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倓虚大师自述:影尘回忆录(下册)B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倓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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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世人多以佛法无益于世,殊不知佛法于世间之利益,最大不过!大家要知道!唐朝时代,佛法在西北一带极兴盛,人民的生活也好,民气也最淳厚!现在没有佛法了,民风也不像原先那样淳厚了,人民的生活,也常闹饥荒,不像原先那样优厚了。试看现在的三江地带,佛法比其他方面是兴盛的,虽然这些地方是地狭人稠,可是大端说起来,这里一般人的生活,总是比别处是较好的,也没闹过什么严重的饥馑灾,这就是因佛法在这里兴盛的缘故啊!
  西安、古称长安,为唐朝建都之地,在中国历史上,唐朝国祚人文,都是最兴盛的,其所以兴盛的原因,是因那时的佛法,发展到了极点,人们的心里,普遍的有著生善灭恶的趋向。晚唐以后,佛法渐趋没落,直到现在,这个古代长安名城中,除看到一些受自然的蚀剥和人为的摧残的佛教遗迹外,其他在西安附近一带,已竟看不到佛法的存在了。
  我到西安时,首在佛化社讲维摩经,次讲金刚经,心经。以后由崔献楼等几位居士,陪同我到各灾区巡回讲演。崔居士就便在各地,深入民间,混在难民丛里,调查施赈和受赈的情形。有一次在一个破庙里,崔居士看到当地老百姓,抱一堆山柴在庙里烤火取暖,火的周围,围一大群人,身上穿的破衣烂衫;脸上面黄肌瘦,一望而知是一般穷苦的老百姓。崔居士先和他们闲聊天,说了一起话,后来崔居士说‘我告诉诸位个好消息,过几天上海来人,到这里来放赈,这个消息大家一定乐意听吧!’他说完这话之后,大家都没做声,和他说话的那人,扭过头来,泛起了白眼,看他一眼,哂笑了一下,像不屑理他的样子。崔居士看到这种情形,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样好消息,他们听到不但不乐意,反而哂笑发愁,于是他虚心的去追问。其中一个年纪较大;而又好管闲事的人告诉他说:
  ‘哼!不来放赈还好,来一次就把我们害透了。上次预备放赈的时候,镇上问事的人,先通知我们,说有委员来放赈,我们要先请请他的客,每户先捐壹吊钱(五十枚为一吊)你想:穷人家,一枚钱都难找,那里来的壹吊钱?但没办法,为领赈济,去当东西,也要把这壹吊钱去交上。结果他们得了这些钱之后,自己吞肥,吃喝一起。后来,左一次登记,右一次调查,一般穷人在朔风凛洌中,排长龙,天冷,肚子饿,等一多半天挨不上班,还不许动弹。结果,延迟了半个多月,每人发给十八个铜钱。一般穷人们,受冻挨饿,踅蹬了半个多月,不但得不到实惠,反而赔上了壹吊钱,所以不赈济还好;一赈济倒更给穷人添灾害了!’崔居士听这话之后,知道是地方办赈人吃私,不论其是局部或普遍的是这种情形,但总是一种弊端。他把这话告诉朱将军之后,气得他顿足拍桌子,以后,朱将军亲自到各灾区发放,不登记,不调查,只要是真正饥荒地区,有多少人算多少人,把大家招集来,问他写一个名字,盖一个手印,在那个绿色盘子里,给他染一下手(因绿色一时洗不净,鉴别恐有领双份的;)一个村镇,就实际人数,用不了半天工夫,完全发放完了,当时我为了给一般穷苦的人结缘讲演佛法,在风尘仆仆里,跟他们走了大概有十几处地方,往西快到陈仓口,接近四川边界了。
  那时,考试院院长戴传贤和杨虎城都在西安,还有其他有名的几个人,一块请我吃饭,说大慈恩寺预备传戒,请我为戒师。我因到西安是个客卿,大慈恩寺原有住持,乃让该寺住持为得戒师,我当羯摩,在戒期里帮忙。戒期完毕后,朱将军又发起在西安大兴善寺立僧学,这个庙和大慈恩寺都是在历史上很有名的。大兴善寺共有七层殿,院子虽然比原先已竟缩小,但在里面还有一百多亩地。因年久失修,状甚荒凉!当时还计划要重修,不过没大力量也很难办到。
  关于办学的事说妥后,当时招起来二十一名学生,朱将军请客筹款,陕西省主席杨虎城,和戴传贤各捐五百元,加在外所募共两仟元,作为办学经费基金,学校吃饭由筹赈会供给。
  西安—在过去历史上,虽然有在这里建都的时候;可是现在比较起来,这还算一个偏僻地方,并没什么特别大出产;尤其在商业和经济上,并不像其他都市那么发达,一般生活水准都很低,如果没有特殊因缘,佛教在这里也很难复兴。
  在西安好几处(如卧龙寺,大慈恩寺等)讲一个多月经,把学校都筹备就绪之后,居士们又请我去终南山圆通茅蓬讲经,把学校的事委华清师代理。临去时,慧一师跟我,在圆通茅蓬讲金刚经毕,又去湘子洞住几日,两下共住一个多月工夫。
  从终南山讲完经回西安,到学校上课,首讲佛遗教经,次讲四十二章经。以后西安佛教同仁等请我在大兴善寺为住持,预备复兴,我因在各地担任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坚辞不就。后西安佛教同仁,坚决邀请乃答允。不久范成师连同其他二十几个人,为影印碛砂版藏经事,由上海到西安。按‘碛砂’为平江府陈湖中之一小州,南宋乾道八年,有一位出家人名寂堂,在上面盖一座庙,名延圣寺。以后,碛砂文物渐起,佛法兴盛,寂堂法师在这里发心刻一部藏经,因在碛砂所刻,以地彰名,故名碛砂藏。这是碛砂藏命名的来源。最初刻版,是在宋理宗宝庆初年,由成忠郎赵安国发起。自宋朝到现在已七百多年,所印之经,屡遭世乱,都已残缺无整。惟有陕西卧龙寺和开元寺,所存藏经尚比较完整。朱子桥将军去陕西办赈济时见之,乃与上海各大居士商订影印。自一九三二年冬起,至一九三五年冬,始完全出版。共六千三佰六十二卷,合订五百九十一册。
  我在西安时,居士们陪我游览当地名胜。西安和洛阳,是中国佛教的摇蓝,这里多是汉唐遗迹,如卧龙寺,开元寺,大荐福寺,大兴善寺,大慈恩寺……等。卧龙寺创自汉灵帝时,旧名福应禅院,唐吴道子画观音圣像,遂改名观音院。宋初时,有卧龙禅师住此,与宋太祖相谈甚契,因改名卧龙寺。寺在西安城内,柏树林东,四牌楼南,殿宇完整,佛像庄严。
  开元寺在西安城内东大街,为唐开元时所创,寺宇多已毁废!惟藏经楼尚存,下面住警察分所。大荐福寺在西安城南郊,原为武则天为纪念高宗所建。初名大献福寺,后改为大荐福寺。义净三藏在印度请经回来时,就驻锡此寺译经。据长安志书载:寺东有放生池,周二百余亩,传即汉代洪陂池。寺基方广百余亩,四周绕以土垣,至今尚有几重殿宇,其规制已非旧观。殿后有砖塔一座,即和大慈恩寺大雁塔媲美出名的小雁塔,是景龙中、宫人酬资所建,历宋元明清,代有修葺。原本十五层,高三百尺,现在上二层已毁,尚存十三层。塔基像大雁塔一样,方形的,明嘉靖三十四年,西安大地震,小雁塔塔壁,从上至下,发生一大裂缝,岌岌可危!但相隔十二年,西安又发生地震,把那条裂缝又合起来了,所以至今还可以看到从塔顶至地的那条裂而复合的裂痕。据当地人说:这条裂缝,到平安年月则合上,乱世则裂开。寺内还有一口大钟,据长安志书载:“有钟出自武功河畔,砧妇坐石捣衣,忽声自石出,响闻数里,土人发之,乃巨钟也,遂归寺内”现在里面还有两个出家人,蹙居一小屋内,香火式微,梵呗寂然,想像当年住僧数百,翻译佛经之盛事,不禁感慨。
  大慈恩寺在西安城南十里,与太平堡相连,是唐高宗在东宫为太子时,为了报答文德皇后养育之恩,在随朝的无漏寺旧址,建立的,取名慈恩寺。寺址原来在城内晋昌坊,和大明宫的含元殿,在一直线上,高宗即帝位后,每天对慈恩寺遥拜,后来因几次长安城缩小,把慈恩寺却抛在离城十几里地以外去了。现在寺内还有金刚殿、钟鼓楼、及观音、伽蓝、祖师、弥勒、大雄、药王诸殿。弥勒殿后,碑碣林立;大雄殿后,即最负盛名的大雁塔。玄奘法师从印度取经回来之后,首在长安弘福寺翻译佛经,高宗为了崇敬奘师,特在慈恩寺敕建翻译院,以最大盛礼迎玄奘法师,至慈恩寺。奘师在慈恩寺翻译院译经,为了要庋藏他从印度携回来的梵本和佛像舍利等,又上疏,请高宗从西域□堵婆之法,建大石浮图,高宗因用石材,工程浩大,便改用砖瓦建起,这便是大雁塔的由来。
  大雁塔原来的规制,凡五层高一百八十尺,四方形。塔基四面各一百四十尺,砖表土心,塔内层,各置经像舍利。南面有两碑,即褚遂良所书大唐三藏圣教序记。后来塔顶草木丛生,渐渐倾圯,到了唐武后时又加建为十层,经安史兵火之乱后,只存七层,虽经后代一再修理,但只是修塔顶和内部,塔基仍保持原状。在我去之前,塔顶上,长一棵大松树,快要塌下的样子,经朱将军又重修一次。
  按原来大雁塔,在慈恩寺正殿西院,现在塔居院之中央,可见今之慈恩寺乃其塔院,已非唐慈恩寺之原址了。雁塔之命名,据志书记载“唐慈恩寺有巨雁集于庭,僧捕得将烹食之,一老僧曰:此雁王也,因痤之,造塔于上名雁塔。”又大唐西域记卷九云:“摩伽陀国之因陀罗势娄诃山中,有亘娑□堵婆,此云雁塔,为雁投身欲开悟小乘教徒之胜迹。亘娑者,唐言雁也;□堵婆者,唐言塔也。师至王舍城,尝礼是塔,因问其因缘,云昔此地有伽蓝,依小乘,食三净食;三净食者,谓雁也、犊也、鹿也,一日众僧无食,仰见群雁翔戏,辄戏言曰:今日众僧阙供,摩萨□宜知!其引前者应声而堕,众僧欲泣,遂依大乘,更不食三净,仍建塔以雁埋其下。”故奘师因此名塔。大雁塔为历代游览胜地,科举时代,每年新进士及第,例在附近曲江张宴,然后登塔,因有‘雁塔题名’的故事。
  大兴善寺,在大荐福寺南,创于晋初,盛于隋唐,初名遵善寺,亦名舍卫寺,范围很大!按唐时大兴善寺在长安外郭城内,靖善坊,面积适占一坊之地。寺建成后,代有重修,同治年间,以回乱,刹宇罹于兵燹,半付灰烬,经住持悟莲等募资重修,始稍复旧观。大兴善寺为唐代密宗道场,开元年间,金刚智、不空、善无畏、三大师尝先后驻锡于此。按长安古刹提要说:“寺在西安永宁门外五里,东南距大慈恩寺三里许,□罗笈多曾译经其中,诏僧徒二十万实之,招提之盛,甲于海内!’到现在为止,有的碑文上还记载说当年大兴善寺住二十几万出家人,几处开梆,几处上殿,我觉得有些骇人听闻,到底有多大地方能容二十几万出家人,后来打听当地人,他们指著附近的山腰村落等说,这些现时民房住处等,全是当时出家人的茅蓬住处,从此可想见大兴善寺为当时唯一首刹,亦可知唐代佛法之盛了。
  此外在讲经之余,由朱将军和崔献楼居士陪同我,到长安城外,瞻拜玄奘法师塔。此地在长安城南杜区村,距长安城五十里。塔在兴教寺西院,共有三个,正中为玄奘法师塔,两旁左为窥基法师塔;右为高丽圆测法师塔,塔周围很多果木树,当时妙阔法师在里面任住持。
  我二月间到西安,连讲经加开办学校,共住六个多月工夫。到九月间,接观宗寺来信,获悉谛老于本年(一九三二年)七月初二日圆寂,心内悲欣交集!来信的意思,是谛老九月间发龛,务必请我去。这时候,朱将军已离开西安去抗战,杨虎城和戴传贤都去四川,我看地方困难不容易办,正可藉机离此,乃告辞而行。
  (三)渭水河方舟之夜
  在西安临走时,佛化社同仁,及康寄遥居士等竭力挽留,我以谛老发龛事要紧,非走不可。他们看已挽留不住,康居士欲送我旅费,当时我说:
  ‘若由佛化社出款送我,我领受,若由学校出款,我不接受。’康居士说由佛化社出,送我五十元。临行时,找范成师告辞,并告以去浙江与谛老发龛事,范成师说:
  ‘所制碛砂藏玻璃版,已照妥四十箱,若用汽车运至潼关,恐都震碎,损失非浅!最完善的办法,须用木船运过谓水河,(昔太公遇文王处。)至潼关上火车。这次你走,要顺便做点功德,护送藏经版到潼关,然后,坐火车到上海。但渭水河四周,有很多土匪,时常发生抢劫,不知你害怕否?’
