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含经》看释尊的人间性格
佛陀,从整个佛教来看,其所指有广狭之不同。广义的佛陀是指十方三世一切如来,这是随佛发展而有的多佛信仰,也就是多佛观,此处不予以讨论 ;狭义的佛陀是单指出生在古印度的迦毗罗卫(Kapilavastu)国的释迦牟尼(Sakyamuni,简称释尊),他的身份是太子,未出家之前拥有美丽的妃子和可爱的儿子。《阿含经》中的“佛陀”,主要是指释尊,在四部经中,详细地记载着释尊的生老病死以及出家、修行、悟道、布教的历程,其性格是人间化的,体现了原始佛教“以人为本”的思想特色。
1释尊亦是人数
《中阿含》说 :“如来世间生,世间长,出世间行,不著世间法”。释尊出生在世间,长在世间,是人,不是神,他不是宇宙的创造者,所以也不是万物的主宰。他仅仅是发现了人生宇宙的真理(法)并现证了它,从而断除人生的迷惑,超越了生死,证入了解脱的涅槃。以故《杂阿含》解释“佛”说:“佛见过去世,如是见未来,亦见现在世,一切行起灭。明智所了知,所应修已修,应断悉已断,是故名为佛。历劫求选择,纯苦无暂乐,生者悉磨灭,远离息尘垢,拔诸使刺本,等觉故名佛。”“自脱一切苦,济彼苦众生 ;安乐众生故,演说于正法。”解脱后的释尊不忍众生悲苦,为让愚迷的人们能去惑见道,所以将自己彻悟的真理用语言如实地揭示出来,让人们顺着解脱道,走向涅槃城。
释尊是人,那么也会有父母,《阿含经》中不仅说释尊有父母,就连过去六佛也有父母,是由父母所生,如说 :“毗婆尸佛,父名槃头,刹利王种,母名槃头婆提;……尸弃佛,父名曰明相,刹利王种,母名光曜;……毗舍婆佛,父婆罗门种,母名善枝;……拘那含佛,父名大德,婆罗门种,母名善胜;……迦叶佛,父名梵德,婆罗门种,母名财主;……我(释尊)父名净饭,刹利王种,母名大清净妙。”释尊说自己亦是“人数”,同样有父母,要见闻觉知、衣食住行,也具有一般人的生老病死。在《增一阿含》中,有一段经文即记载了释尊晚年的身体状况,从中也可看出释尊在人间的真实面貌 :
“尔时,尊者阿难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住。斯须,复以两手摩如来足已,复以口吻如来足上,而作是说:‘天尊之体,何故乃尔身极缓?今如来之身不如本故。’世尊告曰:‘如是,阿难!如汝所言,今如来身皮肉已缓,今日之体不如本故。所以然者?夫受形体为病所逼,若应病,众生为病所困;应死,众生为死所逼。今日如来,年已衰微,年过八十。’是时,阿难闻此语已,悲泣哽噎,不能自胜,并作是语:‘咄嗟!老至乃至于斯!’是时,世尊到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城乞食。是时,世尊渐渐乞食,至王波斯匿舍。当于尔时波斯匿门前,有故坏车数十乘,舍在一面。是时,尊者阿难以见车弃在一面,见已,白世尊曰:‘此车王波斯匿车,昔日作时极为精妙,如今日观之,与瓦石同色。’世尊告曰:‘如是,阿难!如汝所言,如今观所有车,昔日之时极为精妙,金银所造,今日坏败,不可复用。如是外物尚坏败,况复内者!’……是时,王波斯匿与世尊办种种饮食。观世尊食竟,王更取一小座,在如来前坐,白世尊曰:‘云何,世尊!诸佛形体皆金刚数,亦当有老、病、死乎?’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大王语,如来亦当有此生、老、病、死。我今亦是人数,父名真净,母名摩耶,出转轮圣王种。’”
