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唐代著名诗僧
《全唐诗》列寒山诗于第806卷,排在唐代诗僧之首,并作简介:“寒山子,不知何许人。居天台唐兴县寒岩,时往还国清寺,以桦皮为冠,布裘敞履,或长廊唱咏,或村野歌啸,人莫识之。”着墨虽不多,但如简笔写意人物画,相当传神。有如陶渊明《五柳先生传》:“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氏,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的味道。大概因为居寒岩,故称“寒山子”。时常来往于天台山国清寺一带,戴着桦皮帽,穿着布裘旧鞋,这又令人不禁联想到“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那样的济公式和尚。兴不时作点诗,吟哦朗诵,甚至长啸,还横涂竖抹地写到竹林里、树木上,以及石壁、墙壁上(见《全唐诗》)。他自己诗句中也有:
闲于石壁题诗句,任运还同不系舟。
又说:
五言五百篇,七言七十九,
三字二十一,都来六百首。
一例书岩石,自夸云好手。
若能会我诗,真是如来母。
据此,他应该算是唐代的一位“墙头诗人”了。
《寒山集》中,传为他写的三百首诗,与他自己所说的“都来六百首”,大约为半数,其他都已散失了。诗不分体裁,没有题目。除少数几首,可以定为绝句(例如:
闲游华顶上,日朗昼光辉。
四顾晴天里,白云同鹤飞。
)以外,绝大多数是一种“寒山体”,象歌谣,似佛偈,有禅意,通俗易懂,并吸收不少方言俚语。对后人有一定影响。
不仅在我国,随着中日的不断交往,他在日本文坛上深受推崇。并逐渐在欧美各地,引起越来越大的研究兴趣,掀起一股“寒山热”。远在五十年代初期,英文版的《寒山诗集》在美国风行一时。诗中寄托的热爱祖国的山水草木之情,人们深受感染。据说,1958年,美国作家杰克·卡洛克写的《流浪的达摩》,就是为寒山而作。1956年,美国诗人加里·辛德曾翻译了约20首寒山的诗。1975年,法国也出版了法文版的25首《寒山诗选》。后来又由法国汉学家帕·卡雷翻译了寒山的311首诗,以《食人间烟火的诗人》为书名,在法国出版。他的诗,正如他自己预计的:
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
他是诗僧,当然是宗教的、出世的、脱尘绝俗的、劝人行善的、修行学道的内容占相当比重。但也有不少诗,反映的生活面比较广泛,从中可以看到唐代社会的许多方面。
在政治主张上,他以为:
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地。
地厚树扶疏,地薄树憔悴。
不得露其根,枝枯子先坠。
决陂以取鱼,是取一期利。
他主张培养国本,培植地力,根深才能叶茂,本固然后枝荣。反对不顾人民死活,竭泽而渔。
有一类是可以称做“讽刺诗”的。他描述富人仓内储米已经变色,却不肯贷给穷人一斗一升:
仓米已赫赤,不贷人斗升。
这种为富不仁,他极为愤慨:
若至临终日,吊客有苍蝇!
简直是骂这班富人六亲不认,临终时来“哀悼”他的,只剩下几只逐臭的嗡嗡苍蝇!如果在现代漫画家的笔底,是多么生动辛辣的画面!
对争权夺利者,他有一首讥讽诗:
我见百十狗,个个毛狞狰。
卧者渠自卧,行者渠自行。
授之一块骨,相与# # 争。
良由为骨少,狗多分不平!
还有一首是讽刺趋炎附势者的:
城北仲家富,渠家多酒肉。
仲翁妇死时,吊客满堂屋。
仲翁自身亡,能无一人哭。
吃他根脔者,何太忍心腹!
有些诗还揭露了钱能通神,有钱就有地位:
若无阿堵物,不啻冷如霜。
一日有钱财,浮屠顶上立。
一旦有了钱,地位马上提高,简直可以站到宝塔顶上去,盛气凌人,多么尖锐、绝妙的讽刺!
