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禅诗表现的艺术风格
内容提要:苏轼经常面对大自然、空寂的宇宙,发掘其人生哲理的意义。虽然他的有些禅理诗有理障之病,但将理趣寓于生动优美的形象,读起来觉得“言有尽而意无穷”。禅师们内心宁静、超尘脱俗的寻求解脱方式给苏轼的人生哲学和人生情趣发生种种影响。故苏轼在这些禅诗中,似乎表现他的精魂已经离开了尘世,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变得和谐、宁静、恬淡,而构成幽深清远的风格。总之,苏轼接受禅宗一切本空的世界观、自然适意的人生观、非理性之思维方式、追求清净解脱的生活情趣,而写出了许多把佛理禅意与山水景物糅合在一起,造语精妙且韵味无穷的佳篇。其诗构成了清新自然、平淡朴实、幽深清远、富有理趣、奇趣、谐趣、妙悟、翻案等艺术风格。
作者:朴永焕,1960年生,北京大学中文系韩国留学博士生。
唐宋以来,禅师与文人交游渐趋密切,禅对诗的影响,除了以禅入诗、以禅喻诗、以禅论诗之外,禅风亦影响到诗风,产生了新的风格。禅宗本主张不立文字,然唐宋以来的禅风,变成了大立文字。禅师们在文字技巧上,运用偈颂、诗歌等形式来谈禅。他们这些诗偈,在表现技巧上,具有质朴清新、透彻洒脱、生动活泼、精通简要的特色,又需追求藻饰,堆砌典故,这对当时诗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禅师们说偈悟道的方式,为诗人们打开了吟风弄月、寻诗觅句的新路。苏轼亦不例外,他受到这些禅风之影响,诗风有明显的转变。苏轼思想的推移,黄州时期是一大关键,在诗风上出现自然平淡的风格。但不能说黄州以前他没作这种诗,只是诗歌创作上,黄州以后实践的作品更多而已。因为他早已习佛,所以他更容易接受禅风的质朴、清新、生动、活泼特点,写了不少有关佛禅的诗。这些诗都形成了自然平淡、幽远、至真、至善、至美的妙理奇趣风格。本文拟就自然、平淡、幽远、理趣、奇趣、谐趣、妙悟、翻案等八个方面,探讨苏轼这些禅诗之风格。
一、自然
所谓“自然”,指是一种真淳、质朴、清新的艺术风格。这种自然风格的形成和发展,受到佛、道思想影响很深。“自然”反对雕琢、造作等人工因素之加入,因此“自然”风格促使作者遵循客观规律,如实地描写景物,又不失有真挚的思想感情。其妙在得之天工而不靠人力的天然美。苏轼于熙宁七年1074作的《僧惠勤初罢僧职》诗中云:
轩轩青田鹤,郁郁在樊笼。既为物所縻,遂与吾辈同。今业始谢去,万事一笑空。新诗如洗出,不受外垢蒙。清风入齿牙,出语如风松。霜髭茁病骨,饥坐听午钟。非诗能穷人,穷者诗乃工。此语信不妄,语闻诸醉翁。
前六句中表现了惠勤之罢僧职,比喻青田鹤脱离樊笼,惠勤辞职以后,“万事一笑空”。所谓“新诗如洗出,不受外垢蒙”,表现了惠勤之澄清新诗风的风格,故“清风入齿牙,出语如风松”,赞美惠勤诗的奇绝。末六句哀惠勤之穷,发挥了“穷而后工”的观点。所谓‘穷’,不是指‘贫穷’,而是指作者坎坷不平的人生遭遇。出自欧阳修的诗论,说:“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梅圣俞诗集序》就是说,诗人由于坎坷不平的人生遭遇,所以对于这些遭遇,诗人具有感愤不平之感情,因而寄情山水,借景抒情,才能写出好的诗。故苏轼说:“霜髭茁病骨,饥坐听午钟。”苏轼在此,透过惠勤的诗主张自己的诗论。可见苏轼追求清新自然的观点。同样的观点表现在《书鄢陵王主薄所画折枝二首》诗中:
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何如此两幅,疏淡含精匀。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
所谓“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表达了苏轼“不求形似”的艺术见解。他要求不仅做到形似,而且还必须进一步做到神似
。故他主张“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中赋咏事物之神韵。他又在《次韵子由书李伯时所藏韩干马》诗中说:“君不见韩生自言无所学,厩马万匹皆吾师。”此即超脱形似,达到神似的说明。他推崇王主薄的画,能用“一点红”,而“寄无边春”。即树枝上一点红色,会引起人们想象无边的春意。这是文学技巧的高度概括,是作品达到艺术境界的手段之一。他认为绘画不能满足形似,贵在表现常理而传其神。
熙宁六年1073苏轼游赏九仙山、夜宿无量院作《宿九仙山》云:
风流王谢古仙真,一去空山五百春。玉室金堂余汉士,桃花流水失秦人。困眠一榻香凝帐,梦绕千岩冷逼身。夜半老僧呼客起,云峰缺处涌冰轮。
