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的开悟
此次应中华传统气功研究会的邀请,在北京大学讲了些有关气功的问题。又承朴老要我来中国佛学院作短期讲学。得有机会与各位老师和同学们见面,内心非常高兴。我对佛学造诣很浅,由于时间关系又来不及准备。我想,与其说对各位同学能有什么贡献,还不如说同学们能对我有所启发,更希望各位老师多多指正。
我今天想就释迦牟尼佛的开悟谈谈个人的看法,以期抛砖引玉,引起同学们讨论的兴趣。释迦牟尼为了解决人生的痛苦问题而出家,因开悟而获得解决,他讲了四十九年法,其目的如《法华经》上说:“如来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这大事因缘又是什么呢?就是“为开示众生悟入佛之知见”,而同归解脱。可知开悟的重要了。现在先从科学、哲学、宗教这三者交涉关系和佛教在宗教范围内占什么地位谈起。
一、科学、哲学、宗教
科学是对一定的对象,具有系统的知识。它是为了研究方便,从宇宙的整体中人为地划分为若干片断而给以叙述的。事实上绝没有孤立独存各不相关的纯物理、纯化学、纯数学等等现象,而是错综组合在一起,并不能截然分开的。比如以“一”这个数字为例,除了联系到具体事物,用一头牛、一棵树、一张桌子等办法来显示,从哪里找得出个具体的孤零零的“一”来呢?因此,尽管科学是属于人类比较确切的知识,但在知识系统内,它不是整体性的,不是本质性的。连同远远没有为科学所涉及的范围,而又和人类生产息息相关的一些问题,例如,人生是有价值的还是无价值的?人生有没有值得追求的崇高目的?生命是否就是蛋白质或其它物质的变相或是另有来源?道德行为的最后保证何在?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宇宙有没有永恒,有没有最后的归宿?等等,这些都在实验室里难以得到答案,为科学方法所难以措手的。而人们在思想感情上,在精神生活上又要求有个下落才能得到——哪怕是暂时的安慰,这就不得不让位给哲学了。哲学的研究固然不能忽视科学的成果据以为推断的基础,但哲学的突破时空,陶铸万象,平衡心物,究极天人的航向,有非科学所能范围,反而时时对科学起着审查和启发的作用,这是有史实可以证明的。但是哲学等同于科学,同样走的是倾向于理智的道路,它是循着逻辑思维的活动,期望对科学所难以措手的问题,配合起来得到一些解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武断也不盲从,于其所不知,宁付阙如。因而展现人类在哲学上所得的成果,与其说解决了什么问题,毋宁说仅仅提出了些问题而已。宗教则不然,它在问题的视野上大体同于哲学,不同的是,它不是仅仅索之于理论,不是从自己提出的一些假说据以归纳分析演绎推证,而是依靠先觉者——教主的直接经验和说教,依之实践,再印证以自己的直观、信仰和直接经验,达到心心相应。它是走的另一条道路。自然,宗教中所谓解决,不一定能得到科学上的承认。但是出于成千上万的人依据宗教的方式所得到的直接经验,由此而得到的思想上的安慰,也不是可以轻易否认的,也许蕴藏着新的智慧源泉。宗教和其它事物一样是历史的产物,有其产生和消灭的过程。不过,它的消灭,必定在于它们提出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以后,而那时也许是和科学哲学在真理上的大会师,殊途而同归了。据个人的体会,这也许是党的宗教政策是长远的不是权宜之计的意义之一。绝不能以近视的眼光,简单的一味以迷信看宗教,以为很容易地就可以一笔把宗教勾销,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唯心论”呢。
二、佛教在宗教中的地位
在宗教中佛教又有其特殊地位,那就是它是站在无神论方面的。佛教认为事物是相互依从的“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独一无二,创造天地万物的造物主是不存在的(这里只是介绍佛教的特色,没有抑扬友教之意)。因此主张个人或集体的命运唯有依靠个人和集体各自的努力去掌握。这就不得不重视因果律的客观性,不得不崇尚理智,以期能正确地选择应走的道路,努力的途径,除了加强闻、思、修,戒、定、慧的学习,更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求超逻辑思维的“拈花一笑”——开悟。