释尊也自说 :“吾已老矣!年且八十,譬如故车,方便修治得有所至。”“我……今患头痛,如似石押,犹如以头戴须弥山……” “我背疾,欲小卧息”; “佛命阿难吾渴欲饮,汝取水来”;“世尊夜起经行,至于后夜,洗足入座,敛身正坐,专心系念”;“世尊将尊者乌陀夷往至东河,脱衣岸上,便入水浴,浴已还出,拭体著衣。”从这些都可以看出释尊的人间性格,他的外在生活活动与一般所谓的凡夫没有什么区别,他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神,而是与我们凡夫一样具有父母、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唯一不同的是释尊是解脱了的众生、是觉者;我们是沉沦生死的有情、是迷者。
2释尊是即人成佛
《增一阿含》说:“诸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上而得也。”又说:“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若有一人出现于世,多饶益人,安隐众生,愍世群萌,欲使天人获其福佑。云何为一人?所谓多萨阿竭、阿罗呵、三耶三佛。”《中阿含》也说:“正觉生人间,自御得正定;修习行梵迹,息意能自乐。”从经文所述,可以看出释尊是在人间,是由人而成佛的。出家以前的释尊过着王室的安逸生活,虽在物质上得到随心所欲的满足,但感念生老病死种种痛苦无法超越,于是舍弃荣华,到雪山中去参访当时有名的“仙人”学道,经过六年却一无所获,最后独自在菩提树下静坐思维,从而发现了人生世间的真相,如《中阿含》说:“如来自觉世间(苦),亦为他说,如来知世间(苦)。如来自觉世间集,亦为他说,如来断世间集。如为自觉世间灭,亦为他说,如来世间灭作证。如来自觉世间道迹,亦为他说,如来修世间道迹。若有一切尽普正,有彼一切如来知见觉得。”人生痛苦的根源在“无明烦恼”(四圣谛之集圣谛),是无明使我们对人生、社会、自然没有正确的认识(即我法二执),从而产生错误的行为(即所谓造业),这样便有种种苦的生起(四圣谛之苦圣谛)。相反,要解决人生的痛苦、超越世间,达到一种没有烦恼,只有快乐的境界(四圣谛之苦圣谛),惟有生起智慧(四圣谛之道圣谛),由智慧观察人生、社会、自然无不是由众多元素条件和合而起,是没有永恒存在的,在刹那之间都经历着生灭变化。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我们的烦恼而至于涅槃。故《杂阿含》说:“涅槃者,贪欲永尽,嗔恚永尽,愚痴永尽,一切诸烦恼永尽,是名涅槃。”
在现有的经典中,一致记载着释尊在菩提树下顺逆观十二缘起而成等正觉,但最早的缘起说,并不是十二支,而概要、精简的说法,应该是四圣谛,十二缘起就是依此四圣谛演化而来的。不论是四圣谛还是十二缘起都可以看出原始佛教是以“人”为本的,是旨在解决人生苦痛的。综合释尊出家的因缘乃至说教的内容来看,这至少有五大理由:
1、传说释尊周游四城门,见到了人生的生、老、病、死诸(苦)相,认为虽然拥有王位,享受着人间的繁荣,但并不能解决人生的老病死诸苦,最后遇到沙门,才决定以出家修道来解决人生的苦痛。
2、传说释尊于菩提树下顺逆观十二缘起而悟道,而此十二缘起就是以有情(人)为本的,我们沉沦生死苦海,就是因为有无明;我们要实证涅槃,必须要具有智慧,去除无明。换句话说,释尊在菩提树下解决的就是未出家以前如何去除老病死的疑惑。
