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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僧肇《般若无知论》的易理思维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张晓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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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僧肇《般若无知论》的易理思维
  张晓芬
  (辅仁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班二年级)
  摘要:
  诚如汤用彤先生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所云,两晋学术思潮实以玄学与般若学之合流为大宗。在此思想合流之际,僧肇的般若学蔚为“解空第一”。然般若学中最困难所在即是“空义”的把握,僧肇的三大论述,是如何阐述空?如何诠解般若而让当时盛谈玄学之下的人们所接受?是否其中论点?入玄学思维?又是否这就是僧肇的格义方法?毕竟佛、道两大思想能够会通合流,绝非空穴来风,在其理论思想上,是否有其可以会通之处?所以本文试由僧肇的《般若无知论》探究其中的玄佛融合处。然综观目前研究僧肇的资料繁多,但都是针对其肇论的思想作探究,对其玄佛融合之探索并不多见,尤其是其中是否有其易理的阐述更是凤毛麟角,惟王仲尧先生所论及,是以本文针对僧肇的《般若无知论》作一究竟之探索,故题名曰:试论僧肇《般若无知论》的易理思维。
  本文所采的研究方法是:试以当时的易理大家:王弼,其阐发的易理诠释与僧肇的般若学说作一比较研究,试观察二者是否有相似会通处?若有,则进一步归纳僧肇的易理观点如何?以论证其般若学中的易理思惟有何不同?加上当时王弼的易理,已渗有道家思维,所以亦藉此以观僧肇般若学中玄佛二者的会通点。
  关键字:僧肇、般若无知、寂用体一、真空妙有、王弼、得意忘言、体用一如、圣人有情。
  壹、前言:(问题意识)
  两晋时,可谓中国哲学史上儒释道三家思想交涉时期。此时,格义佛教盛行,受到玄学思潮影响,而有六家七宗的般若学说。[1]当时译经大师:鸠摩罗什,将佛教文化译传事业,发展至成熟之高峰。罗什弟子中最著名的年轻才子─ ─僧肇,则对般若空宗学说进一步阐发理解,蔚为中土“解空第一”。[2]然在中国思想史上,影响最大莫过其三大论述:《不真空论》、《物不迁论》、《般若无知论》,亦后人所谓的《肇论》[3]。据王仲尧先生《中国佛教与周易》一书云:
  《肇论》各篇,无论内涵还是方法上,与易学,尤其是与当时流行的王弼易学,关系极深。[4]
  是也?非也?为何王先生要这么说?就至今有关僧肇的研究资料显示,可以发现到对其僧肇本人思想研究者,非常多[5];而针对其佛学思想与易学比照相得者等研究,除王仲尧先生所述外,则是聊聊无几。是以本文先针对《般若无知论》作一厘清与探究。是否僧肇般若学说真如王先生所云:真是渗入易学之思维?
  就其《般若无知论》云:
  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6]
  发现其以“无知”即“不知之知”释般若,此说与《周易》以“无思”、“无为”解易理[7],确有不谋而合之处。又其《不真空论》即强调有无相即,所谓:
  万物果有其所以不有,有其所以不无。有其所以不有,故虽有而非有;有其所以不无,故虽无而非无,无者不绝虚;虽有而非有,有者非真有。若有不即真,无不夷迹,然则有无称异,其致一也。[8]
  此阐发“不真”即空,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思想。是以有无称异,但其致一也。但观当时王弼解《易》,所谓:
  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也。[9]
  主以无为本,所以“忘象得言,而游于物外”、“物无妄然,必由其理”、“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10]以本体是“无”,而“有”(现实存在)不离本体而存在,故“有”亦是“无”,亦非个体实在,是以“体用一如”也。而僧肇主“虽有而非有,有者非真有”,“至虚无生,物之宗极”,在此,我们似乎又可发现到二者在本体论上,似乎亦有许多雷同之处?在此颇值我们深思:为什么他们会有相同的观点?那一僧一道如何融合?是否僧肇在阐述佛理时,用了许多易理思惟格义了佛教,推广了佛学思想?此颇值我们细细玩味。又若其真是以玄理解佛理,究竟其般若学中有哪些是易理的思想?又其玄佛之思融合后的特点是何?诸如此类等问题,都是本文所欲探究以了解的。