为了更能明白佛教在宗教中属于“无神论”,和它的“业力说”,对此事多讲几句。佛教主张一切法缘生,认为世界上绝没有一个孤立的事物,都是在一定的条件下而形成或消灭,万法平等,互相影响即互为缘起。绝对没有一个什么特殊的东西,绝对出于万物之上而支配万物。如果有造物主的话,同时也就有我们,也就有万物,佛是建立在众生基础上才有佛可言的。为了救度众生出苦海,超生死,兴慈运悲才有佛的三身四智。佛是因救度众生而圆证菩提的,若没有众生,佛的智德就不能产生。因此佛教虽然是宗教,但是它是“无神论”。虽然佛教在经典中也涉及到鬼神的说法,但认为所谓那些神,跟我们一样,好好坏坏不等,无非是依其所作所为的善善恶恶而决定其地位的高下。所以我们也可以成为神,我们都可以修成观音菩萨,和观音菩萨一样,没有哪一尊佛高贵得人都修不到,就看我们努力不努力,努力则皆可成佛。佛教不但主张人人都可以成佛,进而主张一切事物都在缘起之中,认识和被认识应当不能离开而各别存在,所以有的大乘经典甚至主张“有情无情悉皆成佛”。《涅槃经》上就是这样肯定了的,认为人人能成佛,而所谓“神”也就不那么稀奇的了。举一公案:唐代有一和尚号称“破灶堕”,据说他们所住的山上有一灶神很灵验,许多人去供养他,希望能得点好处。而这个灶神要吃荤,人们须为它杀猪宰羊祭祀,破灶堕和尚手提拐杖指着灶说,你本来是土木合成,你有什么灵。用拐杖在灶上敲了三下,灶就垮了,忽然有个异样的人,拜倒在和尚面前说,我就是那个灶神,因罪恶深重被困在此受点香烟,自己无法摆脱,今天得闻师父给我说无生法,得了拯救。云云。可知佛教的所谓神,并不那么神。佛教既是“无神论”者,所以要解脱不能依靠外来力量,主要靠自己,除自己解脱自己,再无第二条道路。虽然佛教中有劝人念阿弥陀佛往生佛国的一派,但无恶不作的人绝不能往生。同时必须努力守戒,修定慧修诸善行。可知生净土也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为前题,阿弥陀佛只是增上缘,使你改变一下环境,等于说易地疗养——极乐世界。风声鸟声都在那儿念,念什么呢?还是念的苦、空、无常、无我,往生了还得听弥陀说法。阿弥陀佛讲的依然是苦、空、无常、无我的道理,还是要求你开悟的。佛教是“无神论”者,一切须先从自己做起,就必须努力戒定慧的修持,必须认识因果,必须有缘起正见,否则修也是白修。业果缘起的道理既明白又深刻,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不到。若没有因果律,我们自己也无法解脱了。正因为有因果律这一客观规律,所以作善有善报,作恶有恶报。我们就是在这因果律指导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善事作多了,功德增长,恶事减少,罪过一天天就减少了。但仅仅靠这个还不行,必须还要开悟,证诸法实性,证二空无我。在人天道仅靠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也就足够了。这主要在于离欲,欲是贪著财色名食唾,色声香味触等,善恶行为的混杂,需要看离欲的多少而为衡量。
三、气功与禅定
现在流行的所谓“气功”实际上也是定的一部分。初禅离生喜乐定(地),离了欲即能得到“气功”的效应。所谓别解脱戒重点即在于离欲。据说把二百五十条戒守好,现生即证阿罗汉果。离欲之人睡眠、饮食、男女自然减轻。他们说这有气功那有气功,我说主要看他是否离欲,例如看他爱不爱钱就是最有力的检验,见了某种东西还要如何,再看他瞌睡减轻否?饮食男女过重否?还有得定要精神凝聚,散而不聚是不行的,一般人对前面不漏精是知道的,却少知道肛门漏神,背后漏气。人临睡时要伸懒腰打哈欠,眼皮垂沉;这些现象就完全是从背后散动之故,瞌睡眠眠。精不漏、气不散、神不驰,心志宁静、呼吸深深、诸欲自然由轻而微以至于无。还有饭量,“气功”开始,饭量增加,瞌睡香甜是好的,但长期如此就成为功夫没有进步的兆头。得定之人必然呼吸深长,能较常人吸收空气中丰富的营养,饮食逐渐减轻是很自然的。精气内困,神不外驰,身心疲劳的消除,也就不需要很多的睡眠。