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智与一山东渡扶桑记
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华后,于至元十一年(一二四七年)派忻都等统兵攻打日本,败而还。至元十七年(一二八○年),又命阿刺汗范及文虎等渡海再攻日本,会罹飓风覆没。日本史书称为文永、弘安之役及“神风”。中日关系极紧张,一度中断往来。长期以来,中外若干史学家认为,整个元代,中日始终相互敌对,如“日本研究权威”王芸生竟把忽必烈攻日本后的两国关系说成“终元之世,(中日)不通音问”。(见王芸生《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但这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打开中日冰峰,重建睦邻和好的使者,是浙江庆元路普陀山两位高僧如智和一山。
(一)
由于征伐日本,百姓在“增课、料民、造海舶、征水手、转运”诸差徭赋役下,失违农时,民不聊生。江南人民频起反抗。若干官员也奏请止战和平。至元二十年(一二八三年)普陀山方丈愚溪如智向忽必烈皇帝进言,兴师征伐,“多害生灵”。“彼(日本)国中亦有佛教文学之化,岂不知大小强弱之理。如令臣等奉旨宣喻,则必多救(中日两国)生灵也!彼当自省,恳心归附”。忽必烈准奏,委如智为中国特使,由庆元(今宁波)市舶司提举王君治陪同东渡。王主管庆元港务对外通商,和日本人有过联系。如智带了礼品及“宣谕日本国诏文”内云:“上天眷命皇帝圣谕日本国王,向者,彼先遣使入觐,朕亦命使相报,已有定言,想置于汝心而不忘也”,“夫和好之外,无余善焉。战争之外,无余恶焉,果能审时归顺,即同去使来朝。所以谕乎彼者,朕其祸福之变天命识之,故诏之,想宜知悉。”
同年八月,如智、王君治一行渡海,遇飓风,折还,如智记述称“过黑水洋遇飓风...之山外,幸不葬鱼腹,大士力也!”
元二十一年(一二八四年)如智由参知政事王积翁陪同,于“五月十三日,开帆于鄞(鄞,今宁波市)”,再次东渡扶桑。王积翁原是南宋的福建制置使,蒙古铁骑越仙霞岭进兵入闽,王积翁举福建土地人民迎降元朝有功。王任官福建时,曾监管过和高丽、日本、马来亚暹罗诸国海上通商,自吹“能谕日本”愿赴日本为元朝再立大功。王至福建泉州“取”经营海运的任甲(任大公)“巨舶四艘”和随船水手。航行去日本途中,王自持高官作威作福,常鞭打船员,更激起仇恨。船过对马,已近日本,任甲“诸舟人共谋,杀积翁”抛尸大海。如智是得道高僧,对水手亲和慈爱,送回大陆,返普陀山宝陀观音寺(今普济禅寺)此突发事变,使中日人民友好使者如智大师再次“中途受阻而还”。
(二)
十余年后,继忽必烈登基的元成宗铁木耳决心恢复中日和平友好,再次请如智大师出访日本通好。如智以年老体弱谢辞,并保荐自己的接班人一山一宁(一二四七年至一三一七年)为中国国信使东渡。
一山是台州临海人,俗姓胡,出家后先驻本郡鸿福寺。后入四明山普光寺,受律宗及天台宗教义。至元二十六年(一二八九年),由昌国城(今定海)祖印寺住持迁驻普陀山。此时,不只是普陀山全山方丈,且为朝廷封为“江浙释教总统”,是元朝政治地位很高的人物。为出国,成宗又加封一山为“妙慈弘济大师”。他带去铁木耳给日本的国书,称:“有司奏陈,向者世祖皇帝尝遣普陀禅僧如智及王积翁等两人奉玺书通好日本,咸以中途受阻而还。爰自朕临御以来,绥怀诸国,薄海内外,糜有遐遣。日本之好,宜复通问。今如智已老,普陀僧一山一宁道行素高,可令往谕。附商船以行,庶可必达。朕特从其请,盖欲成先帝遗意耳。至于惇好息民之事,王其审图之!”国书充分表达了睦邻友好的诚恳愿望。
一山国使由曾留学的平山万寿寺僧西涧土昙及弟子石梁仁恭陪同,于大德三年(一二九九年)三月,自庆元(今宁波)搭乘日本来华商船远涉重洋,终于顺利抵达日本博多。当日,日本是源氏镰仓幕府,而由大将军北条贞时执政。不料有人向幕府告密,指一山是间谍,是来日本刺探军情的。因此,日本官方不让他进京,而命一山暂居伊豆,实则是监管起来。但一山待日本人诚信,每日礼佛诵经,谈笑自若。有人对大将军进言,一山是中国著名有道长老“在元国,元之福也,在我邦(日本),我之福也。”日本官方终于明白,一山是来寻求和平友好的。十月,一山由幕府迎抵镰仓,受到朝野僧俗热烈欢迎。
