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中说禅:缠非缠、禅非禅,枯木龙吟照大千
如果没有禅宗,以儒道为主的所谓中华古文化,基本上是不足道的;如果没有禅宗,所谓的中华文明也绝达不到目前如此的高度。中华文明、中华文化因禅宗而孤峰直上,傲然于世。宋明理学、心学,偷了些禅宗的残羹冷饭,就已蔚为大观,够后人研究折腾了。
达磨东来,只履西归。壁立千峰,拈花之旨于挑水担柴间逗漏;花开五叶,救世之心从名宗判教处显扬。如玄沙曰:“若论此事,喻如一片田地,四至界分结契卖与诸人了也,只有中心树子犹属老僧在。”穷诸玄辩,竭世枢机,若太虚一毫,似巨壑一滴。永明曰:“一夏与兄弟东语西话,看翠岩眉毛在么?”。人人无始以来,东语西话、此生彼灭,且看眉毛在么?
世间、出世间一切学问、知识,无论哲学/科学/艺术/宗教/社会/信仰等等,三教九流、东圣西哲、神魔鬼怪,都出不了这“穷诸玄辩,竭世枢机”。而徒叹一毫置太虚,一滴投巨壑,大似无病呻吟,岂知太虚置一毫,巨壑投一滴,缠非缠、禅非禅,枯木龙吟照大千?
一千多年来,谈禅成缠,几乎都把禅学问化、实践化。岂知禅者,非学问即学问,非实践即实践,非知即知,非行即行,非心即心,非物即物。诸如学问、实践、知行、心物等等一切,都是无端自我缠绑、自我憋屈!
禅宗自云门、法眼后,公案、话头等法门大开,而宗门日益凋零。所谓各派宗师,自己道眼不明,盲传瞎练,日益儒道化、政治化、神秘化,最终的衰败就不足为怪了。把禅宗当成儒道一样的狭隘学问或个人身心修炼,更是一种可怜的误解。禅者,天地不能盖、古今不能载,非心非物,即心即物,谁又画地为牢、徒困化城?
本书,将用最平实的角度、最深广的宽度去揭示禅宗的本来面目,涉及中西文化最深层的交锋,人类历史上曾出现的哲学/科学/艺术/宗教/社会等等方面的问题将得到最全面的剖析。
本序最后用七律一首、七绝四首作结:
拜佛求禅只是贪,趋生远祸尽痴谈。醒迷困眼心诚窄,苦乐摇情酒更憨。
空且应离其执有,一犹不立宁居三。惊风飘日云沙赤,浪涌千江入海蓝。
渺渺天涯渺渺秋,绮霞烟水自空流。谁怜西岭西风后,满地相思满地愁!
满城风雨满城秋,一水横空天地流。独上孤峰倾百斗,披云啸尽古今愁。
一番风雨一番秋,依旧青山枕碧流。溅血长虹贯天地,羲和鞭堕六龙愁。
万古长空春复秋,一朝风月乍星流。乱蜂深处斜阳下,木落花飞愁自愁。
(一)
有这般汉,误认禅宗“不立文字”之旨,妄执离言,不知离言即言、言即离言,立而不立、言而无言;有这般汉,误认禅那、禅定、坐禅为禅,如磨砖求镜,可笑可怜;有这般汉,误认解脱是禅,不知可解脱者非解脱,真解脱者无解脱,无人缚尔,谁求解脱?有这般汉,误认上帝一类物事是禅,而禅者非生非灭,即生即灭,与上帝一类臆测之物何干?有这般汉,误认佛境界为禅,不知佛魔一如、净污无二,非佛非魔、即佛即魔,踏破毗卢顶上行,天堂地狱任来往,谁佛谁境界?有这般汉,误认我是禅、心即佛,不知禅者非心非佛、即心即佛,我而非我、非我而我;有这般汉,误认无修无证为禅,而有修有证又何曾有修有证,修而无修、证而无证,禅者,非修即修、非证即证,本无可证、证无可本,又无修无证何为?有这般汉,误认任运自然为禅,而谁任谁运?无自非然、无然非自,非任非运、非自非然,任运非自然、自然非任运;有这般汉,误认一切皆空为禅,而一切即空、空即一切,一切皆空非空,空无可空、可空非空;有这般汉,误认平常心是禅,而何心不平常?心本无心、无心而心,平常非常、非常而常;有这般汉,误认禅者可参可入,而可参非参、可入非入,谁参谁入?
