆射肖瑀钦佩他的智慧超群,奏请令他住在庄严寺(大概是备当时十大德之选),但这不是奘师的素志,因为奘师从武德以来,历游吴、赵、魏各地,终达周、秦,凡有讲筵,都曾参加。当时诸家之学,虽然各有专精,可是意见纷歧,还很难融贯。这时恰逢印度佛教学者波颇密多罗(明友)东来,—启示了当时那烂陀寺戒贤所授的《瑜伽师地论》才可总赅三乘学说这一个途径,于是,发心前往印度寻觅《瑜伽》论书的全文,以便穷其究竟。奘师上表,请求西行,但主管的官员不许,只好留京遍学梵书梵语,等待机会。
五.九死一生,为法西行
唐太宗贞观元年(六二七年),奘师二十八岁,佛教大小乘的钦理都给他弄通了。奘师不满意当时非常紊乱的中国佛学;同时又受了印度那烂陀寺来华传译的高僧明友的影响,知道那烂陀寺的学术研究盛况,知道戒贤是瑜伽学的权威,瑜伽学的的大本《瑜伽师地论》广博精深总赅了三乘学说而为佛家哲学之总汇,于是,奘师决心往印直探佛学的堂奥,取《瑜伽师地论》回国。贞观二年(六二八年),他趁北方霜灾(“因关东、河南、陇右沿边诸州霜害秋稼”),唐统治者准允道俗四出就食的机会,偕秦州侩孝达,同至秦州(又名天水)。停一宿,结;伴去兰州。次日起程赴凉州(在今甘肃),停留月余,探询西域路径,并为道俗讲《涅槃》、《摄论》、《般若》等。玄奘往西求法之愿为西域各国来往的商人所传扬,“以是,西域诸城无不预发欢心,严洒以待”。事为新任都督李大亮所闻,逼令还京,幸赖当地慧威法师赞助,密派二弟子“窃送向西”,昼伏夜行,遂至瓜州(甘肃安西县双塔堡附近)。瓜州刺吏独孤达尊信佛教,严闻法师到,甚欢喜,供事殷厚”,因访西行路程。
淹留月余,凉州追捕牒文到,幸得州吏李昌曲法成全,嘱速离境。奘师苦于无人向导,正忧惘忙之际,得胡人石槃陀的受戒,愿送过五峰,又经老翁赠识途老马,遂准备偷渡瓠萨河,越玉门关。石槃陀惧前途险远,又无水草,惟五峰下有水,须黑夜偷水而过。但一被发觉,即是死人,不愿前往,奘师乃纵之还。“自是孑然孤游沙漠矣,惟望骨聚马粪等渐进。,行八十里经第一峰,幸得校尉王祥的支持,并将其介绍于第四峰校尉王伯陇,得侥幸而过,九死一生,以达伊吾(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专区哈密县)。
奘师在伊吾停留十余日,本拟逾天山循道西行,经可汗浮图(今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直奔突厥王庭,请得统叶护可汗的保护,以达印度北境,但为高昌王曲文泰所闻,遣使请至其国,“不获免,于是遂行涉南碛,经六日到高昌国境白力城”(即唐之薄昌县,今之辟展)。连夜数换良马,夜半赶到高昌王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县东南六十里的火焰山公社所在地东二里)。
文泰列烛出迎,拜问甚厚,备极优礼。停十余日,奘师欲辞去,文泰誓不放行,奘师绝食文泰见不可强留,乃“对母张太妃共法师约为兄弟,任师求法,还日,请住此国三年,受弟子供养”。奘师允许,停留一月,开讲《仁王般若经》。文泰为师准备西行所需物品,极为丰.厚,又作二十四封书通屈支等二十四国。奘师。惭其优饯之厚”,乃上《启》谢王。离高昌行数百里,入用支(今新疆阿克苏专区库车县),折服小乘一切有部的高僧不叉曲多。因。凌山(冰山)雪路未开,不得进发,停留六十余日。。
起程西行二日,又前行六百里,渡小碛,到跋禄迦国(今新疆阿克苏专区间克苏至拜城一带),停一宿,又西行三百余里,渡一碛,至凌山。山行七日,历尽艰辛,出山后,经大清池(又名热海,一作咸海,今独联体吉尔吉斯共和国的伊塞克库尔湖),西北行五百余里,至素叶城,遇西空厥统叶护可汗。可汗“令达官答摩支引送安置”。款待数日,送奘师到迦毕试国。
奘师从素叶城西行四百余里,经屏聿,又西行百四、五十里至咀逻私城,又西南行二百里至白水城,又西南行二百里至恭御城,又南行五十里至奴赤建国,又西行二百里,经赭时国,又西行千余里,经窜堵利瑟那国,西北进入大碛,无水草,寻遗骨进五百余里,至飒秣建国,以佛法化度国王。又西南行三百余里至羯霜那国。从此西南行二百里入山(帕米尔高原的西部边缘),山行三百里,逾铁门(以上城国均在今独联体国家),到达睹货罗国境(今阿富汗北部)。晤西突厥统叶护长子,高昌王妹婿咀度设。咀度设旋为其子所药死,奘师因留月余,并折服小乘达摩僧伽。南下到缚喝国都城西南的纳缚侩伽蓝,瞻礼佛教遗迹。遇磔迦国小乘三藏般若羯罗(慧性),相见甚欢,共研究《毗婆沙论》。
月余,奘师接受.锐秣陀、胡实建两国王的邀请,至其国槃桓数日,即同慧性自缚喝国南行,入揭职国(均在今阿富汗),东南进入大雪山(今兴都库什山的伊拉克斯奇山),行六百里,倍极艰险,出睹货罗境,入梵行那国(在兴都库什山麓),为其国摩诃侩抵学僧阿梨耶驮婆(圣使)、阿利期那(圣军)所叹服。同往巡礼佛教遗迹,经十五日,出梵衍那二日,逢雪迷路,至一沙岭,遇猎人示道,度黑山,至迦异试国境(仍在阿富汗),又为国王所邀请,到大乘寺说法五天,当时名僧秣奴若量沙(如意声)、阿梨耶伐摩(圣胃)、求那跋陀(德贤)。咸皆惬服。。安居讫,慧性为睹货罗王请回,奘师乃东进六百余里,越黑岭,进入当时北印度境。
入印度后,奘师先到滥波国(今阿富汗东境的拉格曼)停留三日,下岭渡河至那揭罗喝国(今阿富汁的贾拉拉巴德)的都城,观礼佛教遗迹。都城东南二里许相传为阿育壬所造的窜堵波和佛陀“敷鹿皮衣及布发掩泥得受记处。,西南十余里为“佛买花处。遗迹。又东南度沙岭十余里到醯罗城(即佛顶骨城)。礼拜佛骨,又到灯光城西南二十余卷里塑波罗龙王窟,参观“佛影。
东南山行五百里到健陀罗国(包括旁遮普以北的今巴基斯坦共和国白沙瓦市和拉瓦尔晶第地区)的都城布路沙布罗(巴基斯坦白沙瓦西北)。健陀罗佛教属于一切有部的势力范围,在迎腻色迦王时代极为兴盛,流传到中亚和中国,是为北传佛教。其都城为当时东西文化交流的要冲,亦为北传佛教东传的重镇。古代印巴次大陆的佛教著名论师罗延天、无著、世亲、法救、世友、如意、胁尊者都生于此地。同时,健陀罗又是佛教艺术发源地之一。
奘师在此参观雀离浮图之后,东行百余里,渡大河,至布色羯逻伐底城城东参观阿育王所造“过去四佛说法处”的窜堵波,城北观礼佛陀为菩萨时的千生舍眼窜堵波,并将高昌壬所赠金银绫绢衣服等分留各处供养。
奘师又从此东南行二百余里至跋虏沙城,巡游苏达拿(善兴)以白象施与敌国的窜堵波,东南行经乌铎迦汉城荼城,北逾山涉川,行六百余里到乌仗那国(今巴基斯坦斯瓦特那)国都参观佛教遗迹,东行二百五十里,入大山,到苏婆伐窜堵河的上源阿波逻罗龙泉,巡礼佛陀行化的遗迹。再溯印度河而上,到乌仗那旧都达丽罗川,睹末田底迦木刻的弥勒佛造像。
巡礼毕,还归乌铎迦汉荼城,又南渡印度河,至咀叉始罗国(约在今巴基斯坦伊斯兰堡西部拉瓦尔晶第附近),参观阿育王所建的释迦舍头窜堵波,从此北界渡信度河,东南行二百余里,经大石门,游览舍身饲饿虎的遗迹。东南山行五百余里至乌刺尸国(今克什米尔的哈查拉)。东南登山履险,度铁桥;行千余里至迦湿弥罗(旧称厕宾)的西门户——石门,国王拨逻勿罗孙拉二世遣母弟将车马;来:迎;投宿于大月氏国王胡聿斯所建的护瑟迦罗寺。行数日,渐:近王城,抵达摩舍罗【一一】国王率群臣及沙门千余人,持幢盖烟华;来迎,请奘师乘大象入城,住于阁耶因陀罗寺。次日,国王请奘入宫供食,与名僧数十人讨论教义?并命二十人助奘师写经;五人供承驱使。奘师亦事.此国中第——大德僧称(亦云僧胜)听受《俱舍论》、《顺正理论》及声明,并与其中毗戌陀侩诃(净师子)、辰.那饭茶(最胜晾);苏伽密多罗(如来友)、婆苏密多罗(世友);苏利耶提婆(日天)、辰那咀逻多(最.胜;救)等论难。
迦湿弥罗之迦腻色迦王刍力弘扬佛法;,与印度阿育王并称。·他组织五百名佛教徒整理佛教典籍,举行《大毗婆沙论》结集(即第四次结集),集一切有部宗义之大成。奘师得国王之助,在此停留,钻研经藏,从僧称受学,为日后周游五印和回国翻译佛经奠定基础。
公元六二九年,奘师三十岁。是年秋,他从迦湿弥罗启程,西南逾山涧,行七百里,经半奴嗟国,东行四百’余里,经、曷逻仆:罗国阁(均在今克什米尔),东南下山渡水七百.余里,抵磔迦国(指整个旁遮普平原),停留一月,就一老婆罗门(龙猛弟子)学《经百论》和《广百论》;学毕;,又东行五百余里到至那仆底国的突舍萨那寺(乐授寺),从毗腻多钵腊婆(调伏光,北印度王子)学;《对法论》(《阿毗达摩杂论集》)及显宗论(《阿毗达摩显宗论》)。
停留四月,又到阁烂达那;国(在印巴二国)的那迦罗驮那寺,从旃达罗伐摩(月胄)受学《众事分毗婆沙》。停留四月,复行二千余里,出北印度,至中印度境,抵窜禄勤那国,从阁耶毯多受《经部毗婆沙》。