精神很好,不吃饭的功夫好,但必须随其自然减少,都是自然而然,如果勉强不食不睡,那是要生病的。得定之后,身心随时都非常快乐,喜属于心,乐属于身,喜乐感生起时,如遇见仇人,你对他觉得可爱,这一切都是以离欲为其最初基础的。守戒开始时有点困难,可是连这点资本都舍不得,你就得不到定。《大毗婆沙论》说定中之善达到遍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喜,喜至于充满,就可以腾空。因为一喜身即轻,全身解放,骨肉具融,轻安自在,乘风就可以起飞,是有可能的,一切神通也就相因而来了,不能说没有点道理啊!神通不全是假的,都是从定中得来的,而守戒是修定必不可少的准备。佛教持戒也有很多善巧,并不是那么呆板,既要严肃又要方便,若把那些戒基本上守好了,你去试修定,那快得很。你说坐在那儿不是昏沉就是掉举,实际上不修定时你何尝不昏沉。须知处理事情不恰当即是昏沉。身在此地心在外即是掉举。不过在修定时,显得更直接罢了。只要你达到不昏沉不掉举,得第一定之前相,尝到甜头,才知道这是真的,你不要认为这不可能。我初到西藏与五格西家属一起进藏,住在结绒康村第二层楼,听见背后“冬冬”之声音,第二天看见有一喇嘛,坐在很厚的间毛垫上盘上腿,腰一弓,头一伸,腾身一跃,身就起得几乎和我们住的楼层平起来,如此一起一落,连续四五次。虽说他很勉强的,一般人勉强也做不到。第一禅定之喜乐,是色界喜乐,尚须离欲,何况想成佛,如果连一般的戒都不能持,那还行吗!再说出一辈子家所为何事,连第一禅定都没有得,岂不可惜。气功界很有些有功夫的人,但佛教认为算不了什么,仅仅是少分或者说尚不是定。而这并不是佛教的目的,只是为了开悟而修定,绝不是为修定而修定的。悟证诸法空性,也不枉出一辈子家,只要有决心这也不是很难的。
四、释迦佛悟的是什么法
一般地说,佛在菩提树下悟的即是缘起法。“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是假名,亦是中道义。”这见于《中论》的三是偈,它概括了佛法全部精义。天台智凯大师就是从此偈而悟天台三观的,根据此偈应当强调指出,不要把自己放在缘起的关系以外,绝对不要忘记了自己。只要讲缘起,一定把自己放在其中,不然不成为缘起。如圆离不开圆心一样,你的环境怎么会离开你呢?这一点得记住。很多人讲缘起,很容易忽略自己和环境绝不能分离的密切关系,缘起把自己忘了,谁在讲缘起。自己所处的环境,上至银河系的宏观世界,小至微观,以至基本粒子,都以你为中心。你必定是缘起的组成部分,一个主要成分。佛教讲缘起与一般科学讲缘起不一样,科学家承认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世界上没有什么独立的事物,这是我们与科学、哲学相通的地方。但哲学对主客观不可分离的这一点,主张不一致,科学则不强调,而佛教非强调这点不可。讲缘起绝没有离开自己,与外物同属于一个缘起系统,不能离开自己谈缘起,离开自己绝没有和自己有关系的外在东西。只有在此前提下才能认识到开悟的重要意主义。不然,你开悟了管外界什么事。开悟即是通过自己和外界的联系而开悟的。佛已超越思想,同时也离不开众生。知道此理,你才知道“亦名是假名”的重要性。一般讲缘起,只讲“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对“亦为是假名”往往忽略。离开我们而安立之名是没有和我们有关系的事物的,这是缘起论的正观。
五、十二因缘的目的和意义
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参究四十九天,终于彻悟了三世因果的“十二缘起法”,证实了世出世间的苦集灭道,建立“四圣谛”。苦集二谛是从流转上看十二缘起,灭道二谛是从还灭上看十二因缘,总括起来就是“染净因果”。苦集为染,灭道为净,染净因果可以说概括了佛法的全体内容。人生的过去、现在、未来就这样迁流不息如环无端,产生困缘果报的轮回现象,就是三世轮回的具体说明,如果我们不相信三世因果,从一方面说,无法说明人生各种不平等的差别现象,从另一方面说,短短的人生有何意义?人生将是多么悲观啊。由此,我们必须重视三世因果的道理,确信染净因果的酬报不虚,由六凡位逐渐修证而得四圣位的解脱之果,才是正确的出路。