前二句含有诗人的言外之意,即王、谢等人登览此山以后,已过五百年,今日作者逸兴勃发,才使空山有知音。所谓“金堂玉室”,谓昔时仙人道士炼丹之处,今已变成佛寺无量院。“余汉士”为院内的道士泥塑像。第四句言,山上桃花盛开,山涧流水淙淙,清静幽美,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了。作者在此表示“人生无常”。“冷逼身”兼写虚实二境,虚者,乃诗人梦中所感。实者,诗人睡在山上无量院中,山高自冷,又值深夜,传导人梦,梦中便觉得“冷逼身”了。所以这首诗在面对美景、神交古仙的描写之中,表达了诗人到大自然的怀抱之中而去寻求精神解脱的情怀。最后“云峰缺处涌冰轮”,清新自然,形象生动。
元丰二年1079的端午节,苏轼在湖州作纪游诗《端午遍游诸寺得禅字》云:
肩舆任所适,遇剩辄流连。焚香引幽步,酌茗开净筵。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盆山不见日,草木自苍然。忽登最高塔,眼界穷大千。卞峰照城郭,震泽浮云天。深沉既可喜,旷荡亦所便。幽寻未云毕,墟落生晚烟。归来记所历,耿耿清不眠。道人亦未寝,孤灯同夜禅。
焚香探幽,品茗开筵,都表示作者游览在寺中。下四句描写到湖州五月的自然景色:蒙蒙细雨,时作时止,但寺院的小窗,清幽妍丽。四面围山,如坐盆中,但草木仍然自生自长,苍然一片,展现了大自然生命的力量。作者登上塔时,眼界有无穷大千世界,浮天无岸的太湖风景,似乎有无所不容的深沉大度,亦展现出开阔而旷荡的无岸世界。这“眼界穷大千”与“盆山不见日”互相对比,“深沉”承“微雨”四句,“旷荡”承“忽登”四句。“微雨”、“小窗”、“盆山”、“草木”,深沉可喜。“高塔”、“大千”、“卞峰”、“震泽”,旷荡所便。禅宗《临济语录》说:“若是真正道人终不如是,但能随缘消旧业,任运著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无一念心希求佛果。”所以所谓“沉深既可喜,旷荡亦所便”。就是这种禅宗顺应机缘、不加勉强的“随缘”思想之表现。又“归来记所历”但“耿耿清不眠”。因为苏轼经过山寺游行中所悟到永恒不变的自然真理和顺应机缘的“随缘”思想,而能消除仕途上的遭遇和内心的忧愁,故跟参寥师一样,同对孤灯,同参夜禅,了脱世俗上所有的烦恼。由此可见,这首诗具有清新、自然、质朴、率易,但有时见奇峰拔地而起。“微雨止还作”以下六句是写景佳句,就是奇崛之处。苏轼写山水诗,善于学习前人的长处。如李白的豪放飘逸,杜甫的沉郁苍劲,柳宗元的清新峻峭,白居易的自然明丽,都给他以很深的影响。
元丰八年1085他写的《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其一云: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惠崇能诗善画,为宋初“九诗僧”之一,这首诗是苏轼给惠崇《鸭戏图》的题画诗。苏轼曾于《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深受禅学之影响,他的诗歌富有哲理意味和艺术情趣,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今人袁行霈先生认为王维描写景物时,总是给读者留下充分的余地,供他们自己去联想、想像,进行艺术的再创造。他说:“王维诗歌的禅意与画意是互相渗透的。特别是在那些描写山水田园的作品里,禅画通过诗的媒介融合在一起,最能见出王维的风貌。”我性喜临水,得颖意甚奇。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吏民笑相语,使君老而痴。使君实不痴,流水有令姿。绕郡十余里,不驶亦不迟。上流直而清,下流曲而漪。画船俯明镜,笑问汝为谁。忽然生鳞甲,乱我须与眉。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此岂水薄相,与我相娱嬉。声色与臭味,颠倒眩小儿。等是儿戏物,水中少磷缁。赵陈两欧阳,同参天人师。观妙各有得,共赋泛颖诗。
此首诗作于元佑六年1091。苏轼在颖州,写游湖的事。“到官十来日,九日河之湄。”反映爱颖之深。“绕郡十余里,不驶亦不迟。上流直而清,下流曲而漪。”写出泛颖的全过程,写直处、曲处的不同姿态,即把颖水上、下流的姿态作了细致刻画。“画船俯明,笑问汝为谁。”反映了无风水面,波平如镜。忽然,微风作起,波摇影乱,是身影的破碎,“散为百东坡”;然风一停,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影子“复在兹”,在此静与动之完美结合,虚实两间,充满了奇趣。所谓“忽然生鳞甲,乱我须与眉。”水怎么能乱他的须与眉呢这就是“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的表现。“声色与臭味”以下四句中说,世上的荣华富贵、声色货利所眩惑与小儿戏物即游水之事一样,但玩水不会使同流合污。又“同参天人师”与“观妙各有得”,对前文作了概括。即三人同参佛理,但所得的“观妙”,各有所得。苏轼的“观妙”,就在“等是儿戏物,水中少磷缁”。可见其自然浑成之趣,令人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