公元六三一年春,奘师又渡河东进,至秣底补罗国,巡礼德光伽蓝、众贤论师窣堵波以及毗末罗密多罗遗身处,从密多斯那学《旧捶三第泺论》(《辨真沦》)、《随发智论》-学毕,奘师北行三百余里经婆罗吸摩补罗国东南行四百余里至瞿毗霜那国,东南行四百余里经尘醯制怛罗国,又南行二百余里渡殑伽河,西南经毗罗删拿;向东南二百余里至劫比他国(以上诸国均在印度),观礼佛陀上天为其母摩耶,夫人说法的“三宝阶”遗迹。又从此东南行二百里抵达当时称霸五印的戒日王统治的羯若鞠阁国(国都恒河西岸的曲女城,即今印度北方邦的卡诺吉),在跋达罗毗诃罗寺住三月,从毗离耶犀那三藏就学佛使《毗婆沙》和月胃《毗婆沙》之后,东南行六百余里渡号伽河,南经阿逾陀国(为印度佛教七大圣地之一),巡礼大乘佛教瑜伽行派的伟大导师无著、世亲的遗迹和佛陀行化的遗迹;之后,奘师再从此順恒河东下,中途遇险,以镇定、机智得死里逃生。:,
奘师又向东行三百余里,渡恒河;,经阿耶穆迭国,东南行七百余里,再渡恒河、南阄牟那河,北至钵逻耶伽国(二国均在今印度北方邦),参观戒日王;每五年举行,-次的无遮大会的大施场、佛陀降伏外道处以及提婆(圣天)作《广百论》挫小乘、外道之遗迹。从此西南入大林,多逢恶兽野象,经五百余里至侨赏弥国,参观佛教遗迹。东北行五百余里至鞞索迦国观礼佛教遗迹。又东化行五百余里至室罗伐悉底国的国都舍卫城(印度佛教圣地之一),巡礼佛陀往日说法行道遗迹。
从此东南行八百余里,至佛陀故乡劫比罗伐窜堵国(古代侨萨罗的附属国,在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境内,巴达利亚)巡礼佛陀诞生地蓝毗尼园遗迹。从此东行荒林二百余里,巡视阿育王所建舍利塔和沙弥伽蓝以及佛陀逾城出亡解下璎珞、服饰、白马、遣车匿归报父王等遗迹,又经历艰险的大森林至拘尸那罗国(印度、泥泊尔交界处)朝拜佛陀涅槃的遗址。从此经行七百余里,至佛陀初转*轮的鹿野苑,顺现伽河东行三百余里经战主国转向东北,再渡恒河行一百四五十里到吠舍鳖国,巡行佛陀行化遗迹、耶舍等七百佛教徒重勘律典举行第二次结集的遗迹。南沿恒河百余里到湿吠多补罗城,得《菩萨藏经》。
奘师又从此南渡恒河,到摩揭陀的波吒鳖子,停留七日,巡礼圣迹,又西南行六七由旬至罗磔加寺,又南行百余里,观礼佛陀成道处的菩提树与金刚座,时逢众侩解夏,远近辐凑数千人,停八、九日礼拜方遍。
当时印度最高学府那烂陀寺(在印度比哈尔邦巴特那以东的巴腊贡村)的侩众闻奘师已抵金刚座,特派四位长老前往迎接,到达寺庄,更有二百余僧与千余檀越将幢盖花香复来迎引,赞叹围绕,迎入那烂陀。【一二】
六.那烂陀寺盛况
由季羡森等校注的《大唐·西域记校注》(一三)云:那烂陀,梵文Nalanda音泽,又译那难大、那难,意译施无厌(na——alam——da)。本书中关于此寺名称起源是根据佛本身故事中的传说。在义净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记有另一说法:“此是室利那烂陀莫诃毗诃罗(Sri—nalanda—mahavihara),唐译云吉实神龙大住处也。西国凡唤君主及大官属并大寺舍,皆先云室利,意取吉祥尊贵之义:。那烂陀是龙名,近此有龙,名那伽烂陀(Na—Ra—landa);故以此为号;。毗诃罗(Vihara)是住处义,此云寺者,不是正翻。”
那烂陀的历史相当悠久,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六世纪,即佛陀和大雄的时代。耆那经典如《仪轨经》(Kalpasutra)等都曾提到那烂陀,说这是王舍城西北的一个富庶郊区,有许多美丽屋舍园林,耆那教主大雄在这里至少度过十四个雨期;说那烂陀有一百多个耆那教殿堂,佛教殿堂更不计其数(Ha,mann ia—cobi泽Kalpsulra,64页)。佛典如《大涅槃经》(Mahaparinibbana—Sutta)等也提到那烂陀。附近的庵没较园是释迦牟尼经常到的地方,附近还有舍利弗的生地那罗聚落(Nalakagrama,《普曜经》中作那烂陀村)。又据南传的Nikayasamgraha一书记载,第三次结集后,佛教发生部派分岐,大众部僧倡曾在那烂陀集会讨论,此后那烂陀遂被视为说一切有部的中心。藏文文献如多罗那它《印度佛·教史》上也提到那烂陀,称它是一地名,阿育王在此施地建寺,是为那烂陀寺建立的开始,并称龙树(Nagarjuna约公元后二世纪)曾在此修业,后成为主讲。还说提婆(Aryabe—Va公元四世纪)、无著(Asanga)、世亲(Va—subhandu)等都曾在此讲学。不过多罗那它这些记载可能得于传闻,因为在那烂陀遗址中至今还未发掘出任何公元四世纪之先的铭文。目前出土的最古文物是三谟陀罗笈多王时的铜槃以及鸠摩罗笈多王时代的货币。因此近代学者大都认为此寺建子公元五世纪之后,在此以前即使建寺,规模也很小,不为人们所重视。因为五世纪初法显在王舍城巡礼时只提到那罗聚落,而无关于此寺的任何记载。又《大唐西域记》所提到的建立那烂陀僧伽蓝六院的各君王都为五、六世纪之人。
又据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那烂陀寺,乃是古王室利烁羯罗跌底(Srisakra—ditya)为北天芯刍曷罗社槃所造。此寺初基,才余万堵,其后代国王苗裔相承,造制宏壮。”上文中的泺羯罗跌底即帝日王,与玄奘所记相合。经过多次扩建后,那烂陀寺的规模十分宏大。
那烂陀寺的扩建工作一直持续了许多代。据《大唐西域记》载,帝日、觉护、如来护、幼日、金刚诸王各建一院,连同戒日王所建,共有六院,而道宣的《释迦方志》则称那烂陀寺。总有七院”,义净所载是八院。《来高僧传》卷三《寂默传》:“那烂陀寺,周围四十八里,九寺一门是九天王所造。。公元六至九世纪可算是那烂陀的极盛时期,十世纪时,规模依然不小。
这一印度古代的最高学府不仅规模宏大,建筑壮丽,藏书丰富,更重要的,是学者辈出。印度大乘佛教的许多大师都曾在此地讲学或受业,玄奘留学印度的岁月也大部分在此度过。在那烂陀求学的侩徒众多,《慈恩传》卷三所谓。侩徒主客,常有万人。。
在那烂陀寺研习的科目,除佛教哲学;外,也兼习印度古代各种学说。《慈恩传)说:。并学大乘,兼十八部及俗典《吠陀》等书,因明、声明、医方、术数亦俱研习。寺内讲座,日百余所。学徒修习,无弃寸阴。”我国高僧除奘师外,玄照曾在此寺学习三年,此外如义净、慧轮、智弘、无行、道希、道生、大乘灯以及新罗人慧业、阿离耶跋摩等,也都曾到那烂陀寺留学过。吐番赤松德赞曾礼聘那烂陀的大师寂护(Santaraksita)及其大弟子莲花生(Padamasambhava)大师去西藏弘法。
那烂陀寺大约毁于一二零零年左右(即南来庆元、嘉泰之间)的兵变,直至本世纪,始重见天日。
那烂陀寺的地址,据康宁哈姆实测,考定为巴特那县境内Rajgir村(即旧壬舍城)西北七英里处的巴罗贡(Baragoan)村……一九一五年在当时印度政府考古局的主持下,人们根据《西域记》的记载从事发掘工作,出土的精美铜像、铜槃、印章等文物约在千件以上。那烂陀寺的公章(文日“室利那烂陀摩诃毗诃罗侩伽之印。),尚完整无缺,尤显珍贵。
在那烂陀寺附近有一座中华寺,由中国侩人管理。一九五七年,印度政府曾在那烂陀遗址附近修建玄奘纪念堂,一九五七年一月,“中国政府捐赠印度三十万元,作为在这里建筑玄奘纪念堂的费用,并且提供这个纪念堂的设计图”。【一四】
根据奘师《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以及《校注》中的几条注释,我们知道那烂陀寺是当时五印有名的学术中心,它的学术(寺学)代表着印度文化最高水平。五世纪以后曾有许多我国学者到这里参学,也有许多印度学者从那烂陀到我国来,它是当时中印两国文化学术思想交流的中心。
奘师到那烂陀时,正是“至德幽邃。的戒贤大师主持。这时他已百余岁,据说是留寿等候奘师的,对奘师异带器重。当时在那烂陀学习的有万人左右,他们除了学习佛家哲学中的大小乘各派学说而外,印度古典哲学以及论理学(因明)、音韵学(声明)、医学(医方明)、术数工艺(工巧明)等学科均在必修之列。寺中有学问的很不少,精通二十部经沦的学者有一千余人,精通三十部的有五十余人,精通五十部的连奘师在内有十人。至于戒贤大师,则一切经论,无不精通。
七.周游五印,参访名师
