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无瑕甘露 (1)
昆丘嘉真著
谢思仁译
目录
序 文
谢 言
止贡噶举传承之简介
吉福之流——令世间依佛法而行之金刚歌
追寻无瑕甘露
基本教法
死亡、法性、来生等中阴之直接开示
利乐之宝藏——以身口意礼赞大悲观世音
无修而悟的颇哇“贾初玛”法门
往生净土祈请文
吉天颂恭尊者上师相应法“加持之雨”短轨
施身法之简短开示——累积功德的法门
药师“甘露”法门之观修与念诵
序 文
长住于美国首都华盛顿地区的止贡噶举藏密禅修中心的堪布昆丘嘉真,收集了数篇主题开示,汇编成册,名为《追寻无瑕甘露》。我确信,此书不论对初入门或已修行多年者,均能助其更深入了解佛法。
不像大部分完全在传统僧院成长受教的堪布和格西,堪布昆丘嘉真融会了古老的教法与现代的知识。在瓦拉那西的藏学中央学院学成毕业后,他受邀在母校担任讲师一职,但鉴于明白遵循理论还须配合个人实修的重要性,于是进入了三年三个月的传统闭关。他完全无视名闻利养,一心只求更充实自己,以便将来能胜任弘法利生的工作;闭关期间,他在珍贵的关房导师指导下,圆满地修证了大手印五支胜道和那洛六瑜伽的方便法门。此后,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在全美各地的佛学中心讲法并指导禅修。
虽然西方物质文明高度发展,但堪布仍坚决不受此社会风潮的影响,而安于简朴的生活。他所得的一切供养,也悉数赞助印度、西藏等地经典、法本的传授和印制;虽然平常的活动多在居士羣中,他仍自律甚严地如在僧院,严持净戒如护自己双眼。他对佛陀所教戒律的坚持,足为我们一切众生的楷模。
本书收集了有关中阴、颇哇(迁识法)、上师相应简法、药师佛和施身等法的开示,是佛陀出于无缘大慈所教导众生不堕恶道的方法。在此末法时期,众生深受烦恼障深重之苦,以致无暇学习或修持可做为其对治的佛法,因此,上述之法提供了一条直行之道,易修且能速达解脱。
通常中阴教法的学习和修持可令我们进入解脱之道,对于畏惧死亡那一刻将受苦的人而言,更具效益。如果我们能修习中阴法门,便能无碍地了悟“法尔如是”以及清明的“当心即是”;如此,我们便能欢喜自信地面对死亡的时刻。
上师相应法包含了一切法的殊胜精要。一般而言,它是可让众生直接证悟佛性的法门,尤其是吉天颂恭尊者的上师相应法可利益行者,因为伟大的止贡巴是佛自身的化现,其智慧与慈悲广被一切众生。
大译师马尔巴说:“一切众生都有机会藉由禅修达到开悟,但我却有不经禅修而能证悟之法。”此即金刚乘秘密真言中最殊胜的法教之一——颇哇法——它甚至可促使业障深重的人快速开悟。通常藏密各教派都有颇哇的教法,但止贡噶举尤精于此加持传承,它可令颇哇成就的徵兆快速有效地显现。基于此因,止贡传承的颇哇法一向为人所知。
本书的施身法是取自“吉天颂恭尊者之殊胜法教”,这是其内证之十万教法的一部分。我们藉着将自身供养六道一切众生,而斩断形成轮回之因的无明之根,这是一个培养开展慈悲心和菩提心的殊胜法门。
总而言之,对这些法门有兴趣且认真修学的人,终其一生都将过得十分宁静快乐,并进入究竟安详(佛性)的无上尊胜之道。
本序文系由昆丘滇津昆桑听列伦朱,在尊胜伟大的止贡巴(吉天颂恭尊者)之加持下所写。
澈赞仁波切
第三十七代止贡怙主
谢 言
由于许多人的鼓励和协助,本书始得以顺利出版。
首先,我们要向第三十七世止贡怙主澈赞仁波切表示感谢。由于他对本书的兴趣以及为其所作的序言,对作者和读者都是一项加持。
我们也从一些精进修行的翻译者那儿得到热诚的帮助:里克芬尼协助翻译了每一段偈歌和祈请文,阿旺切令与切令丘准尼师翻译了上师相应法的部分;另外,切令丘准尼师也翻译了药师佛的法。以上我们一一致谢。
最后,我们要深深感谢位于华盛顿特区西藏禅学中心里的诸位理事、学员和朋友们。由于他们以各种方式赞助了中心的法务活动,也间接帮助了本书的出版。
愿曾鼓励或参与这本佛书制作工作的人,均能蒙受无量诸佛菩萨之庇护加持。愿大家无明消尽,也能证悟成佛。
堪布昆丘嘉真
一九八七年八月
于维多利亚·哈肯巴勒
止贡噶举传承之简介
西藏佛教的止贡噶举派,代表一个独一无二的学习与实修传承,它袭自一系列无间传承的证悟上师。当佛陀的珍贵法教由印度圣地传入西藏后,无数圣者与瑜伽士藉着研修此圣教而了悟。
由无数圣者中渐渐发展出八大传承,即宁玛、噶当、萨迦、噶举、香巴噶举、觉朗、希解和觉宇等;而达波噶举传承也由此而出——它始于直接由金刚总持获得教法口传的印度大圣者帝洛巴(约西元九八八年~一O六九年)。
帝洛巴的大弟子是著名的那澜陀佛学院院长——大班智达那洛巴(约西元一O一六年~一一OO年);而那洛巴的弟子则是马尔巴译师(约西元一O一二年~一O九七年),他常出远门,曾到印度三次、到尼泊尔四次,将佛法带回西藏。总之,马尔巴除了那洛巴和梅纪巴外,还曾向一百零八位密续上师学过法。那洛巴班智达指定马尔巴为其西藏的金刚摄政,并授记大手印法教将在彼地兴盛弘扬。
马尔巴最重要的弟子是密勒日巴(约西元一O五二年~一一三五年),他被公认是西藏最伟大的瑜伽士。至尊密勒日巴在一生中即开悟成佛,他的生平事迹和十万歌集影响西藏文学和人文思想甚钜,对行者也产生很大的启示作用。
密勒日巴的大弟子是曾由释迦牟尼佛授记其降生的冈波巴(约西元一O七九年~一一五三年)。冈波巴承袭了龙树、无着和帝洛巴等三大传承,而其最重要的弟子中,有一位是帕竹多杰加波。
从帕竹多杰加波后,噶举派的八小传承于焉产生,其中包括止贡噶举。止贡噶举法王——止贡怙主吉天颂恭宝吉祥(约西元一一四三年~一二一七年),是帕莫竹巴的主要弟子和衣钵传人。
吉天颂恭尊者是佛陀本身在北方的金刚摄政。关于尊者,佛陀曾说:
在北方绵互排列的雪山中,有名宝吉祥者将降世。此不凡之人将名闻遐迩,并广弘我的法教。
——《广智经》
此佛法源头即被称为止贡的地方,将出现一位生于猪年,名为宝吉祥者。他将为百万门徒所绕,并在入灭时,前往不动佛现喜净土,在彼地称号“皎洁如来”。
——《摄密义经》
诸如此类有关吉天颂恭怙主的授记,曾出现在二十部经典和密续中,而绿母也说过他是圣龙树的转世。因此就在十二世纪的东藏,吉天颂恭宝吉祥降生为那久多杰和拉歇沙尊的儿子。他在二十五岁时遇到帕莫竹巴,获得了所有经典和密续的法教。在其上师圆寂时,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帕莫竹巴由其心中之金色金刚杵放光射入宝吉祥的心中。在中藏的阿冲岩洞中闭关修行七年后,宝吉祥在三十五岁那年终于证悟;之后,他接受了剃度成为比丘,从此声名广扬西藏。
三十七岁时,他在止贡地方建立其根本道场,取名蒋丘林(菩提寺)。他在此地说法,强调戒律和菩提心的重要,认为这是佛陀的根本法教。由于他的心与诸佛无二,因此能完全依一切菩萨和众生个别的智慧根器,引领教导他们。他摄受了十八万弟子,并授记他们将在西藏、印度和中国等地建立起三千五百座寺庙。此授记证实成真,并在六部法典中记载着有关这项伟大的佛行事业——但在文革浩劫中,这些法典都被毁了。
第一世噶玛巴杜松浅巴访问止贡时,看到吉天颂恭怙主时如见佛般,因此对他生起很大的虔诚心,并获得法教。中国、印度、西藏等地的皇帝、国王都认得他,有一位龙王以护持止贡地区弟子数目的成长做为供养,因此,止贡不论在宗教或学术的杰出成就上,均到达巅峰。吉天颂恭怙主派遣许多弟子到诸如冈底斯山、拉齐雪山和札日等圣地,因此,止贡噶举成了这些圣地的守护者。吉天颂恭尊者在七十五岁时进入涅槃。
止贡噶举教派创建至今已逾八个世纪。由大方丈克千古拉瓦楚定多杰至今,依序共有三十七位上师成为止贡噶举金鬘的祖师。由于遭受的毁坏命运,珍贵的止贡噶举传承也几近断灭。所幸仍有许多大师走了出来,包括二位法王——澈赞仁波切和冲赞仁波切,他们保存并恢复法教的传授和修行。止贡替是此传承在西藏的总道场,而在东藏有许多止贡的寺院依旧十分兴盛;西藏以外地区,主要的止贡寺院则分布在印度和尼泊尔。
吉福之流——令世间依佛法而行之金刚歌