  我说:‘出家人能把生死看破,还怕什么土匪!’就这样把护送藏经版的事,答应起来了。我临走,他们把经版箱子装妥,运至河岸。见河水很浅,内有方船并无帆舵,走时并在一起。当时我曾想起幼小时候,听老人说:古时洪水为害,有阿亚造方舟。因阿亚好善,天老爷不令其死,在水还未来时,预先告诉他信,让他在某年某月造两只大方舟,全家老小都上船,做为后来的人种。把所有五谷杂粮,鸡狗鹅鸭等各带一样,留与后人。将来做坏事的恶人,都被洪水淹死!这好像一个神话,当时还信得很恳切。后来看耶稣教创世纪,也有阿亚做方舟的纪载,和原先所听的那段神话相符合。可是从来也没见过方舟,这次在西安可真的看到方舟了。上面无舵无篷约一丈余长。我乍然见到还很希奇,要走时,须人到水里去推。
  在我坐的那两只方舟上,装有很多旧衣,那是因天气将冷用以赈济贫民的。有一位出家人名叫慧通,在西安听我讲过经,他认识我,我并不认识他,因船上就我们两个出家人,谈起话来才认识,很亲热的,他预备到上海去,还有一位姓朱的,北京人,原先做过税捐局局长,这次由西安带他弟弟;和他内人、女儿一同回北京。因为他是做官的人,行李多,带几个竹箱子。还有一位西安佛化社的居士,都一同坐船。下午上船后,船不开,因晚上看不见,白天才能走。夜间住在船上,朱先生和他的眷属住在前舱,我和慧通师和那位居士住后舱。渭水河两岸,都是野地,蔓草荒烟,状甚凄凉,多远也看不到一个人家,夜间因刮大风,在船上睡不著觉,弄得满口沙子用手巾擦一擦,一会又满了,俨然像到口外沙漠地带的一样。第二天早晨起来,看看每人鼻子里,眼窝里,耳朵里,都是沙土。早饭时,吃黑面条,挺粗!与小米合做的糊饭。炒一样菜,用棉花子油,也挺黑的。
  出太阳后开船,两个人下水把两只方舟分开,在河岸两边,相距约丈许。不一会,中流地方,被上游水来,冲的很深,然后再把两只方舟合并在一块,两个人在河心推行。行一里多地,水渐浅,走不动,再把两个船分开在两旁,让水在河当中流,水深之后再并起来走。这等于现开船现挖河,就这样走了六天工夫,才走出来四十里地。
  到了临潼山,可水渐深,船又靠岸装棉花。走出临潼关不远,天已黑,听说这一路土匪很多,在这里路过的船,十有八九遭劫。
  慧通师才二十几岁,一向也没有出过门,一听说有土匪就害怕!还有那位居士,年四十几岁,我们三人住在一处,天刚黑,还没点灯,船上的一位老头,有五六十岁年纪,忽地来告诉说:
  ‘不好了!土匪来了,现在外面等著,要我们这个船上凑一千块钱。我给前舱的朱先生说让他凑五百块钱,你们三个人凑五百块钱吧!’
  ‘没有钱,怎么办!’我先答话。
  ‘我是来送信的,我并不愿让大家遭劫。’说著他又露出胸膛上的大疤痕让我看‘这是去年土匪来要钱没有,被他用铁勺烫的,这绝不撒谎!’
  ‘我们没钱也不是瞎话,要有钱有话,谁也不坐这受罪的船,早就坐汽车走了。’
  ‘你我说了都不算,土匪一定不相信,没办法只好叫他自己来吧!’
  ‘好!’我说:‘你叫他来吧!’老船夫到外面把船上有多少客人,装什么东西,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了。不一会来了两个土匪,持匣枪,先问‘谁是法师!’我说‘法师在这儿,来吧朋友!’两个人到我跟前,把匣枪都按上顶门火,说要让大家凑几个盘费钱。我说:
  ‘我们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谁有困难都可以互相帮助,那里不是交朋友?现在既然诸位困难,我一定罄其所有以相助!’说著我随手拿出皮匣共合有二十元钱,有我的十元,有慧通所存十元,共二十元钱。因我恐怕遇土匪,故将其余四十元钱,早都藏在柳条包内。我说:
  ‘诸位!今天很对不起!我也没带很多钱,我们两个人,还有二十块钱,送诸位做路费吧!’
  ‘不成!’土匪反目说:‘你给凑五百块钱吧!’
  这时慧通师和那位居士已竟吓的倒在一边,我一边默念观世音菩萨,一边应付土匪‘诸位都是明白人,你想我们坐这个船到潼关二百八十里地,中间要经过半个多月的工夫,受很多罪。假若我们钱多的话,必坐汽车化六块五毛钱,半天工夫就走到了,何必在路上多耽误日期!我们出家人素来都没钱,这二十块钱,还是居士们送我到潼关起火车票用的。出家人绝不说谎话,如果钱多,一定要倾囊相助!’
  ‘不成!’一个土匪还是不相信‘二十块钱,我们回去交代不下去。得叫我们营长来检查检查!’说著两个人下船去了。
  这时我加紧的念观世音菩萨,恐怕他真的来检查,于是把所剩的四十元钱,随手搁在船外空挡里。因船窗外,有一竹帘掩盖著,黑夜也看不见。不一会土匪又来要检查,我说:‘好!我只有这些钱,别再没钱,如果你不信,可以检查证明。’土匪看我说话很慷慨!很气壮!一点也不惧怕!以后他又问我在不在家礼(即青红帮,俗言三番子)我说不在,另一土匪在旁边说:
  算了吧!别检查他,出家人检查他也没好多钱!’就这样也没打也没骂,又给船上要一个灯笼扬场走了。
  呆了半天慧通师才爬起来。匪走后,不一会听前舱有人号啕大哭,走过来一看,原是朱局长,他一边哭一边说:
  ‘哎呀!我活不了啊!我竹皮箱子里的衣服东西被劫一空,还有五十块大洋,五十两烟土,也都给拿走了。’一边说著,一边蹈足要跳河寻死,好几个人都上前解劝他。他说:
  ‘我母亲现住北京,我因在西安没事做,才携眷北上。现在财物被劫一空,不但到北京没办法,就是到潼关,连坐车吃饭的钱都没有,到这步田地没办法,只有投河寻死一路……’我过去再三劝他,‘你须想活路,可以回长安找故旧亲友多帮忙;不然你要寻死,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你死了之后,你的妻子依然是没办法,连累他们也活不成。最好还是回去找朋友想活路吧!’他说:‘我在西安已赋闲好几年,所有朋友,过去都很尽力帮忙,这次再回去求人,恐人不信。’
  康寄遥居士是朱的老师,他知道我和康居士熟,又让我给康居士写一个片子做证明。我把朱某在船上被劫的情形都写上,让康居士给设法打救,这样算他几个人没跳河寻死,我又给拿路费,让他回西安,找康居士去了。
  第二天天亮开船走了约五里路,有自上游来的船说:下边土匪更多。当时我想:如果再遇一次土匪这三十多元钱恐怕应付不过去,轻的来说要遭鞭挞,重则有伤性命,就是死不了,也把人踅蹬坏了。这时我和慧通师两个人商议,我下船去临潼县找县长派人来保护,不然藏经版和赈衣被劫损失不少!于是我带一个小提包,拿三十多元钱,登岸步行,迳往临潼县去。究竟到那里事情办成办不成,还在两可。走到天黑时候,已距城很近,我正犯愁没住宿接头处,适巧遇一老道。出家人见面都很亲热,我问他城里有没有慈善机关,他说城内有一佛教会,但并不很负责。我正要找佛教会,他指给我路径,我迳往佛教会去。见该会会长,年纪不很大,我不认识他,他曾在西安听经认识我,招待我吃住。晚上我告以船上有赈灾衣服,及藏经版,在路途恐发生意外,请他作公文,请县府派人保护。当夜他拿公文去见县长,第二天照准,派两个武装人员去押送。早饭后,我由临潼去西安交代,花一元钱雇人力车,半天工夫回到长安,见范成师,他很欢喜!说:
  ‘昨天朱局长回来,被劫一空,大家正给他想办法。我们的藏经版,价值数万,还有赈灾衣服,都丝毫未动,这都是法师保护之功。’又请吃饭,并将所劫去的二十元钱由印经会出款补偿。这时,玻璃版已竟又做出来二十箱,请我一并带走,坐汽车又恐震碎。当时我想:玻璃版如果横平搁放,一定要怕震;如果装箱时,立直搁下去,就不会怕震了。于是把玻璃版在装箱时,完全立直装好,坐汽车,半天到潼关。等了十天,方舟藏经版才运到。船上有两个军人护送,经版没有损失,其实也用不著两个人押送,有一个也可以,因为他们军人都勾通一气,路上遇见土匪从老远一答话,土匪不来船就过去了。
  (四)洛阳城下的遗憾
  在潼关,朱将军老早给办好的免票,经版装火车,由我护送至上海。车抵洛阳换车,要第一天。早晨去饭馆预备吃素面,一进饭馆门口,店里的人,都怠答不理,绝不像招徕生意的样子。我把跑堂的招呼过来,让他给弄两个人素面,来点青菜大酱,老远看他那个厨子,也摔摔打打的不乐意,我也莫明其妙。有佛化社的人一位居士,和我同车。他说:
  ‘此地风俗早晨不愿见出家人,如果早晨遇见出家人,在他心理上,就以为一天生意不好。所以一般人都忌讳,饭馆里也不愿招待我们。’谁想,事情并不是那么迷信,我到饭馆之后,不但没给他冲走买卖,反而给那馆子里,带去了买卖。因我进馆子洗完脸不一会,那些等换车的客人都进馆子去了,弄得上上下下,高朋满座,都坐不下。馆子里人一看,喝!来买卖了,欢喜了,也不撅嘴摔打了,对我也客气了,在他也认为事情异乎寻常,还特意到我跟前去献殷勤,大概看我跟别人不同吧!
