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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著:近乎佛教徒(3)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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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瓦勒那西初转法轮时,悉达多就教导了这四个步骤,就是大家熟知的四圣谛:了知苦;抛弃苦之因;修息苦之道;了知苦可灭。有些人可能不懂为何悉达多需要指出“了知苦”。难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智力知道自己在受苦吗?但只有痛苦在完全成熟的状态下,我们认知到它是痛苦。对一个正在高高兴兴舔着冰淇淋的人,很难让他相信他正在受苦。然后,他才想了医生警告他要降低胆固醇的减轻体重的事。如果你能仔细探索这个状似愉快的经验,从他开始渴望吃一个冰淇淋,一直到他对肥胖和胆固醇的担心,你会发现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我们能接受,对于象嗔恨这种情绪,如果用适当的方法对治,控制它一个下午是可能的。但是想象情绪能永久消失,心理上很难接受。然而,如果我们能想象形一个局部消除嗔恨,基本上平和而宁静的人,那么我们就能进一步想象永远消除嗔恨的人。但超越了一切情绪的人如何举止?盲信的人可能会想象一位盘腿坐在云端的温驯老者。而怀疑主义者可能会想象这种人就如植物人一般,毫无反应而无聊至极……如果真有这种人存在的话。
  纵然证悟者无法言说,而证悟者又无法为凡夫所认出,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问,悉达多是谁?他做了什么如此令人赞叹而伟大的事?他显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迹?在佛教中,证悟者并不是由其超越自然能力(如飞行),或某种身体特征(如第三眼)来断定的。虽然佛陀本人常被描述为庄严殊胜、身呈金色、手柔软、具帝王相,但这些形容主要对无知的土包子或象杰克一般的人才有吸引力。在严谨的佛教经典中,并不夸耀佛陀能飞翔以及显神通的事迹。事实上,在口传教法上,一再地告诫弟子不要被这些不重要的特质所迷惑。虽然他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但从来不被认为这是他伟大的成就。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了知了实相,因为了知实相能让我们彻底从痛苦中解脱。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佛陀和我们看到一样的生老病死,但他致力于找寻其根本原因,这也是一个奇迹。他证得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是他究竟的胜利。他并非炫耀他打败了一个外在的敌人,而是发现了真正的敌人是攀缘于我执;而击败我执,比一切真实或想象的超自然能力,都是更大的奇迹。
  虽然现今的科学家们认为他们发现了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悉达多在二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得到同样的结论,而且没有任何研究基金或科学实验室外;这也是一个奇迹。不像许多同一时代的人(或象今天我们许多人),逃不出靠外在赐予的恩宠才能解脱的这种想法,他发现了每一个众生本性都是清静的。具备了这个理解,所有的众生都有能力自我解脱。证悟的佛陀并不就此终身退隐,他不顾教导与理解有多困难,反而以无比的慈悲心与一切众生分享他突破的发现。他设计了具有百千万种方法的道路,从单纯的敬香、坐直、观呼吸等,一直到复杂的观想、禅定等方法。这才是他超凡的力量。
  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好处
  当悉达多证悟后,他被称为佛陀。他不是个人名,而是指心的一种状态。佛这个字,是指一种功德,它具足了二个面向:“成就者”和“觉醒者”,换言之,是指净化一切染污并证得全知者。经由在菩提树下的了悟,佛陀从困于主客概念的二元状态中觉醒。他了悟了一切和合事物无法恒常存在。他了悟只要是源自我执的任何情绪,都无法导致快乐。他了悟了没有真实存在的自我,也没有真实存在的现象能够被觉受。他也了悟了甚至证悟都是超越概念的。这些了悟就是我们所称的“佛的智慧”,这是对全部实相的觉知。佛被称为是全知者。并不是说佛陀访遍了世界上每一所大学并背记了每本书。这种学习根基于主体客体的二元知识,受其自身的缺陷、规范和目标所限,因此和觉醒的知见不同。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虽然现今我们拥有这一切科学知识,然而世界并未更进步;事实上,它可能是更糟。全知并不是指学问丰富。因此说某人知道一切,是意指他并没有“不知”。
  佛陀更进一步地对众人指出证悟心的真实面貌,因则让每一个人都能突破痛苦的循环,也就是因为如此的大慈悲心最让人尊崇。如果有人不知情而将走过一片埋有地雷的田野,我们也许可以在他不知道的状况下,迅速地解除引信。但这只能暂时保护他,而且没有提供他完全的真相。然而,对他解释往这方向下去几里都会有地雷,就可以解除他立即及未来的痛苦,让他得以继续前进,甚至让他与别人分享这个讯息。同样的,佛陀教导人们,若要富裕,就要布施,若要征服别人,就要慈悲。但他同时规劝大家,若要富裕,首先要知道自足;而若要征服敌人,先要征服自己的嗔恨。究竟上,他教导大家,经由解构自我,痛苦可以从根断除,因为如果没有自我,就没有痛苦。