在此充满无明愚痴之末法时期,地方靡靡之音如风般传遍整个地方。在邪灵的作崇下,大家不学即能朗朗上口;恶魔障蔽并转变大家的心,以致发生了许多不吉祥、不希望发生且因此伤害他人的事。为了对治它,宗楚仁波切写下了这首佛偈——“吉福之流”,而我这个托钵僧罗杰重滇津听列(即奔楚仁波切)则将它稍做修改。任何人只要看见、听到或铭记在心,均将蒙受加持,充满喜悦。
佛陀所授记 西藏国土上
雪山之河谷 北方净土卧
佛法之根源 此乃尊胜杵(注1)
无上之宝地
尊上境域中 菩提寺道场
无上之导师 释迦族之王
化人身下生 吉天颂恭名
十八万门徒 聚绕狮座旁
尊者转法轮 将彼度化至
化身佛净土
此等之法教 所闻或已悟
乃真义精要 若噶举法教
顶上之庄严 显如法之阳
依序承传下 教修法教尊
噶举之金鬘 无畏狮座登
阎浮堤众域 寺庙与道场
各闭关之地 均持其法门(注2)
修证之传承 其教遍十方
令安乐之根 乃佛陀法教
伟大之道场 扬日嘎寺名
雪国之庄严
察滇金刚宫 有慈悲僧院
乃二业道场 以上三主持(注3)
此三大法座 摄受无数僧
彼等转法轮 均以平等心
度待调伏者
十三大王国 文殊化身地(注4)
十八管辖区 止贡主导下(注5)
悉皆合一统
恒河至中国 鹰飞十八天
圣教扬其间
此三座主寺 各道场殿堂
无数藏经室 在世间宛如
帝释天王宫
彼之身口意 其无上表徵
金银珠宝山 乃宝幢幡伞
财富供养云 如人间仙境
僧伽海会众 持戒入经藏
精进闻思修 增进如夏洋
隐士居雪山 众悉达已证
无上之觉观 大手印中观
大圆满瑜士 闪耀如夜星
止贡宗之地 二事业圣处
宛如一天宫 丰饶媲诸神
法界普明地 二怙主驻处
彼如日与月 不坏金刚座(注6)
坚稳不动矗
天神人非人 更幸运徒众
佛法深满足 殊胜密露雨
岩藏白岩山 于此之胜地
无量三根本 净土众如云(注7)
结缘便蒙摄
于此诸胜地 修行四密法
皈依并行供 饶佛与承事
圆融佛性证
不论上下根 唯要生此地
必脱痛苦海 往生极乐国
此之三主座 任之踏上者
必不堕恶趣 此乃佛亲说
此些殊妙地 吾祈一再见
结缘便蒙摄
谕师与瑜士 此至高众中
英雄如雪狮 鹤立雪山顶
传扬佛法音
彼力降魔军 法教之声名
遍扬全世界
大手印法教 以及大圆满
乃佛法之阳 安乐之根源
百劫将长住 不变之吉福
注:
1、原文尊胜金刚杵,意指止贡。
2、指吉天颂恭之教法。
3、二业即出世与入世两种事业之称。
三主寺指蒋丘林(菩提寺)、突殿扬日嘎和察真。
4、十三大王国为:里、欧滇、卡切、追里、芒域、古格、雅孜、普兰、上合、下合、今吉康、密那、嘎。
文殊之化身中国之皇帝。
5、十八管辖区则为:铎、珑、堆、那、孙殿、察、昧、仓巴、普兰、片、吉、由、洛巴、修、赞、今波、恰巴。
6、此指二位止贡怙主:澈赞法王与冲赞法王。
7、三根本指上师、本尊与空行护法。
追寻无瑕甘露
我生于藏南的札日,它是喜玛拉雅群山中最神圣的一座山。佛陀曾在许多密续经典中授记:此山有一朝一日将在人们的精神领域中占一席之地。西元十一世纪,马尔巴译师告诉他的弟子密勒日巴,札日在三代后将开启供人朝圣。之后,密勒日巴的大弟子——当时已上了年纪的冈波巴——告诉他的徒众,该是打开札日的时候了!说着,他以拐杖指向山的方向,拐杖却马上弯曲变形,显示出对如此一处神圣的地方指指点点是不恭敬的;接着,他以手指指向同一方向,随即有一道光焰射出。这是冈波巴示现教导弟子的一种方便,告以札日具有密法神力,不能等同视之。
后来,冈波巴的弟子耶希多杰同意进行开山工作以利行者朝圣,但一切仍是困难重重,几乎每一步都遇上许多障碍,例如毒蛇和大野牛等等。他的神通力让他得以步步向前,但根器福报不足者仍难以接近。由那时候起,札日始渐闻名全藏。
西元十一世纪时,帕莫竹巴(冈波巴弟子)的大弟子吉天颂恭尊者,接替了冈波巴在达拉冈波寺的住持位子。有一天,札日的空行将整座山缩成一座舍利塔的样子,置于一张马尾编的网子里,以此供养给吉天颂恭尊者。舍利塔外表刻有二千八百扇门,每个门代表一位证悟的本尊;这些今日仍然存在,但只有修证极高的人才能看到。为了永铭此事,吉天颂恭尊者在止贡替的寺院兴建了一座舍利塔,这就是我们今日所称的宝多门塔(札西郭芒)。
后来,吉天颂恭尊者派遣他的三位大徒弟——纽嘉瓦拉襄巴、嘎却定和巴千却耶,将札日山完全开启,以利朝圣者。这三位和另一位喇嘛——竹巴噶举的创始祖师卓贡草巴嘉雷,后来都获得证悟成就。由那时起,无数的大行者都曾去朝拜它,其中多位并获得开悟成就。他们每年都会去朝山,环绕山顶一次;而每十二年环绕山脚(基座)一次。这是一项相当危险的工作,因为大家必须冒着掉落山谷溪底或遭野人杀害的危险。通常环绕山顶要花八天的时间,而环绕基部则需十五到二十天。
在结束有关札日山的部分之前,我要说,大家公认上乐金刚以及一些本尊都住在此处,而事实上,它就是上乐金刚的坛城。
一九四六年,我出生在一个宗教信仰虔诚的家庭,母亲名彭措卓玛,父亲是切旺多杰。我排行老二,共有四个兄弟和一个妹妹。
一九六二年,我获准进入大吉岭的西藏学校就读——它是在嘉华仁波且的请求下,由印度政府为我们兴建的。五年中,我学习了西藏的文化、历史、英文、科学和数学等学科。学年接近尾声时,我决定继续更深入研读佛学课程;在此同时,也就是一九六三年,我由一位黄教的上师拉多仁波切授与沙弥戒出家。
一九六七年,我申请进入瓦拉那西鹿野苑的西藏学院就读,这所学校也是由嘉华仁波且创建的。我在那里学习了九年,课程包括历史、因明、梵文、英文、藏语诗偈创作、佛学(包括律藏、中观、论藏和一些弥勒菩萨的法教),以及比较宗教学等。进入学院的第一年,我即由第一世卡卢仁波切剃度并授与比丘具足戒,同时获得法教和口传,毕业时,我得到了阿阇梨学位,这与哲学硕士学位相等。
毕业考结束时,我们全班到锡金的隆德寺面见第十六世大宝法王,受到热情的招待;大宝法王对我们能获得学位感到十分高兴。几天后,当大部分人都已离开时,法王要我以及我的一位朋友堪布罗多东由留下来。我们住了两个月,其间常常去见法王,由他传授我们法教——包括与大手印相关的一些重要法教。
有一天,大宝法王突然当着我们的面说,他对吉天颂恭尊者有很大的虔信心,因此,他要尽力协助止贡噶举的传承;然后,他要我到西方去协助佛法的弘扬。虽然我深觉应该先完成三年的传统闭关,但由于这是法王的愿望,因此我同意了,于是展开一长串繁琐的准备过程——申请护照、领取相关文件等。不过,却由于事情的转折,以致我终于能先去闭关。
在等待文件的同时,我依止了尊贵的大师古努力喇嘛仁波切学习。我在他的指导下,专修几部大手印的重要法典,并且一同详研冈波巴的〈解脱庄严宝〉以及〈宝鬘胜道〉;除此之外,我将四加行全部修习了一遍。然后,我到雷瓦沙的止贡噶举庙教导小喇嘛,前后约有一年半的时间。最后,让我闭关的因缘终于成熟了。闭关期间,特别在尊贵的袞嘎仁波切的指导下,修习了大手印和那洛六瑜伽。
以下是一段有关袞嘎仁波切的生平事迹。他在四岁时进入止贡替的寺庙成为小沙弥,并在此研习了五年的佛学。成年后,他进行三年闭关,获得大手印与那洛六瑜伽的高度证悟成就。尔夜,他在三十岁时离寺到藏西;当时,止贡噶举的法王指定他为拉齐雪山地区的金刚上师,于是他开始在当地讲经说法,十分有成。离藏抵印后,他在喇嘛幽禄和西拉达克(丘束)各建立一座三年闭关中心。最后,在七十岁时,于各种瑞兆中圆寂了。这对我是一大损失,因为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噶举传承的口传法。
三年闭关期间,我曾在袞嘎仁波切的指导下研修大手印五支胜道、那洛六瑜伽法、著名的《贡企》论释,和吉天颂恭尊者所汇编的大乘教法。噶举教派咸认《贡企》一书最重要的宝藏之一。我对研修这些教法充满信心并觉得满足,但也同时了解,有朝一日,我必须再进行闭关以充实自己的修行,因为只有勤勉精进才能清净重建我们的心灵。
闭关期间物质甚少、生活清苦,然而我依旧十分用功,也感恩、满足于我所得到的。就在这时(西元一九七九年),止贡噶举法王澈赞仁波切举办了一场大法会,庆祝吉天颂恭尊者建立第一座止贡噶举寺庙的八百周年纪念。在此法会中,我被封为噶举传承的堪布,代表已达到相等于西方神学博士的位阶。
