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印顺导师对咒语的态度
试析印顺导师对咒语的态度
林光明
【目次】
摘要
关键词
壹、前言
贰、“咒语”的起源
一、古印度《奥义书》思想与古咒法
二、“四十二字门”的探索
三、咒语的引入佛法
参、“持咒”的功效
一、 印顺导师对“咒语”功效的看法
二、 “咒语”具功效的经典引证
肆、印顺导师对印度佛教“持咒”(念佛)的分期
伍、印顺导师对持咒的看法
陆、结语
附记
摘 要
相信印顺导师本人不会采用持咒与念佛的方式修行;然而,这种“不求咒语”的观念,却常让一般人误会他贬抑了持咒的功效与功德!笔者在研读导师作品的过程中受益极多,后来有幸拜会了印顺导师,更在当下蒙泽导师的心法修为。因此一直以来,笔者就希望能藉由此文,为这样的误解来解开当中的迷思。
关于咒法思想,远潜于西元前1200年左右阿利安人《梨俱吠陀》之“赞歌”当中;它更明确于《阿闼婆吠陀》吉祥增益、及咒诅调伏的咒法之中。后来,在西元前四至三世纪,波腻尼创立“声明论”后,声明即成为印度重要的学问之一。对于和咒语有深远关系的“最早印度文字起源”及“四十二字门”之研究,已在笔者编著《梵字悉昙入门》有所介绍。若依石雕、碑文等证据及近代的研究成果,或可推论“四十二字门”的发源地,并非如导师所依汉译经典,推论为“古代南印度的方言”。
另外,关于将咒语引入佛法的问题,在汉译《杂阿含经》的“治蛇毒咒”该算是最早的。虽然,各部派间都已承认咒术是有力量及具功效的;但是,导师强调“原始佛法”的真精神是“不行幻术,占相吉凶,咒禁鬼神”。导师原意说明“原始佛法”不行“意图不正确”、“无意义”的“咒语”,这并没有贬抑“持咒”的修行力量!导师更在《教制教典与教学》中,明文肯定、赞许“咒师对佛教宏传的功德”!
【关键词】 印顺 咒语 咒法思想 梵字悉昙 四十二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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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前 言
印顺导师曾在《华雨集II》p.38讲述:
印度盛行的咒术,是“佛法”[1] 所鄙弃的——如《中阿含经》“多界经”说:若见谛人,生极苦甚重苦,不可爱、不可乐、不可思、不可念,乃至断命。舍离此内(佛法),更从外求,或有沙门、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脱我苦,……终无是处。[2]
接著,导师又说:
见谛人,是证见四谛的(初果以上)圣者。佛教的圣者,如因病而引生极大苦痛,面临死亡威胁,也不可能去从那位沙门、婆罗门,求诵咒语以延续生命的。[3]
由于,印顺导师提出《中阿含经》中“见谛人不求咒语”的观念,所以,一般人常误会导师贬抑持咒!但导师何曾如此?他何曾贬抑如属“菩萨发心,皆为一切苦恼众生”的“咒师”功德呢?
早在西元1972年出版的《教制教典与教学》p.218,导师就将:学佛者因性格好乐的不同,以及适应事实的需要,而分作许多类型。他列举了旧有的五类,并慎重的添增了“咒师”与“译师”,肯定并赞许他们对佛教的传承、修持佛法、以及弘扬佛法的功德。而且导师也将这七类,都认为是住持佛法的正统者。兹摘录部分原文,如下:
一、经师(不是会讲一两部经)。二、律师(不是会传戒)。三、论师。四、禅师(瑜伽师)。五、譬喻师。从推行佛教看,这是非常重要、非常难得的。这五类,是从来旧有的。后来为了佛法的宏传,还有译师,翻译佛典,使佛法宏通到不同文字的国族中去。此外,还有咒师:修持秘密咒语,以咒力方便应化,也往往能引导一分人信佛。[4]……上面所说的,可以说是:传承佛法、修持佛法、弘扬佛法的,所以素来被认为住持佛法的正统者。[5]
印顺导师只是说:
另外,还有神秘派与艺术派两类僧徒,依附佛教,行化世间。神秘派,大抵是经过一番修持的(自然也有装模做样的),如古时的济公,近代的金山活佛等。他们所表现的,似乎有些疯疯颠颠,生活完全不上规律,然而颇能预知后事,也会治病,做出不可思议的事,这是专以神秘化世的一类。西藏佛教也有,他们叫做疯子喇嘛。这一类人,感化力特大,对于佛教的影响非常之深,可是不能成为佛教的正宗。住持正法,住持寺院的重责,他们是不能荷担的。如果佛教演变到以神秘僧为中心,那末一切迷信色彩,便会渲染到佛教里来,使整个佛教丧失其纯正的真面目;而社会对于佛教的误解,也将愈来愈多。[6]
导师也认为,大家在初学期间应当从博学中,求得广泛的了解;然后,再随各人的根性好乐的不同,选择一门深入。无论是中观、唯识,或天台、贤首都好。不过在初学阶段,一定要先从多方面去修学,将来才不致引生门户之见。佛教的宗派,各有好处,而且彼此是可以互相助成的。[7]
因此,本文将从印顺导师的著作中,试著分析导师对持咒的看法;就“咒语的起源”、“持咒的功效”、及“对持咒的态度”等,分别从导师个人的看法,及其引述的经文分析,再加上学界的研究成果、以及笔者对经藏的了解,试图说明:容或导师本人不会采用持咒的方式修行,但他却尊重、赞许佛教各种修行法门,并藉以解开一般人误解导师贬抑持咒功德的迷思。
贰、“咒语”的起源
一、古印度《奥义书》思想与古咒法
