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　天上人间

富丽堂皇　天上人间
　　■ 刘海涛
　　举世瞩目的敦煌艺术焕发着绚烂的光彩，它既是佛教在中国土地上发展的产物，又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化瑰宝，也是印度犍陀罗文化、希腊文化、我国中原文化三大文化的汇合地，可以说，如果没有佛教信仰的激情，没有佛教博大精深的思想义理体系，也就没有绚丽辉煌的敦煌艺术。据唐代碑文记载：３６６年，乐僔和尚拄杖西游，跋山涉岭，走到三危山下已是黄昏时分，举目四顾，忽然望见山上一派金光，仿佛千佛现身，于是他就以虔诚之心在三危山对面的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石窟。随着佛教的发展，洞窟日益增多，唐代已有一千多个。虽然经受了长期的风沙侵蚀和掩埋，至今仍保存着十六国、两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西夏等历代洞窟４９２个，窟内共有壁画４５０００平方米，彩塑２４００余身，是世界上现存的最大的佛教艺术宝库之一。
　　早期的洞窟艺术造型简练，线条奔放，用色大胆，继承了汉文化的传统，同时也吸收了印度佛教艺术的风采，二者的结合稍显生硬勉强。自北周、隋起，洞窟艺术的形象、风格开始变化，逐渐向灿烂的唐代艺术过渡。敦煌壁画到了唐代发展到全盛时期，内容和形式都很丰富，现存的唐代洞窟有２４７个，在前代洞窟壁画上重画的有３５个，约占洞窟总数之半，其中最精美、也最可以代表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各个时期不同风格的有９、１２、３０、３６、４５、１１２、１４８、１５６、１５９、１７２、１８５、１９４、２１７、２２０、３２３、３３１、３３５、４４５等窟。
　　唐代洞窟壁画一般采用宏大的场面、严谨的结构、对称的构图、多姿多彩的画面形成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灿烂夺目的视觉效果。１７２洞窟的《西方净土变》是唐代敦煌壁画最典型的代表作。“经变”就是利用绘画、文学等艺术形式，通俗易懂地表现深奥的佛教经典。用绘画的手法表现经典内容者叫“变相” 或“变现”，即经变画；用文字、讲唱手法表现者叫“变文”。在敦煌壁画中，有《西方净土变》、《东方净土变》、《弥勒净土变》、《金刚经变》、《法华经变》、《维摩诘经变》等等，其中以《西方净土变》画的最多，多达百余壁。《西方净土变》是根据《阿弥陀经》画的，这里所说的“西方净土”是阿弥陀（梵文的意思是“无量光明”）佛居住的地方，即是“西方极乐世界”。
　　图中阿弥陀佛端坐正中莲座，左右是观音、势至两大菩萨，周围圣众环绕，有罗汉、护法的天王、神将、力士以及许许多多的供养菩萨，弥陀佛座前是丝竹鼓乐合鸣，舞女婆娑起舞。前面更是点缀了七宝莲池、八功德水，可谓青莲盛开、华鸭嬉戏，奇妙动人。后面是菩提双树、画栋雕梁，上面是飞天飘舞、彩云缭绕……真是富丽庄严、气象万千。在这里，艺术家发挥了丰富的想象力，将人间繁荣昌盛的唐王朝升华为庄严皎洁的天上佛国，即把幻想的宗教世界与现实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完美地结合起来，奏出一曲华丽多彩的“天上、人间”交响乐章。
　　在这幅画中，可以看出中国人把对人生的无奈、悲哀和对未来的美丽向往优美地协调起来，采用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把它表现出来，这是一个民族对社会、对生活的强烈的、庄严的感应。现实不一定是美好的，经济不一定是充足的，但是精神是愉快美好的。在精神的王国里，未来被虚构成一个歌舞升平的人间仙境，一切都繁荣昌盛、富丽庄严。这是中国文化最成功的地方，它也代表了一种中庸的哲学思想，即道家的现世主义和儒家的积极入世的观念的调和。毕竟人们终须在这个令人悲哀的、不满的尘世中生活下去，为了协调精神与现实的反差，人们把精神由天堂带到地上来，优美的、富丽的《西方净土变》就产生了，这也是许多优秀艺术作品产生的根源。