3、觉悟了的释尊,到波罗奈(varanasi)鹿野苑去为跟随他出家的五比丘说法,南北传佛教一致记载那次说教的内容是四圣谛,此四圣谛应该是释尊所说的最为原始的教法,它与十二缘起一样,也是以有情(人)为本的。苦圣谛是在说明人生世间的真相,集圣谛是在说明人生痛苦的根源;灭圣谛是在说明人生没有痛苦的境界,道圣谛是在说明达到人生解脱境界的方法。
4、八正道(aryastangika-marga八圣道或八道支)被视为四圣谛中的“道圣谛”,此是过去诸佛展转传来的,是古仙人道、古仙人迹、古仙人去处。佛法是主张智慧与德行并重的,而智慧与德行为人所必具;八正道的八支内容,总括起来不过是戒定慧三学,而此三学恰是对“智慧”与“德行”的说明。释尊的最后教诲是“不放逸”,以不放逸而“自致正觉”,“无量众善,亦不放逸得”然此不放逸即是于“道圣谛”精勤修行,灭除烦恼而般入涅槃。
5、佛法虽讲有情流转有六趣,然释尊称赞的是“人间”而不是天上。人间较天上不为乐,较三恶道不为苦,是苦乐参半的。太苦和太乐都不利于修道,只有在一种不苦不乐的中道环境中,才能够更好地修行佛法,也正因如此,释尊才会倍加感叹人身的难得。也正如《增一阿含》说:“如来出现世间,甚为难值;人身难得,生正中国,亦复难遭……比丘当知:如来今日现在世间,得闻正法,诸根不缺,堪任闻其正法,今不殷勤,后悔不及。”于此也可见佛法是“以人为本”的。
原始佛教的《阿含经》以大量的经文记载着释尊的人间性格,是“以人为本”的佛法,虽举了如上五点理由,但只是略举而已,若要详列,其理由还有很多。释尊说教的内容如三十七道品、五蕴、六识、十八界、涅槃等。都体现了释尊佛法的人间性。既然佛陀是“人”,那么与人不同的就是由“迷”至“悟”(觉),具有洞察人生宇宙绝对真理的智慧,由智慧而解脱,永绝生死,不再轮回。在《增一阿含》中,对释尊生于人间,而又不为世间的淤泥所染污作了说明,这也正是释尊与一般“人”的不同之处。如说:“如来出现世间,又于世界成佛道,然不著世间八法,犹与周旋。犹如淤泥出生莲花,极为鲜洁,不著尘水,诸天所爱敬,见者心欢。如来亦复如是,由胞胎生,于中长养,得成佛身。亦如琉璃之宝、净水之珍,不为尘垢所染。如来亦复如是,亦生于世间,不为世间八法所染著。”释尊于入般涅槃的前一顷,教诫弟子当“不放逸”,说佛道也是由不放逸得;《增一阿含》又说释尊是“由福而成佛道”,如说:“世尊告曰:世间求福之人,无复过我;如来于六法,无有厌足。云何为六?一者施;二者教诫;三者忍;四者法说、义说;五者将护众生;六者求无上正真之道。”[21]这些都只是在说明释尊“由人成佛”的方法而已。
3释尊不为教主
随着释尊的入灭,佛法在流传的过程中,摄入其它印度本有宗教的仪轨,逐渐成为一种宗教,释尊也被推为佛教的教主。其实,释尊并没有创立一个新兴宗教的意图,也更不同意自己是带有“主宰”这个世界和人类(或其它生灵)的教主。只是说自己是“人数”、“僧数”,外在形式与一般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没有出家之前,有严父慈母、娇妻爱子,也同样经历着家族的兴衰和人生的生老病死。出家后在菩提树下正观到人生宇宙的实相——缘起,于缘起而实证寂灭,超脱一切障碍而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也可以说,释尊仅仅是实证了人生宇宙的真相,解脱了一切烦恼束缚的觉者;在弘法布教的几十年中,不过是将自己所悟的如实宣说出来,以让众多的人们也能解脱烦恼而超越生死,就此也可说释尊不过是一个“自觉觉他的人”而已。
