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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重新研究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胡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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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重新研究
胡文和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中华佛学学报
第十五期(2002.07)
页115-140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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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重新研究
中华佛学学报第十五期(2002.07)
提要
大足宝顶第15号《父母恩重经变》的图形和铭文现已全部公诸于世。敦煌石室中的写经卷(除俄罗斯所藏的外)也已编辑出版。笔者据此对大足该变相重作研究。拙文分为﹕一、宝顶《父母恩重经》变相图形和铭文内容。二、宝顶该变相的铭文探源。三、道藏中几部《父母恩重经》未能图像化的原因。
通过比较认为﹕唐代中国佛教高僧撰写的《父母恩重经》有五个版本。大足宝顶的变相内容与敦煌P. 3919《佛说父母恩重经》写卷有直接联系。宝顶的变相图形和内容是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又一新版本。道教的《父母恩重经》未能被表现为可视化的美术作品是因为受到其自身教义的约束所致。大足的《父母恩重经》变相,剃出佛教「因果报应」的教义,仍具有教育人们应该恪守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孝道」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1.大足变相铭文 2.敦煌写卷版本 3.佛道美术差异

【目次】
一、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图形和铭文内容
二、宝顶《父母恩重经变》和铭文探源
三、道教《父母恩重经》未能可视化的原因
四、后记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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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重新研究
中华佛学学报第十五期(2002.07)
一、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图形和铭文内容
大足宝顶山大、小佛湾各有一个父母恩重经变图龛,均雕凿于南宋时期。小佛湾的已风化殆尽。大佛湾的保存比较完好,编为第15号。该龛高690厘米,宽1450厘米,盒顶系平顶。全龛造像可以分为三层,都为高浮雕。龛的上层系七佛像,中层是《父母恩重经变》,下层右壁为阿鼻地狱图,左壁无造像。兹将各层造像内容简介于下,再结合有关资料进行分析研究。
该龛上层刻七尊半身佛像,佛头发型为螺髻,无高肉髻,脸形相似,身着袈裟为双领下垂式,项后有圆形背光,各佛所施手印不同。
中层雕刻《父母恩重经变》,分为11组人物图像。
中层中部,系全图的序幕,为「投佛祈求嗣息图」,一对夫妇在佛像前相对而立,男捧香炉,女在炉内上香,二者表情虔诚地向佛求子。二像前题刻文为﹕
赐紫慈觉大师 □家馈颂曰﹕血非未生前,疑然一相圆。释□□□会,迦□□能传。父母□香火,求生□顺儿。提妨年老日,起坐要扶持。父母皆成佛,绵□法界如。尔时心愿足,方乃证无余。有得非为得,无功始是功。千念千圣外,元是旧家风。
这幅图中题刻「投佛祈求嗣息」,原图无此题刻,清末该寺寺僧假称此为送子殿,骗取财物,将原题刻涂抹,另书刻现存的题名。[1]
该图的两侧雕刻父母「十恩」图,从中间向左右两侧排列。「十恩」图的内容情节,按左右壁秩序为﹕
?怀胎守护恩(左壁一)。坐一孕妇,双眉紧锁,左边侍女捧茶侍奉。上有题刻﹕
第一 □怀担守护恩。禅师颂曰﹕慈母怀担□,全身重□□。□黄如有病,动转亦□□。
?临产受苦恩(右壁一)。一临产妇女双脚叉开站立,右手护腹,左手下垂,面部表情痛苦,身后站立一侍女,双手扶其两胁。产妇面前单腿跪地的产婆挽袖接生。产婆身后站立产妇的丈夫,手拿书卷,神态焦虑企盼。上有题刻﹕

1. 参见《大足石刻研究》,页282,原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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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恩。慈觉颂曰﹕□□慈亲苦,□人眼泪流。知恩□□□,□取出胎时,□□闻将在,□惶不自持,□生都来□,□目皱双□。
?生子忘忧恩(左壁二)。一妇女面带笑容,与一男子相对而立。妻子左手抱婴孩。丈夫左手把住妻子手臂,眉开眼笑。他们表现出得子后的欢乐。上有题刻﹕
□□ □□忘忧恩。慈觉颂曰﹕初见婴儿面,双亲笑点头。从前忧苦□,到此一时休。
?咽苦吐甘恩(右壁二)。母亲坐着,左手抱小孩置于大腿上,孩子右手捏饼举至母胸前,作喂母状。上有题刻﹕
第四 □苦吐甘恩。慈觉颂曰﹕□□儿子□,□□自家□。不世知恩少,他时报德难。
?推干就湿恩(左壁三)。母亲侧卧床上,双手把儿臀部于床边作施尿状,儿仰卧酣睡,头枕母右臂。上有题刻﹕
第五 □推干就湿恩。慈觉颂曰﹕干处让儿卧,□□□□□。抑谁□□□,诸佛亦何偏。
?哺乳养育恩(右壁三)。母亲坐着,衣襟敞开,双乳袒露,儿子紧贴母胸站立,双手把住母左肩,右手放在母右乳上,口含右乳吸奶。上有题刻﹕
第六 □□□□恩。慈觉禅师馈颂曰﹕□哺无时节,□口岂暂离。不愁脂肉尽,惟恐小儿饥。
?洗濯不尽恩(左壁四)。母亲坐着洗衣,身后丈夫抱着小儿,小儿站在母亲肩上玩耍。右侧有一大孩子,手持玩具向弟逗引。上有题刻﹕
第七 □□□□□。慈觉大师颂曰﹕□儿□□□,□□□时干。儿身多□□,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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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造恶业恩(右壁四)。席桌后面坐有三人,中为少年,两侧一为老年男子、一为中年男子。桌左站一男一女。男执捧槌打,女挽袖帮忙,前面有一猪、一盆、一尖刀,表示办筵席杀牲。上有题刻﹕
第八 为造恶业恩。古德颂云﹕养儿方长大,婚嫁是寻常。筵会多杀害,罪业使谁当。
?远行忆念恩(左壁五)。即将远行的儿子与老年夫妇离别,老夫妇面带忧虑,向儿谆谆嘱附(儿像头部残,现补修)。上有题刻﹕
第九 远行忆念恩。□□颂曰﹕□下为儿日,三年岂离后。□你千里□,出必□□□。恐依门□□,归来莫太迟。
?究竟怜悯恩(右壁五)。一对老年夫妇并排坐着,儿子拱手跪于双亲前,老父右手指着小儿教诲。上有题刻﹕
第十 究竟怜悯恩 颂曰﹕百岁惟忧八十儿,不舍作鬼也忧之。观喜怒,常不犯慈颜。非容易,从来谓色难。
下层,右壁4、5两图下雕刻阿鼻地狱。恶鬼手执瓢,向囚犯的口中灌洋铜,犯人推拒。旁一人戴枷,两侧有毒蛇各一条,口吐火焰烧戴枷者。图右一巨石,下露一人头,示永世不得翻身之意。人头右侧立一恶狗,向人头喷吐烈焰焚烧。上有题刻﹕「恶友熏习,造作非理。生遭王法,死入地狱。」
在龛下层从左至右(左端)第一碑下面刻有「报父母恩德」一段铭文,文为﹕[2]
□藏报父母恩德/□□佛告阿难/曰有善男子善/女人是报父/□□□为于父/□□写大乘为于/父母说读诵大/〔藏〕为于父母所/□□□□赞曰。
在龛下层第二碑下面刻有「为于父母供养」的铭文,文为﹕