  洛阳、是中国的古城,据洛阳伽蓝记,那里有很多寺庙,都是在历史上有名的古迹。尤其白马寺,为中国最早之寺庙。昔汉明帝时,摩腾竺法兰二位尊者,以白马驮梵本四十二章经;及佛像舍利,进中国,首抵洛阳,是为佛法正式传入中国之始。汉朝时候,中国没有正式的‘寺,’只有一处鸿胪寺,住外交人员,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遇有外宾时,都在寺内款待。摩腾竺法兰。因是外国来的有神通的高僧贵宾,所以都住在鸿胪寺内。以后因他二人和道士斗法显神通,朝野景从,于是把‘寺’改为摩腾竺法兰二位尊者的专住所,表示款待贵宾。以后凡是僧人住的地方,都名之为寺,这是中国有寺的历史来源。摩腾竺法兰二位尊者,因以白马驮经抵洛阳,建白马寺做纪念。
  在罗壁志余里说‘汉设鸿胪寺待四方宾客。永平中佛法入中国,馆摩腾竺法兰于鸿胪寺。次年敕洛阳城西,雍门外立白马寺。以鸿胪非久居之馆,故别建寺处之。仍以寺名者以僧为西方之客,待以宾礼也。此中国有僧寺之始。’
  在印度称出家人之住处,曰僧伽蓝译言众园。就是众人所居之所,要在园圃生殖之处。佛弟子在僧伽蓝中,生殖道芽圣果的意思。在佛经上所说的,伽蓝陀竹园,□树给孤独园,这都是西域的寺名。中国梁武帝时,名其所建之寺为萧寺,后魏太武帝始光元年,创立伽蓝,名以招提之号。随炀帝大业中,改天下之寺为道场,至唐朝仍改为寺。
  早饭后,我本想到白马寺一访,听说那里距车站还有二十多里路,恐耽误火车没去,很遗憾的。随便在城里走一走,街道很窄,生意也挺繁盛,第二天上火车。抵上海时,范成师早已给上海印经会打电报,说运藏经版,路遇土匪,幸倓虚法师保护,没损失。印经会地址在觉园大楼,有叶玉甫(恭绰)陈飞青等,多人为印经会委员。第二天特备素席,为护送藏经事开欢迎会,为我洗尘。席间谈话,叶居士曾提起去年请我去青岛修庙的事,那时我因有病,及沈阳般若寺办僧学无法脱身,所以没去。
  (五)慈溪五磊山扫塔
  我到上海时,适巧,澍培法师由东北到上海找我。因他锦州的庙,前已被火烧毁,我曾应许代为化缘重修,日本人占东北,有慈云法师,相貌长的和我相似。在朱将军营里抗日。日本人以为是我,乃监视极乐寺,甚紧!幸寺内住日本人今井昭度,住很多日子,调查此事,知道极乐寺和官府毫无关系,给特务机关解说,才安静无事。我在上海时,风声正紧,不敢回东北。定西法师,听我已回上海,派赵子如居士携款到上海,交我二百元钱。我留一百元钱,预备到观宗寺上礼。余一百元钱;及在西安所剩三十元钱,全交澍培法师,作为募款。当时因找人化缘不便,乃找叶玉甫居士,他自己捐五百元钱,以应前许化缘之愿,其余不够,等以后再募,共六百三十元钱,一并汇至锦州。原因是要请澍培法师到青岛,暂替我办理修庙的事。
  在上海耽搁几天,由陈飞青居士起船票,我和赵子如去宁波观宗寺。因在西安来时,坐方舟护送藏经版,把谛老发龛日子耽误过去了。到观宗寺时,谛老发龛已过,我上一份礼,又从观宗寺去慈溪五磊山,谛老墓前扫塔。遇三昧和尚,人很好,亦谛老法子,我和赵居士在五磊山住一夜。
  回来的时候,经鄞县阿育王寺,那里有佛舍利塔,是当初阿育王在南阎浮提建造八万四千宝塔,仅存之一,中国本有十九处,因众生业力所感,别处都不现了,现有的育王寺舍利,是晋太康年间,慧达法师,诚心拜求,从地涌出;也是中国佛徒的福分。平素在育王拜舍利的人很多,舍利的种种祥瑞事也数不清。有些人因三业不清,起初拜舍利时,见舍利为黑色或紫色。拜的日子多了,又转为红色或白色,这是随各人业力所现。过去我曾经去看过一次,是黑色的,这次又和赵子如居士一同去看,是白色的,并不透亮在大塔中有一座小亭子,像是用香灰做的,里面有一小铜钟,口向下,起初我以为是有线把舍利系著,仔细去看,并没线。舍利在里面空悬著,比黄豆小点,闪闪发光。我看里面是一个,白色;赵子如则看为四个,发紫色。真是各人的业力不同,眼光也就不同。我们两个人在那里拜了拜,回观宗寺,住一宿回上海,顺便又去灵岩山看印光老法师。这时澍培法师还在上海等我,到上海后,陈飞青居士给打船票,持叶居士信,坐招商局轮船,和澍培法师一同去青岛。
  (六)佛学院结束
  到青岛去是临时的,还不知道那里事情办得如何;而且修庙的事,也不是短时期可以办完的,主要是为西安佛学院事,预备到北京去找朱将军(子桥。)到青岛之后,先讲一卷金刚经,然后经济南去北京,那时正赶妙莲和尚,在济南净居寺做方丈,我和他在天津清修院曾见面相识,他正预备请我讲经,可巧我路过那里,他很喜不自胜!
  妙莲和尚,原籍山东滋阳人,世法好,为讲经事,满处撒传单,大事宣传,在那给讲一部弥陀经。以后在一九三五年,净居寺藏经楼开光时,我还去讲过一次经;法缘很盛!听经的人,一处容不下,安四个扩大机,济南各军政首长,也常去听经访问。
  弥陀经讲完。已是腊月底,留我在那里过年。正月初六,世界红□字会,济南总会,请讲心经,七天讲完。正月十六,去北京住广善寺。第三天见朱将军,因西安大兴善寺佛学院经费不足,难于进行,如果能继续筹经费,则照章进行,否则难再续办。虽然在开办学院时,戴传贤和杨虎城答应各捐五百元;但实际款项并没交到。当时朱将军应允给戴和杨打电报,催他将捐款交上,后来大概他手下人封那分电报没打去,始终没得西安方面回电。过几天,朱将军离北京,戴传贤也离开西安。我看事情不好办,乃写信给大兴善寺,把那里办学的事辞掉。
  二月初,自北京回青岛,路经济南,妙莲和尚第二次请我讲弥陀经。在我未到济南以前,西安康寄遥居士,以为我在济南,特到净居寺去请我。可是那时我还没到济南,等我到济南时,他已回西安,两相参商,以后康居士在西安给来三次信,力邀回西安,办理大兴善寺学校事。因学校是朱将军发起创办的,当时我被人误会参加朱将军部下,有抗日嫌疑,诸多事情很棘手,遂一一写信辞掉。后来,我在青岛,听说为兴善寺事还打官司,不久华清师离西安,办了将近一年的大兴善寺佛学院,遂告结束。
  (七)科学的问难
  现在科学昌明,往往有以科学研究出来的结果,来质询佛法的,我在济南红□字会世界总会讲经时,就遇见过一次,现在不妨提出来给大家说一说。
  有一天在讲经下来休息时候,□字会主事人告诉我说:‘有山东高等法院,几位法官,一共有七八个人,特来访问法师。’经介绍见面后,(我已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因他们都是司法界有学问的人,谈起话来,很客气。我先给谈了一起佛法,后来他们提出来一个问题来问我:
  ‘按佛经来说,一四天下有一须弥山,周围有四大部洲,上有二十八层天,山半腰有一日月环绕须弥而行。可是经现在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结果,证明地球是个圆的,并没看见有须弥山(或认喜马拉雅山就是须弥山)也没看到有四大部州,这样到底佛说的对?还是科学家所研究出来的对,请法师给解释一下。
  ’这一问题,乍然一听,似乎很难解答;其实细细一想,容易的很,但看你怎样答法,当时我说:
  ‘你问的这问题很好,也很有道理,现在不止你一人有这样疑问,恐怕社会上还有很多人也同样有这种疑问的。现在我要反问你一句,在六七百年前的科学进步,是不是不如现在?’
  ‘是的!’他们点点头很干脆的答。
  ‘由现在科学家不断的研究的结果,证明若干年前的科学家,对天文地理所研究的结果,是不是有很多地方是错误的?’
  ‘是的!’他们依然点点头很干脆的答。
  ‘从现在起科学是不是还一天比一天进步?’
  ‘当然一天比一天进步!’
  ‘假若科学家一天比一天进步的话,是不是将来的科学家,就又证明现在的科学家,所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不对?’
