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佛学研究的难点与对策
如今佛教学术研究事业方兴未艾,佛教研究组织、人才和刊物不断增多壮大,已经出版有关佛教书籍数千册,论文之多,难以统计。佛教研究的成果一方面保持了传统的佛教史、佛教哲学、教义、经典、宗派、寺院建筑和以及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是过去所不可比拟的。特别是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佛教研究有了实质性和突破性进展,呈现了崭新的面貌,其成果也受到了海内外的重视, 这是我们所应看到的事实。
一
但是,我们还看到,佛教研究所取得的这些成果是远远不够的,也是有限的。佛教在中国已经流传了近2000年的历史,仅一部大藏经就2亿字,实际上是一部中国历史思想文化的百科全书,它给我们提供了用之不尽的丰富资料。当前我国的佛教研究以汉地佛教成果最多,藏传佛教次之,印度佛教再次之,云南上座部佛教复再次之。研究的热点,就汉传佛教而言,是禅宗的研究;就藏传佛教而言, 是格鲁派;就印度佛教而言,是中观派。云南上座部佛教至今还没有形成气候,看不出热点所在。佛教研究之所以形成了这些热点,仍是和我国过去的研究情况有密切的关系,例如,禅宗研究一直是学者们研究的重心之一,即使在“文革”前,学者们在这方面也发表了有关论文50篇,占当时整个佛教研究论文总数的十分之一, 所研究的范围,有人物、宗派、历史、经典、教义、公案等等,这些研究重点突出, 质量精到,缺陷是研究方法上比较陈旧,但是它们无疑给后人打下了基础,影响了后人的研究。又如,印度佛教的研究一直是我国传统研究的主要课题,历代僧人学者撰述了大量的著作,所以这个传统被继承下来。再如,格鲁派的研究,实际上是反映的西藏中心地带的佛教研究,几十年来学者们一直是以此为中心从事调查研究和学术研究,所以对这个教派的研究的成果比较突出,成为热点;另一方面,这些热点又反映了国内近年出现的思潮热或与国外研究接轨的问题。例如禅宗热是与80年代中期的文化热的讨论和国外兴起的禅宗研究热有关。格鲁派的研究也与文化热和国际藏学热有关。而印度佛教热则与中外文化交流的讨论及敦煌学热有关;第三,当今的热点又与当前强调的市场经济有关,例如,由于禅宗在我国影响最大,因此这一类读物有市场,出版社也有利润。格鲁派的研究有国家补贴,适合了国家的需要,因之也能热下去。相比之下,印度佛教因随着文化热的降温,已经开始萎缩,不再成为热点了。而由于随着人们对近代中国走过的沉重道路进行反思,于是近现代中国佛教的研究正在悄然兴起,并且有可能成为新的热点。 在现有的研究中,又以历史的研究最突出,许多有影响的研究都表现在这方面,相比之下,对教义的研究却正在萎缩,尤其是这几年在佛学理论方面还没有影响较大的成果出现。又由于教义研究不深入,使一些其它研究也受到了影响,甚至出现不懂教义的人去写评论佛教的书评,不具备大藏经版本知识的人,却以佛教文献学家自居,由是写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文章;还有人连原书都没有见过,就向读者推荐书的情况。同时,由于教义研究受到影响,还存在着综合研究的水平不高。
由此可以得知,从现阶段研究成果来看,中国的佛教研究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尤其是与市场经济关系不大的课题就成为当今佛教研究的难题了。一个学科的研究是否完整,这反映了国家的整体学术研究水平,而佛教研究是一种历史文化的研究,有的课题从佛学上来讲有着重大的意义,但对我国经济建设和市场却没有直接的联系,于是造成没有投入,使一些课题的研究也就受到了影响。例如,佛教的唯识学,一直是印度和中国佛学的重要内容。本世纪初出于救国的需要,法相唯识的学说曾经一度兴盛过,以后又衰落。现在这个课题极少有人去深入研究,但不去研究,就讲不好中国的佛学理论,同样也不能深入各个宗派的研究,因之佛教研究也就不能全面发展,体现不了完整性,从某种程度来讲,就是中国的佛学水平正在下降,这是佛教学研究碰到的第一个难题。 