  贰、僧肇《般若无知论》的主要概念
  今据唐?元康《肇论疏》,可知《般若无知论》旨在“明因,伸般若教”,可分为三章论述:一是《般若无知论》,二是“刘公致问”,三是“肇师释答”。其中,引用《放光般若经》及《道行般若经》为证,提出“无相之知,不知之照”的基本命题:
  《放光》云:般若无所有相,无生灭相。《道行》云:般若无所知,无所见。此辨智照之用,而曰无相无知者,何耶??果有无相之知,不知之照,明矣。[11]
  “无相之知,不知之照”即表明般若二大特色:一、外在性质─ ─无相,不可名状,无生无灭。二、内在特色─ ─无知,不具世俗认知作用,却能玄鉴观照真谛实相义。如此僧肇又衍生的诠解概念有:
  一、 般若无知
  般若无知是一很吊诡的命题,并非一无所知,而是一跳脱有无相对的世俗之见,谓之“无知”。乃一无所染执知的了达,一种名为“空”的智慧,但亦非执是“空”,此有一深刻哲理在,此就其本体、名实、能所的关系,分述如下:
  (一)性空清净
  若据般若体性分析,僧肇云:
  经云:真般若者,清净如虚空,无知无见,无作无缘。斯则知自无知矣,岂待返照然后无知哉?若有知性空而称净者,则不辨于惑知。[12]
  其引佛经作说明般若智慧乃是当体空寂,清净虚空的,对外境无所造作与攀缘,故非凡人之知见。既无知见,则无知之理明矣。此理不需待内省外证,才明般若本自清净,若是如此,则般若智与俗智无可辨明。然般若智本质是“无知”的,此“无知”亦非如木石般无知无觉,故僧肇对此表明:
  夫圣人功高二仪而不仁,明逾日月而弥昏,岂曰木石瞽其怀,其于无知而已哉?诚以异于人者神明,故不可以事相求之耳。[13]
  此谓圣人“不仁”,乃藉用了《老子》的“圣人不仁”的词汇。[14]然在此是表明圣人应物无所分别,一视同仁。因在般若观照下,物性皆空,无所差异,故而无所偏爱。此遍照无碍,但非偏心执取,故看似昏昧不明。但圣智之无知,并非如木石一般无知无觉,而是一种异于常人的“神明”,所以不能以世俗眼光论。
  (二)无名无说
  在此,僧肇藉由难方之诘问名实关系,以进一步阐述般若无知无名无说的道理。凡人对名实看法,总以为“即名以求物,物不能隐”,名与实之间必存在著相应的关系,所以要“名实相应”或“名实相符”乃至孔子所谓的“名正言顺”[15]。但在佛教观点,乃视语言文字为虚望不实,不仅无法展示真理,反而会覆障真理。所以在此僧肇有意拨开“名实相应”之思路,直接论述般若自身无相、无名,不落言诠的特性。所以其强调般若无相无名无说。所谓:
  般若义者,无名无说,非有非无,非实非虚。虚不失照,照不失虚,斯则无名之法,故非言所能言也。[16]
  以见般若是超越这些概念的限定,呈现是一“非有非无,非实非虚”的理境。但般若具有“鉴照”之功,故非“无”;有鉴照之功仍清净“虚”空,故非“有”。是以般若是不能以语言文字涵盖的,但又要表明,故说其“非有非无,非实非虚”以表述其不可言说性。
  (三)相生缘法
  夫知与所知,相与而有,相与而无。相与而无,故物莫之有;相与而有,故物莫之无。物莫之无,故为缘之所起;物莫之有,故则缘所不能生。缘所不能生,故照缘而非知;为缘之所起,故知缘相因而生。是以知与无知,生于所知矣。何者?夫智以知所知,取相故名知。真谛自无相,真智何由知?[17]
  此就“能知”与“所知”的关系作论述。“能知”必待“所知”而后有,反之亦成立。又世俗之“知”依“所知”产生,即所谓“缘之所起”;然而般若智非攀缘而来,是所谓“缘所不能生”。般若真智既非攀缘“所知”而生,则虽“照”而非“知”也;俗智攀缘“所知”而起,方才是“知”也。所以僧肇作出“知”与“无知”皆生于“所知”的结论。换言之,“所知”是否可攀缘就成为分辨“知”与“无知”的关键。据此,僧肇为俗智之“知”下一定义:“取相故名知”,意指俗智之知乃因执取缘起法之相为实有,故名为“知”。但真谛清净无相,般若观照之功实际上亦无相可取,故般若不可谓“知”。总之,其所谓“无知”并非一无所知,乃是无执相的攀缘有,是一超然、拔高之精神观照,此乃般若清净智。又:
  夫所知非所知,所知生于知。所知既生知,知亦生所知。所知既相生,相生即缘法。缘法故非真,非真故非真谛也。……今真谛曰真,真则非缘。……是以真智观真谛,未尝取所知。智不取所知,此智何由知?然智非无知,但真谛非所知,故真智亦非知。而子欲以缘求智,故以智为知。缘自非缘,于何而求知?