古代的人类,信奉诸神而举行各种祭祀,各个国家都是一致的,但当时的释尊却超越了这一思想,而反对一切祭法和带有主宰世界的“神”,这可从四方面来说明:
(一)、对于世界和人类的形成,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说。古印度的婆罗门,信奉这个世界是“大梵”创造的,即在世界未形成之前,只有“自我”(Aurusa,义为神灵)没有其它生物,“彼遂创造诸世界:洪洋也、光明也、死亡也、诸水也。”由水及其它诸“大”取其精英(Purusa,真元体、神我)而形成人。“彼遂以思虑凝集之,以其受彼思虑之凝集也,口遂分别而出焉,如卵。由口生语言,由语言生火。鼻遂启焉,由鼻生气,由气生风;眼遂开焉,由眼生见,由见生太阳;耳遂张焉,由耳生闻,由闻生诸方;皮遂现焉,由皮生毛发,由毛发生草木;心遂出焉,由心生意,由意生月;脐遂露焉,由脐生下气,由下气生死亡;肾遂分焉,由肾生精,由精生水。”然后又创造了其它生物及饮食,“彼惟见此神灵体,是大梵所遍漫者。”又如《梨俱吠陀》说:原人之神,微妙现身,千头千眼,又具千足;包摄大地,上下四维,巍然站立,十指以外。原人之口,是婆罗门;彼之双臂,是刹帝利;彼之双腿,产生吠舍;彼之双足,出首陀罗。彼之胸部,生成月亮;彼之眼睛,显出太阳;口中吐出,雷神火天;气息呼出,伐尤风神。脐生空界,头显天界,足生地界,再生方位,如是构成,此一世界。”释尊是不同意这种说法的,认为世界是随有情的“业力”而成住坏空的,不是“原人”创造,也更不是“大梵”创造,“若彼三明婆罗门无有一见梵天者,若三明婆罗门先师无有见梵天者,又诸旧大仙——三明婆罗门阿咤摩等亦不见梵天者,当知三明婆罗门所说(梵天)非实。”在古印度,种姓阶级是森严的,婆罗门是从梵天口中生的;刹帝利是从梵天双臂生的 ;吠舍是从梵天双腿生的 ;首陀罗是从梵天双足生的。“我婆罗门种最为第一,余者卑劣。我种清白,余者黑冥。我婆罗门种出自梵天,从梵口生,余现法中得清净解,后亦清净”。对于这样的见解,释尊可谓极力反对-“我法中有四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于我法中作沙门,不录前名,更作余字,犹如彼海,四大江河皆投入海而同一味,更无余名。”释尊更说:“下贱种中,生坚固牟尼。”
(二)、祭祀,古代的人类常以这种方式祈祷神或天,以获得福佑,乃至命终生于天上。然而祭祀又多以宰杀牲畜来供养,对于这种祭祀,释尊说是“邪盛大会”,如说:“若邪盛大会,系群少特牛、水特、水牸及诸羊犊小小众生悉皆伤杀,逼迫苦切,仆使作人,鞭笞恐怛,悲泣号呼,不喜不乐,众苦作役,如是等邪盛大会,我不称叹,以造大难故。”“或有一邪大盛会主……自手伤杀尔所特牛,乃至杀害种种细虫……虽作……种种布施、种种供养,实生于罪。”
(三)、火供,这是古印度较为原始的一种供养方式,即将食物等投入火中燃烧,烧出的香气飘到天上,神闻到气味后就算领受了供养,就会降福于供养的人。但释尊看来,这不过是“恶供养”,如说:“婆罗门祠火,焚烧干草木,莫呼是净道,能却诸灾患。此则恶供养,而谓为黠慧;作如是因缘,外道取修将。”从而方便说有“供养三火”和“灭除三火”。如说:“婆罗门当供养三火,随时恭敬,礼拜奉事,施其安乐。何等为三?一者根本;二者居家;三者福田。……然,婆罗门!今善男子先所供养三火应断令灭。何等为三?谓贪欲火、嗔恚火、愚痴火。所以者何?若贪火不断不灭者,自害害他,自他俱害,现法得罪、后世得罪、现法后世得罪、缘彼而生心法忧苦;恚火、痴火亦复如是。”若自己正命、勤苦所得财物供养父母,令得安乐,即是“根本火”;供给妻子、宗亲、眷属等,是名居家火;奉事供养沙门、婆罗门等即是福田火。贪、嗔、痴在诸烦恼中属“根本”,能断诸善,焚烧功德,是障解脱的,所以释尊说它是“火”,应该断除。