古印度在《奥义书(Upani?ad)》中,依文法学 upani?ad的“语源”词构已有“弟子近(upa)坐(ni?ad)师父侧领密意”之口传祈?#092;(Brahman)[8] 咒法,这是具有无限绝对的神秘力量。而后来的印度教,将《奥义书》解说为“智瑜伽(jñāna-yoga)达解脱”,才从咒法转向了解脱学的内容。[9] 依近代学者进一步研究,此种咒法思想最初早已潜伏在西元前1200年左右阿利安人作成的《梨俱吠陀(Rg-veda)》之“赞歌”当中,乃至出现于《夜柔吠陀(Yajur-veda)》所集录的祭仪咒诵文。[10] 其实,最明确是在《阿闼婆吠陀(Atharva-veda)》所集成的吉祥增益之咒法、及咒诅调伏之法,其内容本质上就是“咒法”的集成 [11]。[12]
对于言语不灭的“声常论”,则早在西元前四至三世纪犍陀罗国娑罗阇逻 [13](?alātura)人的文法学家波腻尼(Pā?ini)所创立;他的出生地,根据近代学者金克木的考证,即属现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附近”[14]。波腻尼创立声明论(文法学)之后,声明即成为印度重要的学问之一 [15];包括如:弥曼差派(Mīmāmsā)、印度文法学派、瑜伽派、吠檀多派(Vedānta)和佛教的真言宗,很多学派都主张言语不灭论 [16]。[17] 而且,声常住论和弥曼差派,在我国佛教史料中也有不少记载,可以提供吾人参考。[18]
依照弥曼差派的思维方式,《吠陀》中的声音(文字)是永恒的;因此,这些声音(文字)所传达的道理也是永恒的。不但这样,这些声音(文字)所传达的道理:“法(dharma)”,也是“自明”(自量,svatah-prāmānya),而且,没有错误的。也正因为这样,声音(文字)才可以作为一种获得正确知识的方法,称为“声量(?abda-prāmāna)”。[19]
总而言之,根据近代学者们的研究:“声常论”之所以名为“声”,应该是由于加上了“真言”的信仰,即“唵(Om)”、“萨婆诃(Svāhā)”等神秘力的“真言”关系 [20]。[21]
二、“四十二字门”的探索
依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所说:“在陀罗尼中,最根本的是四十二字门,成为大乘的重要法门。”[22] 在《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也记载:“当善知一字,乃至四十二字。一切语言,皆入初字门!”[23] 由此可见“四十二字门”的重要性。[24]
然而,由于当时历史考古学及碑铭文献资料的缺乏,印顺导师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746,仅由《大智度论》及《般若经》等汉译文献的记载 [25],即推论:
现在的印度,没有四十二字母的拼音文字,然可以决定的,这是古代南印度的一类方言。[26]
依于笔者近来的研究,认为这样的“决定”说明,是稍有问题的。“最早印度文字起源”的探讨,可以参看笔者编著的《梵字悉昙入门》之介绍 [27];另外,关于“四十二字门”的研究,在该书pp.341-9中,笔者依据:“1. 基本梵字字母(收录九部经典史料)”、及“2. 华严字母(收录九部汉译经典)”区分成两大部分。并且,将这两部分的梵字字母与不同译者所使用的汉文音译,作了详细的“音译对照表”。[28]
另外,John Brough 教授也研究“四十二字门”。他指出:汉译《佛本行集经》及《方广大庄严经》内容中的“四十二字门”与 Lalv 的梵文抄本是一致的;然而,汉译《普曜经》中的“四十二字门”,却未采用此音节文字的字母表达,而是直接从印度字“意译”成汉文的。[29]
兹依汉译《普曜经》,摘录一段已经“意译”的中文片段,试制表如下:[30]
字门 序号
意 译
梵 文
巴利文
犍陀罗文或吠陀文
字门
1
“无常”者
anitya
anicca
anica
A
2
“欲”者
rajas或 raga或 rati
rajo或 ragā或 rati
Ra
3
“究”者
parama
parama
parama
Pa
4
“行”者
carya
cariya
Ca
5
“不”者
na
na
na
Na
6
“乱”者
calana
La
7
“施”者
dāna
dāna
dāna
Da
8
“缚”者
bandhana
bandhana
bandhana
Ba
9-42
(文长故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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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根据学者徐真友的研究,此 A-Ra-Pa-Ca-Na音节字母与“佉留文字(Kharostī《佛本行集经》汉译为“驴唇”)”[31] 有关。依据考古学证明,更显示古代“佉留文字”的确使用了A-Ra-Pa-Ca-Na的音节顺序。且古犍陀罗地区发现一些佛典故事的石雕,清楚地书写A-Ra-Pa-Ca-Na音节字母写成的佉留文字;另外,S.Lévi 在七十年前,也提到“四十二字门”中的第三十九字 Yas,发 Za音,这个音不是一般印度文所用,而是中亚地区 Iranian(伊朗的)语系,以及犍陀罗语言的发音。[32]
若依据这些石雕、碑文等的证据,以及学者们近来的研究成果,或可推论“四十二字门”可能的发源地,应该离中亚 Iranian 语系或西北印不远 [33],而且,应该不是印顺导师所推论的“南印度方言”。[34]
三、咒语的引入佛法
依据汉译佛教经典的记载,将咒语引入佛法之中,“治蛇毒咒”该算是最早的。《杂阿含经》提到:“优波先那 Upasena为毒蛇所伤而死,临死而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异。”[35] 因此,佛曾为比丘们说防治毒蛇的咒语,兹摘录如下:
即为舍利弗而说偈言:……常住蛇头岩,众恶不来集,凶害恶毒蛇,能害众生命。如此真谛言,无上大师说,我今诵习此,大师真实语,一切诸恶毒,不能害我身。……故说是咒术章句,所谓:“坞.耽婆隶.耽婆隶.耽陆.波婆耽陆.抖渧肃.抖渧.枳跋渧.文那移.三摩移.檀谛尼罗枳施.婆罗拘苻.坞隶.坞娱隶.悉波诃。”[36]……
依据印顺导师的看法:将世俗咒术引入佛法的缘由,不外乎是受到印度习俗的影响。[37] 由《杂阿含经》(大2,p.61a-b)的记载,可以看出:“优波先那为毒蛇所伤而死,面色如常”是与编入南传《相应部》“处相应”同。[38] 因为南传《相应部》“处相应”没有伽陀(gāthā)与咒语,所以导师推论本段经文:以谛语防治毒蛇,原先应该是没有伽陀与咒语。并提出:根本说一切有部的律师们在防护谛语之下,附入世俗治毒蛇的咒语,之后,才又附入于《杂阿含经》中。[39]
参、“持咒”的功效
一、印顺导师对“咒语”功效的看法
导师认为:“在(原始)佛法以为咒术是无益的;也不许僧众利用咒术来获取生活(邪命)。但咒术的效力,在一般是被公认的。……”[40] 在《般若经讲记》p.202,导师对“咒语”功效的看法:
咒是一般印度人所信为有极大妙用的;印度教徒,以为诵持密咒,可以藉咒语里的鬼神名字和秘密号令,解决人力所不可奈何的事。凡欲求福、息灾、神通妙用,或利益人、或损恼人,都可从咒力中获得。
虽然如此,在(原始)佛法中,事实上佛陀也是赞许“咒愿”的。如《五分律》:“佛言:应作齐限说法。说法竟,应咒愿。”[41]。而且《十诵律》也记载:“僧饱满食已,摄钵,洗手,咒愿。咒愿已,从上座次第(却地敷)而出。”[42]
印顺导师解释“咒”的意思,他认为:在中国文字中“咒”,是与“祝”字相通,所以“咒愿”是“语言的祝愿”。(原始)佛法的“咒愿”也有“语言的祝愿”的意思。[43] 宗喀巴大师解释“咒”的原始意义,也先以“咒(mantra)”的梵文词构分析为:“man”是“意”的意思;“tra”有“能救”的意思。[44] 宗喀巴的另一种解释,则依照《入中论》菩萨三心——“智慧”、“慈悲”、“无所得”,纳入了“金刚乘”的“咒”(mantra)解释:“man”是“了知真实”的意思;“tra”有“救护众生的慈悲心”之意。[45]
因此“咒”的原始意义接近“咒愿”,是近于“语言祝愿”的意思。然而,因为咒术的效力在一般是被公认的,所以在部派佛教中,接受咒术的程度,虽然?#092;深不同,但是承认咒术的效力,却是一致的。[46] 因为,密咒远源于吠陀的咒术,当时古印度人相信咒语有神秘之能力;藉表征物和咒力,来利用神鬼精魅,而能达成目的。明显地,印度自“阿闼婆吠陀”以来,称为 mantra 的咒语,就非常流行。然而,咒语的神效,被一般传说为事实。[47]
语音自身有神秘作用,或因咒力而得到鬼神的护助,或凭咒力来遣使鬼神;咒的神秘力,与鬼神力是相结合的。在(原始)佛法中,起初是谛语——真?#092;不虚妄的誓言,是“佛力、法力、僧力”三宝的威力,修行者的功德力,也能得龙天的护助。谛语与三宝威力相结合,论性质,与咒术是类似的。所以《十诵律》称说谛语为“咒愿”;《四分律》等称谛语为“护咒”。“咒”:是音声的神秘力,终于经由“谛语”的联系,而能使部派佛教接受,甚至成为佛法的一部分。[48]
此外,对于“咒师”修持秘密咒语,以咒力方便应化,导师认为也往往能引导一分人信佛的功德。若以传承佛法、修持佛法、弘扬佛法的立场修持咒语方便来应化,“咒师”也被认为是住持佛法的正统者。[49] 咒力的方便应化,导师也引用经典加以说明:《根本说一切有部律》(一切有部的晚期律),曾记载“邬陀夷”化作医师,咒诵称三宝名号,则“众病皆除”[50]。又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律》载有:“围彼城郭,即于其夜,通宵诵(三启)经,称天等名而为咒愿。愿以此福,资及梵天此世界主,帝释天王,并四护世,及十八种大药叉王,般支迦药叉大将,执杖神王所有眷属,难陀、邬波难陀大龙王等。……并设祭食,供养天神”[51]。诵经,供养天神,求神力护助,这与大乘的诵《金光明经》、《仁王护国般若经》,原则上没有差别。[52] 在《药事》的记载:说一切有部对于治病、驱鬼、求战争的胜利等,显然是常用咒术的。[53]
综合以上导师所有著作的探讨,笔者发现,其实可以藉由《般若经讲记》p.204,来归纳导师对“咒语功效”的看法,如下:
(一) 方便适化。[54]
(二) 引人对佛法的好感。[55]
(三) 能使精神集中,达心专一境的定境。也可引发智慧的方便。[56]
(四) 密咒解说起来,实与教义是一致的。[57]
(五) 正觉的速疾成就。[58]
二、“咒语”具功效的经典引证
印顺导师引《铜鍱律》的记载:以咒术可以除鬼害而杀鬼。《五分律》亦载:“随心遣诸鬼神杀,是名作是心随,心杀是中犯者。”[59]《四分律》记载:“时有妇人,夫行不在,他边得娠。即往家常所供养比丘所,语言大德:‘我夫行不在,他边得娠,与我药堕之。’比丘即咒药与令胎堕。比丘疑。佛问言:‘汝以何心?’答言:‘杀心。’佛言:‘波罗夷。’咒细末药、咒华鬘、咒熏香衣服、咒胎,亦如是。一切波罗夷。”[60]
《僧祇律》载有:“毗陀罗咒者。若比丘欲杀人故,作毗陀罗咒。害心作咒时,得越比尼罪。令彼生恐怖时,得偷兰罪。彼死者,得波罗夷。是名毗陀罗咒杀。”[61] 在《十诵律》说:“作毗陀罗杀,半毗陀罗杀,断命杀”[62];“毗陀罗”是“召鬼咒尸令起”,即“起尸咒法”。“半毗陀罗”是“召鬼咒铁人令起”。“断命”是“心念口说读咒术”的种种法。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亦载有“起尸杀”,“起半尸杀”,“咒杀”,与《十诵律》相同,但“起半尸杀”的方法不同。[63]