2. 以下所引录的铭文,均引录于重庆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编《大足石刻铭文录》,页98~103,重庆出版社,1999年8月第1版,铭文标题系原编者所加,〔  〕中的字系笔者校正。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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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藏佛言﹕/为于父母/供养三宝/□施修福/赞曰/〔佛〕法僧三宝/□□妙福田/□□酬罔极/□□定无边/□□真可念/□□更堪怜/□□如诸圣/□□即敬田。
在龛下层第三碑下面刻有「为于父母〔忏〕悔罪德」的一段铭文,文为﹕
大藏佛言﹕为于/父母〔忏〕悔罪德/为父母持斋/持戒□等若能/如是□曰孝子/若〔不〕持行者/终是地狱之人/不孝之子/赞曰/欲□无穷孝/当求出世因/曾(﹖)日(﹖)[3] 不到处/须问释迦文。
在「投佛祈求嗣息」图下方的岩壁上还有一则重要的题刻,为「佛说不孝罪为先」,全文是﹕
大藏佛言﹕或后儿子,及其/长大,翻为不孝,尊亲共语。/应对降〔怿〕,[4] 拗眼烈(裂)睛。欺凌/伯叔,打骂兄弟。毁辱亲情,/无有礼仪。不尊师范,弃诸/胜友。朋逐恶人,习已性成,/遂为狂计。不崇学艺,朋逐/异端。无赖粗颜,好习无益。/斗打窃盗,触犯乡闾。饮酒/雩蒲,奸非过法。带累弟兄,/恼乱爷娘。晨去暮归,/尊人忧念。赞曰﹕/三千条律令,不孝罪为先。/天网无逃处,常应悔在前。/非为妨孝养,恃戏破家财。/未必罹忧患,慈亲亦恼怀〔坏〕。
在龛第五碑下面刻有一则铭文,文为﹕
刑法/诸骂/祖父/母父/母者/绞殴/者斩。
在龛下层右端策碑下面刻有「堕阿毗〔原刻似缺「地」字〕狱」的铭文,文为﹕

3. 此段铭文载《大足石刻铭文录》,页101,「曾日」两字,在此处作何解释?辨认图2~10该铭文拓片的照片,字形不似「曾日」,姑存疑问。
4. 碑文中的「怿」字系正体字「怿」的俗写,也就是当时的简化字,与「」字(音 máng)昏憨的意思相反,意即欢喜。但《大足石刻铭文录》中作「降」字,释义不通,参见页102,图2-11拓片照片,该字偏旁为「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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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藏经云﹕佛告阿/难,不孝之人身榜〔坏〕[5] /命终堕阿毗〔鼻〕〔此处疑脱「地」字〕狱。其/地狱纵广四千由/旬。四面铁城。其地/亦〔赤〕[6] 铁,铁为罗网。炽/火洞〔烟〕[7] 然〔燃〕,猛烈焰炉。/雷奔电烁,洋铜烧/铁,流灌罪人。铜狗/铁蛇,恒吐异焰。炮/烧煮炙,支节焦燃。/历劫受殃,无时间/歇。更得入诸小狱/中。头戴火盆,其身/烂坏。肠肚寮异潦异乱,骨/肉踪〔纵〕横,千生万死。/赞曰﹕/父母如/忧念,/乾坤定不容。/人间遭霹雳,/地狱饮洋铜。/
二、宝顶《父母恩重经变》和铭文探源
敦煌莫高窟有四铺《报父母恩重经变》,存于吐蕃时代的第238窟、晚唐第156和宋代第170、449窟中。[8] 这四铺壁画迄今未公布,无法与大足宝顶的作比较。
笔者试将宝顶《父母恩重经变》与甘肃省博物馆收藏的绢画《报父母恩重经变》作比较。甘肃的这幅绢画,制作于北宋淳化2年(991),[9] 画面长方形。佛像绘于正中。上部绘七佛,皆身着半披肩袈裟,结跏趺坐。中心部位绘说法图,构图为一佛二菩萨。说法图的下面,中间书经变文和发愿文,两侧绘赴会圣众。经变文12行,题曰「佛说报父母恩重经变」,系节录《佛说父母恩重经》的经文,文字为原经的五分之一。
该绢画的故事以连环画形式分布在说法图的两侧,共15幅,各以山石隔开,都有榜题。
第1幅图表现经文「父母之恩,昊天罔极」。绘父母并坐,男戴幞头,身着红袍,女簪花,紫衣蓝裙,与宝顶的第1幅内容大致相同。
第2幅图表现经文「人生在世,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养」的意思。宝顶的没有这一情节。
第3幅图表现经文「十月将满,产后母子俱显,洗浴时」的意思。图中,室内夫妻并坐,乃是表现十月怀胎﹔室外一妇女用陶盆洗儿,是为产后洗浴,一女童侍立。这与宝顶的「怀胎守护恩」和「临产受苦恩」图中的情节大体相似。

