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佛典语言的一些研究
关于佛典语言的一些研究
徐真友
正观杂志第 1 期
1997年 6 月出版
68页-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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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系徐真友先生(Richard Spahr)英语口述,
由林婉淑转写,经万金川先生与撰者中译商定润饰而成。
但因徐先生出国,未经其最后定稿。]
前言
佛教原始语言的研究
结论
【前言】
就现存梵语系的佛典写本来说,吾人可以见到此类文本至少曾被
四种语言书写过。在这篇文章里,我们将讨论这些语言之间早期的一
些关系。就中,第一种的语言形式即是所谓「标准梵文」 (Sa.mk.rtaa
bhaasaa),例如公元二世纪时期的诗人马鸣 (Avaghoa) 在《佛所行赞》
(Buddhacarita) 一书中所使用的语言,便属此类。自此而后,此类所
谓「标准梵文」便日渐广泛地被采为佛典语言。
第二种佛典语言便是一般所谓「南传佛教」使用的语言,这种语
言现在被普遍地称为「巴利文」。事实上,「巴利文」这个名称只是
在最近几世纪才被命名的。在本世纪初,学者使用科学的方法研究巴
利文,并从而归结出这种语言基本上乃是发源于印度西部以及中西部
一带的地方。
另外一种佛典语言则是古代印度西北部犍陀罗地区所使用的语言。
这类语言是使用驴唇书体 (Kharo.s.thii )镂刻在碑铭上的,而十九
世纪末,在新疆西部所发现的犍陀罗法句经 (Gaandhaarii Dharmapada)
便是使用此一书体写成,英国梵文教授 John Broug在这一方面曾有过
相当详尽的研究。(注 1)犍陀罗语的佛典译成汉语,这一点在译经
史上是有其特殊意义的。因为从东汉以降,由西域来的佛典翻译者,
诸如安世高、支娄迦谶、康孟祥等人,他们所据以翻译的底本极有可
能便是这种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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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he Gndhr Dharmapada, London Oxford Unvi. Press, 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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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语的写本。
至于第四种佛典语言,是指在佛教圈子里所使用的特殊梵文。这
种语言不论是在语法上或词汇上都和所谓的「标准梵文」,有着相当
的出入。然而,此类语言与「巴利文」之间,却有着一些约略相同的
语法结构以及近似相同的词汇。美国梵文学者 F. Edgerton 在这一方
面做了一些可以称之为划时代的研究,而出版了一册详尽的研究报告
,他并且把这种语言称之为是“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也
就是一般人所谓的「佛教混合梵文」。(注 2)接续此一研究之后,
有不少学者都指出,即使是在非佛典的文献中,也保存了不少这类所
谓「混合梵文」的语言形式(注 3);此外,在现今可见及的碑文里
也可以找到这类「混合梵文」的语言形式。(注 4) 根据新近的研
究,如今已有为数不少的学者不再把这类的语言形式称之为「混合梵
文」,而改称之为「佛教梵文」 (Buddhist Sanskrit),他们并且认
为这类的语言形式原初乃是一种日常生活里所使用的通俗梵文
(Popular Sanskrit),而这类通俗梵文在语法乃至词汇上是有别于婆
罗门经典里所采用的语言形式。(注 5)对于由所谓「混合梵文」而
「佛教梵文」,探究这种称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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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Grammar and Dictionary, Yale Univ.