有的佛教课题过去就不大有人去做,其原因多种,或许是难度太大,或许是投入太多,或许是有风险,但是这些课题确实很有意义,不做太可惜。例如,净土宗是我国影响最大的一支派别,在宋代以后,它与禅宗并立在中国大地。可是由于净土宗的研究不大好做,一般认为研究者要有一定的修持更好,因此至今也无人写出这方面的专著。又如云南上座部佛教,过去由于少有人去作这方面的研究,现在虽有人已经正在作,但是由于各种困难的限制,效果并不理想,可以这样说,至今仍在外围打转,还没有深入其里。所以这是佛教研究碰到的第二个难题。 佛教研究是一项连续不断地工作,要不断积累才有发展。积累就要有人去做,就要着重培养专门人材,但是现今学科配置并不十分合理,主要是受到市场和学术热点、职称评定、经济利益等功利思想的影响,造成人材大量集中在某一学科的研究,其它学科无人问津,于是处于热的越热,冷的越冷的恶性循环之中,同时也造成了人材积压和浪费,重复课题研究的情况。这是佛教研究碰到的第三个难题。
佛教研究是世界性的学问。世界不少国家都存在这方面的研究。当今世界正处于信息交流的时代。中国的佛教研究要在世界占有一席地位,就要始终与世界学术界进行不断的交流,掌握世界学术发展的动态,站在世界学术的前沿,这就要求与世界各国学者进行密切地联系,购买最新的学术资料。佛教是一种世界性的宗教,在现代国际社会和政治活动中存在着重要的影响,因此,对世界佛教的活动也要有追踪了解,掌握世界佛教的发展动态和未来趋势,但是限于经费的原因,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些困难,这是佛教研究碰到的第四个难题。
现代的佛教研究是一个人际交流、学术交流和信息交流的系统工程。虽然这些年来,国内经常召开各种会议,学者经常在一起切蹉交流。但是由于观念、条件的限制,这些交流还没有完善,主要表现在没有达到全面的交流。例如,一些单位专门从事追踪调查,但整理的材料除了有关职能部门翻阅之外,从事研究的学者却不能利用,资料还不能充分利用,全面开放资料,物尽其用。又如,由于信息不通,在法门寺地宫曼陀罗会上,很多学者以为中国无人研究密教,而实际情况却是这一课题的专著都已经写出。这是第五个难题。 学术著作出版难,高质量的学术著作得不到出版,一些学术性不强的普通读物却大量出版,严重地挫伤了学者的积极性,这是第六个难题。
二
现在我国的佛教研究从写作形式上看,形成了学术专题和普及知识两个写作系统;从地理区域来看,可以分为南方和北方二大群体;从信仰上可以分为学术界和佛教界二个部分;从职业上看,可以分为专职和业余二种。其中主要以社科院系统、佛教协会系统、大学系统、文物系统之四大系统的人员组成。在现有的研究人员中,有博士、硕士、学士、教授、研究员、副教授、副研究员、讲师、助理研究员等,老中青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这个组合应该说是比较合理的。经常发表佛教文章的人达百人以上,与国外的研究力量相比,这个力量也是不弱的了。这是我国在人数研究上的一大优势。
我国佛教研究的长处还在于:
1、大多数专业学者的基本功扎实,由于是母体文化和地域关系,故对佛教的理解和表达及经典的阅读,有一定的水平,尤其是在教理上的研究有自己的特点,有鲜明的观点,能够实事求是地说话,不唯迷信,不受信仰的干扰,综合研究能力较强,擅长于宏观的研究,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学风和学术特点。很多中国学者的佛学专著都在香港、台湾及世界其它地区和国家出版。
2、在资料的占有上,特别是佛教的实物和实体形态都在大陆,而且不断地有新的资料在发现,它为中国学者提供了发表最新成果的有利条件。例如最近法门寺的地宫研究就是一个明证。
3、研究学科齐全,各种文字、每个学科、从地方到中央都有研究力量,实力雄厚
4、能够团结,有凝聚力,可以承担大型的、多学科的研究项目或课题。
以上几个长处,决定我国佛教研究能够继续发展,并以中国特色而表现在:
学术性强、理论性强、质量精到、资料丰富,走在世界学术界的前列。
我国佛教研究的短处则在于:
1、微观研究不够,主要表现在资料的整理、注释方面。
2、对世界的学术成果不能及时得到反馈。
3、始终受到研究经费的制约。