5. 此段铭文出自《大足石刻铭文录》,页103,经辨认铭文拓片照片图2~13,「坏」字被误认为「榜」字。
6. 同上注。
7. 同上注。
8. 参见敦煌艺术研究院编《敦煌莫高窟内容总录》,页53、59、83、167,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
9. 参见秦明智〈北宋「报父母恩重经变」画〉,《文物》,1982年,第12期,页36~38,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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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幅图表现经文「母为其子开怀出乳,以乳乳之时」。图中,母席地而坐,开怀乳儿,旁立一女童,与宝顶「乳哺养育恩」图略同。
绢画以下的第5图表现经文「或在栏车,摇头弄脑时」。
第6图表现经文「父母将子随行加胫(颈)时」。
第7图表现经文「父母养育,儿在栏车时」。
第8图表现经文「或复曳腹随行,鸣呼向母时」。
第9图表现经文「父母怀抱,含笑未语和弄声时」。
第10图表现经文「或得果饼,以与其子,一遇不得,娇啼伴哭」。
第11图表现经文「孝子不娇,必有慈顺」。
第12图表现经文「娇子不孝,必有五〔谪〕」。
第13图表现经文「父母年老,气力衰微时」。
第14图表现经文「得他子女,私房室内,共相欢乐」。
第15图表现经文「子亦长大,求索妻时」。
这卷绢画形像生动,出自敦煌石室,是寺院中俗讲大师讲经说法使用的挂图。第1、2图是楔子﹔第3至10图表现父母养育茹苦含辛,是全图的重心;第11至15图为结语,褒扬孝子,鞭打娇生惯养的不孝子。这15幅图中,除第1、3、4、10图与宝顶的几幅图情节内容大体相同或相似外,余12图均不同。因此,绢画绘成的年代虽然远远早于宝顶的,但宝顶的不可能摹仿或脱胎于这幅绢画。
敦煌石室中还出有《父母恩重经变》的绢画,系绢本着色,长134,宽102厘米。这是一幅不太完整的变相画,据编者说明是北宋时代(第十世纪末)的作品。在绢画上部中央为一趺坐在宝榻上的释迦牟尼佛,头有高肉髻,身着双领下垂大衣,左右分别施说法印、与愿印﹔左右侧分别立侍一弟子和一呈趺坐姿的菩萨。宝榻左右侧各有两位供养菩萨。左边下部绘两图,一图中是一坐在榻上的父亲作教诲儿子状。榜题:「八斛四升,计捧母恩。昊天罔极,云何〔可〕报。/父母养儿,去离栏车。十指甲中(缺字)凈应各有。」另一幅画的榜题是:「父母怀抱,和和弄声。含□未语,饥食须食,/非母不哺。渴时须饮,非母不乳。/」
在该绢画右边所画图的榜题现存的是:「□索妻妇,得他子女。父母转梳〔疏〕,私房屋室,/共相语乐。父母年高,气力衰老。终朝至暮,不来借问。/」图的右边画一对夫妇,母亲已经怀孕。下边画一待产妇人,旁有一女作接生状。旁边榜题残字为:「(缺字)/堕草上(缺字)卧则(缺字)/。(缺字)/母不养。/」[10]

10. 该图载 The Stein Collection in the British Museam Paitings from Dunhuang, Rodirich Whitfield, Published By Kodansha International LTD in COP with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1995 Tokyo(A·斯坦因﹕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出自敦煌的绘画),八开三卷本,册1,图版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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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图的构图模式与甘肃省博物馆所藏〔宋〕淳化2年的绢画颇相似。
《父母恩重经变》以及同类的各种作品所依据的《佛说父母恩重经》,并不是从印度传来的梵文佛经翻译过来的,而是中国唐代高僧撰写的。据《开元释教录》卷18载﹕「父母恩重经三纸,经引丁兰、董黯、郭巨等,故知人造」。[11] 由此可知,《父母恩重经》最早的写本中有中国古代传说的三个孝子的故事,以后的写本删去。该经是唐代佛教徒为了更加适应当时社会的需要,吸收儒家父母恩重的孝道观念而编撰的佛典,所以问世后广为流传,并演绎出了各种通俗文学和绘画作品。不过,中国历代刷印的各种版本的《大藏经》(即《一切经》)未收录它。敦煌石室藏的《佛说父母恩重经》写本一卷,即S. 2034。〔日〕《大正新修大藏经》册85收录了该经。
敦煌石室所出的写经卷中,最早有「三个孝子」故事的《佛说父母恩重经》有两个版本。兹列举「散0548号」的文句为下(节录)﹕
(前略)若复有人书写此经流布,后人受持读诵,当知此人报父母。但父母至于行来,东东〔西〕邻里,井灶碓磨,不时还家。我儿家中啼哭忆母,母即心惊,两乳汁出。即知家中,我儿忆我。即得还家。儿遥见母来,或在栏车。摇头弄脑,或复曳腹,随行呜呼向母。母为子曲身下就,长舒两手,拂拭尘土,呜呼其口。开怀出乳,以乳与之。母见儿欢,儿见母喜。二情恩悲,亲爱慈重。(略)昔丁兰木母,川灵感应。孝顺董黯,生义之报德。郭巨至孝,天赐黄金。迦夷国王入山射猎,挽弓射鹿。悟〔误〕伤闪胸。二父母仰天悲号。由是至孝,诸天下药涂疮,闪子还活。父母眼开,明睹日月。不慈不孝,天〔原文缺「不」〕感应。闪子更生,父母开目。人之孝顺,百行为本。外书内经,明文成记。(略)佛告阿难﹕善男子、善女人,能为父母,受持读诵,书写父母恩重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略),所有五逆重罪,悉得消灭(略)。[12]
与这个版本相同的有﹕「北8202号(号14)」,该卷卷首因纸质破损,文字略