  由于感恩他的教法,悉达多的追随者以歌咏、祈祷文来赞颂他,有人赞美他的能力,能将整个宇宙置于一粒原子之上。有些追随者心怀崇敬。希望可以投生佛土。佛土被形容为有如一无限小之粒子,上有为数如宇宙中所有原子一般多的佛,在该处教导弟子们。如同密勒日巴的牦牛角一般,不信者,可能认为这是宗教性的童话,而信者可能毫不怀疑地接受这种描述而说,当然佛能这么做,他全知全能嘛。然而,如果我们以空性的观点来思索实相,了解根本或没有什么极小、极大或其它二元的分别,就能清楚地知道,佛并不需要臂力或膂力才能把宇宙举起来,放在一粒原子上。唯一所需要的力量,就是这个没有大或小的了解。导致我们无法如此看待现象的习气,是可以去除的,但我们有限的逻辑却阻碍了它。我们好像犯了厌食症或贪食症的人,虽然可能苗条美丽,却无法接受镜中所看到的自己,而别人也不懂为何她觉得自己肥胖。佛陀祛除了这所有的迷惑而见到一切时间、空间、性别、价值观都离于二元论,因此宇宙可以置于一粒原子之上。对这种了悟,他的崇敬者以诗歌赞叹他“超越时间与空间”。包括悉达最亲近的阿罗汉弟子们,都以见手掌与虚空同大,尘土与黄金等值而闻名。
  当悉达多证悟时,他并不是把时间停止下来,或抵达了时间之终点,他只是单纯地不再受时间概念的染污。当我们说悉达多去除了时间与空间的一切蔽障时,并不是指他摧毁了时光机器或拆解了罗盘----而是他完全超越了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虽然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实际经验对我们这种时光奴隶来说难以理解,但在世俗的生活中,我们是有可能对时空概念得到有弹性、非固定的感受。我们遇见某人,正在遐想两人成为灵魂伴侣、结了婚、生了小孩、甚至还有孙儿。但就在此时,某些事情例如情人嘴角不经意流下的一丝口水,让我们悚然回到现实,而这些子孙们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益处这么难懂,我们不会想去了解它。我们太过习惯于依赖时间和空间的世界,因此不会想花力气在这种不真实的回报当中。我们对证悟超越善恶、苦乐、毁誉等二元情绪分别的面向,倒可能比较容易掌握。我们对时间与空间的依赖是可以了解的----因为目前它们很有用----但其它的这些分别,则是无用到荒唐的地步。二元论缠缚我们,令我们每年花上百万美金,只是来保持外表而已。如果我们在沙漠中漂泊,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看起来动人。所以很明显地,我们要让自己看起来光鲜,是为了他人,要吸引他人,与他人竞争,被他人接受。当某个人说,噢,你有一双美腿。我们就会兴奋不已,继续打扮并期待更多的赞美。而这种赞美,就好比刀锋上的蜜糖一般。
  许多人沉迷于自己对美丽的概念,以至于不知道我们认为吸引人的东西,事实上可能令他人厌恶。我们成为自己概念和虚荣心的受害者。这种虚荣心喂养了化妆品工业,而化妆品工业正是破坏自然环境的因缘之一。当我们受到赞美永不满足,认为那都是应得。渴望无尽赞美及注目的人,就象想要飞到天之边际的蝴蝶一般。
  没有分别,没有概念,没有牵绊
  除了一般的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之外,佛陀也抛弃了一切细微情绪的二元分别。他不视誉胜于毁,得胜于失,乐胜于苦,名胜于贱。他不受乐观或悲观所影响。没有一件事比另一件事更吸引人,或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想象我们不再受无谓的赞美或批评所缚,而是如佛一般地听闻----只是音声,如同回音。或者如同我们在临终时刻的听闻一般。亲人们称赞我们有多美好,可能会令我们有点开心,但同时我们已经不在乎、不受影响了。我们不会再执着于字眼上。如同生菜沙拉之于老虎,你可以想象如果一切世间的诱惑都不具吸引力,而你能超越各种贿赂或劝诱的话,会是如何。如果能不被赞誉所收买,不被批评所打击,我们就会有无比的力量。我们会极度地自由,不再会有不必要的期待与恐惧,汗水和血液,以及情绪性的反应。我们终将能把“我一点都不在乎”付诸修行。不去追逐他人的接纳,也不去逃避他人的排斥,才能珍惜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想延续好的东西,或者在未来用更好的来取代它;或者我们沉溺于过去,忆念着曾经快乐的时光。讽刺的是,我们事实上并未真实珍惜过我们所怀旧的那个经验,因为当时我们正忙着攀执于期望与恐惧之中
  我们象是沙滩上的儿童,忙着堆造沙堡,而圣者恰如在阳伞下望着我们的成年人。儿童们为了自己所创造的东西着迷,为了贝壳和铲子争吵,被拍上岸的浪头惊吓。他们经历各种各样的情绪。但成年人躺在附近,啜饮着椰子鸡尾酒,只是观看着,没有批判,不因为沙城堡建得好而得意,也不因为有人意外踩到烽火塔而生气或悲伤。他们不象儿童一般地纠缠在戏剧之中。我们还要想求什么更好的证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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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俗世界中,对证悟者最接近的比喻就是自由;事实上,在个人生活和社会上,自由的概念是我们的原动力。我们梦想着一个能随心所欲的时空,就象美国梦。在我们的演说和宪法中,我们把自由和个人权利拿来象咒语一般地念诵;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们并不真正想要它。如果被赐予完全的自由,我们可能会不知如何是好。我们没有勇气和能力来善用真正的自由,因为我们无法免于自己的傲慢、贪婪、期待与恐惧。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个人,我们可以想见他有全然的自由----他可以大叫,不穿衣服四下游荡、违犯法律----虽然这样的世界不再有法律,也没有证人。但迟早他会开始觉得无聊、寂寞。希望有同伴。而人际关系的最根本就是需要为他人放弃自己的一些自由。因此如果这位孤独仁兄的愿望实现,获得了一位同伴,这位同伴很可能会我行我素,因而有意无意地减损了他的自由。这怪谁呢?当然是这位孤独仁兄了。因为他的无聊造成了他的减损。如果不是无聊和寂寞,他可以还是自由的。