一些劝人行善之告诫,富有教育意义的诗句,因通俗,自然颇为流行,如劝人莫贪财的:“贪人好聚财,恰如枭爱子。子大而食母,财多还害已。散之即福生,聚之即祸起。无财亦无祸,鼓翼青云里。”
另有一类,带有“寓言诗”的味道,如:
鹦鹉宅西国,虞罗捕得归。
美人朝夕弄,出入在庭帏。
赐以金笼贮,扃哉损羽衣。
不如鸿与鹤,摇扬入云飞。
宠中的鹦鹉,何如天际的鸿鹤,振翅云霄,自由翱翔。
与此意境有点仿佛的有:
鹿生深林中,饮水而食草。
伸脚树下眠,可怜无烦恼。
系之在华堂,肴膳极肥好。
终日不肯尝,形容转枯槁。
另一首:
天上百尺树,剪作长条木。
可惜栋梁材,抛之在幽谷。
年多心尚劲,日久皮渐秃。
识者取将来,犹堪柱马屋。
诗僧是在叹息怀才不遇,如有识者,量才录用,即使不能用作高楼大厦的栋梁,即充马屋的支柱,总还可以胜任吧!
对人不能尽其才,他发出了慨叹:
夫物有所用,用之各有宜。
用之若失所,一缺复一亏。
圆凿而方枘,悲哉空尔为。
骅骝将捕鼠,不及跛猫儿。
如何做到人尽其才,材尽其用?假如要千里马去捉老鼠,那还不及一只瘸脚猫!
还有一些富有哲理的诗,如
四时无止息,年去又年来。
万物有代谢,九天无朽摧。
东明又西暗,花落复花开。
唯有黄泉路,冥冥去不回。
诗的想象丰富,境界超脱,认为四时不息,万物代谢,花开花落,年去年来,人死后去了黄泉路,就一去不复返。
他在诗中吸收了不少方言谚语,增加了诗的大众化、通俗化,便于流行,如:
蚊子叮铁牛,无渠下嘴处。
土牛耕石田,未有得稻日。
(按“得稻”是“得道”的谐音。)
背后吃鱼肉,人前念佛陀。
秤锤落东海,到底始知休。
老鼠入饭瓮,虽饱难出头。
猕猴罩帽子,学人避风尘。
在他的诗集中,特别是开头几首,似乎有“自传”色彩,当然也难以肯定,因为诗是文艺创作,不一定就是“本事诗”,有些所谓“本事诗”,也有虚构,也有传说。今姑且作为有他自己的影子吧:“一为书剑客,二遇圣明君。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勋。学文兼学武,学武兼学文。今日既老矣,余生不足云。”似乎是说自己能文能武,但能文,受不到人们的赞赏,论武,也没有建立什么功勋。何况又垂垂老矣,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
对于自己的诗,他是颇为自负的:“
有个王秀才,笑我诗多失。
云不识蜂腰,仍不会鹤膝。
平侧不解压,凡言取次出。
我笑你作诗,如盲徒咏日。
又有一首说:
有人笑我诗,我诗合典雅。
不烦郑氏笺,岂用毛公解。
不恨会人稀,只为知音寡。
若遣趁宫商,余病莫能罢。
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
这两首可以看到做寒山的诗论,是他对诗的见解。他不愿为那些“蜂腰”、“鹤膝”所束缚,不理会那些“王秀才”之流的指责,仍然我行我素,在通俗化的方面开拓前进,并自信终会遇到知音;诗人的这一预见,后来得到了证实。
类似他的诗风的,尚有拾得、丰干两位和尚。传说丰干、寒山、拾得分别是弥陀、文殊、普贤三位的化身。早在南宋时,天台山国清寺就刻有《三隐集》,并传到高丽等地。在《全唐诗》中,丰干的诗只存两首,拾得的诗有五十多首。
“寒山体”成为一种诗风,后来被许多人仿效,宋代大诗人王安石就有《拟寒山拾得十九首》。现录其中之一:“失志难作福,得势易造罪。苦即念快乐,乐即生贪爱。无苦亦无乐,无明亦无昧。不属三界中,亦非三界外。”拟得质朴空灵,颇有禅意。
摘自《浙江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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