11. 《大正藏》册55,页673。
12. 参见〔台〕黄永武主编《敦煌宝藏》册137,页127~128,〔台〕新文丰图书出版有限公司,1990年版。又,三个孝子中的〈闪子传〉出于六朝儒家所编的〈孝子传〉中,其原型是儒家剽窃最早由〔吴〕康僧会译的《六度集经》卷5(43)〈睒道士本生〉,故事情节完全相同。《大正藏》册3,页24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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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有完整的结尾。[13] 又「北8204号(人22)」也是卷首略缺,卷尾完整。[14] 但该卷中的「但父母至于行来,东西邻里。井灶碓磨,不时还家。儿即家中,啼哭忆我,我则还家」,与上面所例举的版本此段不同,系有「三个孝子」写卷的异本。[15] 又S. 2269(斯2269号)《佛说父母经》写卷,文字从卷首缺至「(前缺)非父不亲,非母不养」,以下的文字与「散0548号」、「北8202号(号14)」相同,并有完整的结尾。[16]
伯希和得自敦煌石室的绢画,其中有一「经典册子」,纸本着色,长15,宽22厘米。在画的左边(以像的左右定位)画「日前摩利支天」,唐代妇女装束,头上方的日轮中有三足鸟。画面右面为《佛说父母恩重经》中有「三个孝子」故事的残文,文为﹕
报恩郭巨至孝,〔天〕赐黄金。迦夷国王入山游猎,挽弓射鹿,悟〔误〕伤闪胸。闪二父母,仰天悲啼。由闪之孝,诸天下药涂疮。闪子还活。父母眼得开明,即睹日月。不慈不孝,天不感应。闪子更生,父母开目。人之孝顺,百行为本。外书内经(下缺)。[17]
由于成书于开元18年(730)的《开元释教录》中指出了引用「三个孝子」故事的《父母恩重经》为「故知人造」。因此在那时社会上流行的《父母恩重经》写卷中就删去了「三个孝子」的故事。安岳卧佛院石窟第59号窟右壁就刊刻有删节本的写本,时代为「〔开元23〕年6月26日」。[18] 这个现存年代最早的石刻本子除无「三个孝子」的故事外,其余文字与上面例举的「散0548」基本相同。
根据以上所例举的写卷,我们可以看出最早有「三个孝子」故事的《父母恩重经》可分为「甲(散0548号)」本,和乙「北8204号(人22)」本,两个版本,并由甲、乙底本衍生出甲A、乙B的删节本。[19] 甲A本现存最早的就是上文列举的安

13. 《敦煌宝藏》册109,页224~225。
14. 同上注,页229~230。
15. 同上注,页229下6-8行。
16. 参见《敦煌宝藏》册17,页633~634。
17. 该图载 Les arts de L'Asie centrale is colletion Paul Pelliot du musee national des asiatiques-Guimet(巴黎民俗博物馆收藏的保罗·伯希和得自中亚的艺术品)册1,图版83,(c) Editions, Kondansha, 1994 75001 Paris, 1996 GK 293297。
18. 参见拙著《四川道教佛教石窟艺术》,页291~292。抄录的该经拓片与《大正藏》册85收录的S. 2034的对勘本。
19. 乙B本,参见《敦煌宝藏》册109,北8202号至北8211号,页224~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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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卧佛院第59号窟右壁〔开元23年〕刊刻的《佛说父母恩重经》,这个石刻本系甲A本的孤本。乙B本现存有最早书写年代的为S. 4476(斯4476号),卷首下部三分之一字句不存,卷尾完整,书「干符贰年(875)伍月(原书写缺某)日为亡母辛(?)兴进,敬写此经。愿神生凈土,所有罪障,并皆消灭。」[20] 本文前面例举甘肃省博物馆所藏的〔宋〕淳化2年的《父母恩重经变》也是依据乙B本制作的。
以上所列举的四种本子内容,包括笔者在最初研究大足这幅经变相所引录的敦煌写卷中的「十恩德」、「孝顺乐」,以及《敦煌变文集》中所收录的《父母恩重经讲经文》,内容都与宝顶的没有直接的联系,笔者曾采用模拟、推论的研究方法,走了弯路,未能得出较为科学的结论,现在审视原作,[21] 应当推倒重来!
笔者为寻觅宝顶这幅经变的底本,在检索完一百四十册《敦煌宝藏》后,终于「柳暗花明」。敦煌石室中所藏的,编号为P. 3919的一卷《佛说父母恩重经》,其内容值得我们特别重视。兹节录主要部分如下﹕[22]
佛说父母恩重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伊沙崛山中,与诸比丘众二万八千人,俱及诸菩萨,无量无边八部四众,围绕世尊。时有圣者,名曰阿难,问于如来,父母恩德。彼诸菩萨,咸共赞言﹕善哉!尔时如来,告阿难曰﹕谛听、谛听,父母恩德有其十种,何等为十?
一者怀担〔胎〕守护恩 二者临产受苦恩 三者生子忘忧恩 四者咽苦吐甘恩 五者回干就湿恩 六者洗濯不凈恩 七者哺乳养育恩 八者远行忆念恩 九者为造恶业恩  十者究镜〔竟〕怜悯恩 佛告阿难﹕我观众生,虽居人品,心行愚蒙,不思耶〔爷〕娘有大恩德。不生恭敬,弃恩背恩,无有人慈,不教不义。阿娘怀子,十月之中,起坐不安。如擎重担。饮食不下,如长病人。月满生时,受诸苦痛。须臾好恶,恐畏无常。如煞〔杀〕猪羊,血流遍地。受如是苦,生得此身。咽苦吐甘,抱持养育。洗濯不凈,无惮劬劳。忍热忍寒,不辞辛苦。干处儿卧,湿处母眠。三年诸中,饮母白乳。婴孩童子,乃至成年。将教礼仪,婚嫁官学。披求贸业,携荷艰辛。勤苦至终,不言恩德。男女有病,父母病生。子若病除,父慈母方差。如斯养育,愿早成人。乃至长成,翻为不孝。尊亲共语,应对慃[23] 怿。拗眼路〔露〕