  我们善于限制自己的自由。即使能够,我们也愿裸体四下走动,或者拿死鱼当领带去面视求职,因为我们想赢得好感,交到朋友。纵使另类或民俗文化能提供很多智慧,我们也可能不愿接受它们,因为我们不愿被指为嬉皮一族。
  我们居住在责任和规范的牢狱之中。我们把个人权利、隐私权、拥枪权、言论自由等说成重大课题,但我们却不愿意与恐怖分子做邻居。当事关他人,我们就要加以限制。如果他人全然自由,你就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他们的自由会限制你的自由。当马德里的火车和纽约的建筑物被炸毁时,我们责怪中央情报局纵容恐怖分子到外逍遥。我们信为政府的职责是保护我们免于受到侵害。但侵害者却视自己为自由战士。同时,我们又希望自己是政治正确的公正之士,因此当我们貌似外裔的邻居被政府探员找麻烦时,又可能为他抗议。对于不切身的议题保持政治正确是特别容易的事。但无论如何,我们很可能成为自己政治正确的受害者。
  出离心:虚空是尽头
  如果认真的想要达到证悟,我们需要有力量放弃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事物,而且需要有极大的勇气独自步向这条道路。不追求赞誉和收获,不逃避批判和损失的人,可能会被烙上不正常或疯子的头衔。用世俗的观点去看,证悟者可能看似不正常,因为他们不协商、不被物质利益所诱导或左右、不会感到无聊,不寻刺激、没有面子可丢、不依循礼仪规范、绝不为个人利益而虚假、绝不为博取他人好感而做事,也不会为显露而示现他们的特长和能力。但是如果对他有利益,这些圣者会竭尽所能去做,不论是遵循完美的餐桌礼仪,或是领导一个财星五百大企业。在二千五百年的佛教历史上,可能有无数的证悟者从未被发现,或因为被认为精神不正常而放逐。只有极少数被赏识为具有所谓“疯狂智慧”的人。但仔细想想,我们才是不正常的人,为了回音似的赞誉而昏头转向,为了批评而忧伤,为了快乐而攀缘执着。
  不要说超越时间与空间,光是超越毁誉似乎都很难达到。但是如果我们开始了解----不只是智识上,而是情感上的----一切和合事物皆是无常,那么我们的执着就会减少。我们确信自己的思想和财富有价值、重要而恒常的信念也会开始减弱。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只能再活二天,我们的行为就会改变。我们不再会执着于把鞋子放整齐、熨平内衣裤或屯集一大堆化妆品。我们可能还是会去逛街购物,但会有一种全新的心态。如果我们稍微了解。某些熟悉的观念、感觉和事物只是如梦幻般存在的话,就会发展出更幽默的态度。在生活中体认幽默,能避免痛苦。我们仍然会经历情绪,但它们不再能戏弄我们,蒙蔽我们。我们仍然能随入情网,但没有被拒绝的恐惧。我们会使用自己最好的香水和面霜,而不会留到特别的场合再用。如此,每一天都会是特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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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的功德是无法言喻的,如同虚空似地无尽。我们的言语和分析能力只能达到宇宙这个概念。一支愈飞愈高,想要找到虚空尽头的鸟,终究只能达到自身的极限,而必须回到地面上来。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经验,最好的比喻是如同一个史诗般的梦,其中有复杂交错的故事,有高有低、有剧情、有悬疑。如果有一段梦是充满了魔鬼或野兽,我们就是想逃走。当我们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上旋转的风扇时,才会松一口气。为了沟通起见,我们说,我梦见了魔鬼在追我,而且我们为逃脱魔掌而松了一口气。但是在这儿,并不是魔鬼走掉了。魔鬼在夜里从未曾进入你的房间,而当你正在经历魔鬼经验时,它也不在那儿。当你觉醒而证悟,你从来未曾是身为众生,你从来未曾挣扎过。从那时候开始,你不用提防魔鬼返回。当你证悟了,你无法回想你是愚痴人生的情形。你不再需要禅定。你不需要记忆任何事,因为你从未忘记任何事。
  如同佛陀在般若经中所说,一切现象如梦如幻,甚至证悟也如梦如幻。设若有任何比证悟还伟大的,它也是如梦如幻。他的弟子,伟大的龙树菩萨曾写过,佛陀从未说过在你离弃了轮回之后,涅磐才会在那儿出现。轮回之不存在,就是涅磐。一把刀变利,来自于两种耗损----磨刀石的耗损和金属的耗损。同样的,证悟就是染污耗尽,染污的对治也耗尽的结果。最终,我们连证悟之道路也要抛弃。如果你仍然界定自己是一位佛教徒,那么你就还未成佛。
  结论
  这年头,常会见到有人混杂各种宗教来调适于自己之所求。试图作为不分教派者,他们尝试从佛教的观点来解释基督教的概念,或寻找佛教与苏非教、或禅宗与商业的相似之处。当然,人们总可以在任何两个存在的东西之间至少找到细微的类同----但我不觉得这种比较是有必要的。虽然所有的宗教都是起始于某种博爱的目标,通常是为了去除痛苦,但是它们之间都有基本的不同。它们都象药力,是为减少痛苦而设计的;但如同药方,它们也依病人或病症而有所不同。如果你被毒葛刺伤,那么菱锌药膏是恰当的疗方。但是如果你患的是血癌,你不会试图找出菱锌药膏和化疗的相似性,然后用这药膏来治疗血癌就因为它比较方便。相同的道理,混杂宗教是没有必要的。
  在本书中,我尝试提供大家一瞥佛教见地的要义。在所有的宗教中,见地是修行的基础,因为见地决定我们的动机与行为。俗谚“勿以貌取人”是真切的。我们无法仅凭外貌来判断我们的邻居。明显的,我们了无法仅以表象,来判断像宗教这么个人化的东西。我们甚至无法以各个宗教所倡导的行为、伦理、道德或规范来判断它们。
  见地是最终的参考点
  见地,是任何宗教的核心。在跨越宗教(interfaith)的会议场上,我们可能不得不以外交辞令同意所有的宗教基本上都一样。但事实上,它们有非常不同的见地,而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判断哪一个见地比较好。只有你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以你的心智能力、喜好、感觉及背景,才能选择最适合你的见地。如同丰盛的自助餐,各种不同的菜式提供了每个各自之所需。举例来说,奢那教(Jain)中,非暴力(ahimsa)的讯息如此美好,令人不解的是为何这个伟大的宗教不像其它宗教一样盛行。而基督教的爱与救赎,则带给了百千万个心灵安详与和谐。