禅者,不废一法、不立一法、不剩一法、不欠一法,不有一法、不无一法。见禅者,不为禅;不见禅者,亦不为禅。禅是什么?禅即一切,一切即禅;禅不是什么?禅非一切,一切非禅。如执明心见性为禅,亦为大误。可明非明、可见非见,无明本明、无见本见,明心见性也大似无病求药。
达摩东来、幻海尘起,引得无头蝇儿逐此臭肉而喧哗大动。诗曰:
曹源一滴曹源水,嵩岳千重嵩岳山。今古骷髅今古眼,乾坤声裂血斑斓。
(二)
云门法眼之后,禅宗大盛而衰,到如今,尽是算沙数宝食唾之辈。禅者,无古无今,即古即今,与释迦老汉、达摩老儿何干?惠能之辈,即如云门所说打杀喂狗,于禅何损?于惠能何损?五宗七派,即能笼天盖地、光耀千秋,于禅何增?于五宗七派何增?
有这般食唾汉,把“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说成什么禅宗宗旨。而无心可指、能指非心,无佛可成、能成非佛,妄说什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至于什么“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就更为可笑,禅宗典籍在大藏中是最多的,而教外宗门又有何别?同异只不过妄生分别矣。岂仅教外宗门无别,三教九流、神魔鬼怪、正统异端、天堂地狱、一切正反善恶,与禅何别何同?
至于说禅有所传承,那更是胡言乱语。若迦叶因释迦拈花而有所得、达摩于惠可断臂而有所传,则释迦、迦叶、达摩、惠可,都不过是瞎眼鼠辈。禅者,无传无得,又何传何得?而若真执“禅者,无传无得”,那又是作茧自缚,可笑可怜!诗曰:
浮世多拙意,算计总失机。俯仰真亦假,浮沉是已非。真假全少义,是非皆多违。
骑鹤赴扬州,逐鹿望京畿。鹤冲双翅折,鹿死几人归。春回杨柳青,冬至雨雪霏。
碧水跨山去,白马过隙飞。谁心观日月,谁耳听嘲讥。万事元幻化,鹿鹤不可祈。
陟彼南山石,南山何巍巍。靡迤林陵莽,阡陌麦苗肥。嵯峨藏异兽,陂陀步锦翚。
高岩覆清阴,幽壑满白薇。天崩忽倾雨,惊云乱景晖。飙风折盘木,奔洪缺石圻。
虬蛟舞金爪,駻突脱玉玑。山削千尺土,海泻万重围。山海穷迹处,月明星未稀。
流光幻五彩,剑气拂霓衣。云间蔼蔼木,涧底郁郁菲。乾坤袖中笼,日月尘里微。
驱马猎秋原,垂竿钓夏矶。偶作蜉蝣灭,时生龙虎威。澶漫无清浊,悠然续琴徽。
(三)
有这般汉,妄将禅宗学问化,用可怜的分别心臆测出此规律彼特点,构造所谓的诠释体系,到头来只不过书蠹而已。如妄论什么“立处皆真”,而能立非立,所立皆非,立无可立,谁真谁假?如妄论什么“一切现成”,而现无可现,能成非成,一切成非,谁现谁成?如妄论什么“不二法门”,而不二而二,二而不二,分别无二,谁分谁别?如妄论什么“不住一切”,而不住而住,住而不住,谁住一切,一切住谁?如妄论什么“了无所得”,而了无可了,得无所得,无得犹得,谁了谁得?如妄论什么“能所俱泯”,而能所能能、所能所所,能能所能、所所能所,谁能谁所,能谁所谁,泯而不泯、俱而非俱,能泯能俱、非所非能!诗曰:
无生尽日欢,何来生死疑。有疑因患有,有患自缠丝。浮云万世名,粪土千年碑。
此身更无寄,未住早已离。依依河边柳,呦呦林中麋。日日皆好日,时时作花时。
潮起复潮落,月圆复月亏。世本无多事,何在有无为。莫窃尘上珠,莫恋法中奇。
明珠岂属有,说无亦是痴。无有全不立,犹在鬼作思。坐看天地转,起看天地垂。
雁行风过水,花落月临枝。法法皆无染,尘尘皆不遗。廓然泯凡圣,悠然入喜悲。
生死凭一笑,净污两由之。死生众生恩,净污众生慈。空花演佛事,幻镜戏魔师。
赴劫千身去,行难一愿随。阿鼻空未空,菩提期未期。琴歌自澹漫,莫向月中窥。
(四)
除了学问化的臆测外,实践化的妄行也是狮子虫们最爱干的事。且不说那一味的枯坐,即使万里行脚又何曾移却半步?即使万劫不朽、万槲舍利,又与禅何干?知不知,行非行,知得行得犹是呆汉!