在《增壹阿含经》曾记载:“咒术具有‘死’与‘病’的力量”,兹摘录如下:
复次,国土人民普得疫病,皆由宿缘。是时,人民各生斯念,我等昔日无复疾病,今各得患、死者盈路,必是沙门咒术所致。……[64]
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也曾载有:“咒术具有力量”的故事:“彼独角仙,以仙之法为葬其父。思恋父丧愁悲忧恼,便证五通。后于异时,因往取水。取得水已,回至中路。遂逢天雨,泥滑倒地。水瓶遂破,掬破瓶水,置其掌中,以口咒向天遥散:‘由汝雨下,打破我瓶。从今以后十二年中,勿更雨下!’由此仙咒力,雨便不下。”[65]
总而言之,根据以上的引经所见,各部派之间都已承认咒术是有力量,而且,也承认咒语是具有功效的。
肆、印顺导师对印度佛教“持咒”(念佛)的分期
印顺导师表明:在印度佛教中,有“持名”(念佛)的趋向,导师也详加说明其流变与分期的判摄。[66] 在导师全部著作中,对于“印度佛教思想史”的分期,他本人有三种判摄:
其一,在《印度之佛教》pp.5-9则判为“五期判摄”。
第二,是《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p.3为“四期判摄”。
第三,是《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自序〉的“三期判摄”(分为“佛法”、“大乘佛教”、“秘密大乘佛教”)。
导师对于“印度佛教思想史流变”分期判摄的三种说法,有开合的不同。[67] 在导师《华雨集IIII》p.9,他本人也提到这“三种判摄”,并解说开合的不同。
以下引用导师在全部著作中,最常见的“四期判摄”,来说明他对印度佛教“持咒”(念佛)的分期。兹摘录《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p.3,如下:
第一期:“佛法(原始佛教)”:佛法甚深、缘起甚深,涅槃更甚深,一般人是难以受学的。为了方便普化,施设“念佛,念法,念僧,念施,念戒,念天”的六念法门,使不幸的人,在恐怖、苦恼或病重时,能内心安定,不失善念,这有点近于一般宗教了。“念(忆念,系念,观念)佛”是特别发达的!
第二期:“初期大乘佛法期”:大乘兴起不久,犍陀罗、摩偷罗一带,有塑造、绘画的佛像流行。方便的“念佛”,过去是念佛的功德,现在也取(佛像)相而念佛的色身。一心系念,佛于自心中现起;依据这种修验,得出“自心作佛”,“三界唯心”的理论。……大乘佛法也就出现了“天(大力鬼王、高等畜生)菩萨”。帝释等每说陀罗尼:明咒护法 [68],咒语渐渐重要起来。[69]
第三期:“后期大乘佛法期”:后期的大乘经说:如来藏、我是相好庄严的,自性清净心是清净光明的,众生本具,所以念佛不只是念三世十方佛,更要念(观)自己是佛。……大乘经的音声佛事:唱字母,称佛名,诵经,持咒,是“大乘佛法”能普及民间的方便。
第四期:“秘密大乘佛法期”:《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p.4:后期大乘”的‘楞伽经’等,进一步说:印度民间信仰的天,鬼神,古仙,都是佛的异名,佛所示现的,奠定了“佛天一如”的理论。西元三世纪起,印度梵文学复兴,印度教也渐渐兴起。在“大乘佛法”的方便道,及如来果德的倾向下,适应外在情势,发展为“秘密大乘佛法”,多与神(天)教相通。……取“奥义书”式的秘密传授,师长的地位重要起来。“咒”:佛、菩萨等的真言,是“语密”。神教的手印,佛法也有了,是“身密”。“护摩”:火供(“佛法”所禁止的),成为自利利他的重要事业。……,“秘密大乘”也有相抱相合的(俗称)欢喜佛。适应与融摄神教,“佛天一如”的具体化,为“秘密大乘”的特色![70]
印顺导师从印度佛教思想史的流变中回顾:最初,由原始佛教“念佛(持名)”的六念法门思想出发。及至,陀罗尼明咒护法,咒语渐渐方便适应。最后,适应与融摄演化为“佛天一如”的特色!
伍、印顺导师对持咒的看法
由前面第肆章,印顺导师对印度佛教“持咒”分期判摄的探讨,故笔者在此也分列条目,来说明“印顺导师对持咒的看法”,如下:
第一期:“佛法”:
兹摘录《印度佛教思想史》p.423:
婆罗门是“读诵真言,执持明咒”的。真言是“三吠陀经”,明是一句、二句到多句,祈求持诵的;有些久远传来,不知道意义(秘密)的语句。在“佛法”中,认可明咒的某种力量,但(考虑到对社会人心的副作用)佛弟子是绝对禁止的。不过在部派流行中,治病、护身的咒语,显然已有条件的容许了。
印顺导师也举出部派典籍,证明“部派流行中……,已有条件的容许了”。兹摘要如下:《印度佛教思想史》pp.423-4
法藏部(Dharmaguptaka)是使用咒语的,如南传的‘大会经’,只说诸天鬼神来集会,赞叹,归依,而法藏部所传,《长阿含经》的‘大会经’,将部分鬼神的名字,作为世尊的“结咒”[71]。《三论玄义》说:法藏部立五藏,在三藏以外,别立“咒藏”与“菩萨藏”[72]。流传到北方的乌仗那(Udyana),民间盛行禁咒,法藏部与说一切有部,都多少融摄了印度古传与当地民间咒语。
第二期:“大乘佛教”:
依《印度佛教思想史》pp.423-4
明咒的称为语密,是与夜叉有关的,《大智度论》[73] 说:“诸夜叉语,虽隐覆不正而事则鄙近。……天帝(帝释)九百九十九门,门皆以十六青衣夜叉守之。此诸夜叉语言浮伪,情趣妖谄,诸天贱之,不以在意,是故不解其言”。夜叉语音隐密难解,不是与金刚语密的意趣相通吗!