(四)、对于盛行的迷信,释尊是极力反对的,如当时印度的风俗,认为恒河的水是洁净的,充满吉祥,能济度苦难,若在水中洗浴,能除人一切烦恼,是真正清净,如说:“婆罗门白佛:‘瞿昙!孙陀利河是济度之数,是吉祥之数,是清净之数。若有于中洗浴者,悉能除人一切诸恶。’尔时,世尊即说偈言:‘非孙陀利河,亦非婆休多,非伽耶萨罗,如是诸河等,作诸恶不善,能令其清净。恒河婆休多,孙陀利河等,愚者常居中,不能除众恶。其清净之人,何用洗浴为?其清净之人,何用布萨为?净业以自净,是生于受持,不杀亦不盗,不淫不妄语,信施除悭垢,于斯而洗浴。于一切众生,常起慈悲心,井水以洗浴,用伽耶等为?内心自清净,不等洗于外。下贱田舍儿,身体多污垢,以水洗尘微,不能净其内。’”又如《中阿含》说:“世尊问曰:‘梵志!若诣多水河浴者,彼得何等?’梵志答曰:‘瞿昙!彼多水河者,此是世间斋法之相、度相、福相。瞿昙!若诣多水河浴者,彼则净除于一切恶。’尔时,世尊为彼梵志而说颁曰:‘妙好首梵志,若入多水河,是愚常游戏,不能净黑业。好首何往泉,何义多水河,人作不善业,清水何所益?净者无垢秽,净者常说戒,净者清白业,常得清净行。若汝不杀生,常不与不取,真谛不妄语,常正念正知。梵志如是学,一切众生安,梵志何还家,家泉无所净。梵志汝当学,净洗以善法。何须弊恶水,但去身体垢。’”这种风俗在今天的印度仍然流行,而释尊认为清净与染污,都是在内心,有烦恼则染,离烦恼则净。身体上有形的垢秽是可以通过河水清洗干净的,而内心烦恼的秽垢则只有智慧才能清除。同样,若人不行善法,而造诸恶,其“黑业”是不能用外面的河水就能洗除的,释尊说:“受持于净戒,内心修正觉。”受持净戒,于内心远离烦恼垢污,使心解脱(烦恼),即致正觉,这也是后来论师所说的“心解脱故曰解脱”之义。
再者,释尊对看相算命、仰观星宿、召唤鬼神、巫医咒术也是极力反对的,并称这些为“幻法”。如印度的婆罗门等信奉咒术,认为能产生种种神秘力量,甚至能降福、降灾等,在释尊的眼中,认为这不过是愚人的迷信,与解脱是不相顺的。如在《长阿含》中,释尊即反对种种咒术,“如余沙门、婆罗门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或咒水火,或为鬼咒,或诵刹利咒,或诵鸟咒,或支节咒,或是安宅符咒,或火烧、鼠啮能为解咒,或诵别死生书,或读梦书,或相手面,或诵天文书,或诵一切音书。”“……为人咒病,或诵恶术(咒),或为善咒……”,“入我法者,无如是事。”佛法是理性的,是深观缘起而生智慧的。只有“般若”才能到彼岸,真正见谛(法性)的智者,是不会从事这类迷妄行为的,如《中阿含》说:“见谛人信卜问吉凶者,终无是处。”“若见谛人生极苦、甚重苦,不可爱、不可乐、不可思、不可念乃至断命,舍离此内,更从外求,或有沙门、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脱我苦,是求苦、集苦、趣苦、苦尽者,终无是处。”甚至释尊说:“幻法,若学者,令人坠地狱,受罪无量百千岁!”虽然释尊教导弟子要远离“幻法”,要彻底与之廓清,但在佛法流传的过程中,弟子们是明显忘记了释尊的教诲,不但没有将咒术拒于佛法的大门之外,反而发展到了各个时期的经典中(除瑜伽唯识学一系典籍外),以不同的方式发展成了具有“佛教特色”的咒术,甚至在后来的秘密佛法中更以持咒为修行特色!