同年稍后,我曾蒙嘉华仁波且接见。谈话中,我向他表达了希望圆满三年闭关的意愿,他很高兴并回答说,这才是生命意义的精髓。随后,他问起我出家的因缘,我回答他说小时候父母为我选择了这条路,于是我就一直过着这种宗教生活。尊者看了我一眼,补充说:“即使这样,你在很小时就已经显示出与宗教的深缘了,对不对?”他的话对我日后的学习与修行有很大的启示作用。
之后,我开始教导一些僧众和西方弟子,并同时持续修行,从未间断。一九八二年,我来到了美国首都华盛顿,协助一些对藏密佛法有兴趣并曾蒙受其法益的西方弟子,成立一个西藏禅学中心,这个中心曾由止贡法王澈赞仁波切正式注册登记。头几年我感到相当吃力——源于语文和风格俗文化上的差异,但中心的理监事和学员都很热心,我也就慢慢调适了。
除了讲法外,我也开始翻译一些藏密的圣典:有些是法本(供修行用),有些则是采公开发行的书本形式。法本中,我已编印好并希望对西方弟子有助益的有:四加行(修大手印和那洛六瑜伽的前行法)、吉天颂恭尊者的上师相应法供养短轨、吉天颂恭尊者的四座上师相应法、尊胜的止贡颇哇法、文殊师利、白度母、药师佛、四臂白观音、莲师、金刚手菩萨、金刚亥母、上乐金刚等本尊法仪轨,以及施身法、食子供养(召请护法)、幻身等之法本;书籍方面,我已翻译完成Prayer Flags——吉天颂恭尊者之证道歌(注:中文译名《见即解脱》,已由大手印出版社出版)和《大手印鬘》;以上均由雪狮出版社(美国)出版。目前我正在编大乘法要以及噶举祖师的生平事迹与证道(注:《噶举金鬘传承上师》的中文版已由众生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
我的闭关指导上师圆寂前,曾告诉我有关尊贵的巴冲仁波切的伟大成就,于是我生起希望有朝一日能由他获得法教的愿望。一九八五年,很幸运的,这个善缘终于成熟。由于中心的法务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而仁波切也已八十六岁了,去拜访他似乎已变成刻不容缓的事,于是我和中心的一些学员在七月初飞到了德里。我们在那里待了又热又渴的几天,最后才到达德兰沙拉。我拜访了一些亲朋好友,他们的西藏奶茶止了我的燥渴!
之后,我们到达喀什米尔和拉达克。七月十五日,冲赞仁波切抵达,我甚觉荣幸能看到有这么多的喇嘛在机场热烈地迎接他,其中有许多甚至是翻山越岭前来的;我同时也亲眼目睹了二十六年来两位止贡法王的首次相聚。
冲赞仁波切在毗阳寺的出现,让我们有理由好好举行一次盛大的法会,包括喇嘛舞、献曼达和祈求长寿仪式等。二位法王为群聚在这里的成千上万信徒开示并灌顶;接连几天给了所有佛教徒——尤其是止贡噶举的弟子,很大的启示。
在拉达克停留十天后,我们回到了德里,再转往尼泊尔。在我和哥哥札西切旺去西藏前,我在加德满都停留了几天,参拜当地的寺庙僧院和圣迹。我们开车到尼泊尔边境,在那里雇了一位挑夫帮我们带行李,然后我们继续走了六小时才抵达西藏边境。隔天,我们搭上一辆前往拉萨的巴士,约在八月十五日才抵达。车子整整走了四天,由于我们刚从印度、尼泊尔的燠热气候过来,因此感到阵阵凉意——好在奶茶和糌粑帮了大忙。
在拉萨时我犹豫要先往北去止贡,或向偏远的南方到我的故乡札日。最后我选择了后者,以便拜访亲戚,于是我们先到孜塘住了三天,等待交通工具。空档之间,有政府官员开车载我们去参观西藏最古老的建筑——雍布宫。它是由第一位藏王在西元前一二七年建造的,不幸在文革时遭到彻底的破坏。现在它的外观已大致修复完成,但由于旧时的蓝图完全没有保留,在此内部的摆设便不可能恢复原样,倒是早期先王和宰相的塑像仍存在。
我们的司机是个中国人,行驶过街道时,我的心里想:就在几年前,他们仍视穿僧衣的人如毒蛇,如今却在为我们开车——这真是有关“人生无常”最好的一课!轮回的实相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之外,而业力是无法避免的。
地方政府官员告诉我们,倘若我们无法找到车子到伦孜宗,他们愿意载我们一程。最后,我们选择在清晨五点搭上一辆卡车上路。车子出发三小时后,他们追上了我们,要我们搭坐他们较舒适的吉普车继续旅程;我们难拂其意,不过还是把行李留在卡车上;约在晌午抵达伦孜宗,卡车也在几小时后随即到达。当地的藏人看到我们欣喜若狂,纷纷请求我们给予他们甘露丸,以及任何大上师的法照——我给予了身上所有的一切。我们在伦孜宗等了两天才找到一辆往札日的卡车,不过,我回乡的消息早已传到叔叔那里,他派了大儿子开卡车来迎接我们。当两辆卡车在马路中央不期而遇时,一开始我们并不认识对方,由于马路狭窄,我的堂兄拜托我们的卡车司机倒车好让他通过,就在那时,他认出了我们,当然,相认时大家都很激动。我们一路上在许多村庄停留,大家一看到我们的僧袍都飞奔前来要求加持,为我们奉茶、很热情地接待我们,我可以感受到这些藏人的心是多么地坚定和充满毅力——但他们仍坚持自己的信仰。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札日。下车时,我的叔叔和婶婶笑容满面地在前面迎接。坐定后,我们谈到了印度和西方的生活,而他们则告诉我文革时佛教受迫害的情形;然而自一九八四年开始,札日山又重新对外开放朝圣,因此我们决定十天后启程。
绕山的朝圣团成员包括叔叔的两个儿子、我的哥哥和我。头两天天气晴朗,所以我们拍摄了许多山景和一些已毁坏的寺庙废墟;我们横越一片森林以及草原,接着则是一块很陡峭的岩地。由于无法适应高海拔的位置,以及习惯西方交通工具的影响,我几乎吃不消;不过由于圣山周围的环境,我的心却是安详无比。以往这里住了许多野生动物,但在文革时已全被猎人捕杀殆尽。
出发后两天天气变坏,雨开始持续地下着,水渗透了衣服;另一方面,由于爬山耗力,身体里面不停出汗,因此我们几乎内外都湿透了。所幸我裹了一条毯子,外罩塑胶布,因此在晚上扎营过夜时,我还有一样乾的东西可以包住自己。
由于总共要越过五座高山和无数小山,因此我们花了八天时间在札日附近绕走。有一次,我差点从山顶摔下来;其中一个隘口,岩壁非常陡峭,人若摔下必死无疑,但有一些老喇嘛用他们的神通力,赤手在岩石上制造出凹槽,如此一来,当人们往上攀登时便不会有事了。
我们回去时,每个人都很惊讶我瘦了一圈,他们知道必定非常辛苦。但就另一方面而言,这是我一生中心灵最宁静的一次体验,也是我自孩提时离开西藏后,生平完全用脚行走最远的一次旅程。
休息了六天后,我们再次到措卡(白湖)朝山——它是札日群山中的一座,由第四世大宝法王罗培多杰开放的。这次不像前次那么辛苦,因为我们雇了马匹背载行李,不过还是必须通过三个巨大的山口。这次行程总共花了八天的时间,途中陆续遇到一些亲戚,虽然大家都很高兴能够相见,可是我们并没有稍做停留。有一个地方的泉水由一块岩石后面涌出,因为天气太冷了,我们并没像往常般全身梳洗,而只盥洗了脸和脚。在札日和措卡的两次朝山中,沿途都可发现许多岩石上面印着一些大上师的手脚印,以及他们的牦朱和狗的脚印。这些圣地,都是噶举上师在西元第十二世纪时发现的。
在家乡停留了一个月后,我急于想去止贡并拜见巴冲仁波切。离开当天,我一边打包行李,我的表兄一边帮我找卡车;车子中午到达,我们问司机是否愿意载我们?这时有许多卡车经过,满载着伐自札日浓密森林的木头。司机同意了,但表示只能送我们到伦孜宗而已。途中我们在桑那丘林过一夜,从前这里是竹巴噶举法王竹千仁波切的驻锡地,它曾经是一座十分雄伟兴盛的寺院,如今除了一小部分稍为重建外,其他部分都已成为废墟。我们由那里再回到了伦孜宗。司机是个藏人,他邀请我们住宿他家,他的家人非常亲切,看到我们很高兴,一再恳求我们留下,长住西藏。他们觉得离开同胞便形同背叛,但我解释说:我也告诉他们,所有海外藏人深信留在故乡的同胞绝对会坚持他们的信念。
我们在那里逗留了一天后才匆忙搭卡车回孜塘和拉萨,但我的哥哥慢了一天,因为卡车只剩一个座位。司机又是一个藏人,看到我欣喜若狂,虽然我坚持付车资,但他还是拒绝接受。在拉萨,我们等了三天才弄到一辆往止贡替的卡车。离开那天,我们清晨五点起床,这时已是九月末,云层遮住了太阳,冷风迎面吹来,更糟的是天空开始飘雪,由于我们坐在卡车上面,因此一点也不好受;我穿了一件夹克,但还是冻坏了。