印顺导师强调“原始佛法”真精神是“不行幻术,占相吉凶,咒禁鬼神”[74],然“大乘佛法”为了普及流通,极力赞扬读诵“经典”、持诵“佛号”的功德。已有《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说:“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无上咒”!兹摘要《印度佛教思想史》p.424:
“大乘佛法”兴起,下本的《般若经》说:不退菩萨是“不行幻术,占相吉凶,咒禁鬼神”的,与“佛法”的精神一致。然为了普及流通,极力赞扬读诵《般若经》的功德。诸天拥护般若法门,所以读诵《般若经》的:鬼神不得其便,不会横死;在空闲处与旅途中,没有恐怖;魔王外道不能毁乱佛法;说话能为人所信;烦恼减少;在军阵中不会死伤;毒不能伤,火不能烧;不遭官事;诸天增益精力;为父母亲属所爱护。这类现世利益,印度神教是以祈神诵咒来求得的。《般若经》的适应世俗,可说是以读诵《般若经》来代替民间的咒语。般若波罗蜜多“是一切咒王”,有一切咒术的作用,而胜过一切咒术。其他大乘经,也大都是这样的。同时,重信愿的大乘经,称念佛、菩萨的名号,也有这样的功德。如吴支谦所译的《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受持讽持八方国土如来名号,也有这类现生功德,称念佛名也就称为“神咒”了。诵大乘经,称念佛、菩萨名号,作用与持咒相同,大大流行;佛说、菩萨等说的咒语,也自然会流行。[75]
第三期:“秘密大乘佛法期”:
摘录《印度佛教思想史》p.423:
“秘密大乘”的修持,随部类不同而不同,然以念佛观自心(自身)是佛为本,结合身、语而成三密行。三密中,口(语)密是极重要的!语密,是真言,明,陀罗尼,泛称为咒语。真言与明,从神教中来。
印顺导师所说的“原始佛法”真精神是“不行幻术,占相吉凶,咒禁鬼神”,原意是在说明“原始佛法”不行“意图不正确”、“无意义”的“咒语”。对于“正确的持咒”,导师也提及:《大般若经》中尚有“是一切咒王”句,喻赞“般若”为一切法门之王。[76]
陆、结 语
由本文的探讨,所获致的结论是:在古印度,咒法思想远潜于西元前1200年左右的阿利安人《梨俱吠陀》之“赞歌”中。“咒”更明确于《阿闼婆吠陀》吉祥增益、及咒诅调伏之法。及至,西元前四至三世纪波腻尼创立声明论之后,声明即成为印度重要的学问之一。包括如:弥曼差派、印度文法学派、瑜伽派、吠檀多派和佛教真言宗,很多学派都主张言语不灭论。
关于和咒语有深远关系的“最早印度文字起源”及“四十二字门”之研究,在笔者编著的《梵字悉昙入门》已有介绍。而且,按照 John Brough 等教授的研究资料,若依石雕、碑文等证据及近来学界的研究成果,“四十二字门”发源地,并非如导师所依汉译经典,推论的“古代南印度的方言”。吾人或可推想:对于“四十二字门”发源地,应该离中亚 Iranian 语系或西北印不远之处。
虽然,密咒远源于吠陀的咒术,但各部派之间都已承认咒术是有力量,而且,是具有功效的。导师强调“原始佛法”真精神是“不行幻术,占相吉凶,咒禁鬼神”,然“大乘佛法”为了普及流通,已极力赞扬“读诵经典”、持诵“佛号”、“咒语”的功德。
印顺导师由原始佛教的思想作出发点,从印度佛教思想史的流变中回顾,相信他本人不会采用持咒的方式修行;然而,导师所要说的是“原始佛法不行意图不正确、对修行无意义”的“咒语”。而且,导师也没有贬抑“持咒”的修行力量!他更在《教制教典与教学》中,明文肯定赞许“咒师对佛教宏传的功德”!
附 记
我自高中受同学的影响(后来他出家成为法师),开始接触一些佛教经典;进入大学后,在师大中道社,才开始稍为广泛地接触佛学。
后来因缘际会,竟然在工作之余,开始踏入研究“佛教咒语”的路程。这几年也陆续出版了一些有关咒语的书籍,并编辑出版了历代最齐全、收有一万多个咒语,以满、汉、蒙、藏、梵语(罗马拼音)等五种文字书写的《大藏全咒》。
由于蓝吉富教授的关系,我在北京跟郭朋教授见了几次面。当年,两岸的进出尚不如今日方便,我曾两次受郭教授之托,要我带几份礼物回台湾,替他送给他最敬爱的老师——印顺导师;也因此,我才有机缘到台中拜会了印顺导师。
那次的拜见,有二点让我印象深刻。第一点是,原来预定只见十分钟,后来却谈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事后,我请教侍者,为何让病中的导师与无名小卒的我谈了那么久。他们说:“很少看到导师在谈话中笑得那么开心,因此舍不得将这个谈话结束。”后来我听传道法师转述:印顺导师曾向他提及那一天接见我的事,也提到了傅伟勋教授、蓝吉富教授与我三人结拜兄弟的事情,让他觉得很有趣。
第二点是,当时印顺导师身体就已经不是很好,他在椅子上坐久了,会由于姿势的关系而觉得不舒服。然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时导师身体虽然痛楚,可是这种苦痛,却未令导师有所困扰。一般人对痛楚绝对会有所反应,可是导师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溢于言表。也让我对导师的心法修为深感佩服。
那次会面中,我大致跟导师报告了:我以业余研究者的身份所作的工作状况、也提到我准备出版一部“梵汉日英对照的《心经》”,内容系以解释《心经》的“字面意义”为主,希望这本书能把《心经》的字面意义详加说明。那次会面之后,我很荣幸蒙获导师书面应允全文引用他在《般若经讲记》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讲记》内容。但是,因为我没有出书的压力,所以,这本梵汉英日心经,从当时一直写到今天都还没有出版。这次有了为印顺导师祝寿的心意,我才加把劲地希望早日能完成这本书,并期待将导师特准我引用的这封亲笔书信,珍藏于书后做为我与导师相会的永久纪念。
印顺导师的作品,我虽然没有完全读完,不过,与我研究有关的一些著作,我也读过了好几次。我一直觉得导师对自己所选择研修的法门,容或与一些佛教徒不同,可是他从原始佛法出发,对所有的佛法、乃至各宗教所采取的方式,都是保持包容的态度。因此,有些人认为导师反对持咒,我觉得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导师对佛教所有的法门,乃至其他宗教,都持著非常尊重的态度。
我在讲解咒语的时候,只要说到“萨婆诃”,我最爱引用的,就是导师的解释,他说:“类似耶教?#092;词中的‘阿门’,道教咒语中的‘如律令’。”(《般若经讲记》p.204)导师能用其他宗教中最为自然能懂的话,来解释佛经中的内容,可见他对各宗教的包容与尊重的态度。
郭朋教授去年(2002年)12月来台,在李元松老师接待他的晚宴中,我兴起撰写本篇论文的念头与想法。我竭?#092;地希望读者能透过本文的分析,了解印顺导师对持咒并无偏见。并借此论文为导师祝寿:
祈愿导师长久住世,请多为这个苦难时代受苦的人们,再多做一些引导!