奘师在那烂陀寺很受欢迎,被推为精通三藏的十大德之一。他请戒贤三藏讲《瑜伽师地论》,同听者数千人,历时一年五个月,后又重听两遍,听讲引顷正论》、《显扬》、《对法》各一遍,《因明》、《集量》等论各二雇遍,《中论》,《百论》各三遍。《俱舍》、《婆沙》;《六足》等论,他先在诸国听过,至此更披寻决疑,兼学婆罗门《声明记论》。如是在寺学习,历时五年。【一五】
其后,奘师离开那烂陀寺南游,经伊烂那钵伐多国(今印度比哈尔邦芒吉尔地区),从怛他揭多曲多(如来密)和孱底僧田(师子忍)两师学《毗婆沙》、《顺正理》等论,过瞻波(孟力口拉国鸯伽首都)等国入东印度境,经羯罗拿苏伐刺那(其境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北和孟加拉的马拉白姆一带)等国,折而西北,行至中印南桥萨罗国(其领域包括纳格浦尔以南,钱达全部及以东康克尔一带),参观龙树、提婆的遗迹。停一月有余,从善解因明的婆罗门学《集量论》。从此南行入南印度境,过案达罗国(今印度安德拉邦以海德拉巴为中心的地方),参观阿折罗造石伞堵波及陈那著《因明论》遗迹。南越林野千余里,至驮那羯磔迦国(今印度马得拉斯克里希那河河口两岸地区),停数月,从苏部底和苏利耶二僧学《大众部根本阿毗达磨》等论,他们也从奘师学大乘诸论。过珠利耶国(在今印度马拉拉期邦)至达罗毗荼国(今印度安得拉邦南部,泰密尔纳得邦北部)国都建志扑罗城,访问达磨波罗(护法)的降生之处。奘师本拟与苏部底、苏利耶从此渡海到狮子国,适逢该国名侩菩提迷抵湿伐罗、阿跋耶邓瑟哳罗与三百多僧人渡海前来,知该国正值饥乱,相与谈论,其学识“亦不能出戒贤之解”,遂中止前往。玄奘乃与狮子国来的七十多名僧人从南印度绕道西印度,一路巡视,回返中印度。从此行二千余里,经恭建那补罗国,从此西北,经大林暴兽之野,行二千四五百里,至摩诃刺陀国(其域相当于今印度马哈拉施拉那),向东北参观印度佛教艺术圣地阿旃陀石窟寺。西北行千余里渡耐秣陀河(纳玛达河),经跋禄羯咕婆国(今孟买邦西北布罗奇为其国都旧址),西北行二千余里至摩腊婆国(约今孟买邦Cutch湾以东到中央邦马尔瓦一带地区),从此西北至伐腊毗国(其地各说不一),再从此北行千八百里经瞿折罗国(今印度以北古吉拉一带)。转而东南行二千百余里经呜阁衍那国(今印度中央邦乌买因地区),又东北行千余里经掷枳陀(今印度彭德尔甘特地区)等国,从此西行三千余里至狼揭罗国(在今巴基斯坦俾路东南部;马克兰东部沿海一带地方,为五印极西之地)。,
从此折回,过臂多势罗(约在今巴斯坦的信德省海德巴拉地区)等国,渡信度河,至北印钵伐多国,于此停两年,学正量部《根本阿毗达摩》及《摄正法沦》、《教实论》等沦。从此东南行,仍还那烂陀寺。又至寺西低罗择迦寺,从般若跋陀罗就萨婆多部三藏及《声明》、《因明>>等论,咨决所疑。
八.拳拳之心,不忘祖国
贞观十三年(六三九年)春末,奘师至杖林山,从胜军居土就学。居士“博通古代印度宗教、哲学、天文、地理、医方、术数,为七世纪时与戒贤齐名的学者”,;承受难陀之学,对于因明学造诣甚深。据《因明入正理论疏》,胜军论师声名独擅五天,学艺超群,四方学者闻风来学。《慈恩传》卷四:“军本苏刺佗国人,刹帝利种也。幼而好学。先于贤爱论师所学因明,又从安慧菩萨学声明、大小乘论,又从戒贤法师学《瑜伽沦》。援至外籍群言、四《吠陀》典、天文、地理、医方、术数,无不究览根源,穷尽枝叶。既学该内外,德为时尊。……法师就之,首末二年,学《唯识决择论》、《意义理论》、《成无畏论》、《不住涅槃论》、《十二因缘论》、《庄严经论》,及问瑜伽、因明等疑义”。【一六】
“因思念故国,形诸梦寐,乃决意东归”(《续侩传》)。次年正月初,奘师随胜军居士参观菩提寺舍利,并巡礼菩提树等遗迹,然后辞别居士,还那烂陀寺。回寺后,应戒贤三藏之嘱,为寺僧讲《摄论》与《唯识决择论》。作《会宗论》以折服师子光,据大乘正义以破顺世婆罗门,以梵文著《三身论》以酬答鸠摩罗王(童子王)有关佛德之问,著《制恶见论》,在戒日王所主持的曲女城无遮大会上破正量部之说。
奘师在赴曲女城无遮大会前,已辞别那烂陀寺诸师友,决定回国。会后次日,即向戒日王辞行。戒日王坚请奘师参与其六次的七十五天“无遮大施”后启程。奘师无奈,只得偕戒日王往钵罗耶伽国参与大施会。会后奘师又辞行,戒日王又坚请奘师再留十三日之后,奘师再辞行,戒日王不便再留,决定遣使送奘师从海道回国。奘师为了不负与高昌王曲文泰的前约,宁舍近就远,取道北路,访问高昌,以谢当年一路相送的盛情。临行,奘师对戒日王所送珍宝财物一概辞谢,仅接受途中实际需要的曷刺鳌帔,金钱三千,银钱一万。别三日,王更与鸠摩罗王、跋吒王等各将轻骑数百又来相送。戒日王又以素毡作书,红泥封印,使达官数人奉书送奘师所经诸国,令送至汉境。【一七】
贞观十五年(六四一年)孟夏,奘师自钵罗耶伽国启程返国,在西南大林野中行七日经侨赏弥国,转向西北行一月余,历经数国至毗罗那拿国,遇那烂陀寺同学师子光,被邀在该地讲《瑜伽决择》及《对法论》等二月。复西北行一月,经数国至阁兰达那国,停留一月,乌地王遣人引送西行二十余日至僧诃.仆罗国,时已岁暮。
贞观十六年(六四二年),奘师四十三岁,从侩诃仆罗国启程,山涧中行二十余日,又历二十余日至咀叉尸较国停七日,又西北行三日,渡信度河时,因风浪骤起,船倾欲覆,遂失五十夹经本及花种等。迦毕试王闻讯,亲自到河边迎接,奘师遂往乌铎迦汉荼城,暂寓寺内。因派人到乌仗那国补抄渡河失落的迦叶臂耶部三藏,停留五十余日。经文补抄齐全,偕迦毕试国王继续向西北进发,一月余至蓝波国境,在道俗数千人前后围绕赞咏下,与国王徐徐进城,寓大乘寺。迦毕试国仿效戒日王之举,为奘师举行七十五日的无遮大会,以示敬意。会毕,奘师偕迦毕试国王由此正南行十 五日经伐刺拿国,巡礼佛教遗迹。从此西北行经阿薄健国,行二千余里,出印度境,至漕矩吒国(今阿富汗Chazni)。又北行五百余里经佛粟恃傥那国,从此始东出迦毕试国境。国王又为之举行七天大施会,会毕至惟庐萨谤城,才与奘师告别,另派一大臣率领百余人,护送奘师过艰险的大雪山(今兴都库什山塔瓦克山口)。逾岭至安阻罗缚国(今阿富汗安多罗卜地区),逗留五天,后进入西突厥势力范围。
贞观十七(六三四年),奘师四十四岁,从安呾罗缚西北下山行四百余里经阔悉多国,西北山行三百余里至活国。停一月,东行二日经瞢健国,再向东行,进入帕米尔高原外围。又山行三百余里经咽摩怛。罗国,东行二百余里至钵铎创那国。因大雪,被阻月余,俟雪稍停,继续进发。东南山行二百余里经浮薄健国,东南险行三百余里至屈浪拿国。从此又东北山行五百余里至达摩悉铁帝国.,参观石佛像后,又北行逾尸弃尼国,越商弥国,帕米尔高原向东溯峡谷上行七百余里,至波迷罗川(帕米尔河),行五百余里至揭槃陀国(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专区的塔什库尔罕一带),参观访问佛教遗迹,逗留二十余日。从此东行五日,遇群贼,商侣惊怖登山,象被驱逐溺死。乃冒寒履险,东行八百余里,出葱岭经乌锻国,北行五百余里经法沙国,东南行五百余里渡徙多河,逾大岭至斫句迦国,向东逾昤越谷,行八百余里,抵瞿萨旦那国(以上诸国均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境内)。
贞观十八年(六四四年),奘师四十五岁,年初到于阗国境之勃伽夷,停七日,于阗王闻奘师至其境,躬亲来迎,延入城中,安置于小乘萨婆多寺。于阗王请奘师留住说法,遂为之开讲《瑜伽》、《对法》、《俱舍》、《摄大乘论》,一月四遍,听者千余人。时高昌人马玄智来。因知曲文泰已死,遂中止去高昌;从天山南路直接回国。奘师因渡河失落经书,再派人去屈支、疏勒一带访求。因系违禁出国,先遣马玄智随商队前往长安上表,陈述私往天竺,历览周游一十七载,还达于阗,听候发落。奘师在于阗待命约七、八月之久,始接到敕命,即辞别子阗国王出发,东行三百余里经古战地,东行三十余里至媲摩城,从此向东进入戈壁大沙漠,望人畜遗骸骨为标帜,行二百余里,经泥壤城,又行四百余里经睹货罗故国,又行六百余里经折摩驮那故国,又东北行千余里,至纳缚波故国,楼兰(以上诸地均在今新疆境内),展转以达沙州(今甘肃敦煌西)。奘师又上表报告行踪,听候发落。这时,唐太宗在洛阳,表至,知奘师渐近。敕西京留守房玄龄使有司迎待。奘师闻太宗将出征,遂倍途前进,将近长安,已后年终。奘师自贞观二年(六二八年)首途西行,往返五万公里,途经一百一十国,千难万险,百折不挠,只身奋斗十七载,终于达到了他的志愿,这种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国人民!