“十二缘起”是佛法说明人生流转缘起的基本公式。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后世果,“无明”缘“行”,“行”缘“识”……直到“生”缘“老死”。“无明”就是烦恼,就是与生俱来的实执,人们只要动心就有实执,就会产生烦恼;又由烦恼熏成无明习气,又产生现行,烦恼如环无端,轮回不息。欲息轮回,须断无明,欲断无明,唯有开悟产生无我智慧,才办得到。上一辈子的“无明”,产生了“行”,由此引发了今生的“识”、“名色”等,以至下生的“生”、“老死”等。有了习气,前因后果,前生的因决定了此生的果,从今生的现状便能推知前生的因;欲知下辈子的果,也只需看你现在的行为就够了。这十二因缘,也叫“十二有支”。
佛陀根据十二因缘的观察总结出:“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的缘起正理。由此可知,要想灭“老死”,就要灭“生”,要想灭“生”,就要灭“有”,乃至灭“取”,“爱”……以至灭“无明”。佛陀在菩提树下开悟,悟的就是这一道理;众生的颈上都套有一副看不见的枷锁,这就是十二因缘。我们长期以来都被这副枷锁套着而不得解脱,等于是判了“无期徒刑”,令人可悲。唯有佛陀为我们找到一条解脱的道路,那就是以般若觉性照破“无明”,便不再受生,不再轮回,更由此可以超凡入圣。先从现实上讲,人们的行为,一种是出于被动的,受条件的限制,不能不这样去作;另一种行为是主动的,要这样作,愿意这样做,就能够这样的。被动的行为是受既成事实的支配,只能随顺消受,难以改变,任之而已。应当重视的是主动的行为,就是我们自愿去作的行为。首先是因有所感受而起了爱好,由此追逐贪求,想据为己有,就名“取”。取则有了习气。如抽鸦片烟、吗啡,抽上了瘾。瘾不发作时与好人一样,抽鸦片的人首先打哈欠浑身疼痛,百般苦处,这时瘾发作非抽不可。由爱而取,由取而有就是这个道理。学习也是这样,学习到手的东西,平时无影无形,待你作文或讲演时,它产生了作用。瘾有好也有坏,研究学问,喜欢艺术,爱好文学都会有瘾,有了瘾,它就牵着你,遇到条件成熟就会发作。这不是一个人,整个人类社会,风气所尚,大家都爱,就形成社会力量,便不能随意取消。同样一个伟大的事业,也就是因这喜爱产生了取的结果。依此而推,谁在爱呢?谁在取呢?不能没主体,由受领纳外镜产生苦乐等感觉,择爱而排苦。没有一件事物没有个自己,由自己的六入——眼耳鼻舌身意,才能接触外境产生感觉,六入又须依靠不显著的名色即心身前位,初在胎中的色心胎基,这又产生自前生业力投入胎中的识。从触受、六入、名色以至识全由于前生业力的招感,都不由自己,比如外境东西一来就受纳,苦、乐、无记全出于被动,随境而转。以六入论,有的生出来眼好,有的耳好,有的个子高,有的个子低,在胎中有的强壮,有的虚弱,这都不由自主,毫无选择。又如有的记忆力好,有的理解能力强,有的长于处理事情,有的长于研究学问,有的嗓音好,有的臂力大,千差万别,说之不尽。这些不由自主的现象有没有原因呢?如果不承认有原因,果不自生,这些差别从何而来?并且这些情况既不自主,不能改变,幸运的合该幸运,倒霉的合该倒霉,愚昧的合该愚昧,聪明的合该聪明,美的该美,丑的该丑,原因就在于前生的种种造业感得不同的果报,佛教称为“业果缘起”,以业果把前生、今生、来生贯串起来,就不是“无因论”、“偶然论”,而人生就有了正确的出路了。一般人把儿女的生因和生下来的差别都归于父母,佛教的业果缘起是反对这种说法的。佛教认为父母是外在条件,没有父母的外在条件我们自然是生不出来,单靠父母的外在条件也不行,这很重要。父母外在条件为缘,是增上缘;我们自有自种称亲因,又叫作因缘;人的现世生命是自己的亲因和父母增上缘合起来而产生的。比如一花园内,同样的土地、同样的雨露、同样的人工、同样的环境,为何花朵万紫千红,各各不同?为何牡丹是牡丹,芍药是芍药,菊花是菊花。外在的条件一样,但内因即亲因各异,所以缘生而因果不乱,其理由即在于此。因果乱了那还了得,你作事我替你受,你吃了我代你饱,我瞌睡了等于你休息。眼看声,耳闻色,世界岂不乱了套。同样是人,为什么释迦牟尼成佛,我们仍是凡夫,同样的互浊恶世,为什么幸运的幸运,倒霉的倒霉,成佛的成佛,下地狱的下地狱,因果不乱根据何在?佛法认为缘起法有两个主要因素:一是因,是主要的;一是增上缘,为助伴的。两者缺一不可。