  ‘是的!’他们大家一边点头一边笑著说。(这时他们知道自己的话快要立不住了。)我迎著他们的笑脸说:
  ‘既然现在的科学家,可以证明过去的科学家是不对的;将来的科学家,又能证明现在的科学家是不对的,是科学家所研究出来的结果,根本就没定准;况且科学家的精神是以“怀疑”为物件,由于怀疑才能继续不停的往前钻研,以求得问题的究竟真实。现在科学正在日新月异的进步,是科学家对这问题的正确性,正在怀疑,还没得到究竟彻底的真实,这样与佛法来比较一下,关于谁对谁不对的问题,不用我说,大家也就明白了。’我说完这话时,他们大家都笑了。跟著我又说:
  ‘我是一个佛教徒,同时我现在还是一个博地凡夫,没有证果,对于谁对谁不对的问题,固然不敢断然置答。可是佛是已竟证到清净法身的,不但对我们这个世界的成、住、坏、空、洞悉其底蕴;即是十方三世所有世界,亦无不彻底明白。因佛已亲身证到见到的缘故,所以在几千年以前,就把世界的缘起,说得很透彻很明白!这种义理,没有进化;也没有退化,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未来还是这样。科学家并没亲身证到见到,只是像隔墙测影一样,在仪器上测验出来的,今天是一个样,明天是一个样,后天又另是一个样,没有一定准则;这样与佛法来比,当然在现时来说,原则上我们承认是佛说的对;科学家还没有研究到究竟彻底,眼前我们就认它还是在不对的时候了。
  ‘同时我不是科学家,对于科学家怎样用仪器测验,测验出来的详细情形是怎样,因我是一个门外汉,固不能强充明公。不过据我常给研究科学的人谈话,知道科学家,在进化过程中,起初是以地球为宇宙中心,(并主地球不动,)次以‘太阳系’为中心;后又以‘银河系’为中心(据说有类太阳大的星球约有一千亿个)最近二百寸望远镜发明后,探测得空中有类于银河系星体集团的还不知有多少。这一来,以银河系为中心之说,恐怕又靠不住了。其实佛早已说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无量无边诸世界。(大光按:二百寸望远镜,据科学家公布,可探测十亿光年。按光年乃科学家在天文上用来计算单位距离的,光在空间直线进行,每秒钟行十八万哩(英里)计六十秒为一分,,六十分为一小时,二十四小时为一日,三百六十五日余为一年,由此光行一年的距离可由下式算出,即180,000×60×60×24×365.25=6,000,000,000,000(约数)(实数为5,653,480,000,000)哩。即一个光年的距离,约为六万亿哩。)
  ‘关于南赡部洲的人,不能见到其他三大部洲的人,这是因各洲人的业感不同,在佛经也说,此洲不见彼洲人,南赡部洲的地形,是长方形,北面宽南面狭,因此我们这一洲人的面孔也是长方形,下狭上宽。其他如北俱卢州的地形是四方形,西牛贺洲的地形是满月形,东胜神州是半月形,因此各洲人的面目,亦各如其本州地形。其他三洲,都比我们这一洲人寿长福报大;可是我们这个洲有三件事是超过其他三洲的;第一是勇猛强记,能造业行;第二能修梵行,第三有佛出世(他洲人不见佛。)
  ‘四大部洲都在碱水海里,从碱水海往里还隔七重金山,七重香水海,每一重山,每一重海,都是多少万由旬,距我们南赡部洲,真有不可想像的路程。科学家不要说没看到须弥山,就连到大碱水海的边沿;到金山到香水海的边沿还没探到呢,难怪他不相信了。
  ‘本来在佛经上,明明是说日月绕须弥的,如立世经说:
  ‘“以众生业力,增上缘故,故有风轮,吹日月等宫,回转不息。日行百八十路,月行十五路。复有二路,内路外路。日行与月,或合或离,一一日中,日行四万八千八十由旬,若稍合时,日日覆月三由旬又一由旬三分之一,是故十五日被覆,月光不现。若稍离时,日日‘日’行(同前)是日离月,三由旬又一由旬三分之一,是故十五日,月大圆明……若日随月后行,日光照月光,月光粗故,被照主影,影还自翳,故见月后,分分不圆,以是事故,渐渐掩覆,日在前行,例此可知。又日行周圆,速疾于月,六月日从内路,出至外路,六月从外路人内路。若月十五日从内至外,十五日从外至内。如日行南洲内路,则行北洲外路;则行东西二州中路,是时南州日最长,十八牟休多,夜最短,十二牟休多(一牟休多等于现时三刻三厘三毫三丝三忽。)北洲夜长十八牟休多,日短十二牟休多,东西二洲,日夜等分,并十五牟休多。如南洲,三州例之可知。”
  ‘起世经云:“何因缘故,月宫渐渐现邪(斜)有三因缘:一者、背向转出;二者、青衣诸天,常半月中隐蔽其宫;三者、日天有六十光,障彼月轮,去日渐远,故渐渐现。复何因缘,圆净满足,亦三因缘:一者面向转出,二者于十五日,月光炽盛,隐翳青衣;三者月宫去日最远,日光不障。复何因缘,黑月十五(即此方三十日)一切不现?此时月宫,最近于日,日光隐覆,一切不现。何缘名月?于黑月一日已去,乃至月尽,光明渐渐少故。
  ‘既是这样,为什么科学家不相信;而反认为是地球月球绕太阳呢?这里有一个很好的譬喻:例如在月之十五日,皓月当空的时候,空中一点云影没有,我们只见月亮的光明,并看不见它的行驶。可是有时薄云四布,东风乍起,风吹云飞,我们躺在月光底下,看不见云彩动,却看到月亮往一边运行得很快。还有在坐船的时候,船行起来,自己看不到船动,却觉得全岸在疾驰,所谓‘云驶月运,舟行岸移,’科学家所认为太阳不动,地月球旋绕太阳的话,恐怕就是这种情形吧!
  ‘至于说:由于世界周航成功,便认为世界地球是圆的,这问题尚有极度保留再事研究的地步。因为海空的航行家所依靠的是罗盘针,罗盘针上的磁石,和南北极的‘磁极,’有很大的关系!‘磁极’可以影响罗盘针之方向角度,虽然在温热带离‘磁极’远的地方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近南北极走远道的时候,罗盘针受‘磁极’影响,便没有准了;或者是受了这种影响的欺骗,而自己还不知道呢!
  ‘关于须弥山四周上下是怎样一种情形,日月怎样绕须弥,还有日蚀、月蚀、地动、潮汐、寒暑、昼夜、……等:这在佛经里面,都有说明,我一时也不暇细说,大家有机会可以去看佛经(如起世经、楼炭经、长阿含经、起世因本经、大宝积经、正法念处经、华严经、楞严经、顺正理论、阿毗昙论、俱舍论、法界安立图……)如果按佛经来说,让不信佛,专信物质科学的人,或者认为是神话;其实不是神话,也没有神话,全是人们的心理作用,业力所感。(只要你信的话)在佛经上说:“医能治一切病,不能治命尽之人;佛能度一切人,不能度一切不信之人。”因此我们所谈论的这问题,就建立在信与不信之间了。’
  ‘是的!’他们点点头说:‘问题就在信与不信之间了。因为佛家是在唯物上讲唯心的,(一切唯心造)科学家是在唯心上讲唯物的,(物质文明)凡一切事,都重乎“实际的反映,”如果没有实际的反映,再往外求他们的思想达不到,便不肯置信了。’
  末了我说:‘关于思想达不到便不肯置信;而且还异论纷纷,这事情,佛经上早就说到了。佛曾以摩象的故事来譬喻这种情形说:往昔有一镜面王,欲观盲人游戏,召集了很多盲人到一块,让他们作摩象游戏,摩完之后,各说象的形状。有的盲人摩著象鼻子,便说象形如绳;有的摩到象牙齿,便说象形如橛;有的摩到象耳朵,便说象形如箕;有的摩到象头,便说象形如瓮;有的摩到象尾,便说象形如扫帚;有的摩到象腿,便说象形如柱……因此群盲各说各是,相诤相毁,弄得面红耳赤,纷诤不已。这时镜面王在旁边看著,觉得很好笑的,于是他作了四句偈子说:“此等群盲生无目,横于诸事各相争;曾无有师一语教,云何知是象身份。”末了镜面王又说:你们这群盲人,自己还不知摩的是象不是象,那里还会知道摩的象状对不对呢!’我把话讲到这里,他们几位司法界的人,都笑起来了。因时间很久,亦遂告辞而退。(大光按此摩象故事,见涅□经及起世经,意思表不但世间诸戏论均为摩象之说,及诸沙门婆罗门等,对一切法不能‘如实知’‘如实见,’未证圣果,如处长夜,均在群盲摩象之属。)
  我常说:科学愈昌明,佛说之法,愈证明其理论真实。比如佛说人是大虫聚,现在科学家,已用显微镜证明,人的皮肤,都是虫尾所组成,里面血液等成分,全是微生虫。佛说人身上有八万四千户虫,每一户还不知有多少亿万数量。如人生病长疮,头痛身热,好吃懒做,嗜酒嗜眠,放逸懈怠,性格和缓;或暴躁等,全是虫子在人身上起作用。(见正法念处经。)还有佛说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也经科学家证明了。其他还有好多事情,佛在几千年以前都已说过,到现在科学家也都给证明是对的了。
  科学的进化,能促进人类的幸福,改善人民的生活,这是公认的事实;可是相反的,随著科学的进步,也给人类带来了无比的祸灾。科学愈昌明,杀人的利器愈厉害;人类的知见愈为混浊,社会亦愈趋下流;所遭受的痛苦,也愈为残酷!什么缘故呢?就是为了随著科学的进步,人类的心理都偏重在物质一方面去,使物质失去人心的控制力量,心反为物质所奴役,把原来的道德伦理,因果观念,全抛在一边去,没有一种方法来维系著人心了。
  世界的总枢纽,本是以‘不动’而应‘万动;’以‘不变’而应‘万变;’以‘无为’而摄‘有为’的,现在的世界,没有一种‘不动’‘不变’的‘无为’方法来收摄人心,人心全偏向于‘变’‘动’‘有为’的物质一方面去,因此世界,动荡不安,以强淩弱,以众暴寡,互相残杀,互相争夺,为什么呢?就是为了大家都忽略了心性的根本观念;而去专门在物质上做活计。例如一个人每天要衣、食、住、行、你想吃好的,他也想吃好的;你想穿好的,他也想穿好的;你想升官发财,他也想升官发财;你爱好色,他也爱好色;你想有极好的享受,他也想有极好的享受……一个人这样不要紧,如果全世界多少亿人,大家熙来攘往的,全都偏重在物质上思有极高的享受,得到的还好,得不到的,就要想坏主意了。(无为的‘变’与‘动’开始根本坏起)在这时如果没有一种‘无为’的因果观念来收摄人心,人心就从根本上像生病长疮一样的坏下去了。一个人身上得了病长了疮,吃点药水,敷点药膏就好了;可是人心是无形无相的,(非指肉团心)如果他要有了病生了疮,毒素入里,是从根本上就坏了。一个人坏了不要紧,如果世界上二十几亿人的心理,全有了病,全生了疮,全从根本上坏起,那就无法挽救了。
  当然人们离了物质是不能生活存在的,我也并不是批评注重物质的人就算不好;可是人们把心的方面抛开不管而却偏重在物质一方面去计较,使‘心’与‘物’失去了平衡的力量,这样世界就不会安定了。例如一个人,为了满足他的物质、欲望,不惜发动坏念头,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等人犯了罪之后,国家用宪法、用法律来惩处他,惩处之前,用科学方法来侦查他,用科学方法来审讯他,用科学方法来刑罚他。一个人犯罪用电椅,(执刑)多个人犯罪用枪炮,(战争)全国人犯罪用原子弹,(毁灭)可是;这只能治其已然而不能治其未然;只能治其标而不能其本;只能治其身而不能治其心。因为心的部分(杀盗淫妄等)早已胚胎成块,溃烂成疮,由内而外,天天在流脓尚水出毒气(贪嗔痴)毒气发出之后,还会伤及他人。这时如果只在皮肤上搽药膏是不能奏效的,因为病根在心底的最深处(出发点)坏透了。可是科学家,从来也没想法用因果律研究过,把每个人最初一念的坏念头没有‘动’的时候,想法不让他‘动。’(诸恶莫作)最初一念的善心所没有‘变’坏的时候,想法不让他‘变,’(众善奉行)这是‘垢病在心’的根本治疗法,科学家并不能做到这一点,这是我对中外科学家,所最遗憾的地方。儒家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现在人心不然了,大都是‘率物’而不‘率性,’如果是‘率物’而不‘率性’的话,那就是‘率物’之谓暴,无道以为教了,世界到了无道为教的时候,那能不愈趋下流而混乱呢!