那天早上十一点左右,我们终于抵达止贡替。我环视四周,回想起吉天颂恭尊者在西元十二世纪建庙的历史,从那之后,成千上万的人曾在此证道成就。如此神圣寂静的环境触动了我,仿佛置身于佛净土中;但在此同时,我也看到了数世纪前建造的佛塔全被毁坏,不禁感到十分难过。由于我随身携带两位止贡法王的亲笔函,因此寺院附近的人都热情地招待我。地上积了很厚的雪,虽然我有些等不及,但也无法马上直奔矗立于山顶的寺庙,倒是后来遇见了下山办事的寺庙总管。隔天一早,我们背上行李开始往上爬;到达后,我立刻去见巴冲仁波切,交给他随身携带的介绍函。虽然他已上了年纪,身子仍十分硬朗,心智也很清明;他的生活简朴,住在一间建筑在岩洞上的小屋。由于他极高的成就和慈悲,寺院的僧众都视他为金刚总持的化身。
在继续述说我的经验前,我想提一下几件有关巴冲仁波切的事,以及他如何经历了文革浩劫。仁波切的故乡巴噶地方的村长的十八岁儿子与仁波切结有深缘,当时凑巧病得很严重,作父亲的原本执意要送他去医院,但儿子说:“不管他们怎么医治我,我都将难逃一死。既然要死,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如对我一样善待巴冲仁波切。”几天后,儿子果然死了。由于父亲极疼爱此子,因此他依从了儿子的遗愿——巴冲仁波切被遣离当地,获准扮成牧人继续生活。一九八一年,当宗教自由稍为开放后,他又回到了止贡替,并发誓终其馀生都不离开此地。一些老喇嘛也回来了,并另有一些新加入的年轻喇嘛们。
后来一九八一年,在马卓袞嘎召开一次正式的会议,并邀请巴冲仁波切参加。特地派去接他的吉普车晚到了,当仁波切进入宾客已坐定的会场时,所有藏人都自动站了起来,而在场的中国人受全场气氛的感染,也不禁起立致意;这是一个非常吉祥的徵兆,显示佛法将再次兴盛。仁波切接着向大众讲述有关止贡替寺庙的历史沿革,以及他要终生留在此地的愿望。他说,寺庙若能重建,他愿接受信徒的供养;若不能,那么他一毛钱也不会接受。大家都支持他重建寺庙的愿望。
三年后,巴冲仁波切为两百多位僧众剃度出家,这是一项伟大的佛行。没多久,他告诉一位侍者:“下个月我要舍掉这个肉身了。”他的大弟子滇津尼玛听到后,去见仁波切说:“请不要舍离我们。由于您的证悟和慈悲,才使得此地不论在寺院的重建或在佛法的弘扬上,都有长足的进展;如果您离开,一切都会瓦解的。”巴冲仁波切回答说:“但每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到来的,甚至佛陀也免不了要离开他的身体。”他同时用了一句西葳谚语:“父不死,儿不长。”滇津尼玛哭泣着说:“但是您我之间无法相比:您像海洋、天空、高山,而我在您旁边只不过是只小虫子罢了。”巴冲仁波切默默不语。不过,当隔天所有僧众都在修长寿法请求他住世时,仁波切当众对大家说:“昨天滇津尼玛恳求我留下,所以今天我还在这里!”有些人或放会认为仁波切是以宣布其死亡来考验他的弟子,但情况绝不是这样——仁波切是看着滇津尼玛长大的,对他本性了解甚深;此外,巴冲仁波切是个非常率直的人,不喜欢玩这种喇嘛的游戏。
现在回头来谈我停留在庙里的事。在我到那里之前,寺庙为两位止贡法王兴建了一座关房;接下去的四个月,我们住在那里——这真是一件大福报。在这段期间,巴冲仁波切和一些人尽力为我们护关,让我深深感激。
前两个月的时间,我把所学的一切法教重新温习,另外又加上许多新的功课;我也与当时已年届六十的滇津尼玛就这些法教做深入的讨论。后两个月,我正式进入闭关,修大手印和拙火。
离寺步行约四个小时,有一个叫喋仲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全西藏最大的尼师庙,一个可治疗多种疾病的温泉,以及一座信徒常去朝圣的圣山。莲师曾在此闭关达七年七个月之久,其间写下了许多岩藏法本;西元十五世纪,有一位止贡法王仁钦彭措,曾在这个地区打开许多岩藏宝藏。
以前在山谷下面一个叫宗努孙多的地方,每十二年便举行一次颇哇的大法会,每次均吸引成千上万的信徒参加,因此在那里建有一座大寺庙,可惜已完全被摧毁了。
我们安排了一天的朝山活动,积雪高深及膝,而接下去的温泉热水确实让我们感到相当不舒服。尼师庙大部分都已重建,现有约五十位各种年龄的尼师住于此地,由止贡堪卓住持。通常法教的传承均由大喇嘛(上师)承续,然而,康卓玛(注:藏文“康卓”即“空行”之义)的转世虽未被正式认定,也有其自个儿的法承——当一位康卓玛圆寂时,另一位被认定为依喜措嘉(莲师佛母)转世的尼师,便会从寺庙内的僧团中出现。目前的康卓玛是涅尼滇津丘准,她在文革期间曾一度被强迫还俗结婚,但她意志甚坚,誓不屈服,一心只为寺庙工作。她和尼师们亲切地迎接我们,我则回以茶砖和礼物做为供养。
几天后我回到了止贡替。由于佛陀和莲师都曾授记吉天颂恭尊者的降世及其驻锡地,加上尊者自身所做的预示,因此任何人只要以诚心和信心踏上止贡便必不生恶趣——包括畜生和昆虫亦将往生善道。寺庙附近也有一座著名的尸陀林,起源于空行由印度一处神圣的坟场取一石供养尊者而开始的。另外,当时的书本也记载着,任何人在止贡尸陀林以身体供养秃鹰(西藏传统的天葬)便不会坠生恶道,因此有很多死者的尸体被抬到这座坟场,而我自己也看到了那块空行供养的石头。有关此地的细节,在一本藏书上均有详细的记载。
我在洛萨(藏文,意为“新年”)过后第四天离开止贡替。洛萨期间,我曾参加一个特别的护法大法会。为了这个法会,大殿前树木挂起了两大面的祈祷旗(除障旗)。之后,我便开始整装打包,准备返回美国。
在我完全离开西藏前,我想提一下另外一位大上师——住在康地的嘎仁波切。他的转世在历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前生数次化身是止贡噶举传承的持有者。我虽无缘与他相遇,但知道众多弟子对他怀有全然的虔信之心。最近,他在东藏协助下重建许多噶举寺庙。
我十分舍不得离开止贡替的清净环境,感觉在此停留的时间太短了,我希望很快可以再回去长住一段时间。心中有此打算后,便留下了一些钱给寺庙建造一间自己的关房。任何人到西藏,一定要到止贡替看一看。
回拉萨时,寺庙的卡车载我们到马卓袞嘎。这附近有一座止贡寺庙叫卡色,最初是由藏王松赞干布在西元七世纪时兴建的,我造访这座庙时它已重建,并大致恢复旧观。大殿供有三世佛之像,目前寺庙里大多是小喇嘛。当晚我住在一位管辖止贡地区的政府官员家中,由于他自觉与巴冲仁波切有深缘,因此在这工作岗位上已做了十四年之久——原本不需要这样,但他只是希望能尽力为寺庙服务而已。
隔天我们搭卡车到拉萨,在此住了九天才找到一辆开往边境的巴士。空档中间我朝拜并环绕了大昭寺,当时大昭寺正举行大祈愿法会。由于这是自一九五九年以来首次举办的这种法会,因此西藏各地成千上万的信徒都赶来参加;冲赞法王当时正与他的弟妹在拉萨,因此我有缘去拜见他几次。他转世的认证始于止贡法称,是未来贤劫的九尊佛;他是文殊、莲师和萨惹哈的合一化现,也是止贡噶举传最伟大的经论师和大禅师兼闭关导师之一。自止贡法称起,他的承继者便被认证为转世的上师。至于澈赞仁波切则被认证是观音的化身,在他往昔的某次转世中,曾为止贡法称的兄长,因此自那时起,止贡噶举便有了两位法王。
在拉萨时我遇到了其他止贡噶举的大喇嘛,也在努力重建噶举寺庙,保存法脉。我很高兴看到传承的事业重新发展,它鼓励我更加努力工作;另外,我也做了一些一般性的观光活动。