妙。南宋刘辰翁认为苏轼的此句是一位禅师偈的启发。因为苏轼本身对禅学了解的很深,因此他取禅师的偈,经常用典故手法。这时苏轼56岁,更深入于佛禅,故他的见解颇有可信。由此可见,苏轼的这首诗,盖言出意外,事非意想,新奇刺激,令人惊绝,奇趣横生。方东树评此诗说:“坡公之诗,每于终篇之外,恒有远景,匪人所测;于篇中又各有不测之境,其一段忽从天外插来,为寻常胸臆中所无有。”《昭昧詹言》苏轼62岁写《行琼儋间,肩舆坐睡,梦中得句云:“千山动鳞甲,万谷酣笙钟。”觉而遇风急雨,戏作此数句》诗云:
四州环一岛,百洞蟠其中。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此生当安归,四顾真途穷。眇观大瀛海,坐咏读天翁。茫茫太仓中,一米谁雌雄。幽怀忽破散,永啸来天风。千山动鳞甲,万谷酣笙钟。安知非群仙,钧天宴未终。喜我归有期,举酒属明童。急雨岂无意,催诗走群龙。梦云忽变色,笑电亦改容。应怪东坡老,颜衰语徒工。久矣此妙声,不闻蓬莱宫。
绍圣四年1097六月渡海,七月作者从惠州到儋耳贬所,这首诗赴儋途中所作。前四句描写诗人从琼州到儋耳贬所走的路线。“登高”四句,表示天水无际,四周茫茫,我何时才能走出此岛,流露出深沉凄凉的气氛。但“眇观”四句中引用《史记》和《庄子·天水篇》说,天地在积水中,九州也在大瀛海中,中国也不过如茫茫太仓中的一粒米而已,即天地、九州、中国皆同一体,本无差别。不用计较身在何处,不都是同一体吗表现了脱离忧虑,旷达乐观的感慨。这也就是表现佛教所说万事万物本无差别的“平等观”和禅家所谓“平常心”,禅宗着重强调随性适意,安闲无为,随机应变,认为日常生活中处处有禅,头头是道,体现了禅对解放人性的追求以及直面声色世界的现实态度。在“幽怀”四句中描写天风吹来的形象,其气魄雄伟。“急雨”二句与“雨已倾盆若,诗乃翻水成。”《次韵江晦叔》都是以雨催诗的表现。“梦云”二句,以状云之如梦,状电之如笑,不致抹煞作者苦心钱钟书《管锥编》四册《拟云于梦》。由此可知,苏轼借助佛道思想看轻外物,旨在超越现实苦闷和忧虑,而这种精神境界的追求,造成其诗歌创作是随缘自适的超脱与旷达,其风格是豪放雄伟,奇趣横生。故陆放翁《拜东坡先生海外画像》云:“心空物莫挠,气老笔益纵。”纪昀也评云:“以杳冥诡黄异之词,抒雄阔奇伟之气,而不露圭角,不使粗豪,故为上乘。源出太白,而远以己法,不袭其貌,故能各有千古。”都给予极高的评价。
六谐趣
苏轼禅诗中不但有理趣、奇趣,而且亦有谐趣,这皆可以证明“东坡长于趣”。《冷斋夜话》云:“此老东坡滑稽,故文章亦如此。”又云:“东坡夜宿曹溪,读《传灯录》,灯花堕卷上烧一僧字,即以笔记于窗间曰:‘山堂夜岑寂,灯下读《传灯》,不觉灯花落,荼毗一个僧。’”这首诗富有谐趣,反映苏轼诙谐幽默的性格。这种诙谐幽默与禅有密切之关系,禅与幽默是不能分开的。我们经常发现从苏轼与禅师们斗机锋、打哑谜中富有谐谑。这些若从表面上看,也许不易理解,然每句都有深奥的人生哲理。在禅家思想中,不合逻辑的说法或没有意义的答话,都是有其目的的。故这些谐趣便使禅师们有机会表示其活泼机敏的特有禅风。
元丰二年1079作者自徐州至湖州途中写《次韵秦坊虚见戏耳聋》云:
君不见诗人借车无可载,留得一钱何足赖。晚年更似杜陵翁,右臂虽存耳先聩。人将蚁动作牛斗,我觉风雷真一噫。闻尘扫尽根性空,不须更枕清流派。大朴初散失浑沌,六凿相攘更胜败。眼花乱坠酒生风,口业不停诗有债。君知五蕴皆是贼,人生一病今先差。但恐此心终未了,不见不闻还是碍。今君疑我特佯聋,故作嘲诗穷N怪。须防额痒出三耳,莫放笔端风雨快。
前四句引用孟郊和杜甫的诗句,表示自慰自嘲。“人将”二句说别人把蚂蚁的行动看成牛斗,但是连风雷声也对我来说,不过是低微的声音罢了。“闻尘”二句,通过禅理戏语,表现了自己脱离烦恼,自由自在的态度。佛教所谓“六尘”是说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所感觉认识到的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认识对象称为“六尘”。《圆觉经》亦云:“识清净故闻尘清净,闻清净故耳根清净。”佛教又说因其毫无妄情俗念之执著,称为“清净知见”。所以他自己不需要“枕流洗耳”,而能达到“清净知见”的境界。因为自己“虽存耳先聩”,也是他自从离开朝廷之后,不见不闻,反而觉得清净。在此作者借禅理和戏语,发出人生哲理。“大朴”四句说,人的知识愈多而忧患亦愈多,“君知”四句阐述了佛教所说的五蕴色、受、想、行、识皆是贼,所以除掉闻尘牖听觉牍的道理,但“不见不闻还
是碍”,最后四句也用戏语来总结。由此可见,这首诗都借佛语禅理和戏语,抒发作者随缘、旷达思想和深奥的人生哲理,并善用典故,任意发挥,整个诗都充满了谐趣。
元丰八年1085,苏轼作《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云:
东坡先生无一钱,十年家火烧凡铅。黄金可成河可塞,只有霜鬓无由玄。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仗落手心茫然。谁似濮阳公子贤,饮酒食肉自得仙。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学得忘家禅。门家罢亚十顷田,清溪绕屋花连天。溪堂醉卧呼不醒,落花如雷人风颠。我游兰溪访清泉,已办布袜青行缠。稽山不是无贺老,我自兴尽回酒船。恨君不识颜平原,恨我不识无鲁山。铜驼陌上会相见,握手一笑三千年。
所谓“龙丘居士”指陈季常。“谈空说有夜不眠”,《后汉书·西域传》云:“论佛教宗旨为‘清心释累之训,空有兼遗之宗’。”唐李贤注:“不执著为空,执著为有,兼遗谓不空不有,处实两忘也。《维摩诘》云:‘我及涅?,此二皆空’”。所以,佛教主张谈“空”时不能离开“有”,谈“有”时,不能离开“空”,如此才能作到空有相即,般若观照。“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据《容斋随笔·三笔》卷三《陈季常》条云:陈訸“好宾客,喜畜声伎,然其妻柳氏绝凶妒。”所以说,陈季常虽然自认饱于禅学,无忧无虑又好客,但其妻柳氏是一个嗓门很大的悍妇,故他很惧内。可见苏轼在此引用故事,跟自己的好友开玩笑,全诗夸张描写,颇有谐趣。
《和陶拟古九首》诗,其四云:
少年好远游,荡志隘八荒。九夷为藩篱,四海环我堂。卢生与若士,何足期渺茫。稍喜海南州,自古无战场。奇峰望黎母,何异嵩与邙。飞泉泻万仞,舞鹤双低昂。分流未入流,膏泽弥此方。芋魁倘可饱,无肉亦何伤。
这时苏轼在“登高峰中原,但见积水空”的海南岛上。但他在这种逆境中,描写出海南岛之风物之美。这是他的乐观旷达思想之体现,他说“芋羹倘可饱,无肉亦何伤”,形成谐趣俚趣之风格,这就是苏轼“以俗为雅”的表现。南宋朱弁于《风月堂诗话》云:“参寥尝与客评诗。客曰:‘世间故实小说,有可以入诗者,有不可以入诗者,惟东坡全不拣择,入手便用,如街谈巷说,鄙俚之言,一经其手,似神仙点瓦砾为黄金,自有妙处。’参寥曰:‘老坡牙颊间别有一副炉也,他人岁可学耶’”苏轼这种“以俗为雅”的表现,是他的诗最大特色之一,所以他的诗中处处见到这些特征。如另有《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云:
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这是典型的“以俗为雅”作品。写了作者有天带着酒后的醉意,天色已暗,酒意未醒,且地面上草木丛生,路径不明,只好跟着有牛矢的路走,因为家在牛栏之西边。可见此诗写的浅易活泼,而又真实,让人感到亲切。然诗的最大的特色是“牛矢”入诗。这种不择时地,不拘对象的手法,在禅师们的公案中不难找到。如佛印禅师之公案:“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佛印眼中有佛,东坡心中有粪。”但这些公案读起来使人感受的不是“浅俗”而是富有幽默感。同理,苏轼的这首诗一点也不庸俗,更不是自伤自怜,而是充满旷达自适的感情。他能把朴素的内容写得非常生动而形成毫无拘束,自然和谐,富有谐趣的风格。除此之外,又如“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者怨。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泗州僧伽塔》卷六,“道人绝粒对寒碧,为问鹤骨何缘肥。”《寿星院寒碧轩》卷三十二“朝来处处白毡铺,楼阁山川尽一如。总是烂银并如玉,不知奇货有谁居。”《次韵参寥咏雪》卷三十三可见他的禅诗中把幽默和风趣引入自然景物诗中,成为饶有机灵的谐趣。
七妙悟
严羽于《沧浪诗话·诗辨》之第四段云:“禅家者流,乘有大小,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语。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然悟有浅深,有分限之悟,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汉魏尚矣,不假悟也。谢灵运至盛唐诸公,透彻之悟也。他虽极悟者,皆非第一义也。”
严羽以“妙悟”为作诗之标准,提出了各种不同等级的悟。即以汉魏晋盛唐之诗,比之为“第一义”,又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已落“第二义”,以孟浩然、韩愈为例,孟的学问不如韩,但妙悟之结果,能作出“本色”、“当行”之诗,因此孟诗高出于韩。这是说诗的好坏的关键不在学力,就在“妙悟”,能透彻之悟即能写出“第一义”的诗。所谓“妙悟”在此先了解佛家所说的“妙悟”。佛家“妙悟”,直译为“不可思议”或“绝待”的断除烦恼