20. 参见《敦煌宝藏》册36,页282~283。
21. 拙文〈《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研究〉,最早刊载在《敦煌研究》,1992年第2期,页11~18。
22. 《敦煌宝藏》册132,页145下~149上。
23. 「慃」,音 wóng,意乖张,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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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重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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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欺凌伯叔。打骂兄弟,毁辱亲情。无有礼仪,不遵师范。父母教命,无不依行。兄弟共言,故相叩捩。[24] 出入来往,不启尊人。言行高疏,擅意为事。父母训罚,伯叔论非。童幼聆怜,尊人遮护。渐渐成长,很〔恨〕泪不调。不伏亏违,反生嗔恨。弃诸胜友,朋附恶人。习以性成,遂为任计。被人诱进,逃窜他邦。荏苒因修,便为婚[25] 嫁。由斯留碍,久不还家。或在他乡,不能谨慎。被人谋点,横事钩牵。枉枝形斜,牢狱枷锁。或遭病患,厄难瘿缠。困苦饥羸,无人看侍。被他嫌贱,委弃街衢。因此命终,无人救疗。肿胀烂坏,日曝风吹。白骨飘零,粪他乡土。便与亲族,劝受长乖。父母心随,永怀忧念。或因啼泣,两眼俱盲。或为悲哀,气结成病。或缘忆子,衰变死亡。作鬼抱魂,不曾割舍。或复儿子,不崇学艺。朋逐□端,无赖粗顽。好习无益,斗打窃盗。触犯乡闾,饮酒樗蒲。奸非过失,带累兄弟,恼乱耶〔爷〕娘。晨去暮还,尊亲忧念。不知父母,动心寒温。[26]
......[27]
我等今者,云何报得,父母深恩。为于耶〔爷〕娘,忏悔罪愆。为于父母,读诵此经。为于父母,施〔原缺一字〕修福。若能如此,名曰孝子。不作此行,是地狱人。佛告阿难﹕不孝之身,命终堕于阿鼻地狱。其狱纵广,八万由旬。铁为罗网,其地赤铁。炽火烟然,猛烈烟炉。雷奔电烁,烧铜铁汁,流注罪人。铜苟〔狗〕铁蛇,恒吐烟焰。焕烧煮炙,脂膏焦然〔燃〕。苦哉,痛哉,哀哉!难堪,难忍!钩戟枪梢,剑刃风轮,如雨如云。空中乱下,或斫或刺。苦罚罪人,历劫受殃,无时间歇,又令更入余地狱中,遍历受苦,其数十八﹕一者饮铜地狱  二者黑绳地狱 三者尖石地狱 四者沸屎地狱 五者火车地狱 六者铁床地狱 七者铜柱地狱 八者铁锯地狱 九者铁网地狱 十者铁窟地狱 十一者铁刃地狱 十二者剑轮地狱  十三者拔舌地狱 十四者灰何〔河〕地狱 十五者镬汤地狱 十六者热铁地狱 十七者黑暗地狱 十八者寒冰地狱 遍诸地狱,受大苦痛。腹肚骨肉,撩〔潦〕乱踪〔纵〕横。一日之中,千生万死。皆由五逆,不孝之愆。[28] (略)阿难从坐〔座〕安祥而起,白世尊言﹕此经当何名之,云何奉持?佛告阿难﹕此经名「父母恩重」,汝当奉持。尔时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24. 「捩」l?,意为折、撕。
25. 这段文字引录于册132,页145下~146上。
26. 这段文字引录于页146下。
27. 省略部份为页147上。
28. 这段文字引录于页147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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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父母恩重经一卷。[29]
以下又另起行书写《佛说父母恩重经》,结尾从「善男子、善女人,若能〔缺『为』字〕父母受持读诵、书写父母恩重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缺二百字左右。
这份写经卷是《佛说父母恩重经》的第五个版本,即继甲、乙,甲A、乙B本之后,是为丙种本。它实际上是一个合成本子。前半部份是讲颂父母「十恩德」,历数父母生养儿女所遭受的种种艰辛,鞭挞不孝种种,命终堕诸地狱备受各种刑罚,增加进佛教「因果报应」的教义,意在起到强烈的警世效果,而这是敦煌其它《十恩德》、《十种缘》、《孝顺乐》写卷中所没有的,后半部份是乙B本。
根据该写本的内容判断和比较,最早写成的年代应在十世纪,五代末至北宋时期。
将宝顶的《父母恩重经变》各图名号(除每图韵文),其它铭文与该写卷的前半部份对勘,我们会发现﹕宝顶的「推干就湿恩」,写本中为「回干就湿恩」,宝顶的「哺乳养育恩」、「洗濯不凈恩」与写卷中的秩序相反,其余全同。此外,宝顶该变相中的「报父母恩德」、「为于父母〔忏〕悔罪德」、「佛说不孝罪为先」、「堕阿毗〔地〕狱」的铭文,都可在前半部份中找到,只是个别字句略有差异。
因此笔者认定,敦煌写卷P. 3919《佛说父母恩重经》的前半部份就应该是宝顶这幅变相的底本,但应为各自异地成本。而这个写本在第十~十一世纪还是比较流行的,《敦煌变文集》下册中收录〈父母恩重经讲经文〉(标题是原编者加)有些段落就与写本前半部份的文字基本相同。[30] 宝顶的雕刻于南宋,虽然「十恩德」各图名号和铭文是出自P. 3919写卷,但「十恩德」的韵文似乎为两位高僧所作,不出自写卷前半部份。
关于宝顶「十恩」颂词的作者,其中第2、3、4、5、6、7图中的颂词提到「慈觉颂曰」、「慈觉大师颂曰」。那么,这位慈觉究系何人?据〔宋〕黄休复《茅亭客话》卷3载﹕
大觉禅师,禅师名慈觉,字法天,姓刘氏。自王蜀末游南方,至孟蜀初归。大觉禅师,性急,应答如流。......师有《禅客须知集》、《禅宗祖裔图》、《阐道歌》、《行偈颂》,三百余篇。[31]