(本文作者林光明教授为佛光大学宗教研究所佛教研究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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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笔者案:“佛法”指原始佛教教法。依于笔者研读印顺导师作品的经验,导师所讲述有引号的“佛法”,即指:“原始佛教教法”。
[2] 《中阿含经》(181)“多界经”(大 1.p.724a)。
[3] 以上录自:印顺导师《华雨集II》p.38。
[4] 录自:印顺导师《教制教典与教学》pp.217-8。
[5] 摘录自:印顺导师《教制教典与教学》p.218。
[6] 录自:印顺导师《教制教典与教学》p.219。
[7] 可参:印顺导师《教制教典与教学》pp.222-3。
[8] Brahman 的“语源”:由梵文文法学的分析,可从语根为 k? 的 samsk?ita(造作)之梵文语形,来说明 B?h + man 意为“增大的东西”,故 Brahman 即“咒力”的意思,甚至此意义渐成其本义。亦请详参:中村元编、叶阿月译《印度思想》,幼狮出版社(1984,p.48)。
[9] 详见:蚌尾祥云《曼荼罗の研究》,密教文化研究所(1958,pp.435-7)。
[10] 亦见:蚌尾祥云《曼荼罗の研究》,密教文化研究所(1958,pp.435-7)。
[11] 详:蓝吉富编《中华佛教百科全书》,中华佛教百科文献基金会(1994,p.2457b)。
[12] 对此,印顺导师有如下之说明:
原印度文明以《梨俱吠陀》为本;次组织补充之,成为《沙磨》、《夜柔》二吠陀。是三者,虽崇事神权,而末流成“祭祀万能”,意象尚称高洁,总名之曰“三明”。别有《阿闼婆吠陀》,以咒术为中心,乃鬼魅幽灵之崇拜,用以适应低级趣味者。释尊出世,斥婆罗门“三明”,而犹略事含容。于咒法、幻术,则拒之唯恐不及。《杂阿含》云:“幻术皆是诳法,令人堕地狱”。巴利藏之《小品》,《三明经》,《释塔尼波陀经》,并严禁之。其后,“阿含”、“毗奈耶”间有杂入,然见于现存经、律者,以治病为主。详参:印顺导师《印度之佛教》p.305。
[13] 请见: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二末。
[14] 波腻尼(Pā?ini)的出生地为“犍陀罗国娑罗阇逻(?alātura)”,根据考证即现属“巴基斯坦的白沙瓦附近”。此推论与考证可详见:金克木《印度文化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p.326)。
[15] 参考:杨惠南《印度哲学史》,东大图书公司(1995,p.326)。
[16] 详参:冢本善隆等编《望月佛教大辞典》,东京世界圣典刊行协会(1936,p.4516)。
[17] 详:黄心川《印度哲学史》,p.403。
[18] 可以参考:《成唯识论》卷一、《成唯识论述记》卷一末、《因明大疏》卷六、《大日经疏》卷十二、《大唐西域记》卷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ⅰ赌虾<脐w内法传》卷四、《瑜伽师地论》卷六、七、十五、《百论疏》卷上、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等也有多处记载。
[19] 参考:杨惠南《印度哲学史》,东大图书公司(1995,p.335)。
[20] 详见:蚌尾祥云《曼荼罗の研究》,密教文化研究所(1958,pp.435-7)。
[21] 名为“声”,是加上了“真言”信仰。即“唵”、“萨婆诃”等神秘力关系,这与“真言宗”及希腊的 "Logos" 哲学有类似之点。请参:李世杰《印度六派哲学纲要》,台湾佛教月刊社(1978,p.51)。
[22] 可详: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745-6。
[23] “善男子!当善学分别诸字,亦当善知一字乃至四十二字。一切语言,皆入初字门!一切语言亦入第二字门,乃至第四十二字门。一切语言皆入其中。一字皆入四十二字,四十二字亦入一字。是众生应如是,善学四十二字。善学四十二字已,能善说字法。善说字法已,善说无字法。”摘录自:《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24)“四摄品第七十八”(大8,p.396b)。
[24] 印顺导师采《大智度论》及《四分律》的文献,说明如下:
诵持一切佛法,都依文字语言而施设,所以四十二字义,有了根本的、重要的地位,如《大智度论》卷四八说:“诸陀罗尼法,皆从分别字语生,四十二字是一切字根本。因字有语,因语有名,因名有义。菩萨若闻字,因字乃至能了其义”。四十二字,“初阿(A)后荼(dha)中有四十”。“字”是字母(也叫“文”),印度的文字——名句文,是依音声而施设的。从发音的字母而有语言,所以说“因字有语”。字母与字母的缀合,成为名,名就有了意义。名与名相结合,就成为句了。依《大智度论》,四十二字是拼音的字母。《四分律》卷11(大22,p.639a)说:“字义者,二人共诵,不前不后,阿、罗、波、遮、那(A-Ra-Pa-Ca-Na)”。“阿、罗、波、遮、那”,正是四十二字的前五字。律制比丘与没有受戒的人,是不许同时发声诵经的,因而说到同诵的,有“句义非句义,句味非句味,字义非字义”。这就是句、名(味)、文(字)——三类,可见这确是古代字母的一种。摘录自: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745-6。
[25] 汉译《大智度论》(大25,p.408b-c)和《般若经》(大8,p.396b-c)等记录。
[26] 请详: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746。
[27] 详见:林光明编《梵字悉昙入门》,嘉丰出版社(1999,pp.6-7)。
[28] 请详:林光明编《梵字悉昙入门》,嘉丰出版社(1999,pp.341-9)。
[29] 兹摘录这些已经意译的中文片段,并附上所对应的字门,如下:
