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巴米扬大佛山洞

　　《世界新闻报》驻阿富汗特约记者/许双余报道：2001年3月，前阿富汗塔利班政权不顾阿人民的反对和国际社会的压力，悍然炸毁了“塞尔萨尔”和“沙玛玛” 两座举世闻名的巴米扬大佛。4年多以后，本报特约记者日前走进百废待兴的巴米扬，采访了居住在巴米扬大佛山洞里的侯赛因一家——他们是这里的最后一个山洞人家。

　　沿着一条挖于1500年前的狭窄隧道，记者终于爬上了50多米高的 “塞尔萨尔”大佛悬崖的壁龛顶端。现在，大佛的拱壁已被清理得比较平整，没有炮火轰炸过的痕迹。放眼看去，前面是一派典型的阿富汗田园风光：荞麦地、 苹果园以及被泥土墙分割的村庄。侯赛因一家，就住在这座山上。

　　“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到大佛山上的山洞里钻来爬去捉迷藏。每当日出或日落时，从远处看大佛山，就像是一幅巨型的山水画……可惜现在再也看不到大佛了。”70岁侯赛因老人对记者如是说。老人嘴里的牙齿掉得不剩几颗，黝黑的脸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此时，我们坐在巴米扬大佛山上的一块大石头上，抬头望去，只看到千年大佛遗留下来的巨大的、空空的壁龛。

　　家园被塔利班烧毁，

　　只能住在山洞里

　　侯赛因老人只有一个女儿，如今12个人的大家庭已是四代同堂。他们住在半山腰上的山洞里，记者被主人邀请去当了一回“山洞客人”。

　　所谓的家，就是两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昏暗洞穴。硬硬的泥地上面，除了铺着的几张破布，什么都没有。洞穴外面一块被山体遮住的地方就是厨房，里面放着一口大锅和几件简陋的工具——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

　　大佛山上遍布大大小小上百个洞穴。塔利班倒台后，大约70多户人家陆续迁回巴米扬山谷，因为家园被毁，山洞就成为他们的容身之所。为了让他们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阿富汗政府和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在山脚下建造了一些房屋，其他人家陆续搬离了山洞，但是由于房屋不够，侯赛因一家成了留在山洞里的最后一户人家。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巴米扬，在塔利班统治之前，我给一户人家种地。那时，我住在那家人给我提供的房子里，后来我还攒钱买了一些牲口，生活还过得不错。”侯赛因老人眯着眼睛使劲辨认着方向，然后用手指着远处，说那里就是他家以前所住的地方。

　　“自从塔利班占领这里后，他们放火烧毁房屋，见到男人就杀，连小男孩都不放过。人们带孩子出门时，为了保全性命，无论男孩女孩，全都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后来，人们逃到其它地方，我们家也是那时候离开的。”

　　“每个人的脸都被烟熏成了黑色”

　　由于没有房子和土地，侯赛因一家生活得十分艰难。老人的女儿大约50岁，她说：“现在只能靠我丈夫和大儿子在城里打零工来维持，他们为一个法国勘探公司打工。但是那个法国老板一年只来巴米扬两个月，所以他们也只能在那里工作两个月，其他时间就要到劳务市场找一些临时的工作。他们每天能挣到6美元，这对于我们这个12个人的大家庭来说，实在不够！”

　　“现在为了喝水，我们必须每天从山下一桶一桶地挑上来。夏天还好，冬天就很难过了。为了取暖，我们必须整夜烧炉子，早上起来，每个人的脸都被炉子冒出的烟熏成了黑色。”

　　中午时分，侯赛因老人的孙媳妇开始给全家人做饭了，食物非常简单——大饼和土豆。我问他们现在最需要什么，侯赛因老人说：“当然是一间房子和一小块土地了。我的孩子们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不能每天只在山上跑来跑去。”

　　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子围着我这个异乡人叽叽喳喳，丝毫不怕生，他们都是老人的外孙。7岁法蒂玛特别活泼，她说：“希望每天都有人来这里，平时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非常闷，游客来了我可以和他们聊天，跟他们玩。”她亲昵地靠在我身上。听到这些，我心里非常难过，不由自主伸出手搂住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出土文物”。

　　巴米扬大佛，曾经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佛教信徒和旅游者，为巴米扬地区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但战火摧毁了佛像，也摧毁了巴米扬的经济。侯赛因老人从小生活在大佛脚下，跟他说起大佛的重建，老人的脸舒展开了，仿佛想起了以前那些好日子。

　　重建工作异常困难

　　自从塔利班摧毁了两座大佛之后，国际社会一直试图开展重建工作，使大佛的雄姿得以重现。也许大佛重现那天，就是巴米扬的旅游业复兴之时，侯赛因一家也就可以搬出山洞了。

　　但是重建工作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巨大的困难。阿富汗文化信息部文物研究中心负责人帕依曼告诉记者，无论是否完整，巴米扬大佛都已经成为阿富汗历史的一部分，如果在原地重新开凿新的大佛，其价值完全不能和被毁的大佛相比。

　　部分考古学家则认为，应该保留这些空壁龛，以让人铭记塔利班在这里犯下的滔天罪行。此外，如果按照某些人的建议重新粘合大佛残片，则只有一半可以修复，另一半还需要新材料。而且据估计，重新修复大佛的费用高达3800万美元，如此庞大的开支令阿富汗政府望而却步。

　　有望用激光重现大佛

　　但令人欣慰的是，目前有一个方案可以让从未见过大佛的人一饱眼福。最近，一位名叫山县广卫的美籍日裔艺术家宣布，他正计划通过先进的激光技术，在巴米扬大佛遗址上重现千年佛像的面貌。他准备用14套激光系统，从6.5公里外向漆黑的峭壁发射140个层叠的佛像影像。激光影像包括绿、粉、橙、白、蓝5种霓虹色，每个图像均可持续不断地变换色彩和图案。整个作品可高达37.5米至52.5米，与原先的两尊巨佛大小相同。

　　这一预计耗资900万美元的计划，在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阿富汗政府的反复考核，确定这一方案不会对巴米扬大佛遗址造成伤害后，在去年有条件地批准了这项佛像“重塑”计划。4年前被塔利班政权炸毁的巴米扬大佛，有望在200 7年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背景

　　山洞是古代佛教徒

　　的修身之所

　　巴米扬佛像群位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西北的巴米扬镇东北郊的山崖处，那里遍布大小石窟6000余座。石窟群中有 6尊傍山而凿的佛像，其中两尊巨佛“沙玛玛”和“塞尔萨尔”分别修建于公元1世纪和5世纪。

　　公元3世纪中叶，当时的巴米扬是一个佛学中心，世界上不同学派的佛教徒来这里研读佛学，山壁上的众多山洞曾是古代佛教信徒的修身之所。公元9世纪，当地的佛教徒逐渐皈依了伊斯兰教。

　　塔利班政权垮台后，当初躲避战乱的百姓逐渐回到故地。由于房屋被毁，众多家庭不得不穴居在巴米扬佛窟中。20 03年7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巴米扬大佛所在地巴米扬谷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为了保护大佛遗址，阿富汗政府要求所有的洞穴人家都搬离大佛山，并给他们提供了一部分房屋和帐篷。

　　唐僧曾赞叹巴米扬大佛

　　在历史上，巴米扬也是连接中亚、西亚和南亚商路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地处丝绸之路。中国唐代高僧玄奘去印度取经时，曾经在巴米扬逗留过一段时间。他在《大唐西域记》里写道：“王城东北山阿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光耀，宝饰焕烂。东有伽蓝，此国先王之所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