29. 这段文字引录于页148上。
30. 参见《敦煌研究》,1992年第2期,页12~13。
31. 《茅亭客话》是《津逮秘书》丛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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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上述,慈觉禅师,其生平活动年代应在晚唐、五代时期。敦煌石室中的《父母恩重经变文》、《十恩德》、《孝顺乐》写卷也多产生于这一时期。但敦煌的韵文均为七言,而宝顶的均为五言。因此,宝顶的应系独立创作。只是宝顶第1作「禅师颂曰」、第8作「古德颂曰」,9、10图韵文作颂者不明,是否都为「慈觉禅师」一人待考。严格说来,宝顶的《佛母恩重经变》也应认定为由《佛说父母恩重经》所衍生的一种新版本,应是丁种本。
三、道教《父母恩重经》未能可视化的原因
中国传统文化是以伦理孝道为中心,无论社会秩序、家庭关系都以它为基础。佛教传入中国后,其僧徒剃须发,出家不认父母,入宫不拜君王,与儒家「始于事亲,终于事君」的思想发生激烈冲突,乃至演出很多惨烈事件,无须笔者在此赘述。六朝以降,佛教为了自身的发展和生存,其高僧都特别注意将儒家忠君孝道的思想纳入自家的思想体系中。因此,在初盛唐儒道排佛最激烈的时期,于是有中国高僧撰写的《佛说报父母恩重经》,并由此经演绎出《父母恩重经讲经文》、《十恩德》、《孝顺乐》等佛曲、变文和变相。面对佛教的挑战,道教徒也撰写出《太上老君说报父母恩重经》。[32] 该经中的字句与上述敦煌《父母恩重经》甲A版的相类似(参见下表)。
佛、道《父母恩重经》本比较表
安岳卧佛沟本(甲A)
道 藏 本
敦 煌 本(乙B)
阿难白佛言﹕世尊,父母之恩,云何可报,唯愿说之。
父母云何可报,但父母至于行来,东西邻里井灶碓磨,时不还家,母即心惊,两乳汁出,即知我儿忆我,即来□□......
......母或东西,碓磨邻里。官私急切,不得时还。即识我儿,家中啼哭......儿既忆母,母即心惊。驰步走归,两乳涌出。还到门外,见子庭中,或在栏车,或房门际,......[33]
阿难白佛言﹕世尊,云何可报其恩,唯愿说之。
父母云何可报,但父母至于行来,东西邻里,井灶碓磨,不时还家,我儿家中,啼哭忆我,即来还家,其儿遥见我来,或在栏车,......
另外,《道藏》中还有《玄天上帝说报父母恩重经》、《太上真一报父母恩重经》、《元始洞真慈善孝子报恩成道经》。[34] 然而内容与以上的都相去甚远,且又空泛,文字佶屈聱牙。《道藏》中的这几部经典,思想上也是吸收了儒家父母恩重的

32. 《正统道藏》册2,页607~608。
33. 《正统道藏》册2,页607~608。
34. 《正统道藏》册19,页205~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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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观念,而形式上又摹仿佛典和其文学作品。但道教的《父母恩重经》,既没有能从中衍生出大量的通俗文学作品,也更没有被从可视化角度,采用绘画或雕刻的艺术形式将其经文内容图像化在现实社会中予以广泛传播。根本原因在于,如何利用艺术作品来向信徒表达和传播教义,道教的艺术作品在表现形式方面比佛教的更加受到其教义的制约。
佛、道教制作来传播教义的美术作品都同样具有现实性。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即功能目的实用性和题材内容的写实性。道教与佛教在教义上根本的区别之一在于:前者是重视「长生」的宗教,并不注重「死」,以及「死」后以何种方式到何种彼岸世界。如何才能长生,生活才能有意义,这些才是道教关注的核心。道教艺术就要遵从这个主题并加以表现。所以,道教艺术(无论是绘画或石刻)作品中的主像,即如「元始天尊」类的,不是像佛教艺术作品中那样处于精神最佳状态的理想中年男性,而是表现呈「无为」、「无欲」已经修炼成仙的长髯男子,[35] 这样才能体现道教从理论到实践所追求的「长生」主题。而且,六朝时期深受道教思想影响的绘画大师顾恺之,也在〈画云台山记〉中为道教绘画在理论上制定了模式,该画的故事原型出自《神仙传·张陵传》,他主张「画天师瘦形而神气远」,并置于幽深险绝的环境中。[36] 顾氏为道教人物画制定的这个基本轨范,大体上也为后世的道教画家和雕刻家所遵循。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道教造像的题材内容为什么不可能像佛教那样充满幻想,描绘出或令信徒向往的理想的西方极乐世界,或令他们心惊胆寒的恐怖地狱。道教艺术要表现的是道士或信徒们所熟悉的今生,即此岸世界,一个他们可望可及的能及时享乐的现实世界。换言之,佛教核心思想所传播的是如何将人生目标寄托在下一个生命轮回中。道教所宣传并追求的目标则是寄托于有生之年,逃离死亡而长生。
其次,道教艺术的现实性因素还表现在形象的写实手法方面,其形像造型,不是像佛教的那样既有「人性」又具备「神性」,更多的是具有「人性」,只须把佛教的菩萨像和道教的女真像对比就再清楚不过了。佛教艺术的制作虽然在佛教中有专门诠释的仪轨和经轨,即有一套规范化图式语言,但这并不妨碍艺术家们在制作佛教美术作品时,发挥充分的想象力和激情,这些在敦煌壁画和巴蜀石窟各种经变中不是表现得非常淋漓尽致的吗?反观道教,其典籍中没有专门对如何制作道教美术作品的规定。自道教成立以后的各个时代,道教美术作品基本上都是借鉴、参照或摹仿佛像制作的。例如﹕按照《抱朴子》中的叙述,老君形像应是「身长九尺,黄色鸟喙,隆鼻,秀眉长五寸,耳长七寸,额三理,上下沏,足有八卦」的古怪形象。但是任何时