之境地。这里所说的“不可思议”或“绝待”是超越一般理性思维的。所以《禅宗无门关》说:“参禅须透祖师关,妙悟要穷心路绝。”说妙悟为非理性思维所可至的境界。这就是禅宗所说的以“无念为宗”、“不立文字”、“断除妄念”而达到的“明心见性”境地。所以禅宗将不可思议之“境界”,称为“妙境”,又将深妙不可思议之“道理”,称为“妙理”。同样,把深妙不可思议之悟,称为“妙悟”,这是非理性思维所可至的境界。故“妙”是以形容“觉悟”、“悟入”所达之境界。
禅家非理性的直觉体悟思维之“悟”,并非始于严羽。苏轼亦将禅宗这种直觉体验的感悟方式运用于诗歌创作上。他提到李之仪《兼江祥映上人能书自以为未工……》:“得句如得仙,悟笔如悟禅。”《姑溪居士文集后集》卷一他又说:“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乎”《答谢师民书》这样“了然于心”并用口与手表达出来就是一种“悟”。他于《送参寥师》诗中亦云:
颇怪浮屠人,视身如丘井。颓然寄淡泊,谁与发豪猛。细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阅世走人间,观身卧云岭。咸酸杂众好,中有至味永。诗法不相妨,此语更当请。卷十七
苏轼在此说写诗的妙悟思维方式。即他指出“诗”与“法”并不相妨,而互相相通,才能“空且静”,才能以“静”了却“群动”,以“空”而广纳“万境”。因此他于《与李去言书》亦云:“说禅作诗要无差别,但打得过者绝少。”《姑溪居士文集》卷十九他的《听僧昭素琴》诗云:“至和无攫择,至平无按抑。不知微妙声,究竟从何出散我不平气,洗我不和心。此心知有在,尚复此微吟。”卷十二《书王定国所藏王晋路卿画著色山》其一,诗曰:“我心空无物,斯文何足关。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还。”卷三十一这些都是不执著外物,去除妄念,空心澄虑的禅宗无念静心的直觉思维。他的《送人》诗云:
梦里青春可得追,欲将诗句绊余晖。酒阑病客惟思睡,蜜熟黄蜂亦懒飞。
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
从这首诗里,可以看出苏轼引用禅家思想是将世情看破,泯灭掉人间万事的是非。所以说自己淡泊宁静,泯除机心,不把老病放在心上:“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这后句是化用杜牧《题禅院》诗“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扬落花风”句意。所谓“法界观”,出自于《华严经·法界观品》。《华严经》法界之种类繁多,然一切终归于一真法界,此即诸众生本源之清净心,亦称为一心法界、一真无碍法界。所以“法界观”是指悟入这种《华严》本经所说法界真理之观法。又所谓“人间万事非”既包括了个人仕途之失意,也包括了对时局之感喟,而“一洗”二字,更表现出平时感喟之深。可见,苏轼想利用《华严经》圆融无碍之说,洗却人间一切的烦恼。这首诗充分表现苏轼的明悟自心。元人方回说:“少年诗律颇宽,至晚年乃神妙流动。”正是指的这种诗篇。
他于《夜直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处诗至夜半书其后》诗说:
玉堂清冷不成眠,伴直难呼孟浩然。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愁侵砚滴初含冻,喜入灯花欲斗妍。寄语君家小儿子,他时此句一时编。
“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这就说明诗与禅不仅是不相妨,而且诗的名句引导参禅境界,即禅的思维方式与诗是相通的。这种诗句可能影响到严羽所说的“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
《钱道人有诗云“直须认取主人翁”,作两绝戏之》云:
有主还须更有宾,不如无镜自无尘。只从半夜安心后,失却当前觉痛人。
这里就引用六祖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和《楞严经》表现了外物不扰于心,以静心观照万物的接物之道,以及曹洞宗的四照用思想。
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北归时经虔州写《次韵江晦叔二首》其二:
钟鼓江南岸,归来梦自惊。浮云时事改,孤月此心明。雨已倾盆落,诗乃翻水成。二江争送客,木杪看桥横。
作者结束了贬谪生活,在北归路上,忽然听到了钟鼓声,才从如梦似幻的谪居生活惊醒过来。此时忽然领悟到人间的所有事,如浮云一般时时在迁移改变,但象孤月似的孤高澄清心境一直保持到现在。这就是摆脱外物的执著,超然自娱,而达到物我两忘境地的表现。胡仔在《笤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六云:“东坡岭外归,其诗云:‘浮云时事改,孤月此心明。’语意高妙,如参禅悟道之人,吐露胸襟,无一毫窒碍。”又同年作的《过岭二首》其二:“七年来往我何堪
