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利润叫诚信—————大学生“无人小店”的社区实验始末
跑了三个贫困家庭,郑立人把卖剩下的创可贴、毛巾、电池一一都送了。
59岁的居民骨干王佩芳笑着问这个小伙子,这样一送,你还赚钱吗?
“赚!”郑立人脱口而出。
怎么赚?赚了什么?王佩芳反问。
7月13日到24日,苏州大学东吴商学院的大一学生郑立人、陆晨瑶,大二学生陈若曦,三人凑了点钱买了一批日常用品,在沧浪区大龙新村开了家“无人小店”。小店无人值守,全由顾客自己取货、自己找零。细细算账,是赚的,净利润31块钱。可现在送掉了这些东西,利润已分文没有了。“有一种利润,没法用钱算,叫做诚信。”郑立人说。这家“无人小店”在大龙新村开了11天,虽无人看守,但货和款一分不差。
“无人小店”忐忑的第一单
说是小店,其实连摆摊都不如。
一张临时借来的长条桌,摆着13种日用品:冰露、农夫山泉和雀巢三种品牌的矿泉水,清风牌小包装纸巾,垃圾袋,扑克牌,铅笔,笔芯,毛巾,电池,发圈,创可贴以及透明胶。
更谈不上店面了—————就摆在新村入口处一棵大松树下的人行道上。不过,这是小区的金三角。居民买菜、上下班,或出门乘凉聊天,都能一眼看到。
和其他小店最大的不同,是长条桌上压着张A4纸,上面写着:“诚信小店,自主购物,自主找零”。一旁,摆着他们从附近一家小超市要来的空纸盒,里面有些许硬币,用来找零。盒子,敞开着。
这样就算开张了。一切摆放妥当,郑立人转身要走。两个坐在旁边下棋的老人说,小伙子,一会要是被人全拿光了,你可别后悔啊。
老人真是好心。大龙新村是个老新村,住在里头的人很杂,谁也保不准有几个爱贪小利的人,或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更何况,老新村也没个围墙,流动人员太多……
其实,郑立人的心里也忐忑得很。嘴上说没关系,但很快又折返回来,和同伴陆晨瑶、陈若曦一人一份报纸,坐在不远处,“像个地下党”,用余光扫着。
一位60来岁的老人在“小店”前停了下来,看了一会桌上的字,拿起一副扑克牌,翻来翻去看了一会,然后对照价目表,在空纸盒里放下两个一元硬币,拿了扑克牌,转身走了。“第一单成了。”这三个“潜伏”着的年轻人轻轻击掌,会心一笑,“走,傍晚来收摊”。
傍晚,来“盘店”—————卖出去两副扑克牌、一板电池,总共6块钱。“业绩”虽差了点,但这三个年轻人却很快活。摆的货和收的钱,都一一对应,没丢一样。“我们所进行的不是简单的商品交换,而是想通过这种无人值守的方式,来测试一下这个社会的诚信度。”郑立人说。
我们能改变什么?
陈若曦是“无人小店”的初创者。她是苏州大学东吴商学院国际会计专业的大二学生,同时也兼任苏州大学赛扶社的队长。“诚信似乎已经成了这个社会的痛点。一方面,每个人都在怀疑,都在设防,都在痛斥诚信缺失给这个社会带来的危害; 但另一方面,每个人却又或多或少地有着偶尔失信也不为过的惯性思维。”来自社会上的各种纷杂声音,让这个大二女生感叹:这个社会难道病了吗?《小康》杂志社的一项调查结果,更让陈若曦心里一惊。
2011年下半年,《小康》杂志社联合清华大学在全国范围内开展"2011中国人信用大调查"。结果显示,2010-2011年,中国信用指数仅为62.7分,且从2005年以来一路处于低位运行态势。“古已有之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的美德去哪了?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的为人之道去哪了?那些心灵良药去哪了?”陈若曦决定,不能苛责别人,但每个人能够和需要去做的,就是先放下防备的心,相信别人。
2011年12月4日,苏大赛扶社“诚信小店”在苏州大学校园亮相,从赛扶社的扶贫基金中拿出100元作为无人小店的启动资金。根据方案,小店经营日常生活用品、学习用品,自主付钱,自主找零,可以赊账(自己在留言本上记录信息),定期制作财务报告,收益用于慈善助学活动。
经营至今年6月底学校放暑假,陈若曦说,自己的心情随着“无人小店”的财务报表时起时落。
第一周,心凉了半截:盈利水平为-16.5元。大家根据货品的单价、数量细细一算,得出结论,并没有发现钱货交易中存在不诚信的行为,问题应该出在偷盗事件上。
在第二周,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小店管理者赶紧调整思路,将轮值店员清点的频率增加到每天3次,每次清点后只留15元零钱作为找零之用。与此同时,校园信息墙、苏大社团网站上也贴出各种友情提醒,吁请同学共同呵护。“事实说明,人心本善。”陈若曦说,第三周,“无人小店”扭亏为盈,盈利26元。随后的几期测评,每月盈利也维持在100元左右。
今年6月份,“小店”在独墅湖校区、苏大本部开出分店。开张一月,都实现了盈利,诚信度分别为99%、90%。
敢走出去试试吗?