时一万童子,与菩萨俱在师所学。见菩萨威德建大圣慧,分别书字而宣之曰:“其言无者,宣于‘无常(A)’苦空非我之音。其言‘欲(Ra)’者,出淫怒痴诸贪求音。其言‘究(Pa)’者,出悉本末真净之音。其言‘行(Ca)’者,出无数劫奉修道音。其言‘不(Na)’者,出不随众离名色之音。其言‘乱(La)’者,出除浊源生死渊音。其言‘施(Da)’者,出布施戒慧明正音。其言‘缚(Ba)’者,出解刑狱考治行音。其言‘烧’者,出燋烧罪尘劳欲音。其言‘信’者,出信精进定智慧音。其言‘殊’者,出超越圣无上道音。其言‘如’者,出于如来无所坏音。其言‘寂’者,出观寂然法惔怕音。……(文长故略)”所摘录请见:《普曜经》(大3,p.498c)。
[30] 梵、巴、吠陀等文字之制表,请参考:平川彰《佛教汉梵大辞典》,株式会社いんなあとりつぷ社。M. Monier Williams, SANSKRIT-ENGLISH DICTIONARY,New York:The Clarendon Press。荻原云来编《梵和大辞典》,新文丰出版社。云井昭善《パ-リ语佛教辞典》,东京:山喜房。水野弘元《パ-リ语辞辞典》,东京:春秋社。
[31] 《佛本行集经》(大3,p.703c):“佉卢虱吒书(隋言驴唇)”。另外,M. Monier Williams, SANSKRIT-ENGLISH DICTIONARY, New York:The Clarendon Press.1988, p.337a:“Khara,阳性词,驴(a donkey,取其叫声)”。
[32] 参考:徐真友〈佉留文字与四十二字门〉,收录于《正观9》(1999,pp.16-8)。
[33] 参考:徐真友〈佉留文字与四十二字门〉。另外,季羡林也提出:印度雅利安语的音变同伊朗语的音变有密切的关系。古代印度雅利安语同古代伊朗语是兄弟关系。这两者都没有-am > -u,-o 的现象。请参考:季羡林《季羡林佛教学术论文集》,东初出版社(1995, p.337)。
[34] 由于印顺导师当代的历史考古学及碑铭文献资料的缺乏,若仅由汉译《大智度论》(大25,p.408b-c)和《般若经》(大8,p.396b-c)等的文字记录,即推论“四十二字门,是古代南印度的一类方言”这是有问题的。
依于笔者近几年的研究,认为:经论的文字记录,是可以虚构一套有利于自己派别的铺陈方式。这也就是近代先进佛学研究者,专注于“中亚区域佛教的研究”或“南方区域佛教之研究”,在现代佛学学术的研究方法上,显得特别有意义的地方。
此处,亦将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一段文字摘录:现在的印度,没有四十二字母的拼音文字,然可以决定的,这是古代南印度的一类方言。《大智度论》说:“若闻荼 da 字,即知诸法无热相。南天竺荼阇他,秦言不热”。“若闻他(?ha)字,即知诸法无住处。南天竺他那,秦言处”;“若闻拏(?a)字,即知一切法及众生,不来不去,不坐不卧,不立不起,众生空法空故。南天竺拏,秦言不”。对字义的解说,引用南天竺音来解说,可见《般若经》的四十二字门,所有的解说,是与南印度方言有关的。请详: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745-6。
[35] 说此章句者,蛇毒不能中其身,身亦不坏,如糠糟聚。舍利弗白佛言:世尊!优婆先那未曾闻此偈,未曾闻此咒术章句。世尊今日说此,正为当来世耳。尊者舍利弗闻佛所说,欢喜作礼而去。摘录请见:《杂阿含经》卷九(大2,p.61b)。
[36] 摘录自:《杂阿含经》卷九(大2,p.61a-b)。
[37] 请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511。
[38] 南传《相应部》“六处相应”(南传15,pp.64-6)。
[39] 参考: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510-1。
[40] 详: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511。
[41] 摘录于:《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18(大22,121c)。
[42] 摘录自:《十诵律》卷38(大23,272b)。
[43] 参考: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503。
[44] “mantra”梵语的词构分析,亦可参考《集密后续释》(Guhyasamājatantra):
“咒(mantra)”字云“末那达惹”:“依彼彼根境,为缘所生意,是意名末那(manas),达惹(tra)能救义解脱世间行,谓三昧耶律,金刚遍房护,名之为咒行。”请详:法尊译《密宗道次第广论》,普贤有声出版社(1999,p.11)。
[45] 请参考:法尊译、宗喀巴著《密宗道次第广论》,普贤有声出版社(1999,p.11)。
[46] 详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510-1。
[47] 详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510-1。
[48] 详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513。
[49] 详参:印顺导师《教制教典与教学》pp.217-8。
[50] 摘录于:《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43(大23,861b)。
[51] 摘录自:《根本说一切有部律》卷23(大23,753c)。
[52] 请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513。
[53] 录自:《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6(大24,27b-c)。
[54] 所以印度的后期佛教,为了适合当时印度人的口味,大乘经中都附有密咒。千年以后,密教更不断高扬。这不失为方便适化之一。(请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4,2-4行。)
[55] 如近人说法,每论及近代思想,虽所说的不尽合佛义,也每每引起近代学者对于佛法的好感。(请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4,4-5行。)
[56] 人们的思想是散乱的,而般若慧是要从静定中长养起来,此密咒不加以任何解说,一心持诵,即能使精神集中而达心专一境的定境,也可为引发智慧的方便。这种方便,佛法里还不只一种,如读经、礼佛、念佛等皆是。(请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4,5-8行。)