九.回国组织译场
贞观十九年(六四五年)正月,奘师倍途而进,二十四日行抵长安西郊漕上,虽官司不知,民众闻讯去“自然奔凑,观礼盈衢,更相登践,欲进不得,乃留宿于漕上”。房玄龄遣右武候大将军侯莫陈实、雍州司马李叔慎,长安县令李乾佑前往欢迎。奘师从上“入舍于都亭驿”。二十五日进入长安。
奘师携回从中亚、印巴次大陆所得的佛经、佛像有:
大乘经二百二十四部,大乘论一百九十二部,上座部经、律、论一十四部(据《西域记》),大众部经沦一十五部(《慈恩传》失载,此据《西域记》补入),三弥底部经、律、论一十五部,弥沙塞部经、律、论一十五部,迦叶臂耶部经、律、论一十七部,法密部(即法藏部)经、律、论六十七部,说一切有部(即萨婆多部)经、律、论六十七部,因明论三十六部,声明论一十三部,共五百二十箧;六百五十七部,如来肉舍利二百五十粒,摩揭陀国前正觉山龙窟留影金佛像一躯,拟侨弥国出爱王思慕如来刻松写真像刻耘佛一躯,拟婆罗痆斯国鹿野苑初转*轮像刻檀佛像一躯,拟劫比他国如来自天宫下降宝阶像银佛像一躯,拟摩揭陀国鹫峰山说法华等经像金佛像一躯,拟那揭罗曷国伏毒龙所留影像刻檀佛像一躯,拟吠舍鳖国巡城行化刻檀像等。宾主大会于朱雀街,止于弘福寺,合城百姓聞声奔集,“始自朱雀街,终至弘福寺门,数十里间都人士子,内外官僚,列道两旁,瞻仰而立”,“所司恐相践,各令当处烧香、散华,无得移动,而烟云赞晌,处处连合”,盛况空前,而奘师“虽逢荣问,独守馆宇,坐镇清闻,恐陷物议,故不临对”。
经像安置就绪,奘师兼程赶赴洛阳;二月一日谒唐太宗于洛阳宫,后复见于仪鸾殿。太宗殷勤尉问,广询中亚、五印情况。奘师一一酬答。太宗因此说:“佛国遐远,灵迹法教,前史不能委详,师宜修一传,以示未闻,”并力劝奘师还俗辅政,固辞乃止。的太宗因率军征伐,邀师同行,师以律制不得观看兵戎战斗辞谢,惟求敕许入嵩山少林寺翻译经论;太宗不许奘师入山,乃命在长安弘福掸院译经,“诸有所须,一共房玄昤平章。
三月,奘师自洛阳返长安入弘福寺,决心献身子沟通中印文化的翻译事业,请选派谙解经义、富有学识的佛教徒组织一空前完备的译场,以收集中人力、分工合作之效。
据《开元释教录》所载,由奘师推荐当时参加他的译场并跟他学习的高侩大德(《续侩传》所载略有出入。汤用彤先生《汉魏两晋南北佛教史)谓:。盖古人之译经也,译出其文,即讲其义。”所谓译场之助手,均实听受义理之弟子)有:证义的十二人:京师弘福寺沙门灵润沙门文备、京师罗汉寺沙门慧贵、京师实际寺沙门明琰、京师宝昌寺沙门法祥、京师静法寺沙门普贤、京师海法寺沙门神防、廓州法讲寺沙门道深、汴州演觉寺沙门玄忠、蒲州普救寺沙门神泰、绵州振音寺沙门敬明、益州多宝寺沙门道因;缀文的九人:京师普光寺沙门栖玄、京师弘福寺沙门明璇、京师会昌寺沙门弁机、终南山丰德寺沙门道宣、简州福聚寺沙门静迈、蒲州普救寺沙‘门行友、蒲州栖岩寺沙门道卓、幽州照仁寺沙门慧立、洛州天宫寺沙门玄则;定字的一人:京师大总持寺沙门玄应;证梵语梵文的一人:京师大兴善寺沙门玄谟;其余笔受等甚多,名无可考。奘师将如此众多的高僧大德,组织成一个规模宏伟的超越前代的译场。它的工作程序足:(一)译主,是主译人,译场的总负责人,须精通梵、汉语文,彻底理解所译大小乘经典,为全场人所信服,遇有疑义,负决择判断的责任;(二)证义,是译主的辅助者,凡是已译成的文字,审查其与梵本有无出入或错误,和译主斟酌决定;(三)证文,在译主宣读梵本时,注意他所宣读的和原文有无出入;(四)书手,一称度语,把梵文的字音写成中文;(五)笔受,把梵文的字义翻译成中文字义;(六)缀文,因梵汉文字的结构不同,由他加以整理,以符合汉文结构;(七)参译,校勘原文是否有误,同时再将译文回证与原文是否有岐异之处;(八)刊定,由于梵文和汉文体制不同,刊定所译的每句、每节、每章须去芜存菁,使其简要明确;(九)润文,对已经泽好的文字,加以润色,使它流畅优美;(十)梵呗,经过以上九道工序,翻译完毕,还须用念梵音的方法唱念一遍,修正音节不够谐和的地方,使便-于传诵。【一八】
这种集体合作的工作程序是吸收自东汉以来多次翻译佛经所积沉的经验而成的,达到了翻译制度的最高阶段,与前苏联的翻译经验也有相通的地方。【一九】不仅如此,奘师还建立了五不译的翻译理论,即“一,秘密故,如陀罗尼。二,含多义故,如薄伽梵具六义。三,此无故,如阁浮树,中夏实无此木。四,顺古故,如阿耨菩提,非不可翻,而摩腾以来,常存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尊重,智慧轻浅【二零】。他的翻译实践又确能遵循他自己的翻译理论,这些都为祖国翻译事业提供了一个伟大的范例。
唐太宗对玄奘的翻译事业大力支持,亲自替新译的经论作序(即有名的《大唐三藏圣教序》),令书手写新译经沦为九部,发给雍、洛等九州展转流通。太宗死后,又得高宗的大力支持。到了奘译末期,高宗还答应玄奘的请求,派于志宁、许敬宗、薛元超等去润色译文,范义硕、郭渝、高若思等去帮助翻译。
十.开始中印典籍翻译事业
奘师将译场组织就绪之后,于贞观十九年(六四五年)五月二日开始译《大菩萨藏经》二十卷,智证笔受,道宣证文,九月二日译毕(此经为其后菩提流支收入《大宝积经》中)。
六月十日,译无著《显扬圣教论颂》一卷,辨机笔受。十月一日,译无著《显扬圣教论》二十卷,智证等受笔,至二十年正月十五日毕。
七月十四日,译成《六门陀罗尼经》一卷,辨机笔受。十五日,译《佛地经》一卷,辨机笔受。
贞观廿年正月十七日至闰三月二十九日,译成安慧释无著撰《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十六卷,玄赜笔受。
五月十五日起,奘师集中精力翻译弥勒菩萨所说的《瑜伽师地论》。译此论时,几乎动员了当时全国著名的义学沙门,全力以赴,审慎再三。直至贞观廿二年译毕,共一百卷。论的第一部原文残卷,不久以前在西藏发现,其中有歌诀、说明,也有议论,目前尚未刊行。近人将《瑜伽师地论》的梵文残本对勘奘师所译,“就五体投地地佩服奘译本是那么谨严,近代翻译少有赶得上的”(二一)。
七月,完成《大唐西域记》十二卷,此书为奘师奉诏撰述,由奘师口述,辨机笔录,后由奘师修饰润色、审定而成。
七月十三日,奘师将译成的佛经五部和《大唐西域记》上表于唐太宗,并请为所译经论作序。
贞观廿一年(六四七年)二月二十四,泽世亲《大乘五蕴论》一卷,大乘光等笔受。
三月一日起,译无性的《摄大乘论释》十卷;大乘巍、大乘林等笔受,至廿三年六月十七日译毕。
五月十八日,译《解深密经》五卷,大乘光笔受。七月十三日译毕。
八月六日,译陈那弟子商羯罗主《因明入正理论》一卷,知仁笔受。又奉敕将《老子》译为梵语,交流于印度。奘师与道徒蔡晃、成玄英往复参议,穷其义类,得其旨理,方为译之。又将《大乘起信论》从汉语还译为梵语。
贞观廿二年(六四八年)三月廿日,译《天请问经》一卷,辨机笔受。
五月十五日,译毕《助伽师地论》一百卷。
五月十五日,译慧月《胜宗十句义论》一卷,灵隽笔受。
二月廿九日译世亲《唯识三十论颂》一卷,大乘光笔受。
六月十一日,奘师原在弘福寺译经,唐太宗敕奘师至坊州宜君县凤凰谷玉华宫。“既至,又劝逼还俗”,“翊赞功业”,奘师“掬诚坚辞”。太宗敕所司简秘书省书手写新翻译经论为九本与雍、洛、并、兖、相、荆、扬、凉、益等九州,展转流通。八月,唐太宗撰《大唐三藏圣教序》成,敕冠群经之首。皇太子李治又作《述圣记》(储遂良书写的序和记的碑,今仍保存在河南偃师县缑氏陈河村的奘师诞生地),奘师均上表启谢。
十月一日,奘师在玉华宫弘法台译《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一卷,直中书杜行额笔受。奏上,并论旧译之失。
十月十六日,奘师随唐太宗返长安,居紫微殿弘法院,“昼则帝留谈说,夜乃还院译经”。
十一月十七日,译世亲《大乘百法明门论》一卷,玄忠笔受。
十二月十八日,译世亲《摄大乘论释》十卷,至廿三年六月十七日泽成,大乘巍等笔受。
慈恩寺落成,令奘师充上座,进启辞之。
十二月,敕太常寺卿江夏王道宗等将九部乐及京城诸寺幡盖声乐送奘师及所译经像与众僧入住慈恩寺。唐太宗和皇太妃等在安福门楼执香炉临送,路旁观众达数万人,典礼极为隆重。
闰十二月廿六日,译无著《摄大乘论》三卷,二十三年六月十七日泽成,大乘巍笔受。
是年,窥基大师十七岁,奉敕出家为奘师弟子,先任广福寺,不久又奉敕选入大慈恩寺,从奘师受学经义并五印度语文,“识解大进”。