  唉!按佛经说:这是劫运,也是众生的业力所感。最初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寿命也长(活八万四千岁)身量也高(八百四十丈高)福报也大,地面上都是七宝,没有高低不平,饮食衣服卧具等都是自然而至,一点力不用费。后来因为人们的‘分别’‘执取’心重,渐渐由蜜酥妙味;而变为粗质的五谷杂粮。到现在为止,人们总还有得五谷杂粮吃。按诸经论所说,人寿起初以八万四千年为本位,过一百年减一岁,(人身量亦减短一寸)一千年减十岁,万年减一百岁,如是次第往下减,将来减到人寿三十岁时,人身量剩二尺多高,到那时人类的道德伦理、因果观念,丧失殆尽,福报享尽,连粗质的五谷杂粮也开始渐渐没有了,五味也隐没或变味了。普通应用物资、珍宝、好的房廊屋舍等,也渐渐破坏没有了。只有以□稗充饥,为食中第一;以发褐遮体,为衣中第一;以铁为至宝,为庄严中第一,没有好饮食,便相煎人皮朽骨为宴会。偶尔得到一粒麦谷等,如获摩尼宝珠一样,藏在箱子里,严加守护,恐人偷去。如是经七年七月七日大旱无雨,井河悉皆涸竭。由于饥荒缘故,把人们饿死百分之九十九,这时大家相共起了下品的厌离心,(想离苦得乐)这样经一千年慢慢度过,由三十岁减至二十岁时,身形由三尺减至二尺高,把原来那一念下品的厌离心又失掉了。这时继之而来的便是瘟疫灾病,比现在霍乱症还厉害百倍!得病即死,亦无医药相救。如是经七个月零七天,在上次饥馑劫中所剩下来的那一分人数,在这次瘟疫劫中,又死了百分之九十九。这时早已没有国王,没有文化,也没有什么军政领袖。国土空废,城镇败坏,只有一些小的村庄,洒洒落落的相去很远。灾病劫过后,人们相共又生起一念中品的厌离心,(思离苦得乐的心比前还重)如是慢慢经过一千年,人寿减到十岁时,身形才一尺高,还有一□手,一握手高的,下生来五个月就结婚,十岁人为上寿。普通活七八岁的,五六岁的,三四岁的不等。到这时原来那一念中品厌离心又失掉了,惟有行十恶法者为人所敬。这时刀兵劫降临,人心残忍到极点!无论父母妻子,兄弟眷属等,互有杀害心。因业力所感,随便拿起一件什么东西来,都成了杀人利器,所谓草木皆兵。这样无论男女,像杀神附体样,以为自己不杀人,便被人所杀。于是见人必杀,逢人必砍,如是互杀互砍,经过七日七夜。(是谓刀兵劫末)在这时,也有心里怀‘惭愧’心的,不欲杀人,但又恐被人所杀,像獐鹿逢打措的一样,于是铤而走险,隐于山野。
  经过上面所说的饥馑、瘟疫、刀兵、三种灾劫之后,世界上所剩下的,统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了。走起路来个月二十天遇不到一个人,原先隐在山野的那些人,因他尚有一念‘惭愧’心,护法善神护持他,从山野出来之后,遇到人便相抱痛哭,互相亲爱,视如亲友。大家同起了上品厌离心,希望从此永远离苦得乐。这时大家的共同心里,都认为过去是由于不善心,杀心,致令亲族人类残杀殆尽;今后宁可共行善法,先离杀业,离杀业已,十岁生子,渐渐增至二十岁,身量也由一尺增至二尺。既知行善止杀可以得好报,增寿命,于是再进而离不与取的盗业,离邪淫业,离两舌、恶口、妄言、绮语、离贪、嗔、痴、三毒,祛十恶法,行十善法。这时人们的道德伦理,因果观念,渐渐增长起来,寿命也由一百年增一岁,千年增十岁,几百岁,几千岁,几万岁。由十岁起,过一百年增一岁,身量增一寸,经过八百四十万年,增到八万四千岁为止,身量高八百四十丈。(法灭尽经谓:人身量八丈;或是人身增至八丈时,即不再增。)这时地面平正,衣食丰足,七宝、五味、种种出现,人们也知道孝顺父母,恭敬沙门。从八万四千岁,过一百年减一岁,减至八万岁时,弥勒佛始出世,龙华三会说法,度释迦佛灭后遗法种福之人,然后再化同缘(详见上列诸经论,不重引)
  释迦佛是在第九减劫中人寿百岁时降世的,到现在差不多已近三千年了,所以现在人,活到七十岁的已为上寿。再过一千多年至两千年人,人活五十一二岁即为上寿,那时楞严经和般舟三昧经即已先行毁灭离世,其他十二部经,在此后三四千年中,也逐渐毁灭。(因众生已无看经福报)到了法道灭尽时,佛为哀愍众生,特留无量寿佛经多住世一百年,众生有听到此经看到此经的,能至心称念,阿弥陀佛圣号,皆可得度。过此百年,法道灭尽,无有文字。(详法灭尽经)
  大家请想:在这五浊恶世里,是多么苦啊!二千多年后就没有楞严经和般舟三昧经了,四千年后,法道将灭,世界开始渐渐没有五谷五味了。将来饥馑劫、灾病劫、刀兵劫、相继而起,一天比一天苦。这都是因为人们离十善法,行十恶法(杀、盗、淫、妄、两舌、恶口、妄言、绮语、贪、嗔、痴、)不信因果。为了偏重在物质一方面的享受,不惜损人利己,原来‘不动’的坏心,现在也‘动’了,原来‘不变’的好心、善心、因果心、现在也‘变’了。是所谓‘疮病在心,’从根本上坏了。假定几十年为一世,将来到佛法灭尽,头出头没,还不知要受多少生死轮回之苦,还不知要受多少饥馑、灾病、刀兵、之苦呢!可是一切唯心造,如果人们从现在起,忍著眼泪!咬紧牙关!深信因果!恭敬三宝,发大勇猛心!精进心!诵大乘经,至心念佛,把自己的事,即生成办,虽然几十年比较是受苦,可是从此超出三界,永不受生死轮回之苦了。这是一个便宜事,希望大家不要把这便宜事轻轻放过,把自己生死大事,即生成办之后,回头再来娑婆,度化众生。
  还有关于‘劫’的事,常研究经的人,对这些事都很明白,还有初信佛、未信佛的,也有信佛之后未研究过经的,今附带说一说。‘劫、’梵语劫簸,简言曰‘劫,’就是来分别时间限度的。通常年月岁数谓之时,成住坏空谓之劫。佛经上说劫的地方很多,其说不一:有一说,长宽八百里地的一块石头,以净居天衣重三铢,净居天日月岁数,净居天人三年来此一坐,将此石磨尽时,名一大阿僧祇劫。按普通年数之劫有三种:一曰小劫,以八万四千年为本位,过一百年减一岁,减至十岁时,再过一百年增一岁,增至八万四千岁,这样一增一减,计一千六百八十万年,为一小劫。二十个小劫为一中劫,计三亿三千六百万年(地球之住劫如是)四个中劫为一大劫。按世界分成、住、坏、空、四层,时间各经二十小劫,计十三亿四千四百万年。我们这个世界,成劫已经过去,坏、空、两劫还未来,现在正是住劫里面的第九小劫。前八劫中没有佛出世,只有在第八劫中有四轮王出世。第九减劫中,有四佛出世,从八万四千岁减至六万岁时,有拘留孙佛出世;六万岁减至四万岁时,有拘那含牟尼佛出世;四万岁减至二万岁时,迦叶佛出世。释迦牟尼佛,是在二万岁减至一百岁时出世的。从佛降世至今已将近三千年,人寿七十为上寿,七千年后,人寿十岁,佛法灭尽,入第十增劫,再到八万四千岁减至八万岁时,弥勒佛出世,住世六万岁,正法、像法、亦各六万岁。第十减劫过后,从第十一至第十四,此四劫无佛出世,至第十五劫有九百九十四佛出世。从第十六至第十九,此四劫亦无佛出世,至第二十劫增至八万四千岁时,楼至佛出世,住劫圆满。
  第十九章 天津大悲院复兴经过
  (一)缘起
  天津原为河北省会,后改为直辖市,面积,约五十多方公里,有一百二十多万人口。地点跨五河注沽河之会口,握北宁津浦两铁路之交点,水道有渤海及各大河流,水陆交通,均极方便。商业之繁盛,冠于北部各省,与上海、广州、汉口、同称为中国之四大商埠。
  天津和上海,为中国最繁华之都市,上海的庙宇和出家人比较多。天津的庙统计起来,大小也有几十处,在这些庙里,并没有正式留单接众的十方丛林。只有一处清修院,乃李嗣乡之家庙,请清池和尚住持留单接众,凡一切朝五台山僧人,多在此院挂褡,所需经费皆李家担任。以后因受其法徒宗祥连累,被褚玉璞封闭。后经靳云鹏改组为佛教居士林,平常住几位师傅做佛事。有时南北过往僧人,可以在这里休憩几天,所以天津的庙,多是小的庵堂,出家人在这里住,都做应酬,分子很复杂!
  宣统元年,政府颁布废庙兴学令,首以天津为试验区,当地绅董,出面组织废庙兴学委员会,没收各处庙产。开会时,以公共钱财,大吃大喝,极尽耗费。还有一些地痞流氓,藉此机会发财。拆庙固属为不好的事,可是天津一般出家人,也弄得太不像样,简直是笑话百出。可是话又说回来,天津过去的佛法,就寄托在他们这些人身上,败坏佛法的是他们;住持佛法的也是他们,如果没这一般出家人,天津就没有佛法,在家人想找出家人念经,也找不到。有人尝说:‘在天津住的出家人,都是大菩萨,行菩萨道,明知在天津赶经忏是走下坡,可是他仍然发心要去。’因此若干年来,让天津一般人,知道有佛法,有时请出家人念经做佛事,这都是一般赶经忏的好处。其实并不是我袒护赶经忏的,与他们遮丑,实际情形确是这样。在家人到任何地方都应当赞叹出家人,有居士当我面挖苦天津出家人的,我就这样答复!
  据说:天津在试办废庙兴学的时候,伽蓝菩萨还显过灵验。当地人组织废庙兴学委员会,举出来若干人为委员。在委员之中,又推出来三个主任委员,一个正主任委员,两个副主任委员。会后决议立学堂,佛像拉倒,僧人赶跑,并借此机会,大设宴席,相对畅饮。有一次开会,席间正主任委员,也是当地有名耆绅,出来小圊,忽然倒地下没气了。同人等把他架到屋里,问他‘怎样?’他说:‘不好!我看周仓爷从屋里出来,气愤愤的呵声,“我让你拆庙!”说著一刀砍在我腰里,把我吹倒了……’再往下问时,什么话也不说,像得羊羔疯一样,口里直吐白沫,露两个大白眼珠子,大伙忙把他抬回家去,夜间不治而死。所有当地绅董和一些拆庙委员们,睹此情形,都很害怕!吓得打抖擞。接著第二位绅董(副主任委员)夜间也看见关夫子派周仓去了,他正在堂屋门口站著,忽然一声‘哎呀!周仓爷来杀我,我以后不拆庙了……’说著倒地下没气了!这是和那位正主任委员同一晚上的事。
  第二天,另一位绅董,因他和死去的那两位是一正两副,都是主任委员。他看那两位,因做坏良心违犯因果的事,都遭到现时的报应,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心里很害怕!于是预备不在家,到天后宫娘娘庙去躲避,免得周仓爷再找来。早晨起来,这位绅董,对家里人没言语,悄悄走出来,拐弯抹角,恐怕人看见。可巧走到半道时,对面来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是他们拆庙委员会的一位委员。两人打对头越走越近,躲避也来不及。见面后,这位委员首先问道:
  ‘到哪去?副主任!’
  ‘不到哪去,闲来溜达溜达。’面上还佯作很沉静的样子。接著那位委员很惊惧的又问:
  ‘你知道吧!’