从拉萨到边境的途中,我们跟另外三十个西藏人乘坐一辆巴士。三天行程中,路上积满了雪,冷不堪言。到了边境后,我们叫到一辆卡车前往加德满都,在当地住了三天并拜访一些朋友,然后继续前往大吉岭(印度),在那里见到了我的两位弟弟和他们的家人,也见到了一些老同学以及我曾上过五年的西藏学校。随后,我坐了一整天的火车到达德里,买好回美国的机票后,再转往德兰沙拉,希望能见到嘉华仁波且和流赞仁波切,接受他们的加持。因为没有时间事先预做安排,因此我并不抱希望一定能见到嘉华仁波且,但我还是去见他的私人秘书,说出我的请求。当然他说恐怕会有困难,而我也没有坚持,只说若能见到,我会很感激。一小时后传来了消息:我可以在下午谒见他。不用说,我简直欣喜若狂。当我进入会客室时,我向他顶礼,并回答有关我在西藏的事。我简短地向他报告,他又考问我有关无上密续——例如大圆满和大手印之间的不同见地,而我则尽力地表达清楚自己的意见。最后他告诉我,应该继续坚持僧侣清净的生活,努力弘扬佛法。他这样说时,仿佛就在我头上点了一下,刹时,我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启示作用。经此极大鼓励,回到美国后,我又开始恢复一连串的教学活动。
从那时起,西藏境内和我自己本身都有很大的变化。我继续和止贡替的寺庙保持联系,也听说巴冲仁波切仍不时表达他想舍离肉身的强烈愿望,甚至下令安排茶毗之事。滇津尼玛截至目前为止还能说服他留世,不过也已向冲赞仁波切和其他转世祖古发出讯息,请求他们速回止贡,否则就太迟了。有一阵子仁波切整整一个月停止进食,每天仅赖一碗开水维生,不过他并没有示现病相,反将吉祥塔(宝多门塔)重建完成——此塔乃吉天颂恭尊者为纪念空行送他取自札日圣山的贵礼而兴建的。已届八十八高龄的巴冲仁波切正期待止贡传承的法王澈赞仁波切的到来——法王希望今年能回到西藏。
相反的,最近我倒是很荣幸地与法王有密切的联系。自一九八五年起,华盛顿的西藏禅学中心即已请求法王至北美访问,虽然法王很乐意,但紧凑的行程始终排不进去;直到一九八六年十二月,法王在欧洲三个月的教学行程结束后,才来到了美国和加拿大。他在这里传了许多法、举行灌顶(包括上乐金刚、金刚亥母)、皈依、开示等法会。在他这四个月的行程中,大部分时间都由我伴随,充当翻译,也因此我才能亲睹其耐心及随和的风范。我在此想稍为谈谈他。
澈赞仁波切是止贡噶举派的第三十七代法王,被公认为观音菩萨的化身。他对美国并不陌生,一九七五年当他由西藏走出后,即在此与其父母——西藏显赫的察隆家族成员度过一段时光。当时他们住在纽泽西;现在他大半时间都花在拉达克和德垃敦从事无数佛行事业,维持止贡噶举传承的火焰不灭。不论看到了多少苦难、自己经历过多少折磨,他的外表总是绽放着宁静的喜悦,这正清楚证明了佛法不灭的真理。
在他最近的美国之旅中,他最关心的几件事之一便是与美国印地安人的领衬会面,以及为他在印度兴建的佛学院筹募经费。最近美国印地安人与西藏佛教的因缘日益深厚,因为彼此拥有相同的命运...............抵达亚利桑那时,法王与荷比印地安人的领袖会面,并参观了一座荷比文化的博物馆,他也在一些人的安排下到新英格兰访问。
为了维护珍贵法教的清净以及西藏文化的延续,法王也广为推介他正在兴建的这所靠近印度德拉敦的佛学院,他很欢迎任何对此工程有关之赞助。未来,学院不仅对僧众,也对任何有志学习佛法、藏医和其他传统科学的人开放。
了解佛法在帮助我过祥和宁静的生活是多么重要后,我完全支持法王兴建此学院的热忱,它必将让许多人证悟内在的智慧光。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我对法王愿力的信任,我将尽一己丝薄之力尽可能地协助,并希望未来能继续与它结缘。
一九八七年春天,我在夏威夷与法王道别。这是他在美国行程的最后一站,而我则另外搭上前往智利圣地牙哥的班机。由于一些密乘行者的要求,我曾于一九八五年在圣地牙哥做过短暂的停留,因此对它并不陌生。这一次我在智利住了六个星期,巡回于圣地牙哥、瓦巴来索和康塞逊之间;我在每个城市做开示、指导禅修,并带领一个星期的颇哇法闭关。学员的愿力在我们相聚的时候不断增强,我相信他们有决心稳固自己的道场。
当我回顾自己的历程——不论是在遥远的西藏或在美洲大陆时,我了解到佛法的力量已在我心中扎根,没有什么比在危机当中更能清楚地看出其真实性的。生苦、灭苦都是一种心的体验,而这又依于因果的显现;佛法是一种调伏我们心性的引导,让我们能看清、分辨因缘现象与实相。过去二十五年来,藏人经历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但佛法在考验中屹立不摇,帮助他们保有忍耐、宽容和了解轮回。我们常在顺境中忽略了佛法,但在逆境困苦之中,它依旧是我们的救星。我们常在修行持呪时犯戒,以致召来烦恼;无疑的,戒律在当下令我们厌烦,但它永远是消除痛苦的唯一法门。在西藏时,我尤其为他们的虔诚,以及面对斗争时仍奋力维护自己文化的那股力量而感动。藏人基本上还未受现代科学洗礼,他们大多足于自己简朴的生活;由于我们愿众生皆具如此清明慈悲的心智,也由于他们的传统世界正快速地消失,因此,我愿在下面讲述一引起佛法的精要。
基本教法
一切众生皆具佛性——即成觉之种。佛陀在《三摩地王经》中曾说:“一切有情皆藏如来种子,仿如牛乳涵藏奶油一样,因此一切众生也皆蕴有证悟的本质。圆满的佛性是法身,是遍满诸法之空性。由于空性亦遍满一切众生,因此众生也皆具成觉之种。”一切种种实相皆无分别。因此在这点上,佛与众生平等无差别,没有所谓优劣、尊卑、大小之说;也因此一切众生皆具有证悟之本质——如同牛奶能挤奶油、芝麻能榨出麻油一样,众生也必能证悟成佛。但要达此的先决条件是必须拥有宝贵人身,而要获得人身则须具足十八种功德——包括八种善缘和十种福报。
八种善缘
人若生于:
1、地狱道。
2、饿鬼道。
3、畜生道。
4、佛法不及之地。
5、无佛出世之处。
人若生为:
1、安于享乐、不求进步之长寿天人。
2、不解业力,不信前世、来生之持邪见者。
3、瘖、聋、瞽以及心智障碍者。
以上统称为八逆缘;反之,则称为八善缘。
一个人若处于以上任何一种状况,便无缘修习佛法;因此,我们必须具足十种福报——包括自身的以及得自外力的福报二类,各五种。
五种自身的福报
1、生于人道,拥有人身。
2、生于佛法流传之处。
3、五官正常,运用自如。
4、不曾犯过五种罪(即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人若曾犯其中一项,便无法在此生成佛)。
5、深信三宝,并对三宝虔诚。
五种他力的福报
1、生于佛出世之处。
2、生于佛宣流法音之处。
3、生于佛法仍盛之时。
4、能得明师指导,学习佛法。
5、生于修证法脉仍存之处。
三种信心
除此外,我们还须具足三种信心:
1、相信因果业力以及证觉之境。
2、对开悟成佛之愿深具信心。
3、对明心见性以及三宝之功德具有信心。
我们必须具足上述的一切功德福报后,才能脱离轮回。
成佛之道,障碍无穷。我们的身体之足以称为“宝贵”,是因为藉着它,我们才能避免诸恶,奉行众善,横越生死轮回之海,成就觉悟之道,圆满证悟佛性。因此,人身较任何一切——包括天人、那伽(龙)等都优越。事实上,它甚至远比如意宝更为珍贵——因为后者只能满足轮回世间的愿望,而珍贵的人身则可圆满成佛的祈望。
由于此种大利极难获得,因此我们必须持守戒律、修行十善,切勿浪费修行的宝贵机缘——它是极为难得的。佛陀曾做下面的比喻以显示此种机缘的稀有:一只盲龟在海中游泳,海上漂浮着一根圆木,上有一洞。木头被海浪拍打翻来滚去,而盲龟则每一百年才浮出水面一次——投生为人与盲龟的头探出水面恰巧套入圆木之洞的机缘是一样的。因此,人若有此福报,应觉庆幸,为了自己和他人,更应充分利用所遇到的机缘。我们应善用此人生,跨越轮回之海,一如使用船只横度海洋一样。
要开悟成佛,我们必须对佛性具有信心。若缺乏信心,我们的心智便无法开展,就如腐烂的种子无法长成正常的植物一样;因此,信心若不全,功德便不全。虔诚和信心代表对因与果的领悟:善因产生安乐,而恶因则导致痛苦;烦恼障引起各种不同的痛苦,而证觉则全然远离了无明迷惑和痛苦,诚属非常神圣珍贵。要达此成就,我们必须对如师示道之佛、自身即道之法、引导开展菩提心而悟佛性之僧团生起虔信之心——虔诚与信心就如水分之于秧苗,若具足这些功德,我们便能亲遇许多伟大的上师,并接受珍贵的教法。因此,当这宝贵人身具备八种善缘和十种福报,以及虔诚和信心时,我们便拥有了成觉的基础。