儒道等所谓学问或实践中,常争讼所谓的知行关系。知易行难、知难行易,先知后行、先行后知、知行合一、即知即行等等,都不过是乾慧狂想。而知外无行、行外无知,非知即知、非行即行,一犹非一、何合何一?
哲学等所谓学问或实践中,常争讼所谓的心物关系。心一物二、心二物一,心物一如、心物二元,非心非物、即心即物等等,也都不过是乾慧狂想。而心外无物、物外无心,非心即心、非物即物,非即即非、心物物心,一而不一、二而不二,不一不二,谁一谁二?
宗教等所谓学问或实践中,常争讼所谓的解缚、圣凡、净污关系。神圣我凡、神解我缚、神我一如、神净我污等等,皆是乾慧狂想。而我本非我、神本非神、圣本非圣、凡本非凡、一如非如、如一非一、因解成缚、因净成污、非因即因、非成即成、因成成因、谁因谁成?
诗曰:
人生是梦梦何如,雁落秋山月入湖。半辈常怀千岁怨,一生永处两分途。
谁寻生又谁寻死,谁作主来谁作奴。谁到无门无走处,无门早入死人窟。
谁为迷又谁为醒,谁是净来谁是污。谁有无得无证物,无得已使大树枯。
死人窟里嚼大树,庄子梦中惹蝶哭。哭碎山秋湖下月,雁惊回望到天竺。
(五)
禅者,即一切非一切。禅者,即禅宗非禅宗。禅宗者,非禅宗,是名禅宗。执禅宗所谓历史而学问者,与禅宗无关,与禅更无关。而无关与无关却有了太多的相关,禅宗的所谓历史,也就在这无关的相关中展开。
释迦拈花、迦叶微笑,达摩西来、花开五叶,是耶、非耶,知者自知,不必追究也无须追究。所谓如来禅、祖师禅的争讼,只是无事生非。就算会得祖师禅,也是阶下汉。至于什么棒喝、公案、话头、机锋等等,更是无端作怪。
禅者,即迷非迷、即缠非缠,非悟即悟、非解即解。求解脱者无解脱、不求解脱者也无解脱,因解成缠、因悟成迷。所谓顿悟者,非顿悟,是名顿悟。所谓三关者,非三关,是名三关。佛法无多子、禅宗无多子、乾坤今古无多子,虽如此,此间事情、仍需一一透脱,所谓透脱者,非透脱,是名透脱。
诗曰:
可怜网中客,流转自颠错。四大谁为住,天地谁入镬。形神空无有,何缚何所缚。
缘生非一体,如幻相映烁。糊涂识物始,忧患起年弱。五蕴妄成织,形器终难托。
尘念随境逐,三界怅寥廓。宿习随行消,福田莫令薄。盲龟苦海渡,孔木曷能获。
浮华镜里梦,须臾已舟壑。贫子衣安在,明珠诚凿凿。
(六)
对禅最大的误解,莫过于把禅看成一种个人的身心修炼、修养,甚至耍耍嘴皮、动动笔头也是禅了。这样的所谓的禅,只不过是无聊文人或有闲阶级的无聊玩意。靠这种所谓的禅招摇撞骗者,古今多矣。
如果禅真是一种学问、学说,那将是一种最激进、最革命的、令一切统治者发抖的学说。禅是否定一切主义的主义,禅是否定一切思想的思想,禅是否定一切秩序的秩序,禅是否定一切信仰的信仰,禅是否定一切科学的科学。禅,否定一切,包括否定本身。而禅,又是肯定一切主义的主义,肯定一切思想的思想,肯定一切秩序的秩序,肯定一切信仰的信仰,肯定一切科学的科学。禅,肯定一切,包括肯定本身。