贞观二十三年(六四九年)正月初一,译《佛说缘起圣道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正月十五日至八月八日,译成小乘一切有部六足论之一的提婆设摩《阿毗达磨识身足论》十六卷,大乘光笔受。
一月六日,译小乘经嚷如来示教胜军王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四月二十五日,奘师陪唐太宗至翠微宫,为说佛法及五印度见闻。至五月,太宗疾笃,犹留奘师于宫中。
五月十八日,译大乘《甚希有经》一卷,大乘钦笔受。
五月二十四日,泽出《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一卷,知仁笔受。
五月廿六日,太宗卒于含风殿。太宗卒后,奘师还居慈恩寺,专务翻译。
七月十五日,译大乘《菩萨戒羯磨文》一
卷,大乘光笔受。【二二】
七月十八日,译弥勒《王法正理论》一卷,大乘林笔受。
七月十九日,译《最无比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七月二十日,译《菩萨戒本》一卷,大乘光笔受,十三日译毕。
九月八日,译清辨《大乘掌珍论》二卷,大乘晖笔受,十三日译毕。【二三】
十月三日,译亲光《佛地经沦》七卷,至十一月二十四日译毕,大乘光笔受。
十二月二十五日,译陈那《因明正理门论》一卷,知仁笔受。
唐高宗永徽元年(公元六五零年)正月初一,译屯称赞净土佛摄受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二月一日,泽最胜子《瑜伽师地论释》一卷,大乘晖笔受。
二月三日至八日,译《分别缘起初胜法门经》二卷,大乘询笔受。
二月八日,译《说无垢称经》六卷,八月一日毕,大乘光笔受。
五月五日,译《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卷,慧立笔受。
六月十日,译圣天(提婆)《广百沦本》一卷,大乘谌笔受。
六月十七日,译护法《大乘广百论释注》十卷,十二月二十三日译毕,敬明等笔受。
九月十日,译小乘《本事经》七卷,十一月八日毕,静迈、神防笔受。
九月廿六日,译大乘《诸佛心陀罗尼经》一卷,大乘云笔受。
永徽二年(公元六五一年)正月九日,泽《受持七佛名号所生功德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正月二十三日,译《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十卷,六月二十九日毕,大乘光等笔受。
四月五日,译众贤《阿毗达磨显宗论》四十卷,至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毕,慧朗、嘉尚等
五月十日,译世亲《阿毗达磨俱舍论本颂》一卷,元瑜等笔受。同时又译《阿毗达磨俱舍论》三十卷,于五年七月廿七日毕,元殉笔受。
闰九月五日,译世亲《大乘成业论》一卷,大乘光笔受。
永徽三年(六二五年)正月十六日,译无著《大乘阿毗达磨集论》七卷,三月二十八日毕,大乘光笔受。
三月,奘师奏请造塔,以安置经、像及舍利,兼防火灾,经高宗许可,就在慈恩寺西院营建。
四月四日,译《佛临涅槃记法仁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永徽四年(六五三年)正月初一日,译众贤《阿毗达磨顺正理论》八十卷,五年七月十日毕,元瑜笔受。
永徽五年闰五月十八日,译《大阿罗汉提密多罗所说法住记》一卷,大乘光笔受。
六月五日,泽《称赞大乘功德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九月十日,泽《拔济苦难陀罗尼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九月二十七日,译《八名普密陀罗尼经》一卷,大乘云笔受。
九月二十八日,译《显无边佛土功德经》一卷,大乘云笔受。
九月二十九日,泽《胜幢臂印陀罗尼经》一卷,大乘云笔受。
十月十日,译《持世陀罗尼经》一卷,神察笔受。
永徽六年(六五五年)五月,吕才著《因明注解立破义图》三卷,对奘师门徒神泰、靖迈、明觉等人著作提出四十余条不同意见,展开学术争论,历时半载,高宗请奘师出面与吕才对定,吕才辞屈告退。
唐高宗显庆元年(六五六年)正月六日,唐高宗立代王弘为皇太子。二月十三日,高宗就慈恩寺为皇太子设五千僧斋,敕遣朝臣行香。黄门侍朗薛元超、中书侍朗李义府来谒,因问弘法与译经事。奘师请他们转奏高宗,援以往成例,由朝廷简派人员监阅、襄理译经之事,并请高宗撰慈恩寺碑文。二十日,因二人奏请,朝廷敕左仆射于志宁、中书令来济、礼部尚书许敬宗、黄门侍朗薛元超、中书侍朗李义府、杜正伦为看阅,润色译文,同时又准允御制慈恩寺碑。奘师因率徒众诣朝堂奉表陈谢。
三月二十八日,译大乘《十一面神咒经》一卷,玄则笔受。
五月,奘师因旧病复发,“机将不济”,高宗遣太医院御医蒋孝璋、上官琮悉心治疗。病愈后,高宗遣使迎奘师入宫,安置于凝阴殿之西供养,任彼翻译,或经二旬、三旬,方乃一出。
七月二十七日,创泽《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二百卷,至四年七月始毕,嘉尚、大乘光笔受,神察、辨道执笔,栖玄、靖迈、慧立、玄则缀文,明珠、慧贵、法祥、慧景、神泰、普乐、善乐证义,义褒、玄应正字。
十二月五日,武则天生男满月,敕奘师进宫为佛光王(皇子)剃度。
唐高宗显庆二年(六五七年)正月二十六日,泽迦多衍尼子《阿毗达磨发智论》二十卷,至五年五月七日毕,玄则等笔受。
闰正月十三日,唐高宗至洛阳,敕奘师陪从,随带译侩五人,弟子各一人,住翠微宫,继续译经。
五月九日,又陪从高宗避暑子明德宫,住飞华殿翻译,又敕奘师还积翠宫翻译,命“其所欲翻论无者先翻,有者在后”,奘师根据实情进表说明重译原因。
十二月二十九日,译陈那《观所缘缘论》一卷,大乘光笔受。
唐高宗显庆三年(六五八年)二月四日,奘师又随高宗返回长安。
六月十二日,西明寺建造完成。高宗为优礼奘师,于七月敕徙居西明寺,又令沙弥海会等十人充弟子,不久又还居慈恩寺。
十月八日至十三日,译塞建地罗(悟入)《入阿毗达磨沦》二卷,释诠、嘉尚笔受。
是岁,奘师曾参与史官编撰《西域图志)。
唐高宗显庆四年(六五九年)四月十九日,在西明.寺译《不空羂索神咒心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七月二十七日,译大目犍连《阿毗达磨法蕴足论》十二卷,九月十四日毕,大乘光笔受,靖迈序。
七月三日,译《大毗婆沙论》毕。
奘师认为,前代所译大乘佛教中观宗(空宗)的根本经典《大般若经》零星不全,且多错误。从众人请求,决心重泽此经,藉以从瑜伽上通般若。惟以此经卷帙浩繁,每苦事务纷紜,不能专注,仍请求到玉华寺译经。
十月,玄奘率翻译诸侩与弟子等至坊州玉华寺,居肃成院,将从事于《大般若经》的翻译。
闰十月,编译糅合护法等十大论师(亲胜、火辨、难陀、德慧、安慧、净月、护法及其弟子胜友、胜子、智月)集注世亲《唯识三十沦》本而成《成唯识论》,大乘基笔受,沈玄明作序。
唐高宗显庆五年(六六零年),奘师六十一岁,住玉华寺。正月一日起,首译《大般若经》大乘钦、嘉尚笔受。此经梵本共有二十万颂,学徒每请删节译之,而奘师坚持一如梵本,不删一字。此经共有四本,奘师在印度已得其三,“翻译之日,文有疑错,即校三本以定立,殷勤省复,方乃著文,审慎之心,自古无比”。
九月一日,译筏苏密多罗(世友)《阿毗达磨品类足论》十八卷,至十月二十三日毕,大乘光等笔受。
十一月二十六日,译舍利子《阿毗达磨集异门足论》二十卷,至龙朔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毕,弘彦、释诠等笔受。
唐高宗龙朔元年(六六一年),奘师在玉华寺主要译《大般若经》。
同时子五月一日,译弥勒《辩中边论颂》一卷,大乘基笔受。
五月十日至三十日,译世亲《辩中边沦》三卷,大乘基笔受。
六月一日,译世亲《唯识论》一卷,大乘甚笔受。 七月九日,译小乘《缘起论》一卷,神防笔受。
龙朔三年(六六三年),奘师在玉华寺继续翻译《大般若经》,同时于六月四日译筏苏密多罗《阿毗达磨界身足论》三卷,大乘基笔受。
龙朔二年(六六二年),奘师在玉华寺继续翻译《大般若经》,同时于七月十四日译世友《异部宗轮论》一卷,大乘基笔受。
