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刚经的文字图像艺术

续金刚经的文字图像艺术
　　◆ 陈清香　
　　为延续慧炬杂志上期艺苑所讨论的金刚经图文艺术，本期再介绍数幅以金刚经为题的古代版画、近代书法、当代数位画和油画等菁英作品，以飨读者。
　　上期曾讨论到最早的金刚经艺术图像，为敦煌莫高窟中唐与晚唐石窟中的金刚经变相，其内容为描述释迦佛在祇树给孤独园说法的场面，而延续这个表现主题，也出现在刻经版画上。
　　现存全世界公认最早有标准纪年的版画作品，便是刊刻于唐咸通九年（868）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卷首图”。此《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全卷由七张纸粘接而成，呈经卷装。其首页图为纸本版画，纵24.4公分，横28公分。（见图一）
　　画中内容为刻画释迦世尊在祇树给孤独园为长老须菩提说法的景致。在菱形格花纹为地的画面中，正中世尊呈高突肉髻，圆满面颊，微侧身形，结跏趺坐于仰瓣莲花座上。世尊身著宽袖僧袍，外搭镶边水田衣，胸露卍字，右手上举说法印，左手结定印，头光两层，身光四层，均火焰文围绕。佛光顶上有华盖，垂幔华丽。
　　世尊座前为案几，巾幔覆几，上置香炉供物，几前一位裸足胡跪、偏袒右肩、双手合十的圆顶比丘。其双履置于跪垫旁侧，应是长老须菩提。佛身后左右有光头比丘弟子九身，若再加身前长老须菩提，合之则为佛十大弟子。
　　大弟子的身后为两位大菩萨，宝冠高耸，璎珞严饰，双手合十。佛左右两侧为护法金刚神王，右侧神王张口叉腰，高擎金刚杵，左侧神王抿嘴，双手举拳头。二神王均作蹙眉瞠目、长带绕身，胸肌脚筋突出，充满了威武的气息。左侧神王身后尚有高冠、长袍、宽袖、手作合十的国王、宰官，是为听法众。
　　天空云朵中，有两身飞天，手端供物，身躯轻盈美妙。佛案几前，两只狮子，鬃毛绕腮，狮尾围臀，俏皮可爱。
　　通幅观之，景物布局紧凑，线条流畅挺拔，人物造型生动，表现了唐代佛说法图的典型风格。
　　此图左上角有“祇树给孤独园”标题，下左方有“长老须菩提”字样。卷首图后为净口真言，再后为经文，卷末刊有“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玠为二亲敬造普施”的题记。
　　此经卷图原藏于敦煌石室，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被发现，后被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运抵英国，现藏大英博物馆。
　　其次再介绍制作于元代至元六年（1340）的版画刊本“金刚经注卷首图”。《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为经折装，朱墨套印。其卷首图纵27.3公分，横12.5公分。（见图二）
　　图中画一位长老比丘坐在一具高广大椅上，倚著大案桌，桌上展折页，祖师手持毛笔，正拟抄写金刚经，桌旁一位书童正挽袖研磨墨汁。案桌前为四角方形供桌，供桌上置一香炉、两烛台、两瓶供花，案桌前方尚有一位方帽长须的供养者，双手合十侍立在旁。此画主题应是表现长老抄经。
　　通幅视之，构图简洁，人物写实，供具景物有透视观，尤其长老比丘座椅背后，画祥云朵朵，环绕在身后松针树干间，加深了空间的高广幽深。
　　图上右方题“无闻老和尚注经处产灵芝”，末题“至元六年岁在庚辰解制日寓中兴路”，刻于湖北江陵资福寺。
　　本图画面以同版分别涂以两色，松树与题记用墨色印成，其他为朱色。经文卷首朱字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黑字印“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诏译，梁昭明太子加其分目，汝水香山无闻思聪注解”。经文皆朱字，注释皆黑字。本经文卷现藏台北国立中央图书馆。
　　长老抄经既是一种功德，也是一种修行，例如近世的弘一法师，所抄金刚经文，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以下举法师在丙子年所抄的金刚经文，其中“究竟无我分”第十七曰：
　　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见图三）
　　由此本手抄经文，不但可欣赏到弘一大师细瘦工整的“弘体”书法之美。更可自经文文义中，体会金刚经的深层内涵。依经文如来明明是度尽一切众生，却又否定之，以为无有度一众生。那是因如来虽度化了无量众生，但不执著于度化之我，当众生迷时，如来权巧指示启悟之法；众生悟时，却是各自的自觉自度，故称“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封底即为吴仁华依此经义所创作的数位绘画“渡众”，寓意如来就如舵手一般，将众生从此岸渡到彼岸。画中的取景，为面对观音山的淡水河畔，黄昏时候在一片波光涛影中，渡船四周映出各种景致，气象万千。
　　弘一法师抄金刚经文最后题记曰：“岁次丙子三月二十一日敬书，四月初八日书迄，以此功德回向亡友金咨甫梦筹居士，愿彼业障消除，往生极乐世界，早证无上菩提，普度一切众生。沙门演音弘一并记（钤印弘一）”
　　从题记文，可领会到弘一大师在民国二十五年，即五十七岁时，正是戒行最为精严的时期，以写金刚经的功德，来回向金咨甫居士往生西方净土，其深厚的慈悲愿心，十分令人感动。
　　再回顾弘一大师的抄经中，如所抄“一体同观分”第十八曰：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佛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佛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见图四）
　　此经文意指佛有五眼，即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而未成佛的凡夫，仅有肉眼。凡夫若勤修般若波罗蜜法，则皆得以成佛，皆得具五眼。
　　封面所示，即为以此题意，而创作的金刚经图。这是当代宗教画师李善单，于十一月下旬，假长流画廊举办以“极净—李善单自性华严图腾油画世界首展”为题的作品之一，作者在开幕时，当众对著摄影记者挥笔画成此画。
　　此画以大红朱色为底色，正中以肤色画五官端庄的佛面，眉心正中有白毫，佛面四周以白色线条画五眼，最顶上一只代表佛眼，左上眼为法眼，右上眼为慧眼，左下眼为天眼，右下眼为肉眼。五只眼之外，另有两只眼斜挂于额头两侧者，代表过去。而下巴下的二眼代表未来。应金刚经文曰：
　　“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李画师表示金刚经为释迦世尊于五时说法的第四时般若时所说，约在世尊七十余岁时，已接近第五时法华涅槃时，义理精湛。而为了表现佛所说的众生常妄起一切妄心，皆非常住的真心，皆有生灭法，无论过去现在未来三心，皆不可得等的含意，画中以正中佛面代表现在，斜眼代表过去，正眼代表未来。在佛面佛眼四周，又有或直或屈的不同颜色的线条曲线，环绕外围，是为雨天曼陀罗华。而整个画面主题，既强调时间三际，是代表时空的统一，也是法轮常转的象征。
　　就画风而言，此画用色大胆抢眼，线条明快粗犷，颠覆了千年来传统的佛画，有欧洲野兽派、抽象画的笔触，但却蕴含著欧洲画所没有的东方禅理，十分前卫，也十分具有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