禅,非思想即思想,非主义即主义,非秩序即秩序,非信仰即信仰,非科学即科学。禅,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臆想。禅,丝毫不与任何耳闻眼见相背离。禅,无古无今、恒古恒今。禅,跨越一切种族、肤色、文化、思想、传统、道德、阶级。禅,非人类所独有,宇宙间古往今来一切众生,存在非存在、可见非可见等等,一切种类,无论高级低级、神圣平凡,都与之相关、一律平等无二。
诗曰:
乾坤处处净,何来污与秽。万物等无差,庸人自执爱。
莲舟空无有,什么都能载。识取衣中宝,莫被文字碍。
(七)
世界上一切宗教/信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非我同类则魔则恶、不信我者则恶则魔,所谓顺者昌、逆者亡,其实都是人类贪嗔痴疑慢的相应表现。禅者,非佛非魔,无佛可成、无魔可灭,一切同异、顺逆者,皆一律平等。
而所谓平等,无使之平等者,本来平等,又何须平等之。如平等者须平等之乃可平等,使之平等者必凌驾于上,非平等也。世界上一切主张平等者,都不过是羊头狗肉之辈,实质是借所谓平等之名词妖言惑众、谋私求利。
一切众生,无始以来一律平等。若有人鼓吹有一物一人一事可凌驾于余物余人余事者,其人不过贪嗔痴疑慢五毒猖獗,信其人其言者,则是贪嗔痴疑慢与之相应,闹剧一场。禅者,非神非圣、非上帝非主宰,非人之之人、非物之之物,非心非我、非佛非魔。
一切能平等者、所平等者,能之所之,皆因缘和合。禅者,非能非所、非因非缘。众生非因禅而平等,众生非因禅而成佛,说禅 “明心见性、顿悟成佛” 者,大误矣。
若有佛可成,则有魔可成。可成佛,则可成魔。而本无佛可成,则也无魔可成可灭。天堂地狱,惟心所造。所谓轮回,无所轮回。
一切本来平等,所以才有世间一切不平等。若一切须平等而平等,则世间无所谓不平等。世间一切不平等,本无所据,都是惟心惟言所造,人因贪嗔痴疑慢而固之。世间一切不平等,终究只能也只有以不平等去之,而所谓去,本无所去,只不过是不平等而不平等。
世间的不平等本无所据,因缘和合生之灭之,永远变动不居。世间因此有无数学问/学说/信仰/宗教等等,企图用一种平等的、统一的理论/逻辑等结构解释世界、构造世界,都不过是捞空捉影、痴心妄想。而禅者,非世间非出世间。世界本来平等,所谓本来,非本非来,是名本来。
诗曰:
三界迷尘侵海色,一星无语枕霄寒。狂虬折足惊滩堕,碧溅龙泉指上弹。
(八)
除了平等,现今世界还爱扯谈什么自由。鼓吹自由之辈,如鼓吹所谓平等者般,皆羊头狗肉、妖言惑众,进而谋私求利之辈。自由者,自谁谁自、由谁谁由?无自,何由?有自,由何?如平等般,能自由者非自由,所自由者亦非自由。自自非自,无自非由,扯谈什么自由?
当然,可以用公理化的方法,给出一个自由的公理化定义。所谓公理,本无所公,更无所理。公理者,语言之霸权游戏也。究其源,即人之贪嗔痴疑慢共业也。共业者,本无可据,毕竟空也。
禅者,非公非理。本无公理,所以有世间之公理。禅者,非空,所以有世间之毕竟空。执禅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者,大误也。空者,非空;非空,真空。世间万事万物,本来清净,尘埃何处、何处尘埃?