释尊是正观缘起而成等正觉,是一切智人,有大神力,有大威德,难免不被人神话。释尊说自己是人、是僧,是很近于人情的。释尊认为我们这个世界和有情的本身,无不是缘起的,如说:“此形不自造,亦非他所作;因缘会而生,缘散即磨灭。如世诸种子,因大地而生,因地水火风,阴界入亦然,因缘和合生,缘散即磨灭。”就是由悟人生世界的一切都是无常的,知无常是苦,苦故无我,无我即无我、我所。正如《增一阿含》说 :“色(受、想、行、识)者无常,无常者即是苦,苦者即是无我,无我者即是空,空者彼不我有,我非彼有。如是者智人之所学也。”释尊不但否认世界人类的形成是“神”之所创造,而且更进一步否认世界人类没有不变的实体,而认为只有幻化的现象存在,从变化生灭的现象中,寻找出解脱的归宿,也就是要从生灭到不生灭,即佛法所谓“涅槃”。如说:“一切行无常,生者当有死;不生不复灭,此灭最第一。”释尊虽是人、是僧,但他就是从生灭变化的现象中,悟到了人生世界的真谛,内里超越了生灭,而实证了涅槃。
解脱了的释尊,是无上觉者,是人类解脱道上的导师,是应受到人天礼拜和供养恭敬的,如《增一阿含》中即说如来有六种功德应受人礼拜:
1、如来正法甚为和雅,智者所修行;
2、如来圣众极为和顺,法法成就:戒成就、定成就、慧成就、解脱成就、解脱知见成就;
3、如来有四部之众,能施行法皆习行之,更不得受,触扰如来;
4、刹帝利、婆罗门、居士、沙门等,虽高才盖世,见世尊却默然不语,不敢辩论;
5、如来能除诸六十二见业,修其正见;若众生身、口、意行恶,命终之后忆如来功德,可远离三恶趣而生天上。
就是因为如来有如是种种功德应受人礼拜,其礼拜能生种种功德,如说:“承事礼佛有五事功德。云何为五?一者端正;二者好声;三者多财饶宝;四者生长者家;五者身坏命终生善处、天上。所以然者?如来无与等也!如来有信、有闻、有慧、有善色成就,是故成就五功德。”经中又对如何承事礼佛可得五种功德进行了解说,是多在“信”上说的,是为满足一般人信仰上的需要所作的权巧开示。佛法是重智慧与德行的,虽释尊是无上正等觉者,但他也只能为弟子们宣说解脱法,作解脱道上的导师,只能作助缘,不能作因缘。弟子们欲断烦恼证涅槃,就能获得生死的解脱。就此,释尊为弟子们说了真正的“礼佛”,如《增一阿含》说:“若欲礼佛者,及诸最胜者,阴持入诸种,皆悉观无常。曩昔过去佛,及以当来者,如今现在佛,此皆悉无常。若欲礼佛者,过去及当来,说于现在中,当观于空法。若欲礼佛者,过去及当来,现在及诸佛,当计于无我。……善业以先礼,最初无过者;空无解脱门,此是礼佛义。若欲礼佛者,当来及过去,当观空无法,此名礼佛义”。 “空”,是佛教教义的特色,这是解脱道上必修的法门。世出世间一切诸法,皆是幻化不实的,释尊有形的身体与凡夫一样,都是由五蕴假合而成的,而此五蕴却是不真之法。如《杂阿含》说:“观色如聚沫,受如水上泡,想如春时焰,诸行如芭蕉,诸识法如幻,日种姓尊说。”《增一阿含》也说:“一切诸行皆空、皆寂,起者、灭者皆是幻化,无有真实。”观现在、过去、未来诸佛皆是无常,无常故无我,无我即是空,由观空而知“佛”不可执、不可著,只有实证空性,才能断除烦恼而实证涅槃。由此释尊也说“行空”之人是世间无上福田,是可事可敬的。释尊有形之躯是无常,有生老病死,是幻化,无有真实,这就并非如一般宗教所谓的“教主”、“神”。释尊教导弟子要观无常、无我,生起智慧悟入空性而断除烦恼、实证涅槃,并不教以“咒术”等令其解脱,这也足见佛弟子主要是依自力,自己修行而获得解脱,释尊并不能主宰人类(或其它有情)的升沉,“业自我造,命自我立”,这是释尊超越一般宗教所谓“教主”的关键所在!