大家或许会问:我们已投生为人多次,且遇上师指导修行,为何仍不开悟?原因在于我们身陷错误的情况而不自知——例如:执着此生、沈迷世间的欲乐和安逸、不解成佛法门、只求自身解脱。以下有四种良药可以对治这些缺失,即:常观无常、了解轮回之过患与因果业力之实相、修慈悲观,以及发菩提心。
常观无常以消除对此生之执着
佛陀曾说:“世间彷如秋云一般无常,而生与死则像舞者快速之舞动。”因此,我们要常观死亡,观想来日时间又减,以及日后终不免要分离。观死亡时,我们要观想:自己的呼吸停止、神识溃散,而身体则变为一具死尸。观生命日短时,我们要观想:去年至今年、上月至此月、昨天至今天,甚至今晨至现在,生命又减少了一些。《入菩萨行》说:“生命日短,无法增添,因此我们必然都要进入死亡。”
观分离时,要观想:不论我们有多少亲朋好友,等死亡一到,都不免要分别;不论我们多富有、曾经多貌美,到最后都不得不将此抛诸于后。
另一个观无常的方法,就是观想:不知何时,有朝一日我们必然都要死;而在死亡时,我们不知将是何种情况——当我们面临死亡时,除了修行的领悟外,什么都帮不上忙。
我们可以确定:曾经出生到世上的人都已死或将死;连成就的伟大上师、有名有势的人物、家财万贯的富豪都会死亡,无一能幸免。死亡乃必经之地,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的身体是四大的组合,而任何组合的东西终究不免溃散——这是无常与变异的本质。
生命分秒都在减少,因此,死亡是一定的——消逝的分分秒秒都带领着我们更逼近死亡。它仿佛是射手射出的箭,穿过虚空,直到正中箭靶,而箭在空中刹那都不曾停过。同理,从我们出生到死亡,生命一刻也没静止过。生命像一条流动的小河,由于河流不断,它也潺潺不停地流着,而生命就此奔向前去。它不断变化,在变化中亦如此。我们的生命日日逼进死亡,仿如犯人走向刑场一样。
我们的寿命长短从来无法预测,尤其处在一个像今日一般的世界:有此在母胎里就死了,有些则死于出生之时,更有些在婴儿、壮年、老年时死去的。
肉体本身并无价值,它只不过是因缘业力下的一个组合之物;倘若我们对它做个分析,根本找不出任何具体实存的东西。通常,任何我们可以呼出其名的,其实都是死亡的触媒,甚至吃的、喝的东西和药物,在某些情况下都可置人于死地,其他东西亦然——生命实如泡沫般脆弱。
死亡时,财富对我们没有任何助益——不管人在一生中曾累积过多少财富,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地离开。甚至,财富有时还是有害的,它造成人的贪婪与瞋嫉;若我们在聚财过程造了业,终必会尝到它的苦果。亲朋好友在我们临终时也帮不上忙——不管他们多有权势、多能干、多富有,也无法保护我们免于死亡;我们自己的身体也帮不了忙——不管它曾经多强壮、多敏捷、多活跃、多迷人,也无法让我们避免死亡。它就像太阳,无法不西落。它不仅无法保护我们,反倒成为我们许多痛苦的原因:它常感到痛苦、不适、饥饿、口渴,以及害怕被攻击;而且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它造了更多的业,带来更多痛苦。
观无常时,我们也可以观想那些已过世的人,认清这也是我们将来有一天的下场。例如,当我们看到一位垂死的人时,便能想像以前他强壮、俊美、欢乐的模样,但病魔突然让他失去了一切力量、外表变得暗淡、心中更是痛苦,他在痛苦中挣扎,医药不再有效。他明知自己无法逃避了,要求亲朋好友围绕着他;他吃下最后一餐,说出自己最后的愿望便断气了。不管他在一家、或在一国之中的地位,他的身体还是要被带走。有些亲朋好友或许会哭,想留住他;有些或许因过分哀伤而晕倒——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的身体不是被埋掉就被火化、或丢入河中,因此我们应该观想:有朝一日此景此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无法幸免。
倘若我们知道某人死了,不论我们认不认识他,都应作如是想:有一天,我也会像那个人一样。我们也应忆起那些在我们家族或在故乡死掉的年轻或年老的人,并想:很快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在人们心中空留记忆罢了!经典上说:“明天我们无法确知会面临什么——是这个身体,或另外一个身体的我。”因此,为来生早做准备,比为此时此生而努力更为明智。佛陀也曾说:“生为死之始,相见致分离;有得必有失,成为败之本。”
常观无常之益可让我们了悟到生灭的本质,进而消除对此生的贪恋。这些教法远非有些人所认为的悲观——事实上,由于它能让我们舍掉对无常、对无益于幸福安乐之事的执着,因此,它可以让我们获得心灵上的究竟宁静;它使我们成佛的愿力不退转,帮助我们消除瞋恚。以此,我们终能了悟法尔如是的平等性。
苦
倘若你认为死亡可以接受,因为人可以再投胎生于人道或天道享乐,那么很明显的,这是对轮回的一种贪恋。要对治它,唯有真正了解轮回的过患。一般而言,我们有三种苦,即:苦苦(一切苦之根本原因)、行苦(安乐境之瞬变),以及坏苦(包括肉体上的病痛和精神上的折磨等)。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深入说明:“苦苦”就像一颗疔疮还未冒出头上的那种不适感,“行苦”则像吃饭时食物中掺着毒药,而“坏苦”便像一颗已长出的疔疮一样。“苦苦”让我们有漫无所从、无从感觉之感,“行苦”让我们感觉十分幸福快乐但其实只是一种假相罢了,“坏苦”则真正让我们感受到极大的痛苦。
五蕴是“苦苦”根源,但凡夫不认为这就是苦,因为就像他们为瘟疫所困时,便不再注意其他小毛病了。然而,修行有成者却能迅速觉醒地认出它,好比疫病稍退时,就连小伤口的痛也能马上感受到一样。“苦苦”像人的头发,凡夫像双手,而悟道者则像眼睛:当头发碰到手时,人不会有不适之感受,但一碰到眼睛,我们便无法忍受了。
轮回世间的欲乐是“行苦”最根本的原因。《因果经》说:“天人的王国和人道众生的家国都是招苦之因。”一个人在其间不管位子爬到多高,终究都要跌下。因为。基本上人都喜贪图眼前快乐,而导致恐惧得失的痛苦。
由五蕴所组成的身体,产生了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神识一入身体,痛苦的觉受便马上引起我们痛苦的感觉。
以下我们谈谈六道众生的痛苦——六道是: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以及天道。
下三道众生的痛苦
地狱道中有八热和八寒地狱,其中八热地狱依其轻重次序有等活、黑绳、众合、叫唤、大叫唤、炎熬、众热、无间(阿鼻)等地狱;而八寒地狱则有恶疱、裂疱(注:极寒逼身,致身上生疱,甚至冻裂)、呵囉囉、臛臛婆、虎虎婆(注:寒气逼身,牙齿打颤、口出异声)、青莲(注:身寒分裂如莲华)、红莲、大红莲等地狱。
饿鬼道中有两种饿鬼众生:其一是所见食物,或有人看守不得碰、或马上化为废物、或仅是幻象、或由于自身胃大如谷而喉咙却细如马毛致无法下咽;另一则是食物一入胃内,便感觉仿佛吃下了一团火或秽物。饿鬼道众生在冬天都觉得阳光很冷,而在夏天连月光也觉得奇热无比,因此,他们活得都像行尸走肉一样。他们是如此痛苦,以致有个故事说,佛陀有一位弟子行经饿鬼道时,有位妇人讬他代寻出去为她及五百名子女觅食却不曾回来的丈夫。当佛陀的弟子找到他时,他说他遍寻不着食物,只夺获一位慈悲的和尚吐在地上的少许口水。他在虎视眈眈的群鬼当中,如获至宝般护着,拳头紧紧握着不放,直到指甲戳进肉里,穿过手心。
畜生道众生有许多种:多足、四足、无足等……。大部分的动物都住在海洋、平地和森林中。它们或遭人鞭打、或被关于笼中而失去自由、或遭人类欲取其毛、骨、肉、皮、真珠等而被屠杀或支解、或为了食物而互相杀食等,亦受无量之苦。