成功了!3家“小店”的实践就摆在面前,还容质疑吗?
成功了吗?“小店”毕竟只开在校园里,这个结果能说明整个社会的诚信度吗?
……
暑期临近,这些学生本想坐下来开庆功会的,结果,演变成了一场争论会。“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说服不了谁。”陈若曦说。
争执不下。一方说,我就把“小店”开到社会上,让你好好看看事实究竟怎么样;另一方说,没到更多更复杂的环境里测试,就不能以偏盖全说明问题。
相互较劲之下大家决定:利用暑期,选择一个社区试一试。选哪儿?“老苏州人”郑立人给出一个选项:大龙新村。原因是这个新村居民成分多样化。这是个建于1993年的老新村,总共住着8800人,常住人口5300多人中有2100人是老年人,3500多人是外来人口。此外,这个新村四处不封闭,外人可以随意进出。可以说,在新村内走动的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我们想看看苏州这个海纳百川的城市诚信度怎么样!”郑立人说。
初来乍到,郑立人上新村门口的一家金龙超市讨要一个空纸盒。38岁的老板薛烨没担心自家生意会受影响,倒替这几个年轻人捏了把汗。
“我在这里开了将近20年的店,乡里乡亲算是够熟了,但也没敢开着门自己走开啊。”薛烨说,万一家里有事,店开着,夫妻俩至少得留一个在店里,“不要说小偷小摸么,总归有人抓把散装瓜子嗑嗑,拿颗糖剥剥的”。内心里,薛烨觉得这些年轻人“很傻很天真”。
可短短两天过后,轮到薛烨傻了—————居民骨干王佩芳领着邻家的小孩去买了4支2B铅笔,完了还四处宣扬。没多久,三两两的居民来了,这个买个透明胶,那个买瓶矿泉水……7月24日,“小店”按计划结束营业。撤摊后,郑立人再次来到金龙超市,将纸盒还给了薛烨,也告诉这位好心的大哥:11天时间,除了还剩下一些创可贴、毛巾、电池,其他货款都分文不差,总共赚了31块钱。“能像你们这样开店,那该多好。”薛烨说。他对这些年轻人的收获“羡慕得要死”。
一个新村能“代言”多少
社区实验得“满分”,显然是“无人小店”在这11天里获取的最大利润。“通过我的观察,大龙新村的11天实验能得‘满分’,主要得益于这个新村相对淳朴的民风。”李兰芬,苏州大学教授、苏州大学伦理道德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从“无人小店”亮相苏大校园第一天,她就一直保持着关注。
确实,大龙新村所在的大龙社区是沧浪区的文明示范社区,文明礼仪教育、道德评谈等城市文明建设相关活动长期在社区开展。在这里,被誉为“洋韩惠民”的美国小伙科林,十多年不离不弃照顾因车祸瘫痪的中国女友陈亚焕的感人事迹,在国内外引起反响。沧浪区文明办主任薛海云说,社区所挖掘的爱国、仁义、宽厚、尚和、诚信等具有永久价值魅力的精神元素,既教育和启发了人们,也调节并促成了社会成员人格、意志、品格的完善,“现实生活中许多不确定性都因此得以融合”。而在“无人小店”开设的11天时间里,居委会社工、居民骨干也“多带一张嘴”宣传、“多带一只眼”监督。社区党委书记叶美英说,得知“小店”落户社区后,她专门去了解了一下,“这些大学生不仅是在考验人与人之间的诚信,还要把小店所得利润用来帮助贫困的同学,这本身就是我们这个社会需要宣扬的”。
于是,居民骨干、党员、居委会义工被动员起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引导更多居民把对“小店”的新奇跟风,转换成一个群体的诚信自觉。“社区居民能积极配合这种‘道德实验’,这说明大学生们开出的‘无人小店’契合了社区居民的共同意愿。从内心里,居民是渴望守望相助、道德向善这种生活环境的。”不过,李兰芬说,受时间空间范围的局限,大龙新村还不能“代言”社会诚信度,“满分”这个结果也不足以成为评估社会诚信的依据和模本。
李兰芬评价说,诚信要通过自律和他律、内在和外在两种力量来建构。就“无人小店”的成功而言,主要依赖于自律和内在的力量,也就是说公民的道德自觉。“那么,他律的、外在的,是否能与这种自觉相匹配呢?”李兰芬说,从伦理学角度说,诚信建设作为一个系统工程,“单腿向前”无法支撑整个诚信体系。“从教育层面来说,‘无人小店’是个极好的载体,帮助受众形成社会共识,并使诚信成为公民自觉和社会风尚。”李兰芬认为,在此基础上,还需要补漏社会历史条件中的空缺,比如,需要政府诚信的示范效应、完善市场机制对诚信的考评与约束,以及法律的强制性,等等。
社会评价或赞或弹,但陈若曦很坚定,“若能起星星之火的作用,我们就已足够”。
新的学期尚未开始,新的“无人小店”发展计划已经拟定—————开到校园内每一个教学楼、宿舍楼内。下学期,校园内新增2家,再进3个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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