,又试曹溪一勺甘。梦里似曾迁海外,醉中不觉到江南。”所有的经历和世事都归于醉梦。亦同年写的《寒食与器之游南塔寺寂照堂》诗:“城南钟鼓斗清新,端为投荒洗瘴尘。总是镜尘堂上客,谁为寂照境中人。”可见,这时期他经常以禅入诗,这也是苏轼晚年诗风的一个特征。
另一方面,苏轼曾说:“机锋不可触,千偈如翻水”《金山妙高台》,卷二十六、“新诗如弹丸”《答王巩》卷十七、“中有清圆句,铜丸飞柘弹”《次韵欧阳叔弼》。他的这些随机应变的特点,影响到南宋的“活法”论。如吕本宗主张:“好诗流转圆美如弹丸”《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江西诗派》,杨万里则谓:“学诗须透脱,信手自孤高”,“参时且柏树,悟罢岂桃花”《和李天麟二首》,提倡以活、新、快为武器的“活法”。这些见解都呼应了苏轼“冲口出常言”的捷法。
由此可见,苏轼在诗歌创作上,运用禅宗悟道时达到的明心见性的境界,而主张诗禅不相妨。诗人达到此境,可以心虚含万象,冥心空静,而写出“有至味永”的好诗。这些都是强调内心独特领悟。苏轼直接发挥禅宗明心见性的直觉体悟方式,提出了相当精深的澄观一心的艺术直觉体验方式,这对南宋“活法”诗论的提出,严羽“妙悟”说之主张,已作出了重要启示。
八翻案
经过唐代佛教极盛阶段,至宋代,以临济宗为主的“文字禅”、“看话禅”大为流行之结果,造成诗与禅互相融合、互相沟通。特别是禅宗对古代诗学有深刻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其中不可忽略的是禅家之转语,对宋诗的“翻案”自有启发性。所谓“翻案”,本指推翻已定之罪案而言。引申而有解黏去缚,推陈出新,变通济穷,反常合道之意。这些反常合道就是诗与禅融通处之一。所以由反常理之中追求理趣,从矛盾的歧异之中去求统一,用新的立场去观照人生,超脱现实的心理距离,是禅道的机锋,也是诗道的翻案手法。所以,“翻案”手法,受到以禅入诗的影响及诗人把禅宗的机锋、公案等非理性思惟方式,运用在诗歌创作方面,而促进宋代诗歌的翻案风气。翻案是宋代重要诗歌创作方法之一。
苏轼也把这些翻案法,经常运用到诗歌创作上。刘熙载《诗概》云:“东坡诗推倒扶起,无施不可,得诀只在能透过一层,及善用翻案耳。”苏轼不但善用翻案法,而且他主张“诗须有为而作,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好奇务新,乃诗之病。”《东坡题跋》《题柳子厚诗》又说:“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书吴道子画后》这些理论对作诗使用翻案,一定有一些影响。《百步洪》诗中亦云: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纷纷争压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觉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殊委蛇。君看岸边苍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__师所呵。
这里从“我生”到末句都谈哲理。作者在此,自求解脱所有干扰与束缚,不耽著迷恋于现实事物,泯灭掉人间万事,追求妄念污尘之心境。他所得到的结论是,人应超脱旷达,栖心物外,任运随缘。末句以翻案收束,前面“NN”的哲理,一斋扫倒翻尽。
元符三年1100,他写《澄迈驿通潮阁二首》云:
倦客愁闻归路遥,眼明飞阁俯长桥。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杳杳天低□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第一首描写登通潮阁所见情景,第一句中透露了作者的心境和处境,如北归的路途那么遥远,疲倦的内心充满着无限的哀愁,但飞檐四张的高阁,凌空而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两句之间的起落变化,形成了诗人的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冷斋夜话》载:“余游儋耳,登望海亭,柱间有擘窠大字,曰:‘贪看白鸟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暮潮。’”作者“贪看”白鹭在秋浦上飞翔的景色,连青翠的树林已没在晚潮中,自己都感觉不到。这里化动为静手法,有作者投入于景色之趣,产生出物我两忘的禅味禅趣。第二首前两句用翻案法,作者虽然说把自己的余生想留在海南村,但他内心依然盼望有朝一日遇赦北还,故云:“帝遣巫阳招我魂。”在此借用“招魂”之意,借上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皇帝将他招还。
“重言外之意”、“悟”等禅宗特点与“言志”、“言情”、“重言外之意”的诗创作特点相符合,因此诗与禅互相沟通、互相融合,故苏轼云:“诗法不相妨”。禅家机锋讲究以口应心,随问随答,不假修饰,自然天成,活泼有趣。这也影响到苏轼之诗风,使他的诗构成自然,平淡,谐趣,奇趣风格。
