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浴佛节

敦煌是一个悠久的历史文化名城,是各种少数民族的聚集地，也是一个佛教圣地。自古以来，敦煌民间就有众多的传统节日，据老年人传说，敦煌一年到头月月有节日，天天有庙会。一些富有传统性的节日和庙会，流传至今。尤其是一年一度的四月八莫高窟的浴佛节，一直成为敦煌和附近一带人烧香拜佛的传统节日。
　　浴佛节，（又名四月八、佛诞节、龙华会，灌佛会）等，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起的宗教节日。四月八浴佛的习俗在东汉时期随着佛教东传传入我国西域，然后从西域的门户──敦煌传入中原和全国其他地方。此风俗盛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当时统治阶级大力提倡佛教，民间佛教信仰遂至高潮。伴随着佛教的盛行，浴佛节自然成了佛教信徒们的重要节日。
　　敦煌是一个佛教圣地，又有莫高窟这座艺术宝库，生息在这里的人们，每年四月八这天都到莫高窟进香拜佛，乞求神灵保佑平安，久而久之，四月初八浴佛便形成节日，相因成俗，历代相传。
　　一、浴佛节的来历：
　　关于四月八“浴佛节”的来历，敦煌写本《太子成道经》变文多有记述。敦煌本《太子成道经》变文，系根据《佛本行集经》演绎，在敦煌藏经洞遗书中保存有诸多关于“太子成道”的写卷。据专家统计，根据《佛本行集经》太子成道的变文写本就有七十八个。由此可见，唐代敦煌人纪念四月八佛诞日的风俗是非常盛行的。有关佛诞生的传说故事在唐代敦煌人中间空前流行，这么多敦煌写本讲述着同一个故事，正是这个广为流传的故事造就了四月八浴佛节的产生。相传：远在三千多年以前，悉达多太子于四月八从其母右肘而生，太子诞生下地，步行七步，步步生莲，举右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八个字的佛生偈，标示着佛所拥有的持戒、禅定、智慧、善根等最高境界，显示了他日后普度众生的意愿。而当太子出生时，天地大动，天空中有天女散花、天使奏乐、并且有九条龙吐水，四方诸神各持十数种香汤与花为太子沐浴。因此，后世每逢四月八就要给佛祖泼水浴身，佛教徒纪念佛陀诞生的仪式，大都是在佛堂中或露天下净地设灌佛盘，在盘中的莲台上安置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释迦太子金像，然后灌以香水，以表示庆祝和供养，称此活动为“浴佛”和“灌佛”。根据敦煌写卷S4480《太子成道变文》中载，佛祖出生的这天的确是四月初八。
　　二、古代敦煌浴佛节风俗的形成和演变
　　古代敦煌人，把每年的四月八视为一个重要的节日，四月八浴佛的风俗也由来已久。据梁代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云，“四月八，诸寺各设斋，以五色香汤浴佛，共作龙华会，以为弥勒下生之征也；荆楚相承，四月八迎八字之佛于金城，设幡幢鼓吹，以为法乐…..”。《东京梦华录》卷八云“四月八佛生日，十大禅院有浴佛斋会，煎香药糖水相遗，名曰浴佛水。”清雍正年间常钧《敦煌杂钞》云：“千佛洞在城南四十里…..四月八户民为浴佛之会，香火称盛。”道光年间《敦煌县志》云：“夏四月八，千佛洞菩萨盛会，士女前三日进香，至日尤盛。”以上记载说明四月八的浴佛盛会在中国广为流传，当时四月八佛祖生日，可谓热闹非凡，装万民庆贺。在敦煌地区，不仅把四月八称为“佛诞日”，也称“浴佛会”或“菩萨盛会”等。