缠者,本无能缠所缠,是名缠。如实有能缠所缠者,则世间无所谓缠者也。求出缠者,缠也;不求出缠者,亦缠也。缠之非缠,谁出谁入?能出能入、所出所入者,缠也。非缠而缠,实无出入。缠者,即自由也。
诗曰:
投壶巨海梦何频,一叶随波四主宾。河汉清空星散野,琉璃碧净宇无尘。
颠簸六道皆同病,辗转三途不二身。九五干戈七八巧,缘来执果更迷因。
(九)
自由者,缠也。世间缠中出入妄求解脱者,不外乎四种途径:一者,求诸心外之物;二者,求诸物外之心;三者,于心物一如处摸索;四者,于非心非物间探求。除此之外,别无它途。凡此四种,皆妄心执计,戏论也。
求诸心外之物者,以心映物,心乃物之功能。所谓格物致知,尽物之理而行,则心解脱也。由此,必先假设物之理存,而心能体物。所谓物之理者,实乃妄心执计。有此物方有此物之理,吾辈能知之所谓宇宙之理,先因有此吾辈所在之宇宙。相对论、量子力学等发展亦已证明,脱离观察者的所谓物之理是无意义的。而此吾辈所在之宇宙,实乃吾辈之共业所感,岂仅此唯一之宇宙哉!求诸心外之物者,实乃求诸吾辈所感之共业,相缠相续,幻戏也。
求诸物外之心者,臆想心可离物而解脱。而离物,心岂可存?或言不可离物者乃妄心,有一常住真心,无去无来、本来解脱、能为万物主者,真热昏之胡话也。此辈企求去妄存真,而不知妄之真妄、真之妄真,求真实妄、去妄无真。吾辈之心,物象之集也,此心本无寄,相缠相续,幻戏也。
于心物一如处摸索者,臆测所谓心物一元乃宇宙之真源,心外无物、物外无心,穷心则尽理、尽理则了心,返本归源、一解百解、一了百了。此辈言论极为流行,现今所谓禅者,多有此般言论。而万法归一,一犹是生死之根源。所谓返本归源,本无所本、源而非源,能本能源者非本非源,相缠相续,幻戏也。
于非心非物间探求者,不立心物而立一非心非物之源,归依此而得解脱也。或曰上帝、或曰神、或曰真主、或曰真理、或曰解脱、或曰主宰、或曰大梵、或曰大道、或曰真空,如此种种、不可遍数。此辈者,实乃痴心狂想,妄计心物之非而立非心非物,不知非心即心、非物即物,不立而遍立,相缠相续,幻戏也。
所谓除此四种之外,别无它途者,禅也,离诸以上四种戏论也。禅者,非途;别无而非无、无别而非别。诗曰:
红尘醉入几围城,刹那悲欢化酒倾。岁月歌回心远大,乾坤影动眼空明。
皆缘皆我皆同病,非妄非真非二名。东海藏身山走马,天台华顶作么生?
(十)
道者,因世而有,离于世而言道者,臆测也;机者,因时而发,离于时而言机者,臆测也。世存而道有,时现而机发。假道而逃世、离时而投机者,痴人也。世不可逃、道无可假,机等得失、时一去来。世者、时者,心之共业也。道者、机者,共业之心也。
心者,业之集也。物象者,业之显发也。所谓阴阳者,离心而论阴阳,名言也。离心无所谓阴阳。阳者,业之显发也;阴者,业之藏隐也。一阴一阳,成此共业之心,即道也。道者,必依世而托时,道本无道,依托心之共业而道也。世所好论阴阳者,有句而无义,臆测也。
时者,非时,是名时。时者,非去来今也。去来今者,名言也,终不可得。机者,阴阳之易也。易而不易,不易而易,是为易也。机不离心,离心之机,不可得也。心不离机,离机之心,亦不可得也。
心者,毕竟空也;业者,毕竟空也。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是为空也。寻空守空者,痴人也。能空非空、所空非空,非空而空、非能非所。以禅为一切皆空者,大误矣!