上三道众生的痛苦
人道众生之苦包括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以及五阴炽盛(注:原文为失去所拥有的)等。
生苦:中阴身在飘荡一段时间后,又再次投胎进入母亲子宫,并在此待上三十八周。在此过程中,如同出生的时候,有许多无法想像的各种不同层次的痛苦,只是绝大多数人已无记忆。
老苦:年轻时,我们的身体又壮又直;年纪变大时,我们日益衰老,开始弯腰驼背、手脚颤抖、坐立两难、头发变白甚至掉光,曾经柔软如丝的皮肤变得十分粗糙且布满皱纹,而一度清亮如初绽莲华的外表也显得惟悴不堪。年轻时,我们对一切都很乐观,也有许多力气做任何事。渐渐的,力量消失了,我们无法工作,心情也变得沮丧;曾经十分灵敏的五官退化了,使得我们的视、听和味觉都变得迟钝不敏。年轻时,我们到哪里都受尊敬;年华老去、失掉尊严时,连小孩都会轼蔑瞧不起。在物质上,老人已很难再赚进任何财富,或得到别人支持,因此对自己买不起的美食垂涎欲滴,心中老挂想着它。变老是最糟糕的病症,因为它不可能痊愈,而其他的疾病更是由衰老引起的。在心智上,老人变得健忘、糊涂。密勒日巴说:“若我们不了解不老之本质,则变老的痛苦便是我们无法想像的了。”
病苦:人衰老、生病时,不免要挨刀、受折磨、服苦药,垂涎一些无益身体的东西,深深依赖着医生,把自己的资源都耗尽在医生和医药上,又不时害怕死亡的来临。密勒日巴说:“若人不了解无病之本质,则生病的痛苦便是我们无法想像的了。”
死苦:当人为死神所攫获时,便失去了三宝和护法。那时,我们强忍痛苦、手脚发抖、呼吸急促、被医生宣告放弃、身子也无法坐直,我们进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中而做一个大转变,直朝来生而去,将生前熟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都完全抛弃。此时,只有珍贵法教的修行能帮助我们,而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会制造更多痛苦罢了。断气后,人依个别的业力再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爱别离苦:当我们离开父母、亲朋好友时,心里会承受很大的痛苦。
怨憎会苦:当人碰到怨敌时,会起争执冲突、萌生恨意,导致心中不愉快而感到痛苦。
求不得苦:人所缺少的便想拥有;但人不论拥有多少,总希求还要更多,因此,人心永远无法满足,唯有更增加痛苦而已。
五阴识盛苦(失掉所拥有的):人常担心资贼会偷走其财物,或财物会损坏,以致心中不得安宁。
以上是所有人道众生,不论位高或位低、贫或富的根本痛苦。
阿修罗道众生的痛苦包括骄傲、嫉妒、常与天神争战,以及死于战斗中。
天道众生的痛苦包括与阿修罗之间的战争、对已拥有的诸多欲乐永远不觉满足,以及在福报享尽后堕生下道。
轮回遍及六道,因此只要投生于此是痛苦、都是身置苦海。只要我们能认知轮回的实相,舍执六道,便能远离痛苦,证悟成觉。
三界
轮回中共有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之前我们所谈的都仅限于欲界。欲界中众生的活动全依于外在的现象以及五蕴,色界以及无色界的众生则依靠内在的喜乐。
在色界中,共有四种层次的禅悟境界(注:初禅至四禅,共有十八层天)。当人入定、一切意念皆息、内心稳着不依外境时,便能生于四禅天。色界众生仍有色相。
在无色界中,众生色相俱无,唯有微细的心识身。当人修行,达无念境界,具心识较色界众生更为稳着、微细时,便能生于无色界之四禅天。
人生于无色界时,心无一丝波纹,完全处于安详、静止的定境中,但此并不意味他已脱离轮回。由于本身无明迷惑之根未除,他仍会再投生于色界。若要超越此种障碍,唯有获得明觉智慧,了悟内在如如深义始能办到。
了解因果业力以助出离轮回
轮回六道的一切痛苦皆源于自身的恶业。善业生善果,佛陀为了说明此点,曾讲过以下两个故事:当他住于夏拉哇斯帝时,有一位贫穷的波罗门妇人生了一位驼背的儿子,取名古冲。母亲很快就奶水不足,于是古冲常要依赖牛和其他动物的奶汁才能活命。当他长大成年时,他的父亲说:“儿子啊!我们是靠乞讨为生的,因此现在你必须要出去自谋生计了。”父亲给了他一点最起码可以维生的东西后就让他走了。遇见佛陀后,他请求剃度出家。出家初期,他都由其他僧众供养食物,但很快地这些僧众就要求他自己负责自己的食物,因此,古冲又几乎活不下去了。
当他与其他僧众一起托钵化缘时,总是障碍重重:不是轮到他时,施主已无饭菜剩下;但是若他排第一位接受供养时,残馀的饭菜早已锼掉,害得其他僧众挨饿。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佛陀便要他从此排在僧众应供行列的最后一个。有一天,佛陀叫古冲去清扫寺庙,他在打扫时发现许多食物,就这样他恢复了力气,得以不断努力修行,终于证到阿罗汉果。后来当他回寺庙时,发现已有人将那地方整理干净,因此他又不得不出去化缘。第一天,有一户有钱人家邀请佛陀和他的弟子到家应供,但待古冲赶到时,所有东西都已被吃光,他只好饿着肚子。隔天,佛陀的大弟子阿难带了二个钵——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为古冲准备的。吃完自己的饭后,他出去找古冲,准备将食物带去给他;但在半路上他遭到野狗的攻击,狗吃掉了所有东西。第三天,阿难宣布当天大家所得到的食物供养都要给古冲,但平常做供养的施主们不肯,因此让古冲又过挨饿的一天。第四天,另一位弟子目犍连又为古冲准备了一个钵,并盛满食物;但他在途中被一块石头绊倒,食物溅落满地被乌鸦吃掉了。第五天,舍利子带了两个钵和食物,但在半路上遇到鬼道众生,被他们耍神通将食物变不见了。第六天,舍利子又带食物去给古冲,但每次当古冲要把食物送进嘴里时,它就消失不见。舍利子只好亲身动手喂他,但这时古冲的嘴巴又怎样也打不开——不管舍利子使什么神通,他仍没办法让古冲吃到东西,而古冲的嘴巴也只有在过了用餐时间后才会打开。舍利子于是问古冲:“你身上最无法忍受的痛苦是什么?”古冲回答说:“我渴死了,请给我水喝好吗?”当古冲把钵托到嘴边时,一个有缘的灵鬼撒了一把灰在里面。当他喝完之后,立刻获得神通,腾空而起飞入虚空——当他示现完后便死了。大家问佛陀,为何已证阿罗汉果的古冲要死得这么凄惨?佛陀答道:“数劫前,有一户富有的人家常常供养波罗门,并布施穷人。当父亲死后,母亲继续行施这项美德;但做儿子的坚决反对,认为母亲若继续这样做,一定会把家财散光。儿子要母亲停止布施和供养,但母亲不听从。后来儿子结婚时,把母亲关在一个房间里,并且不给她东西吃。母亲哀求放她出来,并说她愿离开,但儿子相信,若其母离开必会把剩馀的家财带走,于是继续将她关在房里达七天七夜之久,完全没有给予任何食物吃,直到亲友听到传言过来查看求证——他们发现妇人已奄奄一息快死了。当她向儿子要求水喝时,他给了一杯洒了灰土的水。妇人喝完这杯不乾净的水后就死了。”
然后佛陀开示:古冲的过去某世就是这个可耻的儿子。后来他堕生地狱整整有数千年之久,之后虽已上生善道,但仍继续受饥渴之苦,并在喝完掺著灰土的不净之水就死了。虽然他已证得阿罗汉果,但仍要受过去生恶业的果报。
