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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骷髅的对白

       

发布时间:2006年03月22日
来源:空林佛教06期   作者: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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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清俊朗、貌美如花的魔鬼悠然行进于山道间,鸟兽俱慑其邪恶,逃避得不知所踪。除了莽撞的山风穿梭其间呜呜作响外,只剩下几只饥恶的秃鹫在空阔的穹宇下盘旋,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号叫。四野仿若坟墓一般,一片死寂。忽然,道旁枯草丛中,一具闪烁着幽幽冷光的骷髅引起了魔鬼的注意。

魔鬼阴恻恻一笑,信步踱到骷髅前哀哀地说道:“呵,可怜的人,为何在荒山空谷中抛弃了你伟岸的身躯?你究竟受了谁人的毒害,招致如此的惨景?哎,来时赤条条的来,去时又是如此的不同。嗯,有的人死得热闹风光——既有上好的棺木为其挡风遮尘,还有不灭的香火焚其坟头,甚或有长龙般的仪仗,千万人的恸哭,其声势直可让高山与平地翻一个来回;其悲情可以感动上苍,连草木也为之落泪。一切的一切,均可佐证他生前的辉煌与光荣。而你,可怜的人呀,为何晚景却如此的凄凉,竟然泥土也不愿作你的庇护,让你暴尸荒野,无人理睬,无人掩埋,唯有秃鹫欣赏你这具美味甜点,至今盘旋头上不肯离去。虽然仅剩一副食之不能果腹,弃之又不甘心的枯骨,却也企盼着它能够生出肉来以供充饥。”骷髅默然无声,顶上的两个深邃黑洞,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又好象在尽力回避。

“啊!尊敬的人呀。生虽英雄,死亦白骨。有人被顶礼膜拜,有人被唾骂讥讽。但任凭他生前有怎样的尊崇,或是如何的卑劣,到头来还不是同样化作一具骷髅。正如四季的变换,乃是自然的定理,谁都不能改变。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各个季节去留的踪迹又迥然相异,春华秋实,夏暑冬寒;是流芳百世的英雄,或是遗臭万年的小人,最容易在身后被分得清楚——景仰与唾骂,都代表了后人的好恶。那么,英雄的骷髅呀,你是否能开口告诉我,你生前的英勇事迹呢?”

骷髅的黑洞似乎骤然射出了一丝锐利目光,没有血,没有呼吸。然而骷髅忽然醒了,“尊敬的客人,我并不愿以言语伤人。”骷髅嘘了口气,顿了顿又说道“因为我在死后便知道,手足从来无用,喉舌才是利器。如果言辞是射出的箭矢,蜜语便是涂抹毒药的箭簇。甜言的麻醉往往更胜过恶毒的诅咒,正如在蜜糖里投毒尤甚于在药里下毒来得不为人知一样。不过我要问你:你我素昧平生,为何你却对我心生怜意,口称英雄,莫非有什么企图吧?”

“嗬!嗬!英雄!”魔鬼不露声色地忙道:“我想您怕是过去受的伤害太深而对我有所误会。唉,象我这样一个孤独过客,只觉茫茫际涯,悲气弥漫,哀痛总是没有一个尽头。我曾经心怀救世雄图,欲洗去世间的五浊尘埃,换取一个清朗的极乐世界。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在这沉闷的三界火宅里,人们沉溺五欲,就没有人起来振臂高呼呐喊,我的力量太单薄了,又哪能唤醒众生的觉悟。因此,我呼喊的第一个生词尚未及发出,咽喉就已经嘶哑。痛苦呀,沮丧呀,浊恶的空气充塞其中,使我犹如有铅块压胸般憋闷,我的雄心也被彻底摧毁了。雄鹰搏击长空,迅捷有若闪电;然而一旦坠落水中,也不过是只难主沉浮的落汤鸡罢了。啊,我就是这样一只落水的雄鹰,因看见你骷髅,不禁牵动了我伤感的神经,不由得对你哀哀伤悼。”

骷髅听完这番娓娓自诉,戒心略略有点松动。“哦,我愚昧的神智呀,你是否能分辨,这究竟是矫饰险恶的虚情,还是出自肺腑的实意。”他沉思了一会,突然似有发觉,急急地说道:“且慢,我抓住了你的一个漏洞!我这样一具久没荒野的骷髅,为何你却认定为睥睨天下的英雄?英雄会有这样惨淡的结局吗?不要回避,请径直回答我!”