Press,1953。
3. Aspects of Buddhist Sanskrit( Proceedings of the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the Language of Sanskrit Buddhist Texts, Oct. 1-5,
1991), Ed. Kameshwar Nath Mishra, Sarnath, Varanasi, 1993。
4. Th. Damsteegt, Epigraphical Hybrid Sanskrit, Leiden, 1978。
5. 同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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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所代表的意义,正是作者撰写此文的主要目的。
【佛教原始语言的研究】
早在 1912 年,法国学者烈维 (S.Levi) 便在佛教原始语言的问
题上做了一项意义重大的研究(注 6),基本上他使用两种证据,而
试图告诉我们所有印度的佛典语言,应该是起源于他所谓的“ langue
precanonique du Bouddhisme ”(佛教的前经典语言)。他是依着
以下这两类证据来显示其论断:第一、巴利文与佛教混合梵文里一些
不符常规的语言形式。第二、专有名词和其它被使用为经典名称的文
字以及若干文章的断简残编与公元前的碑文,例如在巴赫特 (Bhahut)
发现的佛教图像与文字遗迹等等。
稍后,德国学者卢达斯 (H.Luders) 透过了许多方式,并且做了
相当仔细的研究,他也声称有所谓 "die Sprache des Buddhistischen
Urkanons" (佛教的原始经典语言)的存在。卢达斯的研究是建构在
列维的研究之上,他发现有一些巴利文和混合梵文并不符合一般常态
之下的巴利文语形,这些「例外的」文字应该是另有其它的来源。在
卢达斯谢世之后方才出版的著作里,他有系统地描述了他的这些发现
。(注 7)虽然巴利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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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bservations sur une langue prucanonique du Bouddhisme JA,
1912,II p.495-512 .
7.Beobachtungen uber die Sprache des buddhistischen Urkanons,
Abhandlungen der Deut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zu
Berlin, Klasse fur Sprachen, Literatur und Kunst, JG. 1952,
Nr. 10, Berlin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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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西部及中西部的语言,卢达斯却成功的指出巴利文受到早期东印
度方言的影响,而影响巴利文的这些东印度方言和孔雀王朝阿育王时
期的文字极其相近。因此,无可否认的,巴利文反映了佛教渐渐从印
度东部向西部发展的历史。留学德国的中国学者季羡林,也相信古老
的 Ardha-Mgadhi 是佛教三藏的原始语言。(注 8)
以上所提及的几位学者都曾倾注于佛典原始语言的研究,而他们
均认定有一种所谓「佛典原始语言」的存在。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他们所谓的「原始语言」,根本不曾存在过。要研究佛典的原始语言
必须要先了解早期佛教透过各种不同语言传教的背景和使用语言的态
度。很幸运的,我们已经证实了佛陀对语言的使用态度和想法。事实
上,在南北两系现存的三藏里,都曾明确地记录了佛陀本人在布教上
的语言政策。此中,在南传律藏里(注 9),就有一段极其著名的叙
述:
tena kho pana samayena Yame.lutekulaa naama bhikkhuu
dve bhaatikaa houti braahmaa.njaatikaa kalyaa.navaacaa
kalyaa.navaakkara.naa te yena bhagavaa ten' upasa.mkami.msu,
upasa.mkamitvaa bhagavantam abhivaadetvaa ekamanta.m
nisiidimsu, ekamanta.m nisinnaa kho te bhikkhuu bhagavanta.m
etad avocu.m etara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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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Die Konjugation des finiten Verbums in den Gathas des Mahavastu,
1941. 《印度古代语言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Die Umwandlung
der Endungaj in und -u im Mittelindischen, Nachrichten der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in Ggttingen, Phil, -Hist. Klasse,
1944. 季氏的此一观点,在他新近发表的论文集里,仍然为他所坚持着,
参见《季羡林佛教学术论文集》,东初,1995 ,pp.323~9。
9.Pali Text Society Text Series No. 148. The Vinaya Pitak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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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hante bhikkuu naanaanaamaa naanaagottaa naanaajaccaa
naanaakulaa pabbajitaa, te sakaaya niruttivaa buddhavacanam
duusenti. handa maya.m bhante buddhavacana.m chandaso aaropemaa
'ti. vigarahi buddho bhagavaa. katha~n hi naamas tumhe
moghapurisaa eva.m vakkhatha: handa maya.m bhante buddha-
vacanam chandaso aaropemaa’ti. n'eta.m moghapurisaa
appasannaana.m vaa...vigarahitvaa dhammi.m katha.m katvaa
bhikkh mantesi: na bhikkhave buddhavacana chandaso
aaropetabba.m. yo aaropeyya, aapatti dukka.tassa. anujaanaami
bhikkhave sakaaya niruttiyaa buddhavacana.m pariyaapu.nitun ti.