十月二十三日,六百卷《大般若经》译成,喜告徒众:“此经于此有缘,玄奘来此玉华寺者,经之力也。向在京师,诸缘牵乱,岂有了时?今得终讫,并是诸佛冥加,龙天护佑。此乃镇国之大典,人天大宝,徒从宜各踊跃欣庆!”并命窥基上表,请高宗作序。
奘师由于多年劳瘁,疾病缠绵,至玉华后,常发愿生睹史多天见弥勒佛。《大般若经》译完后,惟自策励,行道礼忏。
十二月三日至八日,译法救论师解释世友《五事论》的《五事毗婆沙论》二卷,释诠笔受。
十二月二十九日,译《寂照神变三摩地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唐高宗麟德元年(六六四年),奘师六十五岁。正月一日,译《咒五首经》一卷,大乘光笔受。
正月三日,玉华寺译经诸僧殷勤启请翻译《大宝积经》。奘师见众情专一,遂勉强翻译数行,踌躇一会,收起梵本向众侩道:“此经部轴与《大般若经》同,玄奘自量气力,不复办此,死期已近,势非赊远。”从此绝译,并对徒众预嘱后事。三日,弟子等随奘师往芝兰寺谷,礼辞俱胝佛像。
初九日暮间,于后房度渠跌倒,胫上有少皮破,病势沉重。至十七日,命弟子嘉尚具录所翻经论合七十五部,总一千三百三十五卷,又别撰《西域记》十二卷,录造俱胝画像、弥勒像各、一千帧,造素像十俱胝,写《能断般若》、《药师六门陀罗尼》等经各一千部。
至二十三日,设斋瀙施。命塑工来法智于嘉寿殿竖菩提像已,从寺众及翻译大德并门徒等乞欢喜辞别,云:“玄奘以毒身深可厌患,所作事毕,无宜久住,愿以所修福慧回施有情,共诸有情,同生睹史多天弥勒内眷属中奉事慈尊,佛下生时,亦愿随下,广作佛事,乃至无上菩提。”辞讫,口中默诵:“色蕴不可得,受想行识亦不可得;眼界不可得。乃至意界不可得;眼识界不可得,不可得亦不可得。”并说谒云:“南无弥勒如来应正等觉,愿与含识速奉慈颜,南无弥勒如来所居内众,愿舍命已,必生其中。
据载,慈恩寺高侩明慧于二月初五子夜见北方天空闪出四道白虹,从北至南,异常皎洁,他忽惊悟:昔佛涅槃时有白虹十二,自西而来,贯穿太微星,如今天空瑞相呈现,可能是玉华寺玄奘大师圆寂之兆。
二月五日夜半,奘师果然与世长辞。
奘师逝世消息传到长安,文武百官以及僧俗人等莫大哀悼,高宗为之罢朝数日。二十六日,敕奘师葬事所须并令官给,三月六日,又敕翻译事且停,已翻成者,准旧例,官为抄写,自余未翻者,总付慈恩寺守,勿令损失,三月十五日,又敕“玄奘法师葬日,宜听京城僧尼造幢盖送至墓所”,玄奘灵柩还京,“安置慈恩寺翻经堂内,京城道俗奔赴哭逾者,每日数千人”。
四月十四日,遵照奘师遗嘱葬于沪水之滨白鹿原。总章二年(六六九年),有敕徙葬奘师于樊川北原,营建塔宇。
神龙元年(七零五年),敕两京各建一佛光寺,追谥奘师为。大遍觉法师”。
十一.翻译的质量与范围
奘师的翻译事业就数量来说,多得可惊,前无古人。据《开元释教录》,唐代大约有译者四十六人左右,译经四百三十五部,二千四百七十六卷左右,而奘师自贞观十九年(六五四年)开始创译至龙朔三年(六六三年)绝笔,孜孜不倦地努力了一十九年,共译出佛典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一千三百多万言。约占唐人泽经的一半以上。与奘师并称中国佛经翻译四大家的鸠摩罗什、真谛、不空,再加上竺法护、义净诸家。合计也不过译了一千二百多卷,不如奘师所译之多。其所译书目及年代,梁任公在《佛典之翻译》一文中【二四】参合《三藏法师传》、《内典录》、《开元录》三书校定而成一详表,可以参看,兹不赘录。唯原表中沿道宣《大唐内典录》的错误【二五】,把嚷大唐西域记》也列入了。其实,《大唐西域记》是一部价值很高的旅行记,是创作而不是翻译【二六】。其次,奘师不但泽梵文典籍为中文,而且还译中文经籍为梵文。他曾应东印度童子王的请求,把《老子》译成梵文,介绍给印度,流传迦摩缕波国(印度阿萨密),对后来的印度学说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二七】。对玄奘的整个翻译来说,这部书应该特别重视,因为这部书的翻译具有沟通中印文化的伟大意义。
就质量而论,《佑录》谓:“自前汉之末,经法始通,译音胥讹,未能明练,……是以义之得失由乎译人,辞之质文系子执笔。或善明义而不了汉旨,或明汉文而不了胡意,虽有偏解,终隔圆通。”起初用旧有的哲学名词、概念去比附和解释佛家哲学名词的格义方法既不忠实于原文,译文也木糙拙劣。汉末开始,历三国、西晋所译,大都限于零星小品。从东晋到隋末,开始有组织的大量泽经,如道安、赵整主持译场,分工周密,考校认真,为鸠摩罗什的大规模译场打下了基础。其间译师辈出,著名的如鸠摩罗什、求那跋陀罗、法显、宝云、真谛、阁那堀多等还不能精娴双方语文,通过助手,才以畅达的文字传达原作的精神,初步建立了我国翻译文学的基础,但这还是翻译史上的旧译时代。
到了唐初,才开始了翻译史的新译时期,玄奘即新译的创始人。故《来僧传》三《满月传·后论》云:“初则梵客华僧,听言揣意,方圆共凿,金石难和,咫尺千里,觌面难通:次则彼晓汉谈,我知梵说,十得八九,时有差违;次则猛、显亲往,奘、空两通,器请师子之膏,鹅得水中之乳,印印皆同,声声不别,斯谓之大备矣。”《续传》、《开元录》均谓:自前代已来所译经教,初从梵语倒写本文,次乃回之,顺同此俗,然后笔人乱理文句,中间增损,多堕全言。今所翻传,都由奘肯,意思独断,出语成章,词人随写,即可披玩,译出中国前所未有的新经典,或舍旧译本,重出新译文,开创了新译时期。《行状》亦称:“译经之事,其来自汉摩腾,迄今三藏,前后道俗百余人。先代翻译,多是婆罗门法师,为初至东夏,方言未融,承受之者,领会难阻,每传一句,必洋审疑问,是以倒多说毗。今日法师,唐梵二方,言词明达,传译便巧,如擎一物,掌上示人,了然无殊,所以岁月未多而功倍前哲。至如罗什称善秦言,译经十有余年,唯得二百余卷,以此校量,难易见矣。”
奘师在旧译长期积累的经验之上改进翻译的程式和方法,关于音和义的问题,提出五不翻沦。这是玄奘在道安“论五失三不易”和彦除。明八备。的基础上所提出的经验之谈,希望“既求真实,又须喻俗”的标准作为楷式。玄奘精娴梵、汉语文,深究原典,开始自任译主,不再依靠外人。他的翻译实践在他的翻译理论指导下进行,态度谨严,译文精美,迥出乎前代译师之上。
章太炎先生说:“佛典自东汉初有译录,自晋、来渐彰,犹多皮传,留支、真谛,术语稍密。及唐玄奘、义净诸师,所述始严栗合其本书,盖定文若斯之难也。”【二八】欧阳竟无先生说:“奘师以九死一生,探五分秘要,回环师授,盖亦有年,足以一语之安,坚如磐石,一义之出,壮若星辰。”【二九】熊十力先生说:“佛法东来,在奘师未出世以前,所有经论,总称旧译(亦云旧学)。奘师主译之一切理论,是谓新译(亦称新学)。旧学自后汉至唐初,代有翻译,而罕能达旨。惟罗什介绍般若宗大典;,足资研讨。真谛传入唯识宗,颇有端绪,而苦其不完整。总之,旧译自罗什以外,都不曾作有计划与有体系的介绍,而大典复太少,偶有大典,其能达原著义旨者,盖不多见。奘师以旧译多阙多误为恨,而远走天竺,……回国……以馈国人。【三零】三位先生的说法,决非溢美。的确奘.师翻译的精美在中国翻译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玄奘以前的翻译为旧译,玄奘以后的翻译为新译。新译质量高出于旧译之上的原因,是由于两者的原本传承、翻译制度以及先后学说有异【三一】。
奘师翻译的精美,就连今天的印度学者也称赞不已。如印度柏乐天教授对手奘师沟通中、印文化的翻译事业除了五体投地钦佩而外,还指出他的翻泽质量所以很高,是在于“他是把原文读熟了、嚼烂了,然后用适当的汉文表达出来。还有原文比较晦涩的词句,奘师也适当地加上几个字……从许多增益的字句中,我们可以看出,奘师如何透彻明了象梵文这样难懂的语言,而用正确和明白的字句翻译出来。他的增益的字句并不是没有意义,;或者没有根据的,而适足以表示学识的渊博精湛”。他还说:“玄奘无论如何,是有史以来翻译家中的第一人,他的业绩,将永远被全世界的人们记忆着。我感觉很荣幸的,是这位伟大的翻译家曾经践履过我自己的乡土。这位伟大的中国人值得咱们歌颂,值得咱们表扬。他的翻译是中华民族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之一。中、印两国是兄弟之邦,假如不嫌冒昧的话,我想说它是中、印两民族的共同遗产。”【三二】