  ‘不知道!’他又佯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咳!’委员说:‘不幸得很!大概因为做亏心事啦!不然或许为拆庙逐僧办学堂,触犯天怒,昨天头二绅董都被周仓爷显灵砍死了!’
  ‘真的吗?’
  ‘这还能说瞎话不成!’说著第三位绅董—副主任委员,一阵头昏也倒地下没气了。他本来欲到天后宫娘娘庙去躲,不想却死在半道。这位委员吓的已是魂不附体,赶紧给他家里去送讯。以后那些主张拆庙的人,见来头不好,种种事情不顺序,自动把委员会解散了。从此拆庙逐僧之风稍煞,可是天津差不多的庙子都被他们拆掉了。所剩的有城外千佛寺、海光寺、河北天纬路大悲院。千佛寺出家人正派一点,外边有联络,没被拆掉。海光寺是天津的古迹,在日租界,沾日本人光,没被拆掉。大悲院早被法院、消防队、警察、占用了,出家人多赁房子住,以买卖式经忏应酬为生活。
  一九三四年,甲戌,天津居士们,组织甲戌讲经会,请法师讲经。那时曾提议请能海老法师在天津住持修庙,后来不知因什么缘故不成熟,遂作罢论。
  一九三五年,我正在青岛湛山寺料理修讲堂斋堂,天津甲戌讲经会,请我去天津,讲一部楞严经。时李唐民居士等即提议在天津修庙,不过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完之后,并没去进行,事情遂搁下了。
  一九四0年,我又去天津讲经,有周叔迦、靳云鹏、龚心湛、王绍贤、刘鹤龄、刘子明、赵化民、张伯龄、李唐民、等诸位居士发起,在天津修庙。原因天津虽是一个人文会萃的大商埠,□毂南北交通,并没一个十方丛林,致使十方过往僧人,无一挂单休憩之所,很为遗憾!因此有在天津修庙之议。那时并没预备修大悲院,居士们领我看好几处地方,都不相宜。末了经大家商妥,择定天津河北天纬路大悲院,(原是传法丛林,荒凉已久,)为复兴十方丛林地址。当经诸居士,与大悲院禹山和尚取得同意。以后禹山和尚又在天津给我来一封信,把意思说明,过后,我们在天津见面会谈,他很同意把大悲院复兴为十方,并言明如果我去复兴时,他把庙完全交出来,只要有他当辈的吃住,其他什么事不再问;可是如果别人去接他不往外交。
  关于修庙的事,我在别处已经经过好多次,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一提到修庙就发怵!当时我曾写信坚辞,当面也辞过若干次,也曾经介绍过别位大德,去天津经营建修,但都没获允许;而且别人去时,禹山和尚的庙不往外交,对人信不极。诸位居士,也激励我,说天津是你的家乡,应当在这里修起个庙来。时周叔迦居士,主持中国佛教学院,屡屡来函邀请,在此盛情难却之下,我乃答应了。当时我曾这样想,我已这么大年纪,穷和尚哪里有钱修庙,反正力量是大家的,不过我做一个撮合人,把各种力量集中起来,把各种因缘和合起来,就算我对大众的责任尽到了。
  (二)经过
  大悲院,原是十方传法丛林,清康熙八年创修,有一百多间房子。里面住两位出家人,有禹山和尚的一位同参,另外雇一个老伙计,共三个人,自己住几间屋子,其余房子,让法院占去一部分,消防队占去一部分,警察所占去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外面被人强占,乱七八糟一个大杂院。一九四0年修庙事说妥后,一九四一年,让院里的人往外迁移。不过他们都在那里住好多年,马上让他们往外搬,事实上很困难。幸而有靳、龚、周、诸居士出面为力,请天津主管当局,各方面想办法,末了好歹都搬出去了;这也是该当大悲院有复兴的机会。
  一九四二年春、大家开始凑款,并拆除院内不需要的旧房子。一九四三年,推等慈为大悲院第一任住持,代我在天津监修。利用旧有木料先修后大殿五间(即大悲殿)两边配房各九间,共二十三间。那时准备券已很毛,米面等,约需一元多一斤。后殿修起后,共费二十一万余元。末了因物价陡涨,拉五万元亏空还不上。发起修庙的人,找谁谁不来,年底包工人天天去要帐,今天应到明天,明天应到后天,两下打支应。本来修庙是大家的事,这一来要陷我穷和尚在里面作难了。讲完经后,去找靳云鹏居士,他说给想法募化,当时我想如果三千两千,把这笔款凑起来,也须很多日子,还不知能凑齐凑不齐,仍然应不过这个难关去。以后我把这情形写一封信,给刘子明和王绍贤两位居士。刘子明是大康盐业公司总经理,王绍贤是上海盐业银行总经理,他们两个人对办善事很发心,而且对钱的方面也很慷慨。
  刘子明接到我的信后,和王绍贤商议:‘修庙是天津各位居士发起的,修起庙来也是天津的,倓虚法师已竟这么大年纪,无论如何,为了几万元款,不能让人在这儿作难。’末了他两个人每人担任两万伍,把这个难关当过去了。
  一九四四年,又修起前殿、(即天王殿)三门。所用的砖瓦木料,都是赵化民居士自捐;并外募十数万元早买下的。临时由刘元忠、阎栋臣、两位居士凑十几万工钱,很顺利的就修起来了。
  自一九四二年起,我常闹肠胃病,拉痢疾。四三年时病的很厉害!自己开药方吃药,亦时愈时发,往往耽误的连课也不能上。四四年冬,肠胃病复发,直至四五年冬,病的差不多要死。幸得林耕宇居士,介绍一日本医生尾河,给诊治。每天吃六次药,打一次针,禁语,拒见宾客,养了半年多,才渐渐的恢复;因此把修大悲院的事都耽误下了。
  四五年,我因闹病,耽误了一年。四六年春天,我病虽愈仍未复元,本来不能再出门。但天津诸位居士,屡次来信催促,似乎大悲院之成与不成,全系在我身上,大家拿高帽子来给我带;当时我也因天津还有诸多事情未了,带半身病就去了。
  七月十九,乘飞机(因当时别的交通已断绝)到天津和各位居士接见,预备修大悲院大殿。当时和周叔迦、刘子明、王绍贤、等几位居士商谈进行办法,我把动工的情形,也大致计划了一下。不过在天津办事,事实上很困难,因那里情形很复杂,诸多意见分歧,很难把各方意见溶冶到一块去。往往为了进行某种事情,这个人著手办理,那个人就在一边袖手旁观,这样只有苦了当中办事人。
  修大殿的原来计划,是把各项捐款凑起再动工,可是,时局一天一天的演变,物价一天一天的上涨,如果等十万二十万的零碎捐款捐起之后再动工,照原来计划,恐怕连一根木头也买不到了。
  当时我劝他们各功德主,既然想做功德,就不要先害怕,不要怕吃亏,所需要买材料的各项款,可以事先垫出,以免受物价影响。时有刘子明、王绍贤、两位居士很发心,每人认捐一千万,周叔迦居士担任一千万,十二月十二日批合同,找人画大殿图。
  四七年春天开工,到六月底竣工,当时有天津刘世铭居士;和由青岛我请去的张杰臣居士两个人监工。在他们认捐的款尚未交到时,正月初三,未等开工,我便冒著风雪,满街跑,走了二十几家大木厂,末了在一家长春木厂里,买五条大美国松;及一切檩木等,言明两天交款,共费三千万元。当时木料未运走,第二天物价就涨了一倍。第三天下午,居士们认捐的三千万块钱才交到,到了给木厂送款时,木厂主人不愿意,因晚交一天,赔本很大!结果少卖给一根美国松。可巧有一位无名氏听说要修庙,又差人送去两千万,共买六条大美国松木,这也是感应。以后我在启新洋灰公司又费了许多手续化得六百袋洋灰,零碎进的捐款,陆续早买几千块大方砖,又买一部分旧琉璃瓦,这样把所需材料,都预备得差不多,到开工时,就比较容易了。
  那时法币贬值,物价暴涨,到了开工时候,物价又涨了好几倍,照原来计划数目已经又不够了。幸而天津一般人心好胜,从各方面又凑了凑,并警局督察长孙翼侯帮忙,才将工程修得告一段落。总计修大殿共费一亿挂零。这都是天津一般居士的力量,关于每次捐款,都有名单,将来大悲院立复兴十方丛林碑时,可以流芳后世,现在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故说不出。
  那年,长春般若寺预备传戒,闰二月中旬,善果由长春到天津,请我去为得戒师。本来天津正包工修大殿,有诸多事情未了,我不能离开那里;可是在我心里还另有一种希望,或者到东北时,能募得一部分款,来补助大悲院之不足,因此答应去传戒。闰二月底离天津,经兴城、沈阳、讲几天心经。三月初二日抵长春般若寺,四月底传具足戒圆满,改选住持妙禅。那时本拟急速回天津,因铁路不通,致在长春逗留,将近一年光景。到了三十七年,旧历二月二十八,从长春往回走,同行者共六人,有四个出家人,两个在家人,中间经过十三天,三月初十到沈阳,在那里住二十几天,四月初六,和定西法师一同乘平沈班机到北平,初七日到天津。那时大殿已经修起,并且在六月十九已经开光。我看看心里很欢喜,遂与各居士接见,道谢他们维护佛法的盛意!过几天,善波和尚去天津接我,旧历四月二十五日回青岛。这是我经手复兴大悲院的大概的经过情形。
  第二十章 青岛湛山寺创修经过
  (一)缘起
  青岛、过去并没有佛法,原来是一个渔村,后辟为海港,水陆交通,商贾云集,它的历史,才不过一百多年。尤其经德国人占驻以后,对市内建设,更为繁荣!满山遍野,都栽满松树;市内建筑,且富有外国色彩,与其他都市,迥然不同,在蓊蔚苍翠中,现出红楼碧宇,加以山光水色,交相掩映,的是一个艺术的风景都市。因这里,到冬天并不很冷,夏天也不很热,一般有钱人,和一些外国人,一到暑天,都到这里来避暑。平素这里住的外国侨民很多,各国都有,是一个华洋杂处之地,除工商业发达外,宗教亦极繁盛!
  青岛三面靠海,一面靠陆;东边,距市内约一百华里,为山东半岛中最著名之崂山。青岛市内虽然原先没有佛法,可是崂山却在一千几百年前,就与佛法结下了一种‘不解之缘。’所以青岛的佛法,说晚也最晚,说早也最早。按晋朝法显大师,为中国僧人去印度留学最早之人。他发心远游天竺,求法请经,足迹遍五印。后来由师子国(即今之锡兰岛)附舟东归,在海洋中,为飓风所吹,迷失方向,致在海洋中漂流三月余。终至胶海登岸(即今之崂山)此为胶海佛法之滥觞!法显大师,虽然在崂山没有久住;可是在历史上已竟给胶海佛法,结下了一种法缘!那时佛法兴于天竺,又传入中国,大德辈出,人心丕变。到了元魏泰武年间,崂山有法海寺之创修;隋开皇年间,有慧炬院之建筑。后数百年间,又有明末憨山大师,创建海印寺。(即今之华严寺。)可是;这止于在崂山区内,与青岛市内之佛法似属无关。因为那时崂山和青岛,还是两个地区,青岛在山东半岛的西南角落里,只是几家疏疏落落的渔村,在一个孤岛上,住了几家蛋户渔民。在青岛的前海,有一座庙,叫做天后宫,那是当初一些渔民醵资所建。每逢到年节时,便到庙里烧香祭祀,求签问卜,以求在海上之生活平安。以后在这庙里有老道住著,专门伺候香火。过年时,还有庙会,一般渔民,都到那里去进香。
  近几十年来,青岛又开为商埠,把崂山也划归市区之内,经济发达,人文日盛。因为这里一开辟时,多仗外国人力量,所以对耶稣教,以及其他外道门都很盛!就是没有中国寺庙,也没有出家人。记得我刚到青岛时,同著澍培法师,穿著海青在马路上走过去,人们都以为是外国人;原因是他们向来没有见到过出家人,所以觉得很希奇!