“真诚被当作虚伪,正如把白当作黑,把正义当作罪恶,是最最悲哀不过的事。世间正因为有了太多的欺瞒,竟连光辉的日月也变得朦胧,叫人分不清楚。鲲鹏认作燕雀,蚂蚁看作大象,真是个颠倒是非的世界!啊……我且不说这些,还是简洁明了地解除疑惑为妙。莎翁不是说过‘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冗长是肤浅的藻饰’么,去掉这些藻饰,因我毕生追求真诚。嗯!英雄!英雄是什么?是那铁马金戈,在群雄割据中横扫六合、驰骋四海的秦始皇吗?看啦!他也不过是与那陶俑一样可怜,徒自挥舞着权杖,虽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换不来长生的美梦;或者是那纵马由缰,从辽阔的草原直贯欧亚大陆的蒙古大汗?哈,可笑,真是可笑。他虽弯弓能射大雕,却不知自己实与那大雕无异。不过却非箭矢,而是为野心所追逐罢了;那么,是那征战南北,将雄伟的阿尔卑斯山脉踩在脚下的法兰西拿破仑大帝吧?可是他无论多么不可一世,最终也只能在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上悲凉地了却残生。……英雄不是轰然的雷声,以为山谷的回音都是他威严的佐证;不是皎皎的明月,君临大地,也只是借着太阳的光芒。可笑那些奴颜媚骨的文人,心灵已被尘埃蒙蔽,看不清浮云原来可以驱散,流水其实能够穿石,却情愿用自己被奴役的双手为奴役者戴上英雄的冠冕。倒是一位学佛的印度圣人,觉察并看穿了画帏背后的印象,所谓的业迹永存,亦只不过是写在荒芜的沙上的字,迟早也会被河水冲刷掉。”

魔鬼仿佛自己也被这番美丽的说辞所感动,不由得面带哀戚地落下泪来。恰如鳄鱼的眼泪是那盛筵前的祷告。魔鬼的泪水虽让没有身体的温度与热诚,却是表演感人戏剧的最好潜台词。他斜眼觑觑骷髅,但见骷髅似已陷入沉思,泛白的表面居然流动着粲然的荧光。

“什么是英雄?也许只有那位圣人凭着圆满的智慧才能给出完美的回答。然而,哲人亚里斯多德却说圣人喜欢孤独,这可养成他们缄默的出世修道个性。所幸我还曾有沉默的经历,它让我在反思中找到失败的创痕。照理我应该继续沉默下去,何况谚语也说‘雄辩是银,沉默是金’。然而世界不允许我的沉默,即使我的对手每次都战胜我,警告我不要胡来,我也要尽心计去挑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真正的英雄书写的是平凡。他们的存在就象亘古不变的天地,在我们的目光注视下是那样的庄严与坦荡。即使以崇敬的心去膜拜,也无法体会那种崇高,就象高悬头顶的璀璨星空。英雄非以强力称雄,而是凭借心灵的纯洁浣洗涤荡世间的染污与黑暗,使我们在茫茫夜色里不至于感到恐惧、无助,进而寻求到一丝安慰、一丝寄托,一丝光明。也许榛莽地里的幢幢尸影令我们惊,黝黝夜空中的猫头鹰苍白的号叫让我们怕,但是,英雄却是光明的烛照,点亮我们战战兢兢的生命,找到战胜一切的勇气。英雄的情操如水晶一样的透明,容不得半点卑劣的污秽;胸怀博大如海,能够包含风云的变幻;有斗士的刚毅和果敢,为维护洗净的天空不再被乌云污染而进行不屈的奋斗。然而,英雄往往又是寂寞孤单的。我们可以膜拜他的伟大,却无法正视他的平凡;可以沿着他的足迹前行,却无法以更快步伐跟他同行。或许英雄会为众生的苦而感到苦痛,却并非悲伤自己的遭遇,不过是因为善的心性受到折磨罢了。可叹的是,就象光明亦会被黑暗所吞没,英雄虽然果敢、刚毅、平凡,纯洁的心灵却失之于正,易被宵小损友所乘。我虽不知你的英名,然而你显现的粲然荧光,却告诉了我你的不屈与睿智,好比骑士的勋章,昭示着他英雄般高尚的业迹。啊!英雄的骷髅,可否告诉我,您是否中了小人的暗算,以至于被抛尸荒谷,无人问津?”