  局外人可能会以地这些宗教的外相觉得陌生而不合逻辑。许多人对于缺乏明显理性的古老宗教和迷信感到忧虑,这是可以理解的。举例而言,许多人对佛教比丘的藏红袍子和光头都无法理解,因为这和科学、经济或现代化的生活毫无关联。我不禁怀疑如果将持有这种看法的人,送到西藏寺院中,面对着愤怒尊和赤身女性相拥的壁画时,他们会怎么想。也许他们会以为看到印度爱经(Karma Sutta)中的性爱画面,或更糟的,以为见到了堕落和邪魔崇拜的铁证了。
  看到奢那教修行者裸体行走,或印度教徒膜拜似牛或猴的神祗时,局外人可能会感到震惊。有些人很难理解,为何回教徒以禁止偶像崇拜的深奥哲学,作为摧毁其它宗教圣物的合理化借口,而在回教最神圣的地点,麦加的卡阿巴(Ka’aba),每年却有数以百万计的朝圣教徒络绎不绝前来瞻仰神圣黑石(Hajael Asward)。对那些不了解基督教的人,可能很难理解为何基督徒不选择耶稣在光辉时期的故事,而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最幽暗而令人感伤的章切。他们可能很难去了解,那中央圣像,那十字架,都让这位救世主看起来非常无助。然而这些都只是外相。以外相来评估或判断一条道路或宗教,不仅不智,更可能导致偏见。
  我们也不能以严格的行为规范来定义一个宗教。严守规矩并不能造就出一位好人。据说希特勒就是素食者,并且非常重视自己的仪容。然而纪律和优雅的外貌本身并不是神圣的。一些严守纪律而且衣装整洁的盖世太保军官,执行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谋杀。而且归根究底,由谁来决定什么是“好”的?在一个宗教里的善,可能是另一个宗教里的恶或无关紧要的。比如麻痹大意 ,锡克教男士从不剪发或剔须,但东西方传统的出家人通常都剃光头,清教徒则可以随意处置他们的头发。每个宗教对于它们的象征和修持都有深刻的解释----为何不吃猪肉、不吃虾、为何必须剃头或不准剃头。然而在这些无尽的可与不可之间,每个宗教必定有个基本的见地:而见地才是最为重要的。
  如同所有的其它宗教,佛教也有一些行为规范,但对佛教徒而言,这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法国政府突然决定禁止佛教徒在香榭大道上穿着藏红色袍子,佛教徒应该不会有异议。事实上,如果在公众场合不穿藏红色袍子能增进祥和与宁静,佛教徒应该会乐于遵从,因为祥和与宁静接近佛教的核心。
  决定行为是否恰当,最终的参考点是见地。评估行为,要看它和自己的见地是否相配。如果你居住在加州的威尼斯海滩,而你具有苗条是美好的见地,你的动机是想减肥,也一直在沙滩上禅思这样会有多好,你的行为可能就是避免米饭和甜甜圈、吃青菜沙拉,外加每周运动五天。但假如你是住在东京的相扑选手,你的见地是超级肥胖是美好的,你的动机是要增加体重,而你一再地沉思不要当一个瘦小的相扑选手。你的行为就会是尽量吃米饭和甜甜圈。在此吃甜甜圈到底是好是坏,全赖你的见地而定。同样的,我们可能会误以为某些人不吃肉是心怀慈悲,但实际上他们的见地可能只是认为肉类不好,会增加胆固醇而已。
  最终,不充分了解他人的见地,就不能判断他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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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教的一切方法都可以用四法印来解释----一切和合现象皆无常,一切情绪皆苦,一切事物无自性,以及涅磐超越概念。佛教经典所提倡的每一言行,都是基于前面所讨论过的这四个见地或四个真谛。
  在大乘经典中,佛陀规劝弟子们不要吃肉。不仅因为带给另一众生直接的伤害是不善的,吃肉的行为也不符合四法印。当你吃肉时,在某个程度上你是为了生存----维持自己的生命。这人生存的欲求和你想要恒常有关,为了活得长久因而消耗另一众生的生命。如果放一个动物到你的嘴里能延长你的寿命,那么,从一个自私的观点来看,可能还有理由这么做。然而事实上,不论塞多少尸体到你的嘴里,你还是不免一死,甚至也许会更早。
  也许有些人吃肉是为了资产阶段的原因----品尝鱼子酱。因为它奢华;食用虎鞭,为了增加性能力;服用燕窝,借以保持青春的皮肤。没有比这些更自私的行为了----就为了自己的虚荣,另一个生命因而结束。在相反的状况下,我们人类甚至不能忍受被蚊子叮上一口,更不必想象自己被关在拥挤的牢笼里,嘴喙被切除,与自己的家人或朋友们一起等待被宰杀,或被养肥作为人肉汉堡。
  这种攀缘于自我是无明;而我们已经谈过,无明带来痛苦。以吃肉为例子,他人也因而受到痛苦。由于这个原因,在大乘经典中有一种修行,是将自己设身于这些动物的境地,出于慈悲心而戒食肉。当佛陀禁止食肉,是将自己设身于这些动物的境地,出于慈悲心而工艺戒食肉。当佛陀禁止食肉,他意指所有的肉类,他并没有因为情感因素而单指牛肉,或指猪肉因为它不干净,他也未曾说因为鱼没有灵魂,所以吃鱼没关系。
  四法印的美妙逻辑
  另一个例子,大家来想布施。当我们开始了解第一个真谛,就会视一切事物为短暂而无价值,把它们看成像救世主军捐献袋里的东西一般。我们并不一定要将一切都给光,但我们对它们不会有执着,当我们了解所有的财物就是无常的和合现象,无法永远紧握不放,布施实际上就已经实现了。
  了解第二个见地,我们可以发觉自我这个吝啬者是主要的罪人,它除了给我们穷困的感觉之外,一无是处。因此不攀缘于自我,我们找不到原因来执着财富,因而再也不会有吝啬的痛苦。布施成为一种愉悦的行为。
  了解了第三个见地,我们了解攀缘只是徒劳,因为不论我们攀缘什么,它们都不具真实存在的本性。它好比是在梦中,将亿万元在街上送给陌生人。由于那是梦中钱财,所以你可以大方地施舍,而且你还可以获得这种经验的乐趣。根据这三种见地的布施,一定会让我们了解到这是无目标的。它不是要用忍受牺牲来换取认同,或保证得到一个更好的来生。