释尊在世时的印度,出家人都是过着乞食的生活,释尊接受在家人的供养也只有饮食和医药(有说还有衣物),随着释尊的入灭,最初弟子建塔来安奉释尊的舍利,但没过多久,便开始有了对舍利塔的供养(释尊入灭后,安奉舍利的塔,便成为释尊的象征),如香、灯、花、水、果、璎珞、伞盖、幡幢、伎乐等,从此佛教便有了世俗祭祀的行为。对于这些,当时的佛教界还是有人反对,如《摩诃僧祗律》说:“世尊贪欲、嗔恚、愚痴已除,用是塔(……歌舞伎乐)为?”龙树菩萨也说:“杀盗淫妄语,饮酒及华香,璎珞歌舞等,高床过中食,圣人所舍离。”虽然如此,但塔是越建越高大雄伟,到了西元前后希腊入侵印度,带来了艺术,如雕刻等,佛教也随之有了对佛像的雕刻。其实,在佛法中是不同意雕刻佛像的,是不能将释尊作为偶像崇拜的,认为这是对佛的执著,“如佛像不应作”,但后来还是对佛像越塑越高大庄严。对于音声(或专念佛名号等)和塑像的供养,这是释尊所不许的,如《瑜伽》说:“若以色量我,以音声寻我,贪欲所执持,彼不能知我。”在《阿含经》中记载释尊是不接受“花”等供养的,认为真正的供养如来,是要对如来所说的“法”进行受持,依之修学而得解脱,这才是真正的供养。如《长阿含》说:“尔时,世尊告阿难曰:‘此双树神以非时华供养于我,此非供养如来’。阿难白言:‘云何名为供养如来?’佛语阿难:‘人能受法,能行法者,斯乃名曰供养如来。’”
释尊临入涅槃时,有弟子请释尊选一个接班人,以在佛陀灭后能统领僧众,而释尊却极力反对,如《长阿含》说:“佛告阿难:‘众僧于我有所须耶?若有自言:我持众僧,我摄众僧。斯人于众应有教命。如来不言:我持于众,我摄于众,岂当于众有教令乎?阿难!我所说法,内外已讫,终不自称所见通达。吾已老矣,年且八十,譬如故车,方便修治得有所至。吾身亦然,以方便力得少留寿,自力精进,忍此苦痛,不念一切想,入无想(相)定,时我身安隐,无有恼患。是故,阿难!当自炽燃,炽燃于法,勿他炽燃;当自归依,归依于法,勿他归依?阿难!比丘观内身精勤无懈,忆念不忘,除世贪忧。观外身、观内外身,精勤不懈,忆念不忘,除世贪忧。受、意、法观,亦复如是。是谓,阿难,自炽燃,炽燃于法,勿他炽燃;当自归依,归依于法,勿他归依。’佛告阿难:‘吾灭度后,能有修行此法者,则为真我弟子第一学者。’”释尊不持于众,不摄于众,于众也没有任何教令,自言是“僧数”,也不会选一人在自己灭后来统领僧众,于此也可见释尊并非“教主”。“知一切世间,出一切世间;说一切世间,一切世如真,”自行觉悟人生宇宙真理、解脱生死而证入涅槃,然后将觉悟的真理如实宣说出来以让他人觉悟,释尊不过是一个“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人而已。弟子们只能依“法”而住,不能依“人”而住,当自行修习、修习于法;当自归依、归依于法,若能如是,方为释尊弟子“第一学者”。
释尊出生在世间,长在世间,既不是遥不可及的神,也不是当时新兴的教主,而是人、是僧,是在世间即人成佛,这是原始佛教圣典——《阿含经》具有人间性格的佛陀观。透过《阿含》经典,我们可以看出释尊教导弟子于解脱道上当“法随法行”,这从“观空法而礼佛”、“以法供养佛”、“自归依法勿他归依”即可明知。释尊仅仅是我们解脱道上的导师,只是如实地揭示了人生世界的真相,弟子们依之修习而实证寂灭,以此可说释尊不过是“自觉觉他”的智者而已。
成佛与修行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成佛的,哪怕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在某些人看来,一旦成佛,便可成为一位超越生命限制和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尊者。于是,一些人为了成佛便出家为僧为尼,力图通过一种苦修的方式走上成佛之路。然而事实是,希图成佛的人很多,而真正成佛的人却很少。原因一是错解了“佛”的本意;二是远离了“修行”的法门。
佛,梵语为“觉悟”;成佛,意即成为有觉悟者。一个人能在觉悟中成长,不断觉悟到人生的真谛,而又拥有慈悲之心,那便是进入佛的圣境。可惜的是,一些人想成佛,并非为了众生,而是为自己,为了自己成为无所不能的尊者,甚或成为万物的主宰。这岂不与释迦的本意越求越远了吗?