一山先住建长寺,又迁圆觉寺、净智寺及京都南禅寺等名刹,为京都南禅寺第三代住持。一山大师与日本皇室、幕府官员及各界人士广泛接触交往。他博学多识,对教乘诸部,儒道孔孟百家之学造诣很深,对史学、小说、乡谈也多通晓,又善书法(特长草书),“常有缙绅士庶随喜,门庭若市”。据做过他亲侍弟子的日本人虎关师炼记述:“(一山)象驾侨寓于京师,京兆士庶,奔波瞻礼...唯恐其后”,“出于城郊,见者如堵”。一山大师荣幸地受到后宇天皇的关怀和礼敬,慕一山一宁的高风硕德,特下诏关东,邀其主持京都南禅寺,并一再向大师问询法要。
一山以中国优秀的文化为纽带,加深了中日人民友好感情,表达了元廷的和平立场,促使中日战争状态结束,友好往来发展。大德九年(一三○五年),日本互市贸易船进入庆元港,著名的日本和尚龙山德见(拜在一山门下的高足)搭乘日船来到中国参访游学,逗留中国达四十五天之久。次年(一三○六年)又有“倭商有庆等抵庆元贸易”,源源不绝的日本友好船队冲破风浪进入华东南各港埠,茫茫海上又架起了中日友好金桥。
一山留居日本十八春秋,为日本造就了一批学人。其中如龙山德见、雪村友梅、东林友丘、嵩山居中、无著良缘等人,都会进入中国参拜名山宝刹,研修佛学以及孔孟之学、文艺和科技工艺,为中日友好交流做出贡献。龙山德见足迹遍及黄河、长江。当他于至正九年(一三四九年)这年回日本时,中国已是元末元顺帝朝,而日本国也变成足利氏室町幕府时代了。据日本学人本宫泰彦考查,元代日本和尚赴中国史册留名的达二百二十余人之众。本宫泰彦写道:“自从弘安年间以来几乎断绝了的中国留学生之所以重又多起来,似乎完全由于他(一山)的刺激”。美国学者埃?赖萧尔指出,日本“禅宗僧人能够与中国密切往来,是由于对大陆贸易的大幅度增加”(赖萧尔《日本人》)。
鉴于一山使日通好后,对日交通贸易增长态势,元仁宗爱育黎拔力达于延佑四年(一三一七年),特命江浙行省左右司都事王克敬驻四明(宁波),经理中日事务,对日本国人“抚以恩惠,皆贴然受约束”,原来祖籍江南的中国战俘,随著中日关系的改善,也返回故国,重见亲人。
就在这年(一三一七年),中日友好使者一山大师在日本圆寂,世受七十一岁。遗偈曰:“横行一世,佛祖吞气,箭既离弦,虚空落地。”日本国赐予他“一山国师”的称号,并敕令于京都南禅寺建塔祠纪功,又特派日僧月山友桂专程护送一山国师灵位来中国,安放于庆元阿育王寺。一山患病期间,后宇多天皇一再驾临慰抚问病;后宇多上皇亲为撰像赞:“宋地万人杰,本朝一国师”,秉达了日本人民对一山大师的崇高评价和缅怀。一山所得的禅学,被日方定为中国佛教临济宗的一种学派叫“一山派”,至今还在流传。
(三)
还应提及,今日驰誉环球的中国佛教四大胜境之一“观世音菩萨应化善财说法圣地”浙江普陀山,正是唐代由日本入唐僧慧萼法师所开创。而普陀僧如智、一山又努力为中日友好作贡献,并非巧合,它反映了一衣带水的中日人民友好,源远流长。
民国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太虚大师到日本参加东亚佛教大会时,曾率僧俗二十二人祭拜一山并立碑,二○○四年四月,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普陀山全山方丈戒忍和尚一行十一人,应邀访日、出席京都“南禅寺开基龟山法皇七百年御忌”法会,再次祭扫一山国师墓塔,并和日本国临济宗南寺派缔结友好关系。现今“一山国师纪念堂”和“一山一宁国师灵塔(迎回一山部分灵骨舍利)”已在普陀山新落成。日本国临济宗南禅寺派管长中村文峰长老一行二十一人,专程护送一山大师部分灵骨舍利到普陀山,并参加仪式、法会。中村文峰长老在其《一山国师象开眼香语》中云:“普陀山主渡扶桑,经洛南禅对帝皇。开眼今朝古旧地,秋风渐淅道名香”。可以肯定,七百年前如智两次渡海,一山十九年耕耘为我们缔造的殊胜因缘,永存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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