  没有价码、期待或附带条件的布施,让我们得以一窥第四个见地----解脱是超越概念的这个真理。
  如果我们将布施等善行的圆满与否,以牺牲标准来衡量的话----譬如说除去了多少贫困----那我们永远无法达到圆满。光是资助一座在柬埔寨的孤儿院,都可能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穷困是无尽的,穷人的欲求也是无尽的。甚至富人的欲求都是无止境的。事实上,人类的欲望永远不可能完全满足。但是根据悉达多,布施应该以布施者对布施物,以及布施者对布施者自己,这两方面的执着程度来评量。一旦你了解自我以及所有的财富都是无常而不具真实本性,就不会有执着,而那就是最圆满的布施。因此,佛经中鼓励的第一种行为,就是修持布施。首先你以不昂贵的东西方,诸如水、花等开始,引入布施的习惯,然后渐渐进展到(意念上)供养我们的家庭、住宅,甚至整个宇宙。这种布施可能看起来非常宗教化或仪式化,但它的要义是消除我们对恒常的概念。
  深入了解业报,清净和非暴力
  业这个概念,无可否认地是佛教的商标,它也包含在这四个真谛之中。当因缘和合而且没有障碍时,结果就会出现。结果就是业。业是由意识(心、或自我)所集合而成的。如果这个自我因贪爱或嗔恨而行动,就会产一恶业。如果念头或行为的动机是基于慈爱、忍耐和希望他人快乐的原因,就会产生善业。然而,动机、行为和业果本质上皆是如梦如幻的。超越业报,不论是善是恶,就是涅磐。任何不是根基于这四种见地的所谓善行,都只是正义(Righteousness)而已,它不是悉达多的究竟之道。即使你能喂饱全世界所有饥饿的众生,但是如果你全无这四种见地,那么它只是一个善行,而非通往证悟之道。事实上,它可能会是一个设计用来豢养和支撑自我的正义之行。
  由于这四种真谛,佛教徒可以经由忏悔而修持净化。如果有人觉得自己脆弱或有罪而气馁,认为罪恶一直阻碍着他的证悟,那么他可以宽心。了解罪恶是和合的。因此它必定是无常而可净化的。在另一方面,如果有觉得能力或功德不足,他也可以宽心。知道功德可能经行善而累积,功德不足是无常的,因此也可以改变。
  佛教徒实践非暴力,并非只是微笑退缩或温驯体贴而已。暴力的基本原因来自于执着极端的想法,例如公平或道德。这种执着通常来自于采取二元见地的习惯,例如善与恶、美与丑、道德与不道德等。个人僵化的自我正义感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容不下对他人的同情心,理智因而丧失。如果能了解所有这些见地或价值观,以及鼓吹它们的人都是和合而且无常的,就能防止暴力。当你没有我执,不攀缘自我,就完全没有理由使用暴力。如果能了解到敌人是被他们自己的无明和嗔恨等强大的影响力所控制,知道他们是陷于习气之中而无法自拔,我们就会比较容易原谅他们令人恼怒的行为。相同的,如果有精神患者侮辱你,你不会有理由生气。如果我们能够超越相信二元现象的极端,就能超越暴力之因。
  四法印:无法分割的整体
  在佛教中,任何建立或强化这四种见地的行为,就是正确的道路。即使状似仪式性的修行,例如焚香或修持神秘禅定及咒语,都是为了帮助我们专注于这四种真谛而设计的。
  而任何与这四种见地矛盾,包括有些看似慈悲的行为,都不是佛教道路的一部分。甚至空性的禅定如果不符合这四种真谛,都会变为纯然否定,中是断见之道而已。
  为了沟通起见,我们可以说这四种见地是佛教的主干。我们称之为“真谛”,因为它们是单纯的事实。没有人制造了它们,它们不是佛陀神秘的天启,也不是佛陀开始教法以后才变成的事实。依照这些原则生活,并非仪式,也非技巧;它们不属于伦理或道德,也无法被专属或独享。在佛教中,没有所谓“不信神的异端”或“亵渎上帝者”,因为不存在你必须忠诚的对象,也没有可以污辱或怀疑的对象。然而,对不觉知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的人,佛教徒认为他们是无明的。然而无明并非拿来作为道德判定的原因。如果有人不相信人类自己已经登陆月球,或者认为地球是扁平的,科学家只会说他无知,而不会说他亵渎科学。相同的,如果他不相信这种种真谛,他并非异端。事实上,如果有人能证明这四真谛的逻辑是错误的,证明攀缘自我并不痛夺,或有些元素并非无常,那么佛教徒会很愿意去遵从那条道路。因为我们所追寻的是证悟,而证悟意指对真相的了悟。然而,至少到今天,多少世纪以来,未曾出现过任何否定这四个真谛的证明。
  如果你忽略这四个真谛,但由于对这个传统的爱而坚称你是佛教徒。那么这是表象的虔敬心。佛教的大师们相信,不论你如何自己贴标签,除非你对这些真谛有信心,否则还是会继续活在一个幻相的世界中,却相信它是坚固而真实的。虽然这种信念能提供短暂的无明之喜我,但是它终究还是会带来某种形式的焦虑。然后你就得花上所有的时间试图解决问题,去除焦虑。你需要不断地解决问题,好像染上毒瘾一般。试问,你曾经解决过多少问题,然后看着其它的问题又生起?如果你乐于这种循球,那么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当你了解到问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那么,探寻内在真谛的开始就到来了。尽管佛教不能解决世界上所有暂的问题和社会的不公正,然而如果你正好开始探寻,而你正好和悉达多有缘,那么你可能会接受这四种真谛。果真如此,那么你就该考虑认真地追随他。
  出离中的丰富
  然而,作为悉达多的追随者,不必要模仿他的每个行为----你不需要趁太太熟睡时出走。很多人认为佛教和抛家弃子,离开工作,隐遁山林是同义字。导致这种禁欲生活形象的部分原因,是因为许多佛教徒都崇敬经典和教法中的苦行僧(Mendicant),就如同天主徒崇敬阿西西的圣方济(St.Francis of Assisi)一般。我们对佛陀于摩竭陀城中赤足托钵,或密勒日巴在山洞中以寻麻汤维生之形象,会油然生起震撼与感动。一位单纯的缅甸比丘托钵接受供养的安详形象,也会吸引我们的想象。
  然而,佛陀还有完全不同类型的追随者。举例来说,阿育王步下了镶嵌珍珠黄金的皇家马车,誓言将佛教法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他跪在地上,手上抓了一把沙,宣告他要兴建与手中沙粒一样多的佛塔。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因此,一个不管他是国王、商人、娼妓、吸毒者或企业执行长,都可以仍然接受四真谛,因为基本上,我们所珍惜的,并非放弃物质世界的这个实际的出离行动,而是珍惜能了解并接受真谛的能力。