　　古代四月八浴佛的习俗各朝代均无太大变化。但在唐代的敦煌民间，对四月八的说法和风俗却略有不同。关于四月八的起因，《荆楚岁时记》、《东京梦华录》、《敦煌杂钞》均认为是“浴佛”，但唐代敦煌民间对此有新说法，S5755敦煌卷子说：“四月八何谓？天子、太子初生之日，广会圣众，设斋供养。”便不是浴佛，而是庆贺某朝天子初生而“广会圣众”。此外，据P2661卷子载：“四月八日中时，取大豆三枚，杏仁一枚，井水服，解鸟语。”与上述风俗相联系，还有四月八“修井吉”的风俗（P3247）等。可见，古代敦煌的四月八不仅只是浴佛，还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浴佛节的参与者常常上自帝王，下至平民百姓，佛诞会上除了浴佛、行像、散花等宗教仪式外，还常伴有马戏、杂耍、绳技等演出活动，这使浴佛节已经不是单纯的一种宗教信仰，而逐渐演化成佛教信徒、帝王与士大夫以及普通百姓共同参与的民间节日之一。
　　唐代以后，四月八日浴佛节在敦煌民间盛行不衰，各个朝代演变出各种不同的形态。唐代敦煌人在四月八日为亡者，为众生成佛，敬写佛经及造观音像。北宋时期的能工巧匠，已经发明了一种自动机关佛像，可以自动的行走，自动的吹螺击鼓，九龙也能自动喷水，此自动佛像喷水浴佛活动，观者甚多。另据《东京梦华录》卷八记载，浴佛水从南北朝时期的“五色香汤”变为了宋代的“香药糖水”亦从浴用变为饮用了，这样寺院可以受取饮料费，遂使庄严的佛诞会商品化了。南宋时代四月八流行卖糖水与放生会，寺院僧尼在浴佛会上卖浴佛糖水，以求施利。举行放生会是南宋时期浴佛节最明显的特点，不仅民间盛行，连朝廷官吏，也都倍受重视。放生其实也就是一次规模较大的踏青旅游活动。食缘结豆是明代变出的新花样，四月八舍豆儿，曰“结缘”。四月八食结缘豆之风盛行，这种风习主要流行于北京。举办“善会”是清代时兴的四月八佛诞日之新风俗。“善会”也称作“斋会”，这是由僧家做主人，邀请善男信女在四月八这天到寺院来吃斋，实际上这是寺庙的一种集资募捐活动，不过是找四月八佛诞纪念日为借口而已，放生在清代也广为流传。总之，浴佛节在唐代以后演变的形态，既有敬写佛经，崇拜机关佛像、放生会、卖糖水、食缘结豆、举办“善会”，也有四月八吃乌饭等。
　　虽然，浴佛节在民间不同时代演变出多种多样的风俗习惯，但敦煌一带最盛行和流传下来的四月八的风俗主要还是行像和浴佛活动。9至11世纪，敦煌当地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行像和浴佛活动非常盛行。行像就是用装饰华丽的宝车载着释迦牟尼佛像在敦煌街头巡行的一种礼佛仪式；敦煌的行像礼佛仪式，是由行像司和行像社专门组织主持，四月七晚击钟召集僧俗众人，准备行像之事。次日天明，环城竖幡，行像僧俗队伍，在乐队的伴奏下浩浩荡荡出游四门，合城人众，倾城出迎。行像活动后，在选定好的地点结集，举行祈愿活动，参会僧俗向佛奉献鲜花，供给物品。僧尼在音乐伴奏下，念诵佛经，转读愿文，愿文内容，从信仰佛教出发，缅怀和纪念佛祖释迦牟尼；祈求多子多福、福禄高照、消灾避难等，整个行像仪式声势浩大、场面壮观。浴佛仪式，是佛教徒纪念佛陀诞生和供养佛陀的仪式，通常在农历四月八举行，以香水洗浴佛陀像，此风俗始于印度，从求福灭罪的一种宗教要求传衍而来，三国时开始流传，南北朝时代流行各地，盛行于朝廷和仕宦阶层。敦煌地区，在西域和中原礼佛习俗影响下，隋唐时渐兴，唐末和五代、宋时活动频繁，而且规模盛大。
　　三、敦煌莫高窟的浴佛节庙会
　　古代敦煌佛寺、庙宇众多。敦煌遗书载西晋索靖为莫高窟佛寺题额曰“仙岩寺”，是当时敦煌最大的佛寺，香火旺盛，是举办佛事活动的集聚地。每年的敦煌四月八浴佛节莫高窟都举行盛大的庙会，自初一到初八，善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赴莫高窟朝拜佛祖。四月八浴佛活动逐渐转换为到莫高窟赶庙会的习俗。