为了让我们明白善业之果的成熟是自然而来、毫不疏漏的,佛陀又说了下面的故事:在佛陀的时代,有一户谦卑朴实的人家生了一个女儿。女孩长得很特别,不仅外表端庄——尤其特别的是,在她出生时身体还裹着一层白布衣。当她日益长大时,布衣也跟着变宽、加大。到了适婚年龄,她表达了想出离轮回世间的愿望,于是她的父母供养了她袈裟;但她向双亲说,若他们能答应协助她去见释迦牟尼佛,那么她就很感激不尽了。最后,她终于见到佛陀了,她请求佛陀为她剃度出家;当佛陀答应时,她的头发自然落地,而她的白衣也变成僧尼正式的五件式法衣。她非常精进修行,很快就证得了阿罗汉果。佛陀的侍者阿难问佛,这位女孩前世曾累积何种功德,以致今生能成就证果?佛陀回答道:拘留孙佛曾有一世示现娑婆,每一个人都非常尊敬他。当时有一位和尚行脚过一个又一个城市,鼓励大家向佛做供养。有一位名叫达那卡的穷苦妇人与她的丈夫住在一间小茅蓬,他们只有一块布可以遮身,但由两人共用,所以若有一人使用它蔽身外出时,另一人便要赤着身子留在家里。有一天,达那卡遇到这位云游僧,后者告诉她行施供养的大功德利益。达那卡恳求这位和尚稍等一会和,她立即回到小茅屋对丈夫说:“遇去生由于我们吝于供养布施,今生才会如此贫穷困苦。倘若今生我们再不累积功德,来生一定又会因遭遇同样命运而受苦,因此,请允许我去做供养吧!”她丈夫欢喜地同意了,达那卡于是示意云游僧过来站在茅蓬外。和尚说:“把你所有的东西供养出来,我会为你祈祷。”达那卡回答:“我只有身上这块布而已。”于是她走进屋内取下蔽身的布,用手递出门外给那位和尚,并且心中知道别无其他选择,从此自己只能留在茅蓬内等死。和尚将供养送去给佛,当时佛正向一群王公贵族说法开法。和尚一到达,佛马上问:“做为供养的那块布在哪?”并把布拿在手里。一些国王误解意思,以为佛也变得如此贪重物欲,连一块破布都要。佛读出了他们的心念,于是说:“这块布的供养比任何你们曾做的供养都还殊胜。”然后他道出此供养的细节。一对贵族夫妻于是取下自己华丽的衣服和装饰,派人送去给那对贫穷的夫妻,好让他们也能来听法。佛后来传了无数的法,让许多人从轮回中解脱。
释迦牟尼佛最后总结:“贫穷的妇人达那卡就是这位裹着白布的比丘尼的前生。达那卡由于清净发心的供养,使得她在九十一劫中,生生世世都覆披着白布——她再也不曾贫穷受苦。由于接受并聆听我的法教,以及发愿出离轮回所累积的功德,这位尼师已证得了阿罗汉果。”
论藏说:“业力皆由轮回的一切所造;更具体地说,它来自十善业和十恶业所成熟之果。”
十恶业
(一)、身业
1、杀生:为了赚取酬劳、或获取财富、或贪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杀生(人)。
出于憎恨或欲置怨敌于死地的仇恨行为而杀生(人)。
由于无明愚痴或祭祀之用而杀生(人)。
2、偷盗:使用暴力。
暗中窃取。
鱼目混珠。
3、邪淫:与亲人,包括父、母、兄弟、姊妹间有不正当之性关系。
与他人配偶有性关系。
与男或女之出家众有性关系。
(二)、语业
1、妄语:妄称已经有神通。
言而无信。
信口开河。
2、两舌:公然大肆挑拨离间。
故作有礼却暗中挑拨离间。
破和合僧。
3、恶口:恶言相向。
公然指责他人之过。
话中玄机,暗指他们之过。
4、绮语:念诵不具功德之呪语。
诉说无益事情(闲聊)。
对非根器者传法。
(三)、意业
1、贪欲:对自己的身体、功德、财富产生执着,紧握不舍。
对他人的财富产生嫉妒。
对既不属自己,也不属他人的东西产生依恋(国家、地方……等)。
2、瞋恚(破坏之欲):生于仇恨心。
生于嫉妒、竞争心。
生于怨恨心。
3、愚痴(邪见):认为善业不会带来快乐,而恶业也不会导致痛苦。
不信真理之道,因此也不致力于成就真理之果。
认为根本没有佛、法、僧三宝。
若我们不断造作上述十种恶业,必会生于地狱道。
若偶尔犯作,便会生于饿鬼道。
若非常少犯,则会生于畜生道。
另外一种说法是,若人瞋念重,便会生于地狱道;贪欲重,生于饿鬼道;而无明业重,则畜生道不免。
我们也可以如是说:若人对佛菩萨犯下罪业,便会堕于地狱道;若对父母或重要的人物造了恶业,便会投生饿鬼道;而对象是一般人的话,便会生于畜生道。
之所以会造恶业的根本因素在于无明(痴)、贪欲(贪)和仇恨(瞋),因此,净除这些烦恼障便成为首要之务。
自作自受
业果永被造业者而非任何其他的人所受。若此非属实,则表示我们的业行并不会产生任何结果,或我们受害于非我们亲自造的恶业——其实以上二者皆错。
善恶分明
善业或恶业必然会各自结成善果或恶果。例如,有毒的种子能提炼毒药,而药用的种子可取来制药。
忽视恶小而为
一粒小种子亦可长成大树,结出无数果子,因此,小小的善业或恶业也会产生巨大的结果。
因果不爽
除非我们用方法将业力消除或净化,否则即使历经百千万劫,它仍完整如初,直到有朝一日因缘成熟,再次开花结果。佛陀曾在经典上说:“火或会变冷,风或会为绳所捉,日月或会掉落地上,但因果永不会改变。”他又说了下面这个故事,证明我们绝逃不出自己的因果业力:从前有一个国王名巴哇瑾,他拥有八万四千位后妃,生了一千位王子和五百位公主。那时,花盛菩萨住于一处丛林中修行并讲经说法,有一天,他以其睿智和远见宣布因缘终于成熟,从此将云游四方,随机教化利益众生。其他的菩萨提醒他:“您年轻力壮、外貌无瑕,修行上又有成就,必将招致国王的嫉妒。您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花盛菩萨回答:“若我只顾虑到自身的安危,便无法护卫三世诸佛的法教;诸佛牺牲自己,完全无视己身存在才能悟道证觉——人只有在完全舍离对色、声、香、味、触等的执着时,才能真正保护法教。末法时期,若人能一次持定一净戒达一永日,则其所获功德将比虔信众生累劫供养如恒河沙数多之亿万诸佛美食、琼浆、宝伞、明灯等之所得远胜许多。”
花盛菩萨于是四处云游,经过许多城市乡镇,为大家讲经授法而令九千万众证得无上正等正觉。然后,他来到了巴哇瑾国王的皇宫,为王说法开示了七天,其间他自己也严守斋戒。第七天,一千零八十六位后妃仅瞥了这位出家人一眼,便当下全都证入退转正觉;年轻少女也都聚集一起,向他献供,并领受法教。看到这位比丘的庄严宝相,巴哇瑾国王被自己的嫉妒心蒙蔽了双眼,认为比丘在向他的眷属传授邪道,于是命一千位王子去取花盛菩萨的性命,但被拒绝了,最后只有御屠嘎切答应去做这件事。王命嘎切用一把利刀将菩萨的手脚砍断、割下耳鼻并挖出眼睛,让他以后不得再以色欲之眼看他的妃嫔们。任务执行完后,由菩萨的身上向四方放射出万丈光芒,然后再摄回自身;从他的筋脉涌出的是牛奶而非鲜血;被砍断的四肢现出八吉祥记以及二十二瑞相。看到此景,王和他的眷属心中充满了不安。七天后,他们回来发现菩萨的身体并没有变为死亡的苍白颜色,终于明白花盛菩萨是位已证不退转地的不凡菩萨。巴哇瑾王哭泣道:“我造了极大的罪业,一定非下地狱不可了!”这时,有八万天神化现空中,更证实了王的恐惧不无道理。巴哇瑾王心中充满悔恨地说:“花盛菩萨请听我说,请速如满月般醒来。无瞋无恚的上师啊!请似艳阳般醒来。您曾累劫修持宽容,如今您的大悲和修行在何方?大慈大悲的人啊!请醒醒说话呀!”说完这番话,巴哇瑾国王将菩萨的法体放入棺内,旁边置满了药草、檀香、杜松和香料。大家为法体举行茶毗,并建塔供养骨灰、舍利。有九千五百万年之久,巴哇瑾国王每天做供养,并藉四力修行以消除业障。此四力是:忏悔力、修善力、弃恶力、仰止(三宝)力。国王死后堕生地狱,受尽极大痛苦;又经一百万劫,他的眼睛被挖了出来,手脚则被砍断——巴哇瑾国王的命运正显示出因果业力的丝毫不爽。释迦牟尼佛在故事之后向其侍者阿难说明:巴哇瑾国王曾是他某世的前生,而花盛菩萨后来则成为莲华师佛,也是无可匹敌的冈波巴的前生。
因此,我们应了解并审慎处理因果与业力,想办法净除它,而非抗拒它!这点非常重要。
十善业
若舍离十恶业,它们便转变为十善业。在法道上,十善业包括:
(一)、身业
1、护生。
2、广大布施。
3、持戒。
(二)、口业
1、说真实语。
2、为不和之众说调和语。
3、说柔软语。
4、说具义语。
(三)、意业
1、生起赞赏、感恩、满足的心。
2、对人仁爱慈悲,乐意相助。
3、培养正确知见。
以上之根本原因乃建基于贪、瞋、痴之净除,因此,我们要拓展这些心灵上的功德,才能为己、为他寻得安乐。人若能修十善,便会投生人道或天道;除了修十善,又能生起出离心的话,便会证得阿罗汉果;而除了上述之外,若能再发菩提心,则必会开悟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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