4、学术课题与现实社会联系不够。这尤其在现今市场上表现出来。例如,在图书市场卖的很火的禅文化丛书,是由中国青年出版社购买台湾版权而出版的。这套书严格地说不能算学术书,但是由于内容与生活贴近,文笔清新,所以受到读者的欢迎。而台湾图书出版界却到中国大陆找学术精品。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
鉴于以上的简单评论,我们对未来的佛教研究发展有如下建议:
1、在资料上要继续进行系统的整理分类,许多重要的佛教典籍和史料要进行校勘、标点和专门的研究,这是佛教研究的基础工程。尤其是藏文、傣文等佛典的研究。
2、对许多历史上做过贡献的佛教僧人和学者,除了撰写论文之外,还应该给他们立传,写出一些有份量的传记,给予他们正确的评价。对一些于佛教深有研究心得的学者,应该组织编辑出版他们的论文集,肯定他们的历史作用,保存这方面的资料。这种作法,一是将已有的研究精品汇总,避免像古代曾经出现的那种《成实论》研究的资料全部散失的情况;二是总结现有的学术成果,避免在今后的学术 研究中再出现重复劳动的情况,并提供一个正确的学术研究指南。
3、在宗派研究方面。除了禅宗、格鲁派以外,其它净土、天台、法相、密、华严等各宗也应有深入的研究,藏传佛教和云南上座部佛教各宗派更是必不可少,争取全面开花,体现出中国佛学研究的整体性。
4、佛教史的研究,重点应放在宋以后,对宋、元、明、清等各朝的佛教多做一些研究。
5、加强一些专题或综合的研究,改变现存的薄弱环节。如一些佛教重要名词系统地研究。一些地方佛教研究也要加强,特别是佛教几大名山和重要寺院更应注意。还要努力开发佛教民间化、佛教美术、音乐、文学和伦理等方面的课题研究,对曾经影响了自然科学发展的佛教医学、生理学、心理学、天文学、化学等 课题给予充分注意。藏传佛教要注意西藏以外的藏区的佛教及其影响。云南上座部佛教的研究现今可以寺院和人物为研究重点,先走出开拓性道路。同时还要注意三大教之间的比较研究,以经典、僧制的研究为契机。
6、新的综合辞书的编纂应暂缓,鼓励编纂专科辞书。但是在编辞书时要超过台湾的《佛光大辞典》。
7、现在编纂佛教寺志丛书的条件已经成熟,可以组织力量编写。在全国各省的宗教志基础上,新编《中华佛教志》的条件也已成熟。
8、社会主义时期的佛教等课题是亟待探讨的内容,为重点的重点。当前不管是佛教界还是职能部门,以及学术界,都面对着处理佛教与现代社会的协调问题,它关系到未来的中国佛教的运转和发展,事关重大。当代佛学研究也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9、世界佛教的研究应纳入日程,目前可以编写出各国佛教的断代史或各国佛教概论。如《近代世界佛教史》、《古代世界佛教史》、《世界禅宗史》等等。对我国周边国家的佛教也应加强研究,如越南佛教的研究是当务之急。
10、加强对世界佛教的现状研究。
笔者对当前我国佛教研究存在的难点与解决的对策作了一些描述,旨在引起学术界人士和有关部门的注意。佛教是我国传统宗教之一,在社会上有着广泛地影响。佛学研究也是我国传统治学内容之一,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少优秀的学者和重要的佛学名著。放眼21世纪,佛教仍然会继续存在下去,佛学研究只会越来越繁荣,有份量的学术著作将会不断的涌现。最后笔者还要说,佛学研究决不只是学术界的事情,佛教界也是一个重要的参与力量,国家与此有关部门有义务支持这项工作,有了佛教界和有关部门的支持,下个世纪的佛教研究一定能放出异彩。
[作者介绍]黄夏年,1954年生,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系哲学硕士,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世界宗教研究》编辑、中国佛教文化研究 所《 佛学研究》副主编。发表佛教论文、书评、学术动态和综述及电视片解说词百余篇等, 与人合著或主编佛学书、辞典数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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