  我们要了解这四种见地,不一定就得抛弃一切;反之,我们对事物的态度开始改变,它们的价值也因而改变。就因为你的财富比某人少,并不表示道德上你就比他清高。事实上,谦卑本身可能是虚伪的一种形式。当我们能了解物质世界的无自性和无常,出离就不再是一种自我虐待的形式。它并不是要工们折磨自己,“牺牲”一词就具备了不同的意义。有这样的了悟,一切事物的重要性都会和吐在地上的口水差不多。我们对口水不会伤感。失去这种伤感,就是大乐之道,称为善逝(Suagta)。能了解出离为大乐,往昔的印度有其它许多王子、公主及将军自宫廷生活出离的故事,就不足为怪了。
  在印度这样的国家里,爱好真理、尊敬追寻真理的人,是一种古老的传统。甚至在今天,印度社会不但不轻贬出离的行者,反而尊崇他们,如同我们尊敬哈佛或耶鲁大学的教授一般。虽然,在企业文化挂帅的今天,这个传统有些淡化了,但是你还能看到赤身裸体,身上涂满白灰的苦行僧(Sadhus),放弃了成功的律师事业,成为游方的行者。当我看到印度社会如何尊敬这些人,而不是把他们当成不光彩的乞丐或瘟疫驱走,我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我不禁想起如果他们出现在香港的万豪酒店,那些迫切想要模仿西方模样的新贵华人,对这些身涂白灰的苦行僧会作何感想?门房会替他们开门吗?或者,在洛杉矶Bel Air酒店的客服人员会怎么反应?这个时代,人们不崇拜真理和尊敬苦行僧,反而崇拜广告看板,尊崇抽脂减肥。
  当你读到这里,也许会想,我既大方又好布施,而且对自己的东西没有太多贪恋执着。你也许真不是紧守荷包的人,但当你正在布施时,如果有人把你最心爱的铅笔拿走,你可能会生气得想把他的耳朵咬掉。或者如果这时有人说,你就只能给这么一点吗?你可能会十分气馁沮丧。当我们布施时,常被这个“布施”的观念所卡住。我们攀附于其结果----如果不能要个好的来生,至少也要在此生受到表扬,或者也许只是墙上的一面奖牌。你捐出个手镯,却大张旗鼓----有仪式-褒扬及感谢;但如果有人抢走你的手镯,那又另当别论了。你好善布施,只因为他们曾捐钱给某个博物馆,甚至只是给了自己的子女,而希望得到他们终生的忠诚。
  道德如果不能伴随这四种见地,同样地也可能被扭曲。道德喂养自我,把我们变成清教徒心态,批判和我们道德观念不同的人。我们执着于自己的道德观,看不起别人,并且想把我们的观点强加他人,甚至不惜夺取他们的自由。伟大的印度学者及圣者寂天(Shantideva),是位出离王室的王子,他教导我们,要避免碰上任何一切不善的事物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我们能应用这四见地的任何一项,就能避免一切的不善。如果你认为整个西方世界是被魔鬼盘据或者是不道德的,要征服它,重建它是不可能的,然而若你内在能具备容忍,就等于征服了。你不能整平整片大地,但穿上鞋,就能避免粗糙而不适的表面。
  如果我们能在经验上,而不只是智识上了解这四种见地,就能开始化解我们对如幻事物的执着。这种解脱,就是我们所称的智慧,而佛教徒尊崇智慧胜于一切。智慧超越道德、慈爱、常识、容忍以及素食主义,它并非人们需要向外寻求的神化灵性。我们要生起智慧,首先要听闻四见地的教法,而且不只是接受它表面的意思,更要分析并思索。如果你确信这条路能替你清除某些迷惑,带来某些解脱,那么你就可以确实将智慧付诸实践。
  有一个很古老的佛教方法,就是上师给弟子一根白骨,然后指示他们去思索其起源。经由这种思维,弟子终将了解这根白骨是生之结果,而生是业报之结果,而业报是贪着之结果等。彻底地相信了因缘与业果的逻辑之后,他们就能开始时时刻刻,在各种状况下运作觉知。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禅定。而能带给我们这种资讯和了解的人,我们尊他们为师,因为虽然他们有深刻的了悟,可以快乐地活在山林之中,可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为那些还在黑暗之中的人解释见地。因为这种资讯能帮助我们从各种不必要的打嗝中解脱,我们对解释者会有自发的感激。因此我们佛教徒对老师致敬。
  一旦在智识层面接受了见地,你就可以应用任何能够加深了解和领悟的方法,换句话说,你可以用任何技巧或修行来帮助你,将认为事物是坚实的习惯,转化为视它们为和合,相互依存并且无常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佛教禅定和修行,而不只是笔直地坐在那儿象个纸镇而已。
  纵然在智识上我们都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但是小若一个随口的恭维,就能遮蔽这种认知。如果有人说我们的指节看起来优雅,马上我们就发现自己试图寻找保养指节的方法。突然间我们认为有东西需要保护,否则会失去。这年头,我们不断地被许多必须除去的新东西以及必须拥有的新事物所疲劳轰炸。我们比往昔更需要各种方法来提醒自己,帮助我们习惯这些见地,如果不是剃光头或隐居山洞的话,可能到了要挂根人骨在汽车后照镜的地步了。伦理和道德这些方法结合,就会变得很有助益。伦理和道德在佛教中也许次要,但它们的重要性在于能将我们带近真理。但是,即使有些行为看似善良而正面,如果它会带我们远离四真谛的话,悉达多本人会劝诫我们离弃这种物质主义的精神修行。
  茶杯与茶:在文化中的智慧
  四真谛好比茶叶,而所有其它用来实践这些真谛的方法,诸如修行、仪式、传统以及文化装饰物,就好比杯子一般。技巧和方法是能见而有形的,但真谛却不是。我们的挑战。是在于不要被杯子迷住。人们通常都比较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在坐垫上打坐,而不愿意去思索到底明日还是下一生会来得较早。外在的修行是可见的,因此我们的心很容易将它们贴标签为属于佛教的,然而,“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的概念不是有形的,不容易指认。讽刺的是,无常的实证在我们周遭,但对我们而言,却毫不明显。