  一九二九年周叔迦居士,在青岛办了个佛学研究社,(即今之青岛佛学会)并附有佛经流通处。当时引起信佛者多人,有梁少庭、丁莲峰、陈研卿、项幼轩、张焕庭等,男女居士十余人,组成念佛会,这是青岛佛教的一个先声!
  一九三一年夏天,有叶遐庵、(恭绰)陈飞青、二居士在青岛避暑,鉴于青岛乃水陆交通之商埠,华洋杂处,在市内有很多教会;虽然为中国地方,并无中国佛庙,只有一处天后宫道庙,这在风景上,似觉不壮观瞻,于是有在青岛盖庙之议。那时有陈研卿居士在海关当文牍,梁少廷居士在海关当司帐,和叶居士是乡亲。梁居士在天津海关时,即经常往念佛堂去念佛,到了青岛之后,没有一定地方去念佛,打算在青岛成立一个念佛社,乃以此事与叶居士商议,让他要地基。叶居士说:
  ‘这点事不值得来找我!青岛是一个水陆交通的大商埠,虽为中国地区,并没中国佛庙;现在我正提议在青岛修一佛庙。你修念佛社我不管,如果想修大庙的话,我必定出来帮忙;同时大家要按照一定计划,不要乱出主意。’
  ‘这样更好!’梁居士说:‘恐怕我们的力量达不到!’
  ‘不要紧!最初由我作发起!’说完这话,叶居士便召集各位善信,以及青岛几位有力量的人,在交通大楼开筹备会,预备修佛庙,并即席认捐壹万余元,以后叶居士又在外埠募一笔款。当时胡若愚任青岛市长,拨给一块公地,作为寺基,并准免半数租金。以后胡市长辞职,沈市长(鸿烈)继任,他们对佛法都竭力护持。还有胶济铁路委员长,葛光廷居士,对修庙事帮很大忙,在办事方面,极力予以方便。
  修庙的事议妥之后,预备请一位能负责任的出家人,到青岛来住持监修。当时叶居士让陈飞青居士,以他的口气给我写信,让我到青岛来。时正一九三一年六月间,我在哈尔滨极乐寺,接到陈居士的信后,因修庙的事很困难,(在极乐寺和长春般若寺等经验过。)同时因我正在沈阳般若寺办学校,加以长春般若寺未修成,种种事情不能脱身,不敢再承揽外面事情。当时我和定西法师商议,遂把叶居士请我来青岛修庙的事,写信辞了。当时往青岛荐僧的人很多,叶居士都不满意,事遂搁下。
  后来叶居士又写信给谛老,让他老给举荐一个出家人来青岛。谛老回信给举荐了两个人:第一是我,第二是我的一位同学宝静法师,说这两个人做事还有经验,其他人恐担任不起来,同时谛老在他给叶居士的信里还说,宝静是南方人,对于北方风俗人情有隔膜,而且对于言语方面不方便,最相宜的是倓虚,因他是北方人。其实他并不知叶居士给我写信,我已竟辞掉。那时宝静法师,正在云南讲经不能来,此事遂停顿,所募的款项,暂存交通银行。暑假期毕,叶居士也离开青岛,这是最初修湛山寺的一个缘起。
  (二)经过
  (甲)到青岛
  一九三二年,我从西安护送藏经版到上海,在一个欢迎宴席上,叶老居士,当面对我又提起去年六月间请我到青岛修庙的事,问我为什么没去?我说:‘当时因我身体不很好,且奉天办学,长春修庙,诸多事情不能脱身,又恐有误重托,把事情耽误下去,所以没敢前往。’
  叶居士说:‘青岛是一个水陆交通的大商埠,那里的人性很淳朴,外国教会很多。但中国地方并没有中国佛庙,只有一处天后宫道庙,这不但在观瞻上有煞风景;在世道人心上,也是一个极大缺陷!同人等预备在青岛建立一处佛庙,请法师去帮忙,助成其事,将来那里的佛法,有很大的发展!’
  我说:‘修庙是好事,我也很赞同;可是现在我已竟答应朱将军在西安办学,招了二十名学生,经费没著落,我还得去想办法。目前,因去宁波观宗寺给谛老发龛未赶上,还要去扫塔;东北还有好些事情,不能脱身。’
  ‘你可以先到那里看一看。’叶居士说:‘青岛已竟募到两万伍千元现款,实收一万多,到那里收清,款不够以后可以再募!如果法师不能去,荐一个人去也可。’在这种胜情难却之下,我乃答应了。
  当时澍培法师到上海,我想别没适当人可荐举,可以让他到青岛去。经与陈飞青商量,说澍培为人很老成,作事有经验,让他到青岛去我放心!又与叶居士商议,因他做事心很细,不同一般人马虎,说:‘让他来见见面吧!’第二天,陈飞青偕同澍培去见叶居士相谈,他很同意。可是澍培到上海,是找我给他化缘的,以前他的庙被烧我让他在弥勒院帮忙许下的愿!当时预备让他到青岛去,必先把他化缘的事解决。我找陈飞青想法,他没多大力量,又找叶居士,因叶居士平常为一点琐碎事情,轻易不愿麻烦人,乃自己捐五百块钱。我又把赵子如给捎来的那一百块钱,加在西安来时剩的三十块钱交澍培一并汇至锦州。他暂时在上海等我,我和赵子如到观宗寺给谛老扫塔后,回上海,在上海由陈飞青居士给买船票,同澍培一块坐招商局轮船到青岛。
  临从上海走时,叶居士给写了几封介绍信带来,给胶济铁路委员长葛光廷,市长沈鸿烈,(胡市长已辞职)及其秘书胡家凤,绅董袁道冲;还有交通银行经理等有八九封信。初到青岛,住东方煤矿公司,是陈飞青的朋友。以后又把介绍信交上去,分别和一般发心修庙的人见面。首先去见沈市长,过去在奉天时,由翟省长介绍,我和他曾经见过一次面,他也曾到奉天般若寺,听我讲过经。这次又在青岛见面,故旧相逢,对我很热心,很欢迎!请我在民众教育馆讲金刚经,听经的人很多,市政府各科室人员皆去听经,两礼拜,一部金刚经讲完。我预备到北京去,一方面为找朱将军筹款办长安僧学;一方面为到北京,看看那些古庙,画个样子,作为在青岛盖庙的图型。临走时、沈市长送一百元川资,说皈依时,人又供养我六十元,把这些钱悉数交澍培法师,在肥城路给他租一所房子,每月四十元,先交两月房租,又四十元作押金,吃饭由丁莲峰居士找姓刘的包素饭,月底算帐。把一切事情安置妥当后,经济南、去北京。
  (乙)王金钰居士
  青岛湛山寺的大殿,和市里的湛山精舍,都是王金钰(湘汀)居士一人的力量修起来的,现在说说我和他之间的一段因缘。
  王湘汀是山东武城人,在外做官多年。后鉴于军政场合,变幻无常;且当政人物,宣赫一时,莫不冷落下场,无好结果;因对宦海浮沉,非常冷寞。晚年潜心学佛,对楞严经、大乘起信论、致力颇多;但有好些地方研究不过去。也曾到南方、到日本、访明人参学过,结果还是有弄不通的地方,以后回青岛赋闲。
  我和王居士认识,是由于他听经。最初我到青岛时,首先住在肥城路,以后又搬甘肃路去住,每天到民众教育馆讲楞严经,有于之昌居士作笔记,他的文学造诣很好,对佛经也研究过,记出来的东西,能雅俗共赏。那时我一方面讲经,一方面策划修庙的事。有一天,两个居士忽然和我说:
  ‘法师!我们修庙,现在来一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我问。
  ‘你不知道吗?现在靳总理、(云鹏)王军长、(金钰)两个人来青岛避暑,他们都很有力量,法师有工夫可以拜访一次,来点缘法,好修庙!’
  我说:‘平常我和人并不认识,怎好去拜访。修庙是大家的事,修起来是大家的力量,修不起来是大家的力量没尽到。我们出家人只负说法度众生的责任,平素好好修行,有感自有应,到了“因缘时节”成熟,佛菩萨加被,缘法自然来,用不著去往外攀缘法。’我说这话,他们有的不乐意,生气走了。
  据王居士的朋友,事后述说当时的情形说:我在民众教育馆讲经时,王居士老早就听说了,不过最初他没去听经,也没设想和我去会面。原因是他过去在外面做官时,曾访问过南北的不少位出家人;可是说话总不投机,有的一身烟火习气,专门注重世法应酬,因此他败兴不愿再多给出家人接近了。本来在家人对出家人所尊重、所仰望的,是道德、修行,如果当法师的无论和任何人见面,不谈佛法专谈世法,什么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时事长短如何……一大套,专门迎合人的心理,以为自己的学识丰富,这未免有失出家人的本份了。其实、谈这些事,出家人和在家人比,相差太远了。因为在家人从小到老以此为职业,对各部门都是专门的,如果出家人跟他谈这些事,那简直是班门弄斧。在家人至至诚诚,跑很远的路,去拜访一位法师,为的久在名利场中挣扎,想去找一位法师谈谈佛法,恬静自己的心理,解脱自己的烦恼。如果当法师不能观机逗教开示一顿,未免使人大失所望,仍然没离开那个烦恼圈子;也引不起人的信心来。像王居士他过去所遇到的情形就是这样,所以当时我在民众教育馆讲经时,他并不欣然去听;也没心思找法师去会面。可是他的亲戚朋友,有好多是天天去听经,听完之后觉得有意思;便回家去劝他。最初他总是执拗不肯;以为不过如此这般。日子久了,听经的人回去常赞叹,也常怂恿他,于是他听经的心也打动了。
  有一天他从朋友家吃饭回来,没坐车,悄悄跑到民众教育馆,混迹在大众人丛里,从老远望一望,法师威仪不错,一见有缘。又慢慢走近大座坐下来听经,很投机,心有所触动。自是每天到民众教育馆去听经,原先研究不通的地方;现在也研究通了,原先不知佛法宗旨归宗在何处,现在也知道佛法的归处了。回家之后直赞叹!同时还怂恿别人去听经。
  有一天,我讲经回来,在甘肃路那所房子里休息,见外面来一人,远瞅之挺文明,像一个老念书的人,很洒脱的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看样像要进屋的样子。我说:
  ‘请屋里坐吧先生!’
  他点点头说:‘不客气!’说著很沉静的进屋来了。
  ‘台甫?’我问他的时候,他并没言语,随手在兜里掏出来一个名片,我接过来看是‘王金钰’三个字。我平素对他也很闻名,在我心里以为他既然是个当将官的,应当长的胖大魁伟,像一个武官样子;现在不是那样,却是一个文人气派。我疑惑,或是其秘书拿名片来有事,所以我看完名片之后,又问了一句‘您就是王先生吗?’意思是如果他说是的话,就知道这是他本人,如说不是的话,那就是另一个人了,他点点头说:‘是!’