　　唐代是敦煌艺术最辉煌的时期，《西方净土变》只是许多优秀作品的一个代表，它把幻想的宗教世界和周围的现实生活完满地结合起来，把外来艺术的精华融入本民族的文化之中，形成许多独具民族特色的艺术形象，飞天菩萨造型在敦煌艺术中就是一个耀眼的典型。敦煌地区约５ＯＯ多个石窟中，都绘有大量的飞天形象。飞天是敦煌艺术的标志，来源于印度古神话。它是佛教中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化身。乾闼婆意译为天歌神，紧那罗意译为天乐神。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娱乐神和歌舞神，是一对夫妻，后被佛教吸收为天龙八部众神之一。乾闼婆的任务是在佛国里散发香气，为佛献花、供宝，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紧那罗的任务是在佛国里奏乐、歌舞，但不能飞翔于云霄。后来，乾闼婆和紧那罗相混合，男女不分，职能不分，合为一体，变为飞天。现在，把早期在天宫奏乐的叫“天宫伎乐”，把后来持乐器歌舞的称“飞天伎乐”。敦煌飞天的风格特征是不长翅膀，不生羽毛，借助云彩而不依靠云彩，凭借飘曳的衣裙，飞舞的彩带凌空翱翔。千姿百态，千变万化。这是在本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吸收、融合了外来飞天艺术的成就，发展创作出来的艺术形象。
　　唐朝的飞天最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达到了艺术的顶峰。它不仅出现在藻井、佛龛、四披上，更多的出现在经变画中。佛陀在极乐世界正中说法，飞天飞绕在上空，有的脚踏彩云，徐徐降落；有的昂首挥臂，腾空而上；有的手捧鲜花，直冲云霄；有的手托花盘，横空飘游。那迎风摆动的衣裙，飘飘翻卷的彩带，使飞天飞得多么轻盈巧妙、潇洒自如、妩媚动人。唐代还出现了不少双飞天。如第３２１窟西壁佛龛上层南侧的两身双飞天，飞姿优美。这两身飞天的肤体虽然变成绛黑色，但眉目轮廓及体形姿态线条十分清晰，身材修长，昂首挺胸，双腿上扬，双手散花，衣裙飘带随风舒展，由上而下，徐徐飘落，像两只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春燕。
　　唐朝时期的敦煌壁画是表现了一种富丽庄严、华美壮观的幸福圆满，这既符合处于封建社会顶峰的唐朝时代特征，也能满足统治阶级借宣扬宗教来麻痹人民的主要目的。但是在我看来，这些洋洋大观的艺术作品与其说是为了宣扬宗教教义，倒不如说是艺术工匠对美好未来的一种憧憬和向往，即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希望、人生幸福的寄托。看看《西方净土变》这幅画，大而满的构图，富丽堂皇而又明净和谐的色彩，磅礴而大方的气质，生动地描绘了一派歌舞升平、人间天堂的盛景。无数的民间画工花费了多少的心血才创作而成的，这不就寄托了人民的思想意识和美好向往吗?
　　唐代敦煌艺术之所以如此辉煌繁荣，和敦煌独特的地理位置、唐代的历史时代特征及其对西域的有效管理也是分不开的。敦煌处于白雪皑皑的祁连山下，小河欢快流淌，绿洲郁郁葱葱，一批一批的兄弟民族和中原移民奔走于此，发展经济，传播文明，使之成为中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总汇。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孕育出交相辉映，异彩缤纷的敦煌艺术。况且唐代是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辉煌的时代，在中国和亚洲史上都起了很大的作用。唐文化是中国史的繁荣阶段，也是世界文化史上闪闪发光的一段，一种开放的、欣欣向荣的、富丽堂皇的文化艺术思潮创造了灿烂的唐代绘画，也创造了绚丽的敦煌壁画，这个时期的艺术成就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是划时代的，光照着整个中国壁画史，也是世界文明遗产中一朵绚丽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