[57] 如从慧悟说:密咒不可解说,而解说起来,实与教义一致。如“揭谛”是去义,“波罗”是到彼岸义,“僧”是众义,“菩提”是觉义,“萨婆诃”是速疾成就义。综合起来,即是:去啊!去啊!到彼岸去啊!大众都去啊!(请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4,8-11行。)
[58] 这末一句,类似耶教?#092;词中的“阿门”,道教咒语中的“如律令”。(请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4,11-12行。)
[59]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2)“第一分初波罗夷法”(大22,p.8b)。
[60] 《四分律》(卷56)“调部之一”(大22,p.981a)。
[61] 《摩诃僧祇律》(卷4)“盗戒之一”(大22,p.256a)。
[62] 《十诵律》(卷2)“明四波罗夷法之一”(大23,p.8c)。
[63] 不同之处请详:《根本说一切有部苾刍尼毗奈耶》(卷4)“八波罗市迦法,断人命学处第三”、(卷7)“断人命学处第三”(大23,p.662b、p.925c)。
[64] 摘录自:《增壹阿含经》(卷42)“结禁品第四十六”(大2,p.777b)。
[65]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12(大24,p.161b)。
[66] 请参考:印顺导师《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p.3。
[67] 导师对于“印度佛教思想史”分期判摄的三种说法,有开合的不同。试绘一表, (导师之作品书名过长,故以略名表示)如下所示:
《印度之佛教》 《法海探珍》 《印佛思》 《有部论书与师》
“五期判摄” “大乘三系” “四期判摄” “三期判摄”
1. 声闻为本之解脱同归—————┐
2. 倾向菩萨之声闻分流—————┴———1. 佛法——————— 1. 佛法
3. 菩萨为本大小兼畅——“性空唯名”——2. 初期大乘佛法—┐
“虚妄唯识”——————————┼ 2. 大乘佛教
4. 倾向如来之菩萨分流—“真常唯心”——3. 后期大乘佛法— ┘
5. 如来为本之佛梵一如—————————4. 秘密大乘佛法——— 3秘密大乘佛教
请参考:印顺导师《印度之佛教》pp.5-9、《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p.3、《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自序〉、《华雨集IIII》p.9。
[68] 念佛与念咒的融合:在阿弥陀佛思想的流传中,又与“阿弥唎都”相融合,如“拔一切业障得生净土陀罗尼”(简称“往生咒”)所说的“阿弥唎都”。“阿弥唎都”amrta,为印度传说中的“不死药”,译为甘露。佛法中用来比喻常住的涅槃。参:印顺导师《净土与禅》p.25。
[69] 《般若》、《法华经》等,说读经,(背或讽)诵经,写经,布施经典等,有重于现生利益的不可思议功德,并称般若“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一切咒王”。咒术,本是“佛法”所禁止的,渐渐的渗入“大乘佛法”,主要是为了护法,降伏邪魔。诵经与持咒,有共同的倾向,也与称名的念佛相通;音声佛事,特别是咒语,成为“秘密大乘”修持的要目。“念佛”、“念法”外,“念天”是非常重要的!亦参:印顺导师《华雨集IIII》p.1249。
[70] 如:“文殊法门”所说:“贪欲是实际”,“生死是涅槃”等,表现为肯定的“表诠”。表诠的肯定说,如认为“密意”,经过解说,可以会通而无碍于佛法;如倾向于表诠,作为积极的(妙有,显德)说明,一般化起来(这是“随宜”,是不应该一般化的),那就要面目一新了!“金刚”,“陀罗尼”,“字门”,“印”,“种子”,这一融合的倾向,就是“秘密大乘”的前奏。不过,在大乘经中,“字门”,“陀罗尼”,都是法义的总持,以咒语为陀罗尼,大乘经中是稀有的!详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26。
[71] 《长阿含经》(19)‘大会经’(大1,pp.80a-81b)。
[72] 《三论玄义》(大45. p.9c)。
[73] 《大智度论》卷五四(大正25. p.448a)。
[74] 语言音声的神秘性,从古以来,就有人信仰的。在印度,或称为 mantra,或称为vidya,vijja,说起来?#092;深不一,而与神秘的语言有关,却是一致的。在中国,都可以译为咒。严格的说,(原始)佛法是彻底否定了的,出家人是禁止的。如《长阿含经》卷一四‘梵动经’(大正一.八九下)说:“如余沙门、婆罗门,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或为人咒病,或诵恶咒,或诵善咒,……沙门瞿昙无如此事”。“如余沙门、婆罗门,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或咒水火,或为鬼咒,或诵刹利咒,或诵象咒,或支节咒,或安宅符咒,或火烧、鼠啮能为解咒,……沙门瞿昙无如此事”。神秘的迷信行为,佛教出家众是不许学习的。南传的《沙门果经》、《梵网经》,都有同样的叙述。详参:印顺导师《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508-9。
[75] 如《般若经》,《法华经》,《贤劫经》,《持世经》,《华手经》,《佛藏经》,《维摩诘经》等。不过以天神为当机者的经典,如《思益梵天所问经》,《密迹金刚力士经》,《海龙王经》等,都有了天神护持的咒语。参:印顺导师《华雨II》p.314。
[76] 《大般若经》中尚有“是一切咒王”句,喻赞“般若”为一切法门之王。印度人诵咒,不外为了除苦得乐,今此般若依之可以离生死苦,得涅槃乐。离一切苦,得究竟乐,所以说:“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参:印顺导师《般若经讲记》p.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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