　　在以前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虔诚的佛教信徒在四月初一的深更半夜就坐着大轱辘牛车、马车或骑驴、骑马，从四乡六隅动身出发赶赴莫高窟，有的住在寺院内，有的住在洞窟内，大部分人露宿在莫高窟前的沙滩上。莫高窟的僧侣，为烧香拜佛的人在寺院准备锅灶，提供做饭的方便。为了便于四月八到莫高窟拜佛的行人中途休息，积善行德的敦煌人，还在去莫高窟的戈壁滩上修建了房屋，供行人中途休息做饭，敦煌人俗称这些房屋为“茶房子”。每年四月八莫高窟雄伟壮观的九层楼前香烟缭绕，热闹非凡，成千上万的敦煌人共同庆祝佛祖生日，焚香礼佛，有的人还在大佛殿供献各种供品，有的挂神灵保佑，功德无量、普度众生的经幡，有的在大佛前的功德箱里施舍数额不等的钱币，登记造册，用于洞窟的修缮和寺院的活动。除此之外，敦煌一带还流传四月八求子的习俗，在早生贵子早得福传统思想的支配下，一些缺儿少女或久婚不育的年轻妇女，在这一天要到莫高窟的娘娘殿拜佛求子。
　　敦煌是古代中西经济文化交流的一个大都会，随着一批又一批移民到敦煌的定居，他们将各自家乡的风俗习惯，各行各业的生产技术也带到了敦煌，在每年的四月八，他们带着各自的乐器，在这众人聚集，百花盛开、流水潺潺的莫高窟前的树阴下或寺院门前的广场上，席地而坐，演唱各地民间优美动听的曲调，互相交流学习生产技术，四月八的莫高窟又成为了群众自娱自乐，交流学习的文化场所。在封建社会男女青年平时很少见面的情况下，四月八也是青年男女择偶的好机会。
　　纵观从古到今，从敦煌四月八的活动形式和内容来探寻这一广为流传的民间节日的缘由：其一，古代敦煌人承受着戍守、征战、环境恶劣、统治阶级压迫等多种苦难。每年四月八的浴佛活动，成为了古代敦煌一带人民的精神寄托。在佛教盛行的情况下，敦煌人诸事多求于神灵保佑，虔诚的佛教信徒为了乞求佛祖的保佑，即使是穷苦人家宁愿省吃俭用也要到莫高窟烧香礼佛，献上对佛的一片赤诚之心。其二，在过去经济落后的年代里，人们没有充分的精神文化生活，只能利用传统的民间节日，交流学习，增强团结。四月八的庙会，也促进了人们生活、生产水平的提高，推动了社会的交往与发展。
　　近年来，敦煌百姓每年四月八到莫高窟烧香拜佛的风俗习惯依旧保留，且其规模日渐壮大，内容形式也日趋丰富。四月八在春暖花开季节，是城乡广大劳动人民走出家门踏青旅游，休闲娱乐的好时节。四月八不仅是敦煌当地的人到莫高窟烧香拜佛，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游客，日本、韩国、台湾及内地的一些佛教团体，也选在四月八浴佛节在莫高窟开展佛事活动。
　　为了更进一步弘扬民族文化，使流传千年，长盛不衰的民间节日四月八继续发扬传承下去，敦煌研究院在这一天对敦煌人实行免费参观，并且精心组织安排游客井然有序的烧香拜佛，这样，既保证了文物的安全，加强了游人们自觉保护文物的意识，又宣传了博大精深的敦煌艺术，增强了敦煌人民的自豪感。
　　主要参考文献
　　1、敦煌市志/敦煌市志编纂委员会编，新华出版社，1994
　　2、敦煌民俗学/高国藩著，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3、敦煌古俗与民俗流变/高国藩著，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
　　4、敦煌岁时文化导论/谭蝉雪著，新文丰出版，1998
　　5、盛发贤：古今敦煌莫高窟的四月八庙会《敦煌文史资料选辑》第四期，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