35. 笔者考察巴蜀石窟多年,唐、宋时代的道教天尊像均是如此造型。
36. 参见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上卷,页581,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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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道教美术的制作者都不是按这个仪轨或绘或刻,而是参照佛像的标准制作的。即便如此,从唐代到宋代,道教也几乎没有产生以图像化形式表现其经典内容的变相。[37] 而且〔宋〕郭若虚批评当时的道画将「金童玉女」、「神仙星官」中的「妇人形象」「贵其姱丽之容,是取悦于众,不达画之理趣」。[38] 〔宋〕米芾对当时著名道画家武宗元的〈过海天王〉评论是「二十余身,各各高呈,似其手各作一样,一披之犹一群打令鬼神,不觉大笑,俗以为工也」。[39] 他们认为道画中的人物形象也该像古名士所画的那样,「貌虽端严,神必清古,自有威重俨然之色,使人见则肃恭有归仰之心。」[40] 所有这些,就正是道教也如佛教那样撰写了几部《报父母恩重经》,但却不能从可视化角度将其图像化来传播教义的根本原因。
最后,笔者讨论宝顶《父母恩重经变》的宗教意义和现实意义。宝顶这龛变相中层,按照「十恩德」内容雕刻图像,并配上韵文,基本上采用写实手法来表现父母含辛茹苦生养子女的艰难历程。但仅用这样的内容来教育时人显得是太平淡如水,特别是不足以对那些忤逆不孝之徒(包括在封建社会中敢于造反叛乱者)产生强烈震撼,使他们感到要为这些罪恶受到重罚。设计者自有高招!该变相采用了异时同图结构的艺术表现形式。中层表现现世中父母的「十恩德」﹔下面用铭文和图像呈连环画式表现﹕因在生不孝种种,来世堕地狱中受诸苦刑,堕入轮回,历万劫不得翻身的悲惨场面﹔相邻第16号〈云雷音图〉下部还雕刻有不孝之子被雷击焚死的生动画面。佛教为了向攻击它的儒、道两家表明其教义中也有「孝道」思想,将其独特的「因果报应」教义图像化,结合由《父母恩重经》演绎出来的「十恩德」,正是要用此图像化的语言,来渲染和烘托佛教自身所要传播的孝道思想,与中国儒家的并不相悖行。因此,宝顶这龛变相,在宗教意义方面,比它之前由《佛说父母恩重经》衍变出来的各种类型的作品深刻得多。
俱往矣!斗转星移,历时近千年,这幅变相是同类各种作品中保存得最好的,令人叹为观止,摈弃其中佛教「因果报应」的说教,对现今社会文明的建设,它仍具有教育人们应该恪守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孝道」的现实意义。

37. 巴蜀唐宋石窟遗址中,道教变相只有一龛,为大足石门山第11号龛,该龛内容是根据道典《东岳大生宝忏》雕刻的,时代为南宋前期。《东岳大生宝忏》,见《正统道藏》册16,页625~626。
38. 参见《中国画论类编》页451,〔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论画人物〉(公元1074年)。
39. 同上注。页460,〔宋〕米芾〈论人物画〉(约公元1101年前后)。
40. 同上注,页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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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后记
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足石刻蜚声海内外,便引起了专家学者的青睐,他们通过考察研究,对大足石刻中的某些题材内容作了专题研究,各抒己见,引人深思。这些专题研究中,争议较大之一的就是对大足宝顶山第15号《父母恩重经变》研究所得出的结论,或认为:「《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造像》,有可能是依据敦煌《父母恩重讲经文》雕造,......其直接底本似为《父母恩重难报经》」﹔[41] 或认为:「敦煌歌辞《十恩德》唐代传到了四川,五代两蜀时的慈觉禅师见到了它,为《十恩德》配写了颂文」,宝顶的「把它刻上就添上了四川的色彩」,[42] 诸如此类的观点还有,不赘。简言之,总的认为宝顶的是敦煌同类题材作品的「复印件」。1992年,笔者《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刊发在《敦煌研究》第2期中,[43] 意图是通过对敦煌部份《父母恩重经》、《孝顺乐》、《十种缘》、《十恩德》写卷,与大足宝顶的韵文,从语音角度比较研究,得出宝顶的原就出自蜀地,与敦煌无关联的结论。但由于条件限制,对两处的资料都掌握得很有限。文章虽刊出,但遗憾多多。
1998年,笔者在柏林洪堡大学(Homboldt Universit?t ZU Berlin)汉学院(Seminar für Sinologie)检索完〔台〕黄永武教授主编的140册《敦煌宝藏》,筛出了一大堆相关数据,1999年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编辑的《大足石刻铭文录》出版,宝顶的该变相铭文得以全部公布,内容比过去已公布的增加了两倍。笔者方决定推倒原作,重新研究撰文,并敬请方家斧正。
公元2001年12月29日第三稿于成都百花潭