玄奘的翻译在中国文学革命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当时一般所流行的骈文体非常晦涩呆板,他的翻译却用一种特殊的文体——近乎白话的文体,一点都不带骈文的气息,在文字上起了革命的作用,因此他所译的一千多卷经典,不仅丰富了中国佛教的内容,并增加了许多的新的辞汇。给中国文学很大的影响。”【三三】这只是一方面,其实奘师的翻译,是应用六朝以来那种字句“偶正奇变。的文体,再参酌梵文“钩锁连环”的方式融合为一种。整严凝重”的风格,用以表达特别注重结构的瑜伽原典,非常调和。【三四】因此,他的泽籍是形式与内容高度统一的艺术表现。
就其内容来说,这一千三百余卷的佛典并不单是属于某一派或某一家之言,而是完完整整地把全部有关佛家哲学与逻辑的各方面都次第传入了。如前所述,奘师去印留学,主要是在摩揭陀国(今印度比哈尔省之巴特那以南的伽耶城以及联合省的贝拿勒斯等地)的那烂陀寺学习。那时那烂陀寺的全部佛学约分为毗县、因明、戒律、中观、瑜伽等五科。毗昙,新云阿毗达磨,译日无比法,新翻对法,论藏之总名,智慧之名也(智慧为无比之胜法,故无比法,又以智慧对观法,故名对法)。论藏为诠显学者之智慧故也。毗昙通大小乘。声闻方面,以《俱舍论》为中心。在他以前有“一身六足”(一身谓;迦多衍尼子之《发智论》。六足谓:舍利弗之《集异门论》、大目犍连之《法蕴足论》、大迦多衍那之《施设足论》、提婆设摩之《设身足论》、筏苏密金多罗之《品类足论》和《界身足论》),均为说一切有部之根本论典。它们和《婆沙》及其后的《顺正理》、《显宗》等论,奘师都全部译出。大乘方面,泽出了《集论》和它的注书《杂集论》,显示毗昙不同手瑜伽论的特点,并反映大小乘毗昙相通的途径。于因明科,译出了《理门》和《入正理论》,树立了在议论基础上的佛家逻辑规范。于戒律科,译传大乘唯一的《瑜伽菩萨戒》,并辑出《受戒羯磨》,作为实践受戒的轨则。手中观科,特别译出护法的《广百论释》,以见瑜伽系贯通中观之一斑。于瑜伽科,则一本(《瑜伽》)、十支(《显扬》、《庄严》、《中边》、《五蕴》、《百法》、《摄论》等)差不多全部译出,最后糅译《成唯识论》以极其奥。那烂陀寺最盛时期传习的五处佛学精华,基本上都由奘师译传到中土了。
五科可概佛家哲学的全部,而奘师都有极深的研究,特别是因明与瑜伽,为奘师独传之学。欧阳竟无先生说:“‘相宗真传’,在中国而不在印度。相宗至护法而后完备,护法之学,奘师实受之(按《唯识枢要》卷一,谓玄鉴居士为护法菩萨之檀越。护法没后,护持其所著唯识之释论授于奘师)印土则未尝流传也。奘师在印,立‘真唯识量’,标不离之义,而后,唯识安立,坚固不摇。此不过出护法学之一端(按唯识学在印度有古学与今学,古今唯识学观点不尽相同,护法之学为唯识今学。其所说真相,于藏要本《成唯识宝法论》卷一篇首标目中可以参看。吕先生《唯识古今学》云:实则无著,世亲唯识之学,先后一贯,后人有扑助述二家学说而推阐之者,是为古学;有演变二家学说而推阐之者,是为今学。古谓顺从旧说,今谓推衍新说,此其大校也。于印度十大论师求之,亲胜、火辨、难陀三家,古学也;护法,今学也。安慧则折衷二者之间。于东土之唯识译家求之,则真谛,古学也;玄奘,今学也。”【三五】而陈那、安惠诸师,立说未精,已可概见,至发挥护法而光大之,更非印土学者之事矣。【三六】
自唐中叶以后,禅宗继起,学风丕变,人皆避繁难之思辩而趋简易之实践。奘师之学,复因古藉佚亡而失传。一九二二年,欧阳竟无先生在南京创办支那内学院,大宏法相唯识之学、继起者有吕澄、汤用彤、熊十力、王恩洋、黄忏华诸先生。使奘师之学,薪火相传,绝而复续者,实欧阳先生之力也。【三七】先生尝云:“奘师门下,传护法学者三大家:窥基、圆测、太贤。元明以来,古籍佚亡,此学失传者千载,今幸诸家著述,次第重刊(圆测著书散失特多,慧沼《了义灯》一书系驳圆测等说而作,从反面推论,亦可见圆测解释护法立义一斑),研学有资,重明绝学,正吾侪之责也。”【三八】
奘师不仅继承了印度古典哲学思想,而且还创造性地发展和光大了印度古典哲学。同时,奘师在翻译过程中还培养出一大批青年学者,影响海外。
其中窥基、圆测最为杰出。窥基或作灵基、大乘基,《开元录》始称窥基,字洪道。其先与拓拔氏同出鲜卑族,号尉迟部。后以部为姓。父名宗德,以功封江由县开国公,官左金吾将军松州都督。鄂国公敬德,其伯父也。十七岁出家,奉敕入慈恩寺侍玄奘三藏法师学五竺语。显庆元年,二十五岁参与译经,间为玄奘司翰牍。二十八岁笔受《成唯识论》,并遵师嘱,撰《述记》及《枢要》,阐扬玄旨。生平撰述极多,现存约十四部,百数十卷,号百部疏主,世称慈恩大师。
弟子慧沼,深通唯识因明,撰《成唯识了义灯论》,“此书原意,不过自固其家,观兵列敌,折冲御侮,披拓见真。而诸家学说,如圆测、普光、慧观、玄范、胜庄、义寂、道证、憬兴,本籍已亡,悼难知概,反复因兹旁引,略见其涯。”世称淄州大师。
圆测名文雅,新罗王族,姓金氏。十五岁游学上国,历事京师法常、僧辩等。通毗县、成实、俱舍、毗婆沙等。贞观间,住京师西明寺,奉旨参邓预奘师译场,与基、光并肩齐辔信。《成唯识论》出,测即宣讲于西明寺,多取护法之说,基师深赞扬之。(世传其窃奘师授,与基师争胜等节,事属乌有,于理不合),武后礼之为师,尊崇逾恒。新罗遣使请归,后不许。历参日照、提云二师之译场,任证义。以万岁通天元年(六九六年)寂,世寿八十三。著有《成唯识论疏》、《理门论疏》、《仁王经疏》、《解深密经疏》等。
奘师弟子,除基师、园测而外,普光、神防、辨机、法宝、神泰、靖迈、怀素、顺璟、道世、慧立、彦琮、宗哲、嘉尚、利涉、日本人道昭、智通,均有建树,名震当世。道昭最初传慈恩之学入日本,在日本名法相宗,以地域分,这一系为南寺传。在智周门下,还有日本人玄防,玄防再传法相宗入日本,此为北寺传。
此外,奘师翻译《俱舍论丑,他的门下普光、神泰、法宝以及后来的园晖等,均深入研究,盛行一时;当时注疏和有关著作有好几家。并同真谛以来的的俱舍师结合后,打开了这方面的学问。日本随法相宗也有《俱舍》的传入,日本至今讲法相的还同时讲《俱舍》。
十二.千古不朽的著述
奘师的著作最重要的首先是《大唐西域记》十二卷,亦称《西域传》、《西域行传》、《玄奘行传》、《玄奘别传》,贞观廿年(六四六年)由玄奘口授、辨机写出。它是历史上一部世界闻名的伟大著作,是关手中亚、巴基斯坦和印度古代历史地理记载得最可靠的一部书。一百多年来,研究中亚、巴基斯坦和印度古代史地的人,都把它当作圣经一般看待,对它进行研究。一致公认它是一部有价值的旅行记。近代的考古学者更依靠它作考古发掘的指南,进行对古代印度和中亚历史文化遗址的发掘工作。考古学者根据《大唐西域记》的记载已经把王舍城的旧址、鹿野苑的古刹,阿旃陀的石窟、那烂陀寺的遗迹都勘察发掘了出来,这就是铁一般的例证。【三九】
其次是《会宗论》三千颂(失传),它是融会中观实相论或唯智沦与瑜伽缘起论或唯识论两派学说的著作。中观瑜伽两派在印度一向是对立的,两派争辩的焦点,在对真理的相对看法的二谛(真谛与俗谛,真谛犹云本质界的实在,俗谛犹云现象界的实在)有无问题上,中观从孤立的一重二谛上来看问题,以为瑜伽派主张现象界的实在(俗谛)是无,本质界的实在(真谛)是有,而中观派自己则主张本质界的实在(真谛)是无,现象界的实在(俗谛)是有,所以互不相容。殊不知对真理二谛的理解是有层次的,到了认识真理(见道?)的阶段以后,在面对真理(实证)的过程中,所谓现象界的实在(俗谛)是方便施设的,随顺本质界的实在(真谛)也是本质界的实在(真谛)的具体显现,它同本质的实在(真谛)一样足有,一样是无,不可拘于有无,这就是中观与瑜伽两派的共处。
同—实证—真俗亦有亦无
中观与瑜伽—— 瑜伽—俗无真有
异—
中观—俗有真无
义净在《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中云:印度“所云大乘无过二种:一则中观,二乃瑜伽。中观则俗有真空,体虚如幻瑜伽则外无(俗无)内有(真有),事皆唯识。斯并咸遵圣教,孰是孰非,同契涅槃,何真何伪“意在断除烦惑,拔济众生,岂欲广至纷纭,重增沈结?依行,则俱升彼岸;弃背,则并溺生津。西国双行。理无乖竟。。梁任公说:“会通般若(即中观)瑜伽,实奘师毕生大愿,观其归后所译经论,知其尽力于般若,不在罗什下也,惜梵本《会宗论》未经自译耳。”【四零】因此,奘师之学识不能局限于法相唯识学。缘起论或唯识论是无著瑜伽学的中心思想,实相论、唯智论是龙树中观学的中心思想,二家之学相即相贯,殊途同归。故先大师吕先生曾云:“龙树、无著均通《般若》《华严》,皆对一切有而明空,皆对方广道,而明中道。二家之学,先后融贯,不过一相三相立说方式不同。龙树兼主《华严》,故罗什传习,亦以《十住婆沙》与《智论》并宏,并非单宗《般若》信无著造《金刚经论》,通宗《般若》、《宝积》、《瑜伽·抉择》解整部《迦叶品》以见大乘宗要;《中边》亦有遵依《般若》、《宝积》明文,世亲继之造《金刚经论释》,无著世亲兄弟,并非专主六经。六经自是《成唯识》一论所依;且《如来出现》,即是《华严经》一晶,何得并称为六;【四一】而清辨强分空有,此乃人为的畛域,奘师的《会宗论》所以弥缝其间,而其学则不局限于中观或瑜伽也。