(II p.139)
这段文字曾经被翻译成日文(注 10),最近几年又被由日文翻译成中
文:(注 11)
尔时,有名为夜婆、瞿婆之二比丘,乃是兄弟,生于婆罗门,
言语善 美,音声善美。诸比丘诣世尊住处。诣已,敬礼世尊
而坐一面。诸比丘 白世尊,曰:「世尊!今诸比丘名异、姓
异、生异而出家,诸比丘以各 自之言词污佛语。世尊!愿我
等将佛语转为雅语。」佛世尊呵责:「诸 愚人!汝等为何言
愿我等将佛语转为雅语耶!诸愚人!此令未信者…… 。」呵
责、说法已,告诸比丘:「诸比丘!不得将佛语转为雅语。转
者 堕恶作。诸比丘!许以各自言词学习佛语。」(律藏四﹐
p.186)
很多学者都曾讨论过这段文字,并试图厘清其真正意思。在我们讨论
这段文字之前,让我们先看一下北传律藏里﹐对此一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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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南传大藏经第四卷,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高楠博士功绩纪
念会?译,昭和四十五年十月二十日再刊发行。
11.汉译南传大藏经,元亨寺妙林出版社,妙通译,八十一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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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五种不同的陈述方式。我们并不知道这五段文字出现的时间顺序
,但是可以肯定,唐朝义净法师翻译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里
的那一段是最为晚出的。第一段出于《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卷第
二十六:
有婆罗门兄弟二人,诵阐陀鞞陀书。后于正法出家。闻诸比丘
诵经不正,讥呵言:「诸大德久出家而不知男女语、一语、多
语,现在、过去、未来语,长短音,轻重音,乃作如此诵读佛
经!」比丘闻羞耻。二比丘往至佛所,具以白佛。佛言:「听
随国音读诵,但不得违失佛意。不听以佛语作外书语,犯者偷
兰遮。」(大正22.174中)
第二段出于《毘尼母经》卷第四:
有二婆罗门比丘,一字乌嗟呵,二字散摩陀。往到佛所,白世
尊言:「佛弟子中,有种种姓,种种国土人,种种郡县人。言
音不同,语既不正,皆坏佛正义。唯愿世尊听我等依阐陀至持
论,撰集佛经,次比文句,使言音辩了,义亦得显。」佛告比
丘:「吾佛法中不与美言为是,但使义理不失,是吾意也。随
诸众生应与何音而得受语,应为说之,是故名为随国应作。」
(大正24.822上)
第三段出于《十诵律》卷第三十八:
佛在舍卫国,有二婆罗门,一名瞿婆,二名夜婆。于佛法中笃
信出家 。本诵外道四围陀书。出家已,以是音声诵佛经。时
一人死,一人独在,所诵佛经忘不通利。更求伴不得,心愁不
乐,是事白佛。佛言:「从今以外书音声诵佛经者,突吉罗。
」(大正23.274上)
第四段出于《四分律》卷第五十二:
时有比丘字勇猛,婆罗门出家,往世尊所,头面礼足,却坐一
面,白世尊言:「大德!此诸比丘众姓出家,名字亦异,破佛
经义,愿世尊听我等以世间好言论修理佛经。」佛言:「汝等
痴人!此乃是毁损。以外道言论而欲杂糅佛经。」佛言:「听
随国俗言音所解,诵习佛经。」(大正22.955上)
第五段出于《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第七:
时尊者舍利子与二婆罗门子而为出家,一名牛授,二号牛生。
二人悉 教读诵经教。后时此二人共游人间,至一聚落,多获
利养,便住此村。 时彼二人先学婆罗门歌咏声法,由串习故
,今时读诵,作本音辞。时彼 一人遇病,忽然身死,其现存
者既溺忧心,经多废忘,即便还诣室罗伐 城,入逝多林,既
停息已,便诣尊者憍陈如所,礼敬事毕,白言: 「尊者!可
共温经。」答曰:「善哉!我为汝诵。」既诵少多,报言:
「尊者所诵经典,文皆谬误,声韵不长,致有所阙。」答言:
「子!我 从先来,如是诵习。」即便辞礼,更别往诣马胜、
跋陀罗、大名、婆涩 波、名称、晡律拿、牛主、毗摩罗、善
臂、罗怙罗。既至彼已,白言: 「尊者!共我温经。」答曰
:「我为汝诵。」既诵少多,广如前说,乃 至辞礼,遂诣尊
者舍利子所。既礼敬已,白言﹕「邬波驮耶﹗可共温经 。」
答曰﹕「善哉﹗我为汝诵。」同诵之时,长引声韵。其舍利子
声更 倍长。白言﹕「大师﹗自余尊老,诵习皆谬。唯独亲教
,音句无差。」 报言﹕「汝愚痴人,自为谬误,谤余智者不
善诵经。彼诸大德咸非谬误 。」既被挫折,默尔无言。时诸