41. 参见丁明夷〈四川石窟杂识〉,《文物》1988年第6期。
42. 参见龙晦〈敦煌与五代两蜀文化〉,《敦煌研究》1990年第1期。
43. 该文章笔者曾又作修改,收辑在拙作《四川道教佛教石窟艺术》一书中,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出版,系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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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安岳卧佛沟第59号窟右壁上唐代刊刻的《佛说报父母恩重经》,应为甲A本。其雕刻年代,笔者根据残存的题刻,以及相邻经文雕刻的纪年判断,应为「开元廿[44] 三年六月廿六日清信女满□□。」该经文刊刻虽仅存九行,却与敦煌写卷《父母恩重经》乙B本有较大的出入,是甲A本以石刻形式保存下来的唯一版本,兹全录于下,并以敦煌乙B本(S. 2034)对勘。
佛说报〔无「报」字〕父母恩重经......暂舍。佛言﹕人生在世,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养〔育〕。是以寄托母胎。怀身十月,岁满月充,母子俱显,生堕草上。父母养育,卧则兰车。......四升〔〕□。计论母恩,昊天罔极。乌〔呜〕呼慈母,云何可报。阿难白佛言﹕世尊,父母之恩云何可报〔云何可报其恩〕,唯愿说之。佛告阿难﹕汝为〔无「为」字〕谛听善思之......报父母恩。父母云何可报?但父母至于行来,东西邻里井灶碓磨,时不〔不时〕还家。母即心惊〔我儿家中啼哭〕,两乳汁出〔忆我即来还家〕。即知我儿忆我〔其儿遥见我来〕,即来□□〔或在兰车〕......复过〔无「过」字〕是二岁三岁,坐〔弄〕意始行。于其食时,非母不知。父母行来,或得饼肉。不敢□□,怀胁〔挟〕而归〔来〕。向(其)与子,十来九得。恒......急疾,倾心南北,逐子东西。□□□〔横上其头〕,为子索妻〔即索其妻〕。得他子女,父母转悚(疏)。私房室〔屋〕内〔室〕,共相娱〔语〕。□□年高,......慎〔嗔〕目惊怒,尽不从顺〔无此句〕,......骂詈□□。□〔如〕早死,强在地上。父母闻之,悲哭懊恼。......〔袒右肩〕常〔长〕跪合掌,前□□□。世尊﹕此经当〔云〕何名之?云何奉持?......[45]

44. 三字原缺,系笔者根据相邻的一行为「开元23年长江县李涉敬造供养」的题刻补。
45. 录文系笔者抄自安岳文管所1982年的拓片。引录石刻本经文中的省略号表示已不存或模糊的字,方括号中的字句系敦煌本的,或与石刻本不同的字句。圆括号中的字句表示敦煌本有,而石刻本无的字句。原拓片因文管所保管不善,已不能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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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1  大足宝顶第15号《父母恩重经变》全图
图版2  序幕 投佛祈求嗣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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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3  怀胎守护恩特写
图版4  临产受苦恩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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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5  临产受苦恩特写
图版6  生子忘忧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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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7  推干就湿恩图特写
图版8  哺乳养育恩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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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9  哺乳养育恩图特写
图版10  为造恶业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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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11  远行忆念恩图(图中儿子头部早年佚失)
图版12  究竟怜悯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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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13 「佛说不孝罪为先」铭文 (笔者复制)

图版14 「佛说不孝之人堕阿毗狱」经文 (笔者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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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版15 敦煌石室出《佛说父母恩重经》绢画册子图之一

图版16 安岳卧佛院第59号窟右壁《佛说报父母恩重经》拓片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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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study of the Stone Carving of Parental Love
at Paoding, Dazu
HU Wenho
Researcher,
Sichua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
Chung-Hwa Buddhist Journal
No. 15 (2002.07)
pp. 115-140
The Chung-Hwa Institute of Buddhist Studies
Taipei, Taiwan

Summary
The No. 15 Stone Carving of Parental Love at Paoding, Dazu, together with its inscriptions, has been made public. The scrolls of Buddhist sutras originally kept in the Dunhuang grottoes have also been edited and published. Based on the aforementioned two publications, the author of the present paper has made a restudy on the No. 15 Stone Carving of Parental Love. The paper is divided into three parts. Part One is a description of the Stone Carving of Parental Love with its inscriptions. Part Two makes an inquiry into the origin of the inscriptions and Part Three explains the reason why the similar stories about Parental Love in the Daoist classics failed to be converted into any form of visual art.
A comparative study reveals that there are five versions of the Sutra of Parental Love, all of which were written by the distinguished monks living in the Tang Dynasty (618-907 A.D.), and that the Sutra of Parental Love described by the No. 15 Stone Carving at Paoding, Dazu is directly related to the sutra scroll P. 3919 excavated from Dunhuang. This Stone Carving is a new version of the same story. It is argued that the reason why the similar stories about Parental Love in the Daoist classics failed to be converted into a form of visual art is rooted in the limitation of the Daoist doctrine itself.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 idea conveyed by the No. 15 Stone Carving, exclusive of the notion of Karma underscored by Buddhism, remains significant, reminding people that they should comply with the "filial piety," a traditional virtue cherished by the Chinese nation.

Key words:
1.
Inscriptions of Dazu's Stone Carving

2.
Version of Dunhuang's Scroll

3.
Differences of Art between Daoism and Buddh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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