  我们见面之后,因时间短促,并没正式多谈佛法。先谈了谈来青岛讲经及修庙的事,两下很投机,他向我说:
  ‘法师学佛有什么心得?’我说:‘倓虚苦恼,学佛这么多年,可以说一点心得都没有。不过以我的笨理想,从佛法中体验出来有六个字的一句话,就是‘看破!放下!自在!’他听了破颜微笑,直点头!末了临走他说:
  ‘请法师明天赏个脸,到万佛临吃顿素饭!’
  未成佛道,先结人缘,我答应了。当时于之昌居士在座,我给介绍,王居士让他明天也一同到万佛临去。
  第二天,我和于居士到万佛临,在座的有胶济铁路葛委员长(光廷)还有其他几位有名的人。席间于居士谈起修庙的事,说叶部长有给葛委员长的信,因不知王军长在青岛,可是王湘汀居士对修庙的事,很赞成!
  从万佛临回去之后,第二天我和于居士,又去金口三路回拜王居士。他家门口一个大铁门,去时正赶他浇花,看我们去,赶紧来开门,迎接到客厅谈话。一会又把王太太招来见面礼拜;还有一个小女孩才四岁,名叫含光,也让来拜法师,一切都不避讳。这都是为让她们给三宝结法缘种善根,可见他信佛的诚恳。
  以后他对于修湛山寺,很发心,大殿、和湛山精舍、都是他一个人力量所修。
  (丙)第一期工程—后殿僧寮
  修湛山寺最初找地基的时候,也颇费踌蹰!在市内嫌太尘嚣烦杂;在山里又恐太偏僻,不便往来。以后在政府请许可时,经财政局指定,京山路及太平山路公地数处,听其自择。筹备同人等与叶居士详为相度,以为太平山麓地区,负山面海,原奥而平,左右回环,有龙蟠虎踞之象;大公岛屏于其前,湛山矗立于后,地势很好,认为是佛场胜地;遂于一九三一年十月,就湛山自然之区,领租七十三公亩有余。嗣经度量绘图,感于不敷应用,在三三年六月,又呈请政府批准,增租七十六公亩,又八十公厘。当时请卢树森、赵深、两工程师设计配置。山门以内,建天王殿、大雄宝殿、转轮殿、后殿、共计四进。以后我因转轮殿是密宗,遂改为后殿,两边各建三间配房。后殿改建为藏经楼。
  第一期工程因限于经费,仅建后殿、僧寮、围墙、后殿建筑图,由青岛联益建业公司代绘,北平恒信营造厂,得标承建。又公推叶刚久、何午轩、两位工程师监工。
  自一九三四年四月间动工,至九月间后殿落成,工费包价两万二千五百元,僧寮标价八百元。仍由恒信包修。围墙长度六百余公尺,完全用石头,由福源栈承建,共费九千元,这些工程全部于三四年冬天完工;和湛山精舍前后差不很多日子。
  庙前面,有一个大池子,于三四年五月间,呈市政府批准,立为放生池,拨为湛山寺免租保管。放生池东面,沿药师塔小山,有一股便道,与原有公路衔接,修起来之后,共费七百余元,由湛山寺负担。
  关于捐款方面,自一九三一年秋开始筹募,先后收五万二千余元,委托交通银行代收代存,共收利息二千四百余元,这些钱,都用在建筑费用上。在筹备期间,所有极少数杂项开支,全由利息项下付给,不够时由佛学研究社供给。其他塑佛像、买法器、以及家具设备等,概由各位施主个别捐助。
  后殿于三四年九月落成,十二月八日开光,第二年(一九三五)继修讲堂七间,厨房三间,库房两间,茶役房一间,浴室一间,方丈寮三间,执事寮四间。后殿供西方三圣,东耳房三间作客堂,西耳房三间作司房。以后又修大雄殿、旧东院、(男居士念佛堂)藏经楼、药师塔、天王殿、新东院、(女居士念佛堂、)前山门、新楼等、次第落成。
  关于修湛山寺的经过,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并没费很大困难。三十几年来经营修庙事,在东北天津等修好几处庙,都不称意,惟湛山寺修的最满我意。坚固细致,(都是用水磨砖)样子也好。因为在别处修庙,出钱的人多,你是施主,他也是施主,一个人一个主义,弄得意见分歧,莫衷一是。修起庙来,不坚固也不合格局。湛山寺虽然出钱的人不少,可是他们把钱拿出之后,什么事也不管,完全听修庙人来支配。
  (丁)第二期工程—大殿旧东院
  湛山寺大殿的图,最初是济南工程师胡渐逵居士代绘,样式是仿照曲阜孔庙大成殿,具体而微。当时估计工费约二十万元以上,后来因规模大,力量小,又把样式缩减;然以中外观瞻所系,又不好弄得太不像样,估计修起之后,约需五六万元,这是在全盘计划中,第二期、第一步工程。可是这笔款还没法去筹。
  一九三六年我在东北长春般若寺传戒,忽然接到青岛拍来的电报,说王金钰居士预备舍住宅修大殿,戒期完毕后,六月间回青岛。
  王居士,无论办什么事,都很慷慨,很痛快!三四年时,自己拿钱,修起湛山精舍,成立佛学会。以后鉴于修大殿,筹款困难,遥遥无期,乃将自己的住房施舍,作为修大殿之用。他那所房子,是在青岛金口三路,当初是他正做官时,他盟侄,给他经营建筑的,共费七万五千元。里面修的相当阔,上下三层楼,浴室、卧室、会客室、厨房、电灯、电话、自来水、应有尽有。他的意思,是想把房子及汽车用具等,完全卖出去,用这笔钱来修大殿。头一次他想给铁路局,不知因什么没说妥;以后又想给葛委员长,因那时他自己有房子,都没成功。以后乃把文书、契据、汽车、及全部家具等,交湛山寺处理,自己什么事不问。据他自己说,过去在军政场合里挣扎若干年,手里积蓄了几个钱,那时只知贪图名利,不知修福。晚年来学佛,只要自己吃住不成问题就可以,不必讲什么积蓄,增长自己的贪心。既然学佛,应当多做护持三宝的事,行布施,学修福,去贪心。据说当他一到这房子里来住时,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原因是那房子修的太阔,自己不愿享福太过。他的子弟,每逢上学都跑回家来解大便,问他为什么回来解大便?他说,因学校茅房太脏!因此他更害怕!深恐把后来子弟惯坏,长大成人没出息!原来他并没想盖这么阔的房子,只是想盖一所普通住宅,不想他盟侄给他盖这么一所阔房子,在他心里却以为有些过分,他曾和我说:
  ‘住这种房子太折福!将来年头有变转,说不定要惹祸!学佛人,不要折福,应当修福。关于后辈子孙,自有他的福报,不需给多留产业;能够把他教育成人,送入社会,让他自己去成立事业,就算自己尽到责任了。留产业多,养成依懒性大,万一不幸走下流,不但把产业荡尽,还给丢脸!’
  像这些话,都是看破、放下、的话。我在各处讲经讲开示,常以六个字劝人,就是看破!放下!自在。世间上的苦恼,都是因人看不破;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不得自在。能看的破!就能放的下;能放的下;就得自在。无论任何人,也无论任何事,都是这样。看破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自在了。看破就是般若德;放下就是解脱德;自在就是法身德。众生之所以为众生,是因众生有执迷;有执迷就是看不破;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整天烦烦恼恼,是是非非,不得自在。佛之所以为佛,也并不是他另外有一个佛性,就因他对任何事理没有执迷;没有执就是看的破;看的破就放的下,因种种都放下,所以佛能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自在。用功的方法不在多少,如果你拿这一句话—看破、放下、自在—来作一个尺度、在每做一件事;或想一件事时,用它来测量一下,那些无明烦恼,自然就少了。如果你能把所有一切执迷看的破,成佛都有余。只是你对目前的境界打不开,让无明烦恼缠缚著,所以才轮回于生死之中。不过这种事情,说容易也极容易,说难也极难,要在寻常日用中去锻炼。如王居士,就算锻炼得有相当功夫,把自己一大片房产物业交出来,好坏自己什么事也不问,任人支配。这一方面是因对事理认识清楚;另方面对一个人,也有深切的认识,如果对人没认识,也绝不会这样办。所以在社会上做事,对认识人,也是件难事。
  房子交湛山寺之后,也不易往外卖。有买的才给三万元,与原来价目相差太远,修大殿也不够。以后乃发行‘湛山寺福田奖券’共两万份,每份售洋伍元。以全幢洋房为头彩,汽车为二彩,古玩家具等为普通彩。全部奖券卖出,可得拾万元,足够修大殿之用。发行之后,幸得本市沈市长(鸿烈)胶济铁路局,葛委员长(光廷)赞助分销。又请北京鲍星槎居士、济南韩纯一居士、天津居士林、功德林;以及天津警察局程局长、甲戌讲经会、张伯麟、李唐民、诸居士,都担任分销。以后奖券销出去一半,再销不动,与原来计划相差太多。我和于绍文居士又去上海找朱子桥、王一亭、汤芗铭、黄金荣、杜月笙、叶遐庵、陈飞青、诸公发心任销。圆瑛法师也给帮不少忙!在上海顺便到灵岩山看印光老法师一次。奖券销完后,上海共凑三万余元,加北京、天津、济南、青岛、各处共计凑七万五千元,仍是其原来价目。款凑齐之后,于三七年,动工兴修,由恒信营造厂张杰臣居士,得标承建,至三八年竣工,只砌上盖,没铺瓦,至三九年,才把顶瓦铺上。
  大殿修起之后,王居士(金钰)房子已竟施舍,自己回北京去住。以后来青岛避暑无处住,正巧修大殿还有剩的木料砖瓦,又凑几个钱,给修起旧东院房子一所,以备来青时,作一修养之所,用作报答。结果房子修起之后,他一趟也没来,只他少爷来看过两次!
  后殿、大殿、前殿、都是恒信营造厂张杰臣居士得标承建。他并不是像其他公司一样,想在里面赚钱,都是做功德心大。三个殿修起之后,他并没落下钱,只剩下百十根杉条。可是他在三宝里面种下了好因,将来一定有好结果。目前虽然没落下钱,可是他得一个好儿子(张方进,)能在社会赚钱养活家。不然他全家的生活都成问题,所以我对张居士也很关心的。
  (戊)第三期工程—藏经楼药师塔
  一九三七年修藏经楼,药师塔,这都是周家做的功德。他家对做慈善事非常热心,在北京无论大小庙,都去布施。有人去化缘,或去求他,多少不说,总不让空手回去。修天津大悲院,周叔迦居士出力不少。湛山寺那些水陆庄严,也都是周家所舍。
  周叔迦居士,他的祖父和他父亲,都在外做官多年,是一个历代书香,官宦人家,也是一个大慈善家!到了周叔迦居士这一辈,哥儿四个,都不做官,专门从事商业,仗祖上德荫,一切都很好。一九三七年值周老太太八十寿辰,他的后人,预备给她祝寿,款宴亲友,大事铺张。但周老太太笃信佛法,不忍杀生,她的意思,如果在款宴亲友时弄素菜,怪讨厌没人吃,或者让人说嫌费钱。弄荤菜,就要杀生灵,为了自己过生日,伤害一些性命,这不但修不了福,倒还造一些业,太不合算。所以老太太主张不让铺张;但在后人方面,如果不化几个钱给老太太祝寿,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提倡办慈善,作功德。四位公子,各自分别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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