再以花园为喻:土地、阳光、人工、水分是增上缘,花的种子是因,花各有其种,即内在根据;土地、日光等是外在条件,以辩证法说内外和合才能产生事物。我们自己也各有其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亲因。仅因不能形成事物,仅缘也不能形成事物。在缘起中,又自有主次之分。如会场上听众与主席互为缘起,但在缘起的会场上,毕竟听众是听众,主席是主席;因缘、增上缘的关系也是这样。所以有的父母愚昧而生下来的小孩很聪明,有的父母聪明生下的后代却很糊涂,种种差别,就易于得到解释。如上述并不是说人们的差别现象不受父母的影响,但父母毕竟是增上缘而非亲因。有些孩子再教,进步仍然有限,说明只有增上缘还是不行的。增上缘再好,代替不了亲因的功能。后天的措施,必须有内在的基础。十二因缘中的“识”即你自己,你有此业识的行动,才投了胎,没有业识的作用,你为什么会投胎呢?这在十二因缘中现生即从此起,依次名色、六入、触、受都归在果里,这一段过程你就无能为力了。业力所牵,你想选择好的地方去投胎那是不可能的,全不由你,心不由己,而取决于你过去所造的种种业,经过爱、取、有,有善有恶又产生了新的业,“有”就是业,又是来世的因了,而造业之因即“无明”,无明即执一切法为实有的错误认识,产生了“爱”和“取”。
六、三世因果和道德的关系
佛在菩提树下开悟是和十二因缘有关的,这点为大小剩佛教所共许。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说,在它上面建立的三世轮回,也即佛教全部理论的基础所在。
三世因果的问题,确实值得我们佛教徒认真研究,真正相信。若不信此,便将佛教的缘起理论推翻,不但三大阿僧只劫成佛的事成为子虚乌有,就是即生成佛,即生开悟也成为毫无意义,而所谓善有善报、恶有善报的道德评价问题,也将成为理论上不可克服的难关。
要想不再轮回六道,该从何下手呢?首先应该从破“无明”下手,而不是从别处下手。若从“老死”下手,“老死”不用你下手,它自然就会结束的。从其它支分下手充其量为搬石压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有从“无明”下手,才能解决生死的根本问题,把无明一断,后面的锁链也就统统断掉了。
佛教的总纲是“四圣谛”:苦、集、灭、道,这四字把三藏十二部全部概括完了。三世因果若建立不起来,“四圣谛”也将难以成立,那就没有佛教可言。生命如在一世就完了,那作善作恶有何关系呢?道德行为的价值就不能得到保证,所以,这个命题(三世因果)佛教决不能让步,旁的还可以通融,只有这点必须坚持!可是一般人不懂。我曾遇到不少的知识分子对我说,研究佛教是应该的,佛教的哲学是有可取之处的,如果把三世因果的“迷信”说法去掉就好了。这真是笑话,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人都应该讲道德,而所谓要讲道德,便意味着或多或少地要作出一点自我牺牲。如交朋友,要对得住朋友,便要在精神上或物质上帮助他;孝敬父母是如此,爱国家、爱集体无不如此。为了国家利益就应当牺牲自己的私利。我为什么要对他人而牺牲呢?为什么连我的生命都可以作贡献呢?这就涉及到一个道德行为的根据和保证问题,佛教的因果说对此作了比较圆满的解答。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种下什么因,就会收获什么果。道德行为的保证唯在于此。只要相信这点,你就会自觉地讲道德,而不敢不讲道德。反之,如果不相信因果说,不相信十二因缘,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那就天不怕,地不怕,为了现实自己的私利,什么为非作歹的事都可以干得出来。希特勒之流的法西斯匪徒为了扩张一己的权力欲,不惜搅乱世界,喋血欧洲,践踏人类的尊严,毁坏人类文明。如果相信因果报应,何至于如此毫无忌惮?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人群败类终于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得到应有的惩罚。这难道不是讲明业果酬报的最好例证吗?