注释:
①见《苏轼诗集》卷十二,页五七六。
②《苏轼诗集》卷二十九,页一五二五。
③《苏轼诗集》卷十,页四九二。
④《苏轼诗集》卷十八,页九五一。
⑤同上,王文诰
案。
⑥袁行霈著《中国山水诗的艺术脉络》,见《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五南图书出版公司,页三八五。
⑦《苏轼诗集》卷二十六,页一四○一。
⑧同上,查慎行注。
⑨《苏轼诗集》卷七○,页二二○九。
笅笖《王维诗歌的禅意与画意》谓“王维善于从纷繁变幻的景物中,略去次要的部分,抓住它们的主要特征,摄取最鲜明的一段和最引人入胜的一刹那,加以突出的表现。他描写景物时,即不堆砌词藻,也不作琐细的形容,总是给读者留下充分的余地,供他们自己去联想、想象,进行艺术的再创造”说见《中国诗歌艺术研究》,页二○八~二一四。
笅笗袁宾主编《禅宗词典》,湖北人民出版社,页三三九。
笅笘《苏轼文集》卷六十七,页二一一○。
笅笚《书黄子思诗集后》曰:“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至于诗亦然……李杜之后,诗人继作,虽间有远韵,而才不逮意,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非余子所及也。”说见《苏轼文集》卷六十七,页二一二四。
笅笜《苏轼文集》、《苏轼佚文汇编卷四》、《与子由六首》中其五,页二五一五。
笅笝笅箍《苏轼诗集》卷三十九,页二一○四。
笅笡《苏试诗集》卷四十二,页二三一二。
笅笢《苏试诗集》卷五十五,页一六二六。
笅笣《苏试诗集》卷四十二,页二三二八。
笇笖《苏试诗集》卷四十八,页二六一五。
笇笗笇笘《苏轼诗集》卷八,页三八○。
笇笚《苏轼诗集》卷八,页三九○。
笇笜笇笝《苏轼诗集》卷二十,页一○三一。
笇箍宗白华《美学与意境》中云:“美感的养成在能空,对物象造成距离,使自己不沾不滞,物象得以孤立绝缘,自成境界;无台的帘幕,图画的框廊,雕像 的石座,建筑的台阶、栏干,诗的节奏、韵脚,从窗户看山水、黑夜笼罩下的灯火街市,明月下的幽淡小景,都是在距离化、间隔化条件下诞生的美。”他又说:“风风雨雨也是造成间隔化的好条件,一片烟水迷离的景象是诗境,是画意。”
笇笡《苏轼诗集》卷二十一,页一○九六。
笇笢《禅宗与中国文化》,页一二五。
笇笣《苏轼诗集》卷二十三,页一二一九。
笉笖清刘熙载著《艺概》卷二,广文书局,页十一。
笉笗《苏轼诗集》卷十一,页五二四。
笉笘《苏轼诗集》卷九,《往富阳新城,李节推先行三日,留风水洞见待》页四三○。
笉笚《苏轼诗集》卷三十七,页二○三四。
笉笜《苏轼诗集》卷四十一,页二八四。
笉笝《佛光大辞典》页一四○七。
笉箍宋释惠洪著《冷斋夜话》卷五,《笔记小说大观》二十二编第一册,新兴书局,页六一○。
笉笡《苏轼诗集》卷七,页三○七。
笉笢《禅宗与中国文化》,页一五二。
笉笣《苏轼诗集》卷三十四,页一七九四。
施元之注云:“《法华经》: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王十朋注云:“《老子》:常无欲以观其妙。”说见《苏轼诗集》卷三十四,页一七九四。
南宋刘辰翁以为“散为百东坡”是受了《传灯录》中良介禅师过水睹影偈子的启发。史良昭著《浪迹东坡路》,汉欣文经公司,页一五一。
笌笘《苏轼诗集》卷四十一,页二二四六。
笌笚邵注:“《史记·孟子传》:邹衍谓中国名曰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隹禽兽,莫能相通,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王注:“《庄子·天水篇》:北海若曰:‘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薒米之在献仓乎。’”说见《苏轼诗集》卷四十一,页二二四六。
笌笜《冷斋夜话》卷五,卷十。
笌笝如有一次,苏轼作了一偈,曰:“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意谓自己的禅定功夫已甚深,并派人的把偈子送给佛印禅师。禅师看后,在上批了两个字:“放屁”就让人来把偈子带回去。苏轼看了批语后,无名火顿起,遂乘船过江来找禅师。一到南岸,苏轼当即责问禅师,为何秽语相加禅师故装若无其事,并说:“你不是‘八风吹不动’吗为何被一屁打过江来呢”苏轼听后方感自愧不如。说见赖永海著《佛道诗禅》,中国青年出版社,页一四九。
又一次苏轼去灵隐寺看佛印禅师,闲谈当中说要猜哑谜。东坡在纸面上画了个和尚,左手拿着一柄扇,右手捧着一本经。然后对佛印问:“你猜吧,这是一篇文章中的两句话。”佛印想了好一会儿,试探地猜道:“莫不是‘关睢·序’上的两句话:‘风以动之,教以化之’牵”,苏轼点头称是。佛印也要问,他取出一串钱,从中数出二百五十枚,托手中,要苏轼说出一本书的名字。苏轼想:佛印手中有二百五十枚铜钱,每个铜钱上都有“无佑通宝”四个字,合