要觉悟,并不甚难。“觉”字下面一“见”;“悟”字左边一个“心”,右边一个“吾”。吾者,我也。觉悟,就是“看见我的心”。对于“自心”的重新认识,佛学称为“开悟”。对于这个“看见自己的心”,用现代的语言来讲,就是“认识自己”。然而,认识自己终究是一件难事。要不然,忒拜城外那个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不是通过一个简单的谜语吃掉那么多的人;要不然,伟大的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就不会用这则故事来寓意人对自己的认识之难了。
要成佛,离不开修行。一个人,只有不断地修行,才能不断地觉悟,才能打开智慧之门,走入更高的圣境。那种不择手段赚钱,而又不惜金钱为佛祖供奉香火的,不是修行,而是一中贿赂,是对佛的玷污;那种甘于贫苦,摒弃享乐,生活上几近自戕的人,亦非修行,那是对生命的蔑视,对人生的践踏。那么,真正的修行又是什么呢?我想,作为尘世中人,应是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当下的每一件事,使你每做的一件事都能接近于真理,并与真理产生共鸣。
最高的修行是无相而修。那就是在你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件事情做好,并将这件事情做到位。小的说,比如你吃饭,你就专法于吃饭,把米粒嚼碎,以利肠胃的消化;你睡觉,你就专注于睡觉,以免觉中出现恶梦。大的说,比如你当父亲,就要把父亲的责任担当起来;当儿子,就要把儿子的义务尽到;当领导,就要为下属尽到领导的责任;当下属,就要为领导完成应做的工作。你能在日常的生活、学习和工作中把每件事都认真地做好了,做到位,那你就是在修行。相反,如果离开了对当下每件事的认真,哪又何谈修行?因为,“真”是善的基石,没有“真”的存在,善又有何依附?只有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的人,才能进入善的境地,才能开启智慧之门。那些做事不认真的人,他的心是散乱的。散乱的心又怎会去向善呢?不信,观察看,那些大善者,大凡在生活上都是极为认真的人。
一个人,在认真的做事中可以忘掉自我。这正修行中所需要的。学佛的要旨是,要修到变“小我”为“大我”,才能再修行到从“大我”到“无我”的状态,那才真正是修到超凡入圣了。在尘世中,一个人如能认认真真地去做好每一件事,认认真真地去对待每一个人,那你便会从对人和事的专注中进入到“忘我”乃至“无我”的境地。陈景润在心中演题时,忘掉了那个正在走路的“我”而撞到了电线杆上;爱迪生在搞研究时,忘掉了那正在吃饭的“我”,而把面包蘸进墨水瓶里。人,只有进入忘我之境才能发生出伟大的智慧。
认真是一种美德,但它不是执着。执着是用一成不变的态度去对待某种事物。它是不流动的水,一旦久了,便会发出臭味;而认真则一种精神,一种用自己内心的真诚去对待当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的精神。用这种精神去寻找真理的所在,从面实现人与物的内外合谐。它是流动的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冲涤掉污垢,呈现出真理的光辉。
一个人不在于地位的高低,财富的多寡,而在于你能否在人生中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如能,那你的修行便已经不错,你的生命的质量早已超过他人十倍百倍,甚或千倍万倍。当你的生命与真理接近并产生共鸣时,它早已蕴涵着佛的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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