骷髅沉默了,没有回魔鬼的问话。

“英雄,如果您觉得不快或是悲恸,那么权当我不曾发过这愚蠢的问吧。”魔鬼言语恭敬,神色忧郁如深秋山谷中飘落的枫叶。

“不,客人!我虽愚笨,但你坦荡的君子心灵我还能够体会到。请宽恕我方才对你的猜忌,或许是我已被背后的毒蛇咬得胆怯了。我之所以沉默,只是因为刚才你的一番高见,让我想起过往的一些旧事来。哎,往事不堪回首呀。”虽然皮肉早已荡然无存,仅剩秃秃的坚硬骨头,但随着骨色的逐渐暗淡,暴露了所受的创痕让他感慨伤怀不已。

“我本是修道的,自认有无穷的智慧与深邃的思想。”骷髅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忧伤感情,幽幽说道。“是的,以前的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不愤这世界的黑暗和世人的愚昧,于是创教开宗,著书立说;还飘然远行,四下传播。我布衣芒鞋,坚守清贫,以悲愍之心解救天下苍生的苦难。众生皆钦仰我的学说,信奉我的思想,追随者何止千万。然而我一直崇尚寂寞。你可知道,惟有寂寞方能坚韧我的心志,使我不受物欲横流的影响,视名誉为浮光掠影;又如清风拂尘,常净我心,时时保持灵台的空明。我孑然一身,到处布道,却遭到豪门的嫉恨、异教的不满。但我不畏惧,深信无欲则刚,大智慧赋予我狮虎的勇气和鹰鹫的执着。唉!”

骷髅沉于往事,仿佛有些忘情了。他叹了口气,声音象风吹过山谷,绕着绝壁枯枝回旋的簌簌声。

“哎!现在才知道,我并不配称有智慧的修道人,更枉称英雄。我其实一直陷于愚昧的困惑中,以至于尸骨已寒,仍未从梦中醒转过来。”

“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所谓知世界易,知人难呀。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正是这种不藏祸心的纯洁,才成其英雄的平凡吧!”魔鬼暗自隐藏诱惑得逞的欣喜,正言道:“但是,究竟是谁以这等卑劣行径将你谋害呢?”话语中还带有些愤愤然。

“说来惭愧。一日,天高云淡,我布道归来,乘着逸兴登临绝顶。清风习习,衣袂飘飘,使我有超脱之感。于是想起天道渺渺,吾辈凡眼之人不能识之。因此尘世中的烦恼纷至沓来,不能自已。即使禅坐青松古柏之下,焚香抚琴以解忧。可是弦断音止,忧愁却千头万绪。我号啕大哭,却听到有人拊掌大笑。寻声望去,竟是一神清俊朗的如花青年。我嗔他放肆。他却笑我心有挂碍,又何以解除尘世之苦。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使我幡然醒悟。我欢喜他风雅的谈吐,更佩服他卓越的见识,顿生相见恨晚的惺惺之情。于是同他相携同行。”