起不刚好是一千个字吗他笑着对佛印说:“我猜着啦你说的是《千字文》”,佛印笑着点头。说见苏凡编《苏东坡传奇》,可筑书房,页八十四。
笌箍《禅家的幽默感》,《禅与艺术》,页一九八。
笌笡《苏轼诗集》卷十八,页九五○。
笌笢孟郊《移居》云:“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杜子美《清明》诗:“此身飘泊苦西东,右臂偏枯左耳聋。”说见《苏轼诗集》卷十八,王注和施注,页九五○。
笌笣佛教《楞严经》说:“人有六根,出生六尘”。所谓“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的六种感觉认识。说见《禅宗词典》,页一○一。
笍笖《苏轼诗集》卷二十五,页一三四○。
笍笗笍笘王水照选注《苏轼选集》,郡玉堂,页一六八。
笍笚所谓“河东狮吼”,本指陈季常与妻相与说佛,然今日已成妻子发威的意思。“狮子吼”,佛家本意喻威严。说见同上。
笍笜《苏轼诗集》卷四十一,页二二六○。
笍笝《苏轼诗集》卷四十二,页二三二二。
笍箍佛教所谓“妙”云:“不可思议、绝待、不能比较者。殊胜之经典,称作妙典特指《法华经》;无法比较不可思议之法,称作妙法《法华经》之美称;深妙不可思议之道理,称作妙理;不可思议之境界,称作妙境。”说见《佛光大辞典》,页二八四二。又“悟”云:“生起真智,反转迷梦,觉悟真理实相。有证悟、悟入、觉悟、开悟等名词。佛教修行之目的在求开悟,菩提和涅?为所悟之智和理;……总之,大乘之悟界乃是证见真理,断除烦恼之扰乱,圆具无量妙德,应万境而施自在之妙用。……又从悟之程度而言,悟一分为小悟,悟十分为大悟。若依时间之迟速,可分渐悟、顿悟。依智解而言,解知其理,称为解悟;由修行而体达其理,则称证悟。”见《佛光大辞典》,页四一一○。
笍笡《佛光大辞典》,页五○九八。
笍笢杜松柏先生云:“以禅人之悟,建立诗学理论,固然集大成于严羽,垂其重大之影响于后世。但沧浪之前,持论此诗者,繁有其人,乃严氏之先驱,亦风气所播之故。”《诗与诗学》,页三○六。又黄景进先生亦云:“诗禅共通处在‘悟’,这是宋人普遍接受的观念,严羽所谓‘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只是重复宋人的陈说而已。”《严羽及其诗论之研究》,文史哲出版社,页一六七。
笍笣《苏轼诗集》卷十三,六二八。
笎笖《施元之注》曰:“《唐阙史》云:杜牧之自以年渐迟暮,常追赋《感旧》二诗,一诗即‘鬓丝禅榻’者。”《苏轼诗集》卷十三,六二八。
笎笗《施注》曰:“《华严经·法界观》,清凉澄观禅师述,以明华严品中法界大旨。”见施元之注《施注苏诗》卷十,页一九○。
笎笘《佛光大辞典》说:“法界观有三重之别,第一重真空观,相当于四法界中之理法界。乃观一切诸法原无实性,色则是空,空则是色,空与色无碍,而泯绝无寄。第二重理事无碍观,相当于理事无碍法界,乃观差别之事法与平等之理性炳然而存,两者相遍、相成、相害、相即、相非,无碍熔融。第三重周遍含容观,相当于事事无碍法界,乃观事事物物之大小相融、一多相即,遍摄无碍而交参自在。”页三三七二。
笎笚见《瀛奎律髓》卷二十六,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册一三六六。
笎笜《苏轼诗集》卷三十,页一六一六。
笎笝《苏轼诗集》卷四十五,页二四四四。
笎箍张师高评《宋诗与翻案》,页二一五,载《宋代文学与思想》,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编,学生书局。
笎笡黄永武先生在《中国诗学》中,说明诗与禅的相同处,云:“诗禅相同之一:诗与禅都崇尚直观与‘别趣’,或者是从违反常理之中去求理趣,或者是从矛盾的歧异之中去求统一。”“诗禅相同之五:诗与禅都喜站在一个新的立场去观照人生,必须有超脱现实的心理距离。”见《中国诗学·思想篇》,页二二四~二二八。
笎笢《宋诗与翻案》,页二三六。
笎笣刘熙载著《艺概·诗概》,广文书局,卷二,页十。
笐笖《苏轼诗集》卷四十三,页二三六四。
施元之注云:“《楚辞》宋玉《招魂》: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与之。’巫阳对曰:‘掌梦,上帝其命难从,若必筮予之,恐后之谢,不能复用巫阳焉。’乃下招曰云云。”《苏轼诗集》,页二三六五。
笐笘沉德鸿《说诗语》云:“王右丞诗不用禅语,诗得禅理;东坡则云:“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言外有余味耶牵”丁福保编《清诗话》,木铎出版社,页五五五。认知与般若 认知与般若
——从神会禅学的“知”看般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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