诗曰:
秋深于水夕涨风,微蓝缥缈紫朦胧。千重影没乾坤幻,四起声浮今古空。
恍觉燃灯汰孤寂,犹迷举指扣圆通。天心处处明如昼,一点冰花溅火红。
(十一)
世间名言之学,好求所谓本原、本质,或一味否定本原、本质而无所依托、惟托空言。空言犹言、顽空岂空,皆贪嗔痴疑慢之业也。一切离诸当下现量之学,皆臆测之神学也。西方科学之发展,正是抛弃诸如以太之类臆测之物,直面可观察之现量,方有相对论、量子力学之大发展。当下之现量,不离吾辈耳目鼻舌身意之所到。现代科学仪器之发展,则乃观察水平之提高,犹不离当下之现量也。
业者,当下之现量,毕竟空也。业之所集,心者,毕竟空也。空而非空,心之共业而有此世界也。吾辈所在之世界,乃吾辈所共之业之显发也。业之流转、世界之变异,实无所转、实无所变,业之显发、藏隐也。显之非显、非显而显,藏之非藏、非藏而藏,阴阳而阳阴,阳阴而阴阳,即此今古乾坤也。
痴人所说心者,或一肉团之物、或脑内之意识、或意识之虚构。而心者,惟此业之所集也;肉团之物、脑内之意识、意识之虚构者,业之显发而有之物象,非心也。有而非有、集而非集,梦幻泡影也。梦幻泡影者,非假非真、即假即真。执之梦幻泡影而遁世者,痴人也。遁无所遁,梦幻泡影也。
诗曰:
风卷重云云逗雨,鲸翻恶浪浪腾天。蓬莱终化三杯土,阿鼻犹输九吊钱。
无事商量非少劫,有情计较总多缘。茫茫欲海舟随系,一苇何曾到日边。
(十二)
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吾者,非它,业之集,心也。吾者非吾,非吾而吾,心也;无吾则无集,无集则无心。常言“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者,实不知“吾,何之为吾;心,何之为心”也。
不知“吾,何之为吾;心,何之为心”之辈,古今多矣。执肉团之物、脑内之意识、意识之虚构等为吾为心者,古今多矣。常言道者、心者、物者、我者、造物者、上帝者、主宰者、真主者、神者、天者、一者、无极者、梵者、绝对精神者、存在者等,意识之虚构也。
当下者,只现量,非有一当下而当下也;现量者,只当下,非有一现量而现量也。世有所谓禅者,常言所谓“活在当下”,不知活即当下,岂有非当下之活哉!当下惟业、现量惟业,世界惟业、吾心惟业,毕竟空也。
痴人所说我者,六识也,第三重之幻影也。末那、阿赖耶,第七、第八识者,非学术之名言,惟证可知,非书蠹、痴人所能测也。八识皆幻,因幻而有。世间所谓禅者,未通唯识而论开悟,无有是处;世间所谓唯识论者,未开悟而通唯识,无有是处。
唐后,唯识于中国几于灭迹,此后之禅宗野狐横行。禅者,不违世间一法,岂违唯识哉!国人好简,不知简而实繁、繁而实简,唯识多名言而实非名言、现今所谓禅者废名言而实名言也。不透唯识者,无以论禅也;不透世间出世间一切法者,亦无以论禅也。
诗曰:
穹苍灼日血淋漓,雨碧风蓝撼地维。叠浪翻腾龙鼓促,群山踊跃鬼啼悲。
尘涵万象今即古,法缚无言髓亦皮。天幕为书星作字,难寻片语属真知。
(十三)
空而求空、解而求解、净而求净,世间头上安头之辈,古今多矣。业不可消,毕竟空也;心不可求,毕竟空也。禅非无我,妄求无我之辈,我也。西方有所谓“认识自己”的箴言,犹是头上安头,认识本自己,认识何自己?而“我思故我在”者,若不视“我思”为证“我在”之名言或直观依据,实指“我思”从而“我在”,则犹较些子。
思而在而我,我而在而思,一阴一阳,皆业,毕竟空也。思,非只为通常之意识作用。思者,心之遍行也。末那、阿赖耶,犹思,痴人难测也。六识、末那、阿赖耶,皆“思而在而我,我而在而思”也。