奘师回那烂陀寺时,中观学派清辩的弟子师子光也在寺中为四众弟子讲《中沦》、《百论》,以破斥《瑜伽》。因戒贤为护法弟子,两人师承不同,互相是非。奘师既通《中论》、《百论》,又阐《瑜伽》。认为文殊、弥勒之散,龙树、无著之学,先后融贯,并不矛盾,学者是不能会通,“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争论不休。奘师几次访问师子光,当面辩论,师子光往往词屈理穷。奘师乃为和会中观、瑜伽二派学说,又以梵文著《会宗论》三千颂,得到戒贤和诸大德的赞许。因此,奘师之学识不能局限手法相唯识。
再其次,是《制恶见论》一千六百颂。奘师在印时,大乘瑜伽行派正盛行,小乘正量部亦盛。他们不服瑜伽行派,攻击唯识学的“带相说。而主张心外有实境。心对它的认识了解,可以直接发生关系,不需。带相。而多一中间环节。在凡夫境界,“带相说”还勉强说得过去;佛的无分别智亲证真如,不会有所变“行相。,这时就不能说是带相了。因此,正量部说,唯识理论只限于根本无分别智以外的部分。这种非难正中唯识学的要害,弄得瑜伽行派十二年不能开口。奘师回国前,正量部南部的般若曲多作七百颂《破大乘论》,重新提出上述问题。奘师前去辩论,写了一千六百颂的《制恶见论》,彻底反对正量部之说,戒日王在曲女城主持的无遮大会上宣读了奘师的论文,大会开了十八日,无人敢破,终以奘师获胜而结束。佛教徒争着为奘师进尊号,大乘人尊他为“大乘天。,小乘人尊他为。解脱天”。玄奘的名字晌彻五印,公认他是当时最有学问的人。
在无遮大会上,奘师提出的新理论究竟是什么?吕澄先生认为新理论有两条;一是唯识比量;二是挟带说。
唯识比量也叫真唯识量,是奘师在因明推理的具体运用中所作的贡献。它是针对正量部提出的。正量部说,唯识宗说色有时离眼识,有的又不离眼识,岂不是自相矛盾?奘师认为他们用我宗矛盾出过,我宗就可用自宗学说做解释。我宗的色有二种;相分色和本质色。本质色定离眼识,相分色不离眼识。奘师在唯识比量里加了。自许。,即特指相分色。这样就使所谓“自相矛盾”化为乌有。奘师给因明加了“自许”,即加了“简别。,这就丰富了因明学。真唯识量创造了因明极峰的纪录。
唯识的带相说,正量部认为不适用手无分别智亲证真如。奘师在《制恶见论》中对此做了创造性的解释。可惜此书已佚,由窥基转述:我之大师(指玄奘),戒日大王为设十八日无遮会时,造《制恶见论》,遂破彼(指正量部)云:“汝不解我意,带者是挟带意。相者体相,非相状义。谓正智等生时,挟带真如之体相起,与真如不一不异,非相非非相”。【四二】
奘师对带相说的“带”和。相”都做了新的解释,带有两重意义:一是变带,二是挟带。正量部攻击的是变带,至于挟带,他们根本不知道。挟带是行相(无相之相)一道起来【四三】是亲证,心、境之间并无中间环节。相亦有两重意义,一是相状,二是体相。正量部也不解体相,体相与正智足一体的,并无中间环节。正智在认识事物时是见、相二分并起的,亦即见分挟带事物之体相而起。如缘真如正智与真如,便不一不异。不一,是说正智与真如不完全是一个东西。正智是能证,真如是所证。不异,是说正智与真如完全冥合一体,并无任何东西在其间,这就是亲证。非相,是真如无相。非非相,是说真如还有个无相之相。智、如一体,这就是亲证。
吕先生说:“奘师的带相说就是挟带说,挟带说为瑜伽行派解了围,堵住了正量部的口,又在无遮大会上取得胜利,足见奘师的这套理论是被偷伽行派所承认的。所以完全可断言,正是中国人玄奘把唯识学说提到最高峰。唯识学说是印度正统佛学的最高学说。那么玄奘便当之无愧地成为印度佛学的最高代表人。”【四四】
《制恶见治》一面在破斥正量部(小乘学派之一)的异说,一面阐明唯识论的真理,可惜此书不传。
最后是《三身论》三百颂。这是应东印度童子王的请求,赞佛功德启发信仰的,也没有传译。此外散见手《成唯识论掌中抠要)卷三中有《三类境》二颂,《法苑珠林》卷十中有《赞弥勒四礼文》一篇,据说也是奘师作的。
总之,奘师不但精通当时印度各家学说,而且能融会大乘佛学诸说,自成一家之言。他不仅是伟大的翻译家,旅行家,同时也是伟大的创作家。他不仅是一个虔城的宗教家,同时也是一个卓越的哲学家,一个伟大精深的立子古代世界学术之林的毫无愧色的极有辨证法思想的学者。
注释;
【一】云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
【二】附录二《复张生德均书》
【三】转引自上海书画出版社一九七九年版《黄庭坚诸上座贴》
【四】【五】徐金星等编著《洛阳玄奖旅游区》,中州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版
【六)】陈垣先生以为,玄奖卒年,其说不一,以内学院六十三岁说为精(陈垣书《内学院新校慈恩传书后》,《东方杂志》21卷2号),然据内学院刻本原来的校勘者吕秋逸先生近年意见仍以六十五岁说为是,见现行印本校记
【七】内学院精校本第一卷第四页
【八】即阿毗昙,奘师译为阿毗达磨,翻为对法。论藏的总称,凡北传教说一切有部之一身六足与南传佛典之上座七论《法聚论》等,以及部派不明之《舍利弗毗昙》,均属之
【九】佛陀遗教:每年两期三个月禅定静坐,中日两国僧尼定于四月十六日入安居,七月十五日解安居。谓之“坐夏”
【一零】吴郡与会稽郡,泛指今江苏长江三角洲一带
【一一】原注:“此言福舍,王教所立,使招延行旅给赡贫乏”
【一二】以上焚师行程与地域多根据一九八八中华书局版杨廷福《玄奘年谱》所述
【一三】一九八五年二月中华书局出版,七五零页
【一四】转引自杨廷福《玄焚年谱》一六二一二六三页
【一五】贞观八至十二年,即六三四一六三八年,参考《中国佛教·玄奘》
【一六】《大唐西域记校注》七一三页
【一七】杨廷福《玄奖年谱》一九八页
【一八】同上第二一九页【一九】《翻译通报》二卷四期董秋斯《论翻译理论的建设》及二卷五期黄俊贤《谈玄焚与佛教译场》
【二零】四部从刊本,《翻译名义集序》,周敦义述
【二一】张建木《论吸收古代的翻译经验》;《翻译通报》第二卷五期五四页,转引自杨廷福《玄奘年谱》二二三页
【二二】此文出于《瑜伽师地论·本地分·菩萨地》,内分受戒、忤罪、得舍差别
【二三】清辨既承龙树的“无相皆空”学说,又杂以唯识之学。此论阐明诸法无相之义,以反对护法的诸法有相,为非难法相宗的根本论典
【二四】《梁任公近著第一辑》,商务版中卷
【二五】贺昌群《大唐西域记之译与撰》,载今本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的《大唐西域记》附录
【二六】梁任公在《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第一一六页也说它是焚师亲手著的地理书
【二七】吕澄《玄焚法师略传》,《现代佛学》一九五六年第三期
【二八】浙江图书馆校刊《章氏丛书·初步梵文典序》
【二九】瑜伽法相辞典叙》,商务版【三零】《中国哲学史论文初集》一零一页)
【三一】吕澄《佛典泛论》,商务版十三一十六页
【三二】《翻译通报》二卷五期、六期《伟大的翻译家玄奖》
【三三】同前,二卷五期,《谈玄奖与佛经译场》
【三四】一九五三年第九期《现代佛学》吕澄《慈恩宗上》
【三五《吕澄佛学论著选集》七三页,齐鲁书社出版,一九九一年
【三六】《唯识讲义》附笔记,二卷三九页
【三七】【三八】附录《杨仁山》、《欧阳渐》
【三九】季羡林《玄焚与<大唐西域记)》,载于(中印文化关系史论文集》
【四零】《饮冰室合集》专集第一十五册《支那内学院精校本玄焚传书后》
【四一】附录二《复熊十力先生书七》
【四二】《成唯识论述记》卷四十四
【四三】《印度佛学源流略讲》第二三六页
【四四】张春波《吕澄大师论玄奖在佛学史上的地位》,《玄奖研究》一九九四年首刊号二五一二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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