苾刍以缘白佛,佛作是念﹕「苾刍诵经 ,长牵音韵,作歌咏
声,有如是过。由是苾刍不应歌咏引声而诵经法。 若苾刍作
阐陀声诵经典者,得越法罪。若方国言音,须引声者,作时无
犯。」(大正 24 . 232 中下)
这里,我们总共引用了六段不同的文字(包括巴利文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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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这些段落其实都在叙述同一个故事,虽然它们在细节上彼此之
间也有其不尽相同之处。但是,这些故事都明白地告诉我们,佛陀希
望弟子们使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来传播教理。
此处且让我们先来谈一谈南传律藏所载录的那个段落。如同前文
所述及的,许多现代学者都曾讨论过这段文字。这段文字是被公元第
五世纪著名的注释家觉音(Buddhaghosa)翻译并且注释过的。(注12)
他把已然译成古锡兰语的佛教三藏,转译为由印度传至锡兰的统一佛
典语言(亦即日后所谓的「巴利文」)。他有关这段文字的译注引起
了学术界相当热烈的讨论,其中最为著名的诤议点有两处。
第一:在南传大藏经律部引文的最后一行“Sakaaya niruttiyaa”,
觉音对这段文字的注释如下:
ettha sakaa nirutti naama sommaasambuddhena vutta-ppakaaro
Maagadhikavohaaro(Sp 1214, 18-19).
他在这段批注里,明文提及佛陀讲的话就是当时流行的摩揭陀语。
当然,我们知道佛教第一次传到锡兰是阿育王时代,那时摩揭陀
语是普遍流行的语言。因此很容易了解当传道者传教到锡兰时
,可能告诉当地人士说﹕「这是佛陀所使用的语言,必须用它来书写
经文。」云云。
现代的学者在解释“Sakya niruttiy”时,认为这句话的意思即
是“他们自己的语言”。(注13)因此可以推论,前述的五段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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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Samantapasadika, Vinayatthakatha.
13.参见季氏前揭书,pp.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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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里所描述的,毫无疑问的是要人们使用自己的语言来传播佛法。
如果比较上述引用的第一、二、四段文字﹐便可发现“随国”二
字,在巴利文被翻译成日译南传大藏经时也用到了此语。
第二个讨论的议题是:觉音对“chandaso ropem”一语的注释为:
veda viya sakkata-bhsya vcan-magga ropema.
觉音认为chandaso是类似「阐陀」这样的梵文。chandaso真正的意思
直到现在还是被许多学者讨论着。Lamotte 总结了学者之间对chandaso
的八种译解(注14)而认为法国有名的梵文学者L. Renou的观点最为
合理。L. Renou认为chandaso的意思是指在唱诵吠陀经典时的音调。
比较在第一段五分律中出现的「……阐陀鞞陀书……」,「阐陀」二
字就是chandaso,「鞞陀」就是「吠陀」;另外第二段的「……阐陀
至持论……」,就中「阐陀」二字依然为chandaso,而「论」便是stra
,但是做这一议题研究的先锋林藜光博士重新建构并推测「阐陀至持
论」一语的梵文原语为“chando-viciti-`saastra”。(注15)「至
持」就是viciti的音译﹐而“vi”此一词头是被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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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Histoire du Bouddhisme Indien, des origines w l'ire waka,
Louvain, p.612.
15.Lin Li-kouang, L'aide-memoire de la vraie loi(Saddharma-
smrtyupasthaana-suutra), Paris, 1949, p.219.