道德和良心似乎是密不可分的。我们有时说,良心不安,就是以良心的安不安作为道德根据。但良心说往往要涉以“天”、“神”关系,作为良心的来源,这是难于自圆其说的,且仍然不能解释善不必有善报,恶不必有恶报这个有碍于道德行为的铁限。唯有佛教所主张的业果酬报的道理,才能把道德行为上的“动机论”和“效果论”统一起来,作出圆满的解释。
七、佛学与哲学
近代哲学家非常重视“生命”问题,以生命为中心产生了不少的哲学派别,人的生命从何而来,一般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人的生命由低级逐步向高级进化而产生的,另一种说法认为人从另外一星球上来的。佛教持后一种说法,经文载有我们人类的祖先,是从“别的天界”而来的。谁对谁错,尚无定论。理论上佛教认为人的生命有他的“因”,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因。这种因,互不混乱,所以又叫做“亲因”,又称为界,亲因如果没有外缘是不会发生作用的。同样,外缘没有亲因也不会发生作用的。亲因与外缘和合,组成各自的体系,沿亲因的规定性而生生不已。因此,生命的延续是来自它的种子,其它外缘是资助生命发展的条件,并不能无中生有,凭空产生生命。这就是佛教的“缘起观”对生命来源的解释。
有生命就有欲望,与外界接触就产生要求取舍,这就是意志,所以西方的“生命哲学”又称为“意志哲学”,是以意志作为生命的本质的,德国十八、十九世纪的哲学家叔本华持“意志”说,他认为无论自然现象、社会现象都是意志的表现,但意志欲并不是好东西,它贪求无厌,永远没有止境,总是向牺牲他人、满足自己的方向发展,必然要产生人与人、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相互间的斗争残杀,造成人生的悲剧。因而人们应该抑制意志,过少欲知足的生活,以期减少人类的痛苦。
德国十九世纪的哲学家尼采,他继承和发展了叔本华的抑制论,一反消极而变成为积极主张“成立权力意志论、超人论”,他的主张每每反常,例如,他在分析人是恶或是善时,主张排除善,发展恶。在他看来,一般人所谓的爱,实际上是出于畏惧,因为怕别人有所危害于自己才说爱的,而这正是使弱者得势,困扰强者,阻碍社会的前进,他认为“强者就是正确者,善者”。他崇拜武力,崇拜英雄,认为只有英雄才能有能力领导人类前进,他认为“强者”其本质是“残酷”的。强者不残酷就不能使弱者为强者所用,就不能产生“超人”,他指出历史上没有哪一位伟人不是残酷的,这是权力意志扩张,社会前进的必要条件。他主张“男尊女卑”,要男人对女人不要忘记手中的鞭子。说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他这套意志极端的理论,最后把他也带进了精神病院。如果按照他的学说,这个世界的生命都会窒息。我们不能不向他发出质问,当你溺水时,想不想有人搭救,当你病重时,需不需要送医生治疗。假如你在母胎时,你母亲是否可以把你当作弱者以“强者”自居,残酷地把胎儿抓出来仍掉……,大家认为可笑吧。这两派哲学从生命出发重视意志的作用和佛家有共同处,所不同的是佛教认为意念坏的方向应该抑制,律仪戒大半是为此而设的;但意志的好的方向即向上的方向是应当使之发展的。所以提出“转识成智”作为修行目标的中道观。
无明,即对境认识不清楚,不了解。佛教为此作了详细的阐述,简单地说对事物弄不明白是由于执着人我与法我。总觉得主观方面有决定、支配能力,总觉得客观方面有实在独存不变的物体。于是贪真痴等烦恼应运而生,这就是意念的坏方向,生命趋于下流倾向的原因,必须斩断无明才能使意志得到正确的发展——“转识成智”超凡入圣。开悟非他,破此一念无明而已。《六妙法门》一书,简便明了,不妨一读,试行之。初“数息”修,次“随息”修,次“修止”。重在息止掉举散乱;次“修观”,依定修慧,可依个人的需要分别修,如“五停心观”等;次“修还”。前四次第偏于所缘方面,此则进一步观照能缘,知能缘亦空;次修“净”,能所皆空,只此一念,一念顿断时,便开悟也。
(智海、果澈、相信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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