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察：追忆净慧长老最后一次灌顶

佛菩萨莲花般的手掌按在我头上——追忆净慧长老最后一次灌顶

法眼寺 耀察

　　“我师父今天凌晨圆寂了！”

　　“什么？谁？老和尚吗？净慧长老？”

　　“恩。”

　　“天哪，真不敢相信，怎么走得这么快！好像才八十岁呀！”

　　“是啊，我师父是1933年出生的。”

　　这一段明一法师和弟子们之间突然而简短的对话，发生在2013年4月20日早晨7点半。

　　这一刻如此不寻常。时间仿佛终止，空气似乎凝固，大家的心被无常狠狠地剜了一刀。

　　这一刻之前，一切显得跟以往一样寻常。法眼寺平静地迎来第44个禅七的第一天。师父一如往常地带我们坐完一个半小时的早课香。

　　这一刻之前的10分钟，法眼寺刚发生了一件大喜事，诞生了又一位荷担如来家业的佛子：师父给一位94年出生的小伙子举行了庄严的剃度仪式。

　　这是明一法师去年6月被净慧长老派驻法眼寺任监院以来，在10个月内剃度的第七位出家人，也是第三位90后。前两位都是刚从名牌大学班毕业的高材生，这一位则是一个多月前从郑州一所二本院校“逃”出来的大一新生，怎么都轰不走，铁了心要在法眼寺出家。我亲眼看到，这个身高近一米八、颀长英俊的19岁青年，穿上明一法师送的僧袍，笑容灿烂得象春日的阳光，犹如幸福的鸟儿，飞一般地跑向法堂。

　　这一刻之前的夜晚，天地似乎也发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新老“交接仪式”，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把法眼寺禅堂的大门撞击得嘎嘎作响，带来一场倒春寒，然后，又送给我们一个水墨色的早晨。

　　在这样一个让人永远难以忘怀的早晨，耀察记忆的天空被一轮无比灿烂温暖的太阳打开了，我突然无比悲伤、感动又庆幸地明白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可能是最后一位领纳净慧长老灌顶赐福的幸运儿！

　　事情发生在蛇年春节前夕的腊月二十五，四祖寺35天的冬季禅七法会刚刚结束，我在这里体验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禅七，打了最后两个七，然后决定留在四祖寺吃年饭，感受寺院特殊的年味。

　　这次在四祖寺打禅七，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禅门泰斗——净慧长老，因为听说他老人家咳嗽得厉害，在养病。这期间，我曾经悄悄地跑到方丈室的院子里打探，得到的却是一片空旷和沉寂。

　　2013年2月2日四祖寺冬季禅七解七那天，明基师带我们去向老和尚“销生死假”。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因为头三个七没参加，没能去参加过向老和尚“告生死假”的仪式。所以，我只是懵头懵脑地排着队跟大家一起进方丈室，还高高兴兴地以为能见到老和尚了呢。没想到，方丈室的客厅里空空荡荡，不过能感觉到一种十分温暖清净的气场。明基师就当老和尚坐在椅子上似的，带着我们下跪顶礼，气氛庄严祥和。

　　打那以后，我基本上打消了短时间内见到老和尚的念头，但心里却坚信总有机会见面的。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三天，就喜从天降。

　　我本来以为，吃年饭只是寺院里的法师、常住居士以及少量留守居士的“内部活动”，没想到却完全是开放式的，来者不拒，结果寺院周边的乡邻涌进来700多人，大小斋堂的圆桌坐得满满当当，一派喜气洋洋。

　　眼前的情景触发了我强烈的职业病，我顾不上吃饭，拿着相机四处穿梭拍照（详情请看法眼察博客的连续报道）。就在接近尾声时，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个身影：净慧长老！

　　紧接着，老和尚身上散发出的不可思议的气场，让我仿佛触电般地被击中，心里无比欢快地迸发出巨大的赞叹：佛啊！我真的见到佛了呀！眼前这位不就是佛吗！

　　我绝对可以说，虽然有着20多年的新闻从业生涯，也算得上“阅人无数”，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净慧长老这样的人：浑身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既像一位亲切平常的邻家长者，又仿佛一位超凡绝尘的天外来客。瘦削苍老的面容慈悲而坚定，目光温润而清亮。尽管因为病痛，被侍者和另一位居士搀扶着往前走，可身体轻盈得像一朵祥云，脚掌接触地面时很轻很柔，气韵生动，步步莲花。

　　我像一粒小铁屑遭遇强大的磁场，倏地被吸附到老和尚身边。我迅速贴上去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不顾路上的灰尘，趴在地上便拜，一边说：“师父，我读过您好几本书呢。”只听老和尚亲切地说：一拜啊。我好像很快拜了三拜，然后，又不由自主地跟着往方丈室方向走。

　　进得方丈室，发现已经有十多个人在候着了。老和尚被搀进了里间大约十平方米的小会议室开会，另外十多人在客厅等候。

　　大约半小时后，会议室门开了，趁着一些人进去，我也混了进去。只见老和尚满脸笑容地跟大家打招呼，一些人跪下来请求灌顶。我心里清楚机会难得，也瞅空跪到长老脚下。很快，一只宽大、柔软而温暖的手掌按在我头顶上，我潸然泪下。

　　不一会，老和尚走到客厅，这里等待灌顶的人已排到方丈室门外，大约有七八十人。只见老和尚凝神静气，口中不停地念着什么，手掌一次又一次地伸向每一个头顶，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平等。一旁的侍者则送给每个人一串佛珠。我发现，现场有一团奇特的祥光笼罩着，每个接受灌顶的人，都满怀欢喜而去。

　　当最后一个排队者离开后，我突然下意识地跪拜在老和尚脚前，想再一次领略和确认灌顶的滋味。这一次，因为佛门永不拒绝任何一个众生的平等慈悲，我又如愿了。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到按住我头顶的，是佛菩萨莲花般的手掌。从此，整整两天，我血管里始终流淌着一股奇特的暖流，我仿佛链接上佛菩萨的能量网。

　　就在老和尚即将离开客厅的一刹那，不知一种什么灵感支撑着我，我突然举起相机，抓拍最后一张照片。

　　还大喊一声，“师父，笑一个！”

　　奇迹又出现了！正如佛经上说的，佛菩萨的境界是众生有感就有应，净慧长老突然冲着镜头璨然一笑。

　　不，他是对虚空中无边无际的众生璨然一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