78页
Edgerton (注16)和 Lamotte (注17)在他们的著作中,都是
引用林蔾光博士的著作并使用同样的推测。「至持」二字并不符合汉
语古音或其它的印度语音,就目前所知,在所有印度书籍和字典中也
根本没有「至持」这两个字,所以推论是学者的讹传。chanda-veda
是第一段提到正确的文字。我们无法从汉语或梵文中推论出任何可以
用「至持论」来译解 "chando-viciti-stra" 的线索。(注18)
在我们阅读这六段文字时,必须谨记在心的乃是,这些文本都是
经过好多世代的转译和重复的批注,其中必定有某些添油加醋或遗落
的地方,而我们也无法从中得知佛陀在世之际究竟是用哪些语言来传
道。
第三段是出于说一切有部十诵律,其中有「……四围陀书……」
,就是「四吠陀书」。第四段法藏部四分律有「……世间好言
论……」,应该是「阐陀鞞陀」的意思。第五段根本说一切有部十诵
律「……阐陀声诵经典……」应该也是「阐提吠陀」的意思。义净法
师在翻译这段文字后,批注﹕「言阐陀者,谓是婆罗门读诵之法,长
引其声,以手指点空而为节段,博士先唱,诸人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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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Grammar, p.2 。
17.同上, p.212。
18.依季氏前揭书(p.61),他似乎是以「……依阐陀至,持论……」
来句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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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佛典的原始语言是什么?当然一定不是婆罗门教在宗教仪式上所
采用的专业语言,我想林蔾光博士的结论似乎是最合理的(注 19)﹐
他说:
Est-il bien vraisemblable, cependant, que les
bouddhistes aient jamais usu d'une seule langue,
fgt-ce meme aux temps tris anciens? Si l'on tient
compte de l'esprit si souple et si libural dont ils
ont toujours fait preuve en ce qui concerne
l'emploi des langues, on peut se demander si, dis
une upoque fort reculue, il n'exista pas une
multiplicitu de langues bouddhiques, la maagadhii
n'ayant ete que l'une d'entre elles …… pourquoi
ne pas admettre que les autres centres du
bouddhisme ancien, Vai`saalii, Kau`saambii, Mathuraa,
Ujjayinii et autres, aient eu eux aussi leurs langues
particuliires dont, selon le principe, expressument
attestu dans les textes canoniques, de l'adoption
des langues locales par les communautus bouddhiques,
chacune aurait pu servir de langue sacrue aux
diverses commu- nautus utablies dans ces diffurents
centres?
这一段文字翻译成中文如下:
即使在最古老的年代,佛陀可能只使用一种语言吗?综合以上
的判断,佛世时对语言的态度是随意且开放的,因此在那时候
,佛教徒使用多种语言,而摩揭陀语只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为什么我们不假设:在其它早期,(笔者认为可能佛世时),
佛教流传的地方如吠舍离(Vai`saali)﹑憍赏弥(Kau`saabi)﹐
秣菟罗(Mathura)﹑优禅尼(Ujjayinii) 等等﹐也有他们自己
特殊的方言用来传教。根据前述大藏经﹐佛陀明确表示了对使
用各
────────
19.Lin, Li-koung, 同上p.227-8。
80页
地方言的看法及态度。
我相信林藜光博士的论证,他用了早期的碑文以及其它相关的文
献来证成以下这个论点:早期佛教徒应该是使用了许多不同的