“你是知道的,我虽崇尚寂寞,然而高山流水的雅韵若无知音的欣赏,就象风吹过一无所有的空旷大地,只有寂寞风声,却不闻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回响。我虽习惯了孤独的漂泊,但每当见到成荫的梧桐,还是会心生眷恋,暂时停留疲惫的脚步。然而,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的眼睛被他外貌所蒙蔽,神思为他的谈吐所尘封。我坦诚相待,视他为刎颈之交。谁知,他,他——”

骷髅大口喘息,似乎欲把胸中的悲痛往事全部吐出,使得根根白骨忍不住震颤,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此时此刻,荒凉的山谷一片阒静,令人闻之不禁寒气顿生,深感恐怖与凄凉。

“他怎么样了呢?”魔鬼突然插进一句。

“没想到他俊美如花、谈吐风雅,其实竟是魔鬼的化生。当我们俩并肩行进于山道间时,他突地现出原形——绿发红唇,面目狰狞。然后,——”骷髅沉声说道。

“然后,他探出双爪,如囊中取物般挖出你血淋淋的心脏,放进嘴里大嚼大咬,接着一口生吞下去。是也不是?”魔鬼的眼光一下子变的异常犀利,象剑一样逼视着骷髅。

“你——你,你怎么知道?你是——”骷髅一震。

“他吮干了你的鲜血,然后抛下你这副无用的臭皮囊,仰天大笑着离去。是不是这样的?”风凝固了,仿佛被魔鬼森然的话音所冰冻。

“你!是你!”骷髅悚然猛怒,挣扎着用僵硬的指骨指向魔鬼,身子骨却不停地向后倒去。

“哈哈哈!”魔鬼终于忍不住一阵狂笑。嚣张的笑声响彻山谷,激落泥石簌簌而下。“可笑呀可笑!一个自命不凡的睿智修道人,一个悲天怜人的救世英雄!哈哈!”魔鬼得意忘形,又是一阵仰天狂笑,然后俯下身去,以手支地,好象因为狂笑而痛苦扭曲的模样。待他直起身来,却见俊美如花的面容已悄然褪去,露出魔鬼本来的狰狞面目,绿发红唇、青面獠牙。

“果然是你!”骷髅呆怔半晌,最后颓然倒塌,骨架散落一地。

“没想到吧!枉你学究天人,智慧圆通,也逃不出我魔鬼的掌心,识不破我魔鬼精心巧设的圈套。还有,这十多年的骷髅生涯,居然没让你有半点的长进,真是愚痴透顶,无可救药!还谈什么救世?!谈什么布道?!哼哼。”

“是呀,十年了!我自怨自艾,枯坐于这无人的山谷。肉体早已化作了一堆骷髅,只剩下一颗郁结的冤屈灵魂久久不能驱散,使我无法养成与天地长存的浩然正气,只能时时的对空冥思,回味往事。自以为经历了伟大的生卑鄙的死,便能逃脱尘世的困惑,变得冷静、超然。殊不知,正因为我愚昧的心智犯了与世知邪见同样的错误,铸成了永不能原谅和改变的笑柄。可恨你这个卑鄙的魔鬼,为何夺走了我的生命还不够,还要再来诱惑我凄凉的灵魂?”

“哼!你难道不知道我魔鬼是专以诱惑修道人为乐吗?人世是我冒险潇洒的乐园,损人是我最爱玩的游戏,它常常使我感到生而为魔鬼的乐趣。我憎恶光明,就象人类惧怕黑暗;而诱惑就是我吞没光明的乌云。我虽无力战胜圣人及其眷属,但魔鬼的本性却让我无时无刻不想侵占被光明主宰的天空。就象水与火是死对头,我与你也是势不两立的。既然你让我逮着了机会,又何妨再来一次,以满足我体验诱惑得逞的愉悦与欢快呢!哦,哦!你这可怜的骷髅,不要愤怒,也不要自责,更不要悔恨了,否则,我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倍感于心不忍的!……”说罢,魔鬼随风扬长而去,只撇下骷髅的冷光在幽暗的山谷中闪烁,微弱的似即将逝去的流星,只能引起追忆般的缅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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