  佛教的精义超越文化,但佛法有许多不同文化的人修持,他们用了各自的传统,象杯子一般,来装载教法。如果这些文化装饰物能帮助众生又不产生坏处,而且如果它们不与四真谛相抵触,那么悉达多会鼓励这种修行。双手合掌虽然不一定意谓神圣或引请法力,但在许多文化中它是尊敬或问候的动作。因此,我们在佛教世界中到处看得到祈祷的手----从简单的双手合十,乃至五体地的大礼拜这种复杂的姿势都有。但是如果悉达多遇见某种文化习俗是把女人和女孩都禁锢起来,他会信为这是不善的行为,不是因为这种行为的工具----牢房和钥匙----本身是丑陋的,而是因为它源自于男性的自私心,他们由于无明而执着于权力,纵容自己的占有欲嫉妒心和自我保护。这种行为和第二种真谛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好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制作了许多不同厂牌和风格的杯子。不论背后有多少善意,不论它们多好用,如果我们忘了里面的茶,杯子就会变成障碍。虽然它们的目的是承载真谛,我们却专注方法,而非结果。因此大家拿着空杯子走来走去,或者忘了喝茶。佛教文化习俗的仪典和色彩,如果不是令一般人迷醉,至少也会让我们分心。烧香和点灯饶富异国情调而且容易吸引人,但无常和无我却非如此。悉达多自己曾产,最好的崇拜方式,就是单纯地忆起无常的原理、情绪的痛苦、现象无自性,以及涅磐超越概念。
  在表象的层次上,佛教可能看起来非常仪式化和宗教性。佛教的一些规矩。诸如藏区袍子、仪式与法器、焚香与供花,甚至连寺院等都是有形的-----它们可见,也能被拍摄。我们忘记了它们只是方法,不是结果。我们忘记光是做法事或守纪律,如吃素、穿袍子等,并不必然是佛陀的追随者。但人心喜爱象征和仪式,因此它们变得几乎是不可避免,不可或缺。西藏的沙壇城和日本的禅宗庭园是很美丽,它们能启发我们,甚至可以做为了解真谛的工具。但真谛本身,既非美丽,也非不美丽。
  虽然我们也许可以不要诸如红帽、黄帽或黑帽等东西,但有些仪式与规矩却普通可取。只要你真正是在思维真谛的话,我们不能说躺在吊床上、手拿插有小雨伞的饮料来做禅定是绝对错的,但是诸如端正坐直等对治方式,事实上有很大的好处。正确的姿势不只容易做到,而且十分经济,它不能让你的情绪不被经常霸占而令你迷失的快速反应所控制。它给了你一些空间,让你更清醒。其它制度化的仪式,例如群体仪典和宗教性的阶级架构,可能有些益处,但重要的是了解它们也曾被往昔的大师们批判嘲讽。我个人认为这些仪典一定就是许多西方人把佛教归类于膜拜式宗教的原因,虽然我们在四真谛中,找不到一丝一毫有关膜拜的蛛丝马迹。
  现在佛教在西方渐渐盛行,我曾听说有人将佛教教法改变来配合现代的思考方式。如果有任何东西需要改变,应该是仪式和象征,而非真谛本身。佛陀曾说他的规矩和方法应该顺应时空而适切地改变。但是四真谛不需更新版本或修改;而且,事实上也不可能这样做。你可以换个杯子,但茶还是纯的。历经二千五百年,从中印度的菩提树下历经了四千零七十八万一千零三十五英尺到纽约的时代广场,“一切和合现象皆无常”这个概念,仍然适用。你无法扭曲这四项真谛,它完全没有任何社会或文化的例外。
  不象某些宗教,佛教不是规定一个女人应该有多少个丈夫,应该到何处去付税,或如何惩罚窃贼等的生活指南。事实上,严格说起来,佛教甚至连婚礼的仪式都没有。悉达多教法的目的,不是去说人们想听的话。他所以教法,是由于有强大的动力,希望众生能解脱他们对真理的谬见和无尽的误解。然而,为了要有效地解释这些真谛,悉达多根据不同听众的需要,用了不同的方式和方法来教导。这些不同的教法现在被标示为佛教不同的“宗派”。但所有的宗派的基本见地都是一样的。
  宗教有领袖是正常的。有些宗教,像罗马天主教,有复杂的阶层组织,由具有完全权威的领袖执行决策及判定。和一般人理解的不同,佛教没有这样的人物或制度。达赖喇嘛是西藏流亡团体的非宗教领袖,也是全世界许多人的宗教导师,但不见得是所有佛教徒的领袖。在西藏、日本、寮国、中国、韩国、柬埔寨、泰国、越南和西方的各种形式和宗派当中,并没有一个权威性的单位,有权力来决定谁是或谁不是真正的佛教徒。没有人能宣布谁应该或不应该受惩罚。这种缺乏中央集权也许会带来混乱,但也是一种福气,因为人类的每一种制度的每一种权利泉源,都可能腐败。
  佛陀曾说,你是自己的主宰。当然,如果有具格上师花力气把真谛教导给你,你是非常幸运的。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上师应该比佛陀更受尊重,国为千佛可能曾经出现,但对你而言,是这位上师把真理带到你的门口来。寻找心灵导师完全要靠自己。,你有充分的自由去分析他。当你完全确信了上师的真实性之后,接纳他、忍受他、欣赏他,就是你修行的一部分了。
  尊敬和宗教性的热诚二者常被混淆。由于不可避免的外相,而且由于某些佛教徒的技巧不足,局外人可能认为我们把佛陀和传承上师当成神一样的来崇拜。举例来说,中国人称某些上师为“活佛”。这种称谓是蛮危险的,因为虽然一个人可能借由观想老师和如佛陀一般而获得利益,但是熟悉的人可能会认为这个学生被虐待狂骗子所蒙骗了。
  如果你想知道怎样才能决定一条正确的道路的话,只要记住任何与四真谛不相抵触的道路,都应该是安全之道。终究而言,并非位阶高超的上师在守护佛教,四真谛才是护卫者。
  我要一再强调,了解真理是佛教最重要的面向。多少世纪以来,学者和思想家们,接受悉达多的邀请,尽心地去分析他的发现。数以千计的典籍对他的话语详尽地分析和辩论,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如果你对佛教有兴趣,欢迎你去探掘每一个可疑之处,完全不用担心被贴上亵渎者的标签。无数的智者是先对悉达多的智慧和远见感到敬佩,然后才生起信心和虔敬心。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曾经有一时,许多王子和大臣,毫不犹豫地抛下宫廷生活,前去追寻真理。
  修持祥和