我者,非我也。世人多执六识为我,而破六识为我者,犹执末那、阿赖耶为我也。执末那、阿赖耶为我者,非意识、名言作用,与生俱来、万劫难识也。世人大多惟知六识,末那、阿赖耶者,痴人多视为唯识论之名言安立,实不知末那、阿赖耶也。
古今所谓禅者,多在六识间打转。一念不生者,六识也;知主人公者,六识也;乾坤破碎、大地平沉者,六识也。古今所谓开悟者,六识中游戏而不自知者,多矣。习唯识者,多知末那、阿赖耶之名、性相,而实不知末那、阿赖耶,犹六识之游戏也。
六识外求末那、阿赖耶者,痴人也;六识内求末那、阿赖耶者,痴人也。痴而求、求而痴者,六识也。末那、阿赖耶者,非神非圣、非一非二、非上帝类意识臆测之物也。禅者,不实证末那、阿赖耶者,无有是处。实证末那、阿赖耶,此禅者之通途。通途者,非途而途,是名通途也。
诗曰:
石虎松虬浴日眠,苔痕深浅径蜿蜒。孤峰有雾皆图画,空谷无风自管弦。
照破山河光万叠,观成世界影三千。须弥顶没冰中火,劫海波随漏底船。
(十四)
常道,非关可道不可道,举世所无。常道非道、常行非行,惑乱之名言也。执常道而行之者,痴人也。世之妖人,言其道常,皆妖言也。世本无常、无常非常,执无常为常道者,痴人也。
乐,无可乐,举世皆苦。非以乐为苦,实无可乐。世间所谓乐者,贪嗔痴疑慢之业也,业业相缠,实苦也。世之妖人,言其道乐,皆妖言也。世本无乐,避苦趋乐者徒增其业,痴人也。
痴者,知病病知也。世之痴人,执一知而知,知知相缠,终病也。病非常、知本空,非知空而空矣。无知成知、无病成病、无痴成痴,世之人,多如此,良可悯也。犹有执不知者,以不知不病为究竟,沉顽空而不知,不知恶知、不病恶病,真痴人也。
痴人惧生死,不知生死非生死,皆业,毕竟空也。生,不生生;死,不死死。生死之流转,皆业,毕竟空也。生,犹不知生之不生,安知死之不死?死而知死、生而知生者,痴人也。
或言禅出生死,亦痴矣。生死,非出非入。世人好求不死,以不死而求出生死,不知不死真生死。不生死者,安能从容于生死?生死者,不生不灭也。
诗曰:
死亦幻时生亦幻,谁人事事竞相煎。法相犹舍甭非法,船楫应离况渡船。
黄卷千车终蔽眼,灵台一点不关缘。大唐境内无知识,明镜何曾景外悬。
(十五)
有这般汉,言苦乐皆幻、贪痴皆幻、生死皆幻,妄论无苦乐、贪痴、生死,执幻为幻、拨无因果,痴之大痴矣。幻而非幻,有诸苦乐、贪痴、生死。名言空谈之辈,执无苦乐而转诸苦乐,执无贪痴而沉诸贪痴,执无生死而流诸生死,执无执而执诸实执,痴之大痴矣。
苦乐、贪痴、生死者,毕竟空也,固有诸苦乐、贪痴、生死;若苦乐、贪痴、生死者,非毕竟空,则无诸苦乐、贪痴、生死也。苦乐、贪痴、生死者,不出而出、不入而入、不离而离、不转而转也。世间邪见,莫大于执幻为幻、拨无因果。此辈永沉生死苦海,邪见不消,岂有出离之日哉!
执幻为幻,执空为空之辈,实不知何之为幻、何之为空也。幻即真、空即有,非幻外显真、空外存有也;真即幻、有即空,非真外显幻、有外存空也。无苦乐者,苦乐也;无贪痴者,贪痴也;无生死者,生死也。离苦乐、贪痴、生死而欲了苦乐、贪痴、生死,无有是处。
目无一人、胸无一法,犹是大误;光涵万象、心涵万法,犹是生死岸头事。世间愚人虚构所谓造物主、上帝、真主、大梵、大道、无极、天、一、理、原理、规律、存在,诸如此类,欲依之而出生死,皆不出意识测度,贪嗔痴疑慢业识所显,相续相缠,徒添妄业而流转也。
诗曰:
五蕴元空有,百年终一尸。可怜红尘客,处处作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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