语言来传道。在佛世时至佛灭后二世纪,印度东方各地的语言非常相
近,根本不需要翻译。佛陀告诉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言来传道,但要
注意的是,不可扭曲佛陀的本意。
随着时光的递嬗,佛教盛行的地区变得相当繁荣,并逐渐地从东
部扩展到了西部地方。当此之际,发展一种彼此通用的语言就显得有
其迫切的需要。而当时一些较具规模的佛教中心,在佛典语言的使用
上也慢慢的同化了其它规模较小的佛教中心。几个世纪之后,便发展
出了一种通用的语言,这就是所谓的「巴利文」以及所谓的「佛教梵
文」的发展史。
当佛教变成重要的宗教而传播到更大的地域时,渐渐地通用语言
使所有的教徒都能了解教理并进而传播教理。到了孔雀王朝,通用的
佛教语言便被统一起来以便传播至整个印度。
当时的僧众以西方的语言形式来转写东方的佛典,但他们并没有
将这些文本翻译得很恰当,例如有一些文字他们并不了解其真正的出
处,所以无法将之转译成适当的西部语文。因此,在经文中留下一些
东方语言的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就是稍早曾被卢达斯所指出来的
地方。有趣的是,因为这些错误的转写形式,而得以让现代学者发现
佛教的中心由东而西的史实。在此,我们所要强调的是,这些残留下
来的东方语言的「遗迹」,无法被精确地转写成西方语言,乃是因为
僧众所使用的
81页
语文是一种文献上的专门用语,而不是一般的日常语。相当讽刺
的,佛陀允许自己的语言被翻译成各种不同的语言,而他自己所使用
的语言却无法流传至后世。我们可能根本无从得知佛陀当时究竟使用
的是何种语言了。
如上所述,佛陀是用东部地区的语言来教导弟子,他也允许弟子
们使用在地的方言来传道,而当时各地的方言在形式上颇为相近,根
本无须翻译。上述的五段律藏引文皆是佛陀允许甚至要求信徒使用自
家方言来传教的明证。
众所周知,远从阿育王朝之前而到阿育王即位的时代,在佛教的
阵营里便慢慢发展出了一种教导佛理的统一语言,这一语言并且被传
教者传到锡兰,孔雀王朝末期,印度由统一的状态变得四分五裂,相
距遥远的锡兰与印度关系不再紧密,语文的影响也很稀薄,传过去的
语文便定型下来并保存到现在。当该注意的是,这种语文只是专门用
来教导佛理之用的,而并没有专属的名称。渐渐的,锡兰人把佛教三
藏译成了自己的语言,并且还加以注释;公元五世纪时觉音由印度北
部来到了锡兰,他又把译成锡兰语的三藏给还原回阿育王时代传至此
地,并无专属名称的那种佛典语言。从此而后,锡兰语的译本便渐渐
被舍弃而失传了,大家所专注的,则是这种尚未命名的佛典语言所载
录三藏。
从本文前面提到的,根据觉音所翻译的那一段注释,他认为佛陀
是使用摩揭陀语来传道的,而人们自此才开始称呼这一无名的语言为
「摩揭陀语」。觉音原是印度北方的婆罗门教徒,
82页
后来才成为佛教徒,他应该了解到并没有所谓的「摩揭陀语」,他之
所以如此称呼它,我们只能猜测他很可能没有考虑太多而仅仅单纯地
照字面意思直接翻译。不幸的是,古锡兰语译出的三藏集注本早已不
复存在,无法证明吾人上述的论证是否正确。只能想象当传道者传教
到锡兰时,这些传道者可能告诉当地人他们所使用的经典语言便是佛
陀当年所使用的语言。然而,事实上,「摩揭陀」只是阿育王时代的
首府之名。但是,在南传佛教的传统里,他们至今仍深信这种语言的
名称就是叫「摩揭陀语」。公元十五至十七世纪之间,这种语言开始
被称作 Palibhasa 或 Pali 语,但是 Palibhasa 真正的意思是指「
三藏圣典语」,由是而被用为一种语文的名称,而简称之为「巴利文
」(参见德国学者 O.von Hinyber 关于「巴利文」这个名词的历史
的研究。(注 20))
除了流传到锡兰的语文,印度本土的语文又发生什么变化呢?它
并没有像所谓的「巴利文」一样被定型下来,而是受到印度语文的影
响,逐渐梵文化而成为了日常用语,F. Edgerton 给它取了一个名称
,叫它是「佛教混合梵文」,直到本世纪,这一个名称才被正式命名。
─────────
20.“Zur Geschichte des Sprachnamens Pali”收在Beitrage zur
Indien Forschung, Ernst Waldschmidt zum 80 Geburtstag
gewidmet, Berlin, 1977, pp. 237-247 。翻成英文“On the
History of the Name of the Pali Language”. 收在 Selected
Papers on Pali Studies ,PTS Oxford, 1994, pp.76-90.
83页
我希望这篇研究可以引起读者们对研究原始佛教语言的兴趣,并希望能
藉此文而收抛砖引玉之效,提供一些线索使读者得以进入佛典语言研究的
领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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