  不用说深奥的真理,在这个年代。甚至最实际,最明显的真理也被忽视。每天我们都听到人们在谈论经济的状况,却不了解萧条和贪婪的关联。由于贪婪、嫉妒和骄慢,经济永远不会强大到保证每个人都能获得基本生活之所需。我们好似住在森林中的猴子,在吊挂的枝干上随处大小便。我们的居所,地球,已经愈来愈污染。我曾遇到过的一些人,责难昔日的统治者和君王以及古老的宗教,认为这些是所有冲突的根源。但是现代世俗世界并没有做得更好,反而更糟。现代世界有什么变得更好呢?科技的主要效应之一,就是更快速地摧毁这世界。有人相信,在地球上的每一种生命系统和每一种维生系统,都在衰落之中。
  我们现代人,应该是时候来想想心灵方面的事了。即使我们没有时间坐在坐垫上,即使我们讨厌那些把念珠挂在脖子上的人,即使我们向一般朋友透露自己的宗教倾向会难为情。对我们所经验的一切事物之无常本性,以及执着于自我所带来的痛苦结果深切地加以思惟,会带来和谐安详----即使不是带到全世界,至少能带到自己周遭。
  只要你接受并修持这四种真谛,你就是一位“佛教修行者”。你可能为了自娱或头脑体操,而读过这四种真谛,但若你不修持的话,就好像病人阅读药罐上的标签却不服用一样。另一方面,如果你修行,也没有必要到处标榜你是佛教徒。事实上,如果对你被邀请去社交场合有帮助的话,隐藏自己佛教徒的身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要记住,作为佛教徒,你具有尽可能不去伤害他人、尽可能帮助他人的义务。这不是大不了的任务,因为如果你真心地接受并思惟这些真谛,所有的这些行为都会自然流露。
  同时,很重要的是要了解,作为佛教徒,你没有责任或使命去让全世界的人都改信佛教。佛教徒和佛教是两回事,就象民主党人和民主一样。我相信许多佛教徒曾经,或正在对自己或他人做可怕的事。但令人鼓舞的是,迄今佛教徒未曾为了改变他人的信仰,而以佛陀之名发动过战争,或摧毁其它宗教的寺院。
  作为佛教徒,你应该坚守这个原则,佛教徒绝不以佛教之名参与或鼓励流血。你连支小虫都不能杀,更何况人。设若你知道某位佛教徒或团体这么做,那么,作为佛教徒,你必须抗议并且谴责他们。如果你保持缄默,你不只是不鼓励他们,基本上你就和他们一伙。你就不是佛教徒。
  后记
  我企图将佛教哲学的核心----四见地,以日常的语言提供社会各行各业的人了解。如此一来,我需要在词汇的选择上做艰难的决定。我想很重要的是要了解,至今对梵文及藏文的佛法词汇,尚无真正终究共识的英文译法。在佛教不同的派别中,如上座部、禅宗、密宗等,或甚至在藏传佛教各派中,都有不同的意义和拼音。一个好的例子是Zag Bcas(音 Zagchey,攘卸),在本书中我们译成“情绪”,如同在“一切情绪皆苦”之中。这个词汇的选择令一些人认为太广泛而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并非所有一切情绪都是痛苦。然而,对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这不够广泛而不以为然,因为Zagchey比较精确的翻译包含得很广。
  秋吉宁玛仁波切(Chokyi Nyima Rinpoche)在他所著作的书《无可摧毁的真理》(Indistructable Truth)中所说,Zagchey一字直接的意义是“与掉落或移转有关”。他又说:
  有一次我请问了天津嘉珍库努仁波切(Kunu Rinpoche, Tendzin Gyaltsen)有关这个以及其它佛教词汇的意义。他首先解释了“人”或Gangzag,这其中包含染污这个字里的一个音节。Gang的意思是任何或任一,意指在六道轮回中任何可能投生的世界或地点。而Zagpa指“落”入(漏),或“移转”至这些地方之一。因此“人”这个字意指“易于流转者”。他又提到传统上对此语源字义的讨论,因为阿罗汉也称为“人”,Gangzag。
  《佛陀的启示》(What Buddha Taught)一书作者Walpola Rahula 把第一法印翻译为“一切有条件的事物皆是苦”。也有人翻译成“一切染污或不净的现象都有三苦之本质”。Rangjung Yeshe 字典给了一个类似的解释“一切会衰坏的皆是苦”。
  我们还是可以争论所有这些解释都有太广泛或都不够广泛。要认真的了解许多这些词汇,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及解释。基本上,任何受制于相互依存者就没有自主性,它不以完全自我控制,而这种依赖性就制造了不确定性,而这也就是佛教徒定义痛苦主要的元素之一。因此用英文的痛苦(Suffering)这个字需要很多解释。
  然而我还是决定用“一切情绪皆苦”,目的是希望不要让读者向外找寻他们痛苦的原因。它是更个人化的----是我们的心和情绪。
  另外,读者需注意的是,在本书中所阐述的四法印是相当大乘倾向的。声闻传统如上座部,可能没有这四法印。他们可能只有三法印。他们的三个就是在这儿的四个。因为这本书是做为一般性解释之用,因此我决定说少不如说多,说一点不如说全部,然后以后就不需要再说了。
  感谢
  谈到和合现象,我想告诉大家不需要到其它地方去找好的例子。这本书就是和合现象完美的例子。虽然书中举的例子有些可能比较现代,但是论述及推理的基本逻辑和前提都是曾经教导过的。我决定不羞耻地去抄袭佛陀及许多过往的追随者,特别是伟大的莲花生大士、龙清巴、密勒日巴、冈波巴、萨迦班智达、吉美林巴尊者以及巴楚仁波切等人的原创想法及教法。如果有人读了此书而感受到一点启发,就应该花点力气去了解这些上师的教法。我必须在此说明,如果有任何重大的错误,无论是文字上的或意义上的,完全都是我的责任。然而虽然我非常欢迎批评,但我想那只会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这本书至少还有可读性,要归功于Noa Jones。她不只担任编辑的工作,还自愿当做一名新来的佛教哲学实验老鼠。因此,我对她极度的赞赏与感激。同时我也要感谢 Jessie Wood对标点符号如鹰般的眼光。我也要感谢我所有的朋友----青少年、学者、啤酒腹者以及思想家们;他们极具挑战的论点,帮忙塑造了这本书。这本书在曾经是美妙的印度王国的巴厘岛鸟布村中,一个非常怪异的咖啡馆中发想,成型于温哥华充满松林雾气的黛西湖畔,而完稿于喜马拉雅山中。
  愿它带来某些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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