  知“相生缘法”,依此“缘法非真”之理,论证真谛非缘法,故不可为“所知”之理。毕竟俗智之“所知”必待“能知”之惑取而存在;反之,“能知”亦待“所知”之有相可取,方始存在。职是之故,“能知”与“所知”二者必须相待而生,既是相待而生即为缘起法,然缘起则非真,非真即非真谛。然而般若智所观照之对象既称之为“真谛”,就代表其非缘生法。因此,逻辑推论,“所知”必是缘起法而来,真谛乃清净无相,实不可谓“所知”。又“能知”与“所知”相因而生,互为因果,是以般若观照之真谛已非所缘(所知),则是般若亦非“知”。
  二、 微妙无相
  (一) 非有非无
  道之极者,称曰菩提,秦无言以译之。菩提者,盖是正觉无相之真智乎!其道虚玄,妙绝常境,聪者无以容其听,智者无以运其知,辩者无以措其言,像者无以状其仪。故其为道也,微妙无相。[18]
  此“菩提”亦即所谓“正觉无相之真智”。换言之,般若清净智。此智虚玄微妙,不具常物之相,非经验性之存有,故而不为耳目感官所掌握,亦不为智辩所及。此微妙无相,乃是一般若之相。又:
  夫圣心者,微妙无相,不可为有;用之弥勤,不可为无。不可为无,故圣智存焉;不可为有,故名教绝焉。……辨相不为无,通鉴不为有。[19]
  圣心微妙无相,无形无相,故非经验性的存有;既非经验性的实存,就不能为语言所表述,故与名教无关。然般若作用,却是用之无穷,故不可谓无;既非一无所有,乃知圣智是存在的。因此,莫因辨明其无相之相,即谓“无”;亦莫为其具通鉴之能力,而谓其“有”。般若智是不著「有”、“无”之相,不有不无也。
  (二) 不生不灭
  难者以圣智随应物而有不同,故以为圣智有生灭相。然针对此,僧肇以为:
  生灭者,生灭心也,圣人无心。生灭焉起?然非无心,但是无心心耳;又非不应,但是无应应耳。是以圣人应会之道,则信若四时之质,直以虚无为体,斯不可得而生,不可得而灭也。[20]
  所谓“生灭”之起,乃是出于世俗人执妄分别产生,圣人则对一切事物的态度是没有分别,浑一看待的。正因圣心是超验的主体,不以妄心执物,故谓之“无心心”耳。又因圣人所照诸法,俱是空寂无自性,故非不应,而是“无应应”耳。若四时运行虚寂泊然,自无生灭相可得。
  由此分析,知般若智与俗智不同;因俗智是将知识的对象与认知的主体依主客而对立,乃有彼是、人我之别。但是异于“我”之“彼”者,乃为殊多相异的概念,故对“我”而言,“彼”有可应与不可应之别。因此,世俗人各是其所是,而各非其所非,未免陷于一偏之见,可能对相应者即生识心,不相应者则枉若不视,此则有流转生灭的现象。圣智无此偏执,亦如日月之朗照万有,普应无别。
  三、 圣体神用
  (一) 虚不失照
  然其为物也,实而不有,虚而不无,存而不可论者,其唯圣智乎!何者?欲言其有,无状无名;欲言其无,圣以之灵。圣以之灵,故虚不失照;无状无名,故照不失虚。照不失虚,故混而不渝;虚不失照,,故动以接粗。[21]
  此说明般若无状无名,然具鉴照之功,圣人因之而圣明,所以是虚而不无。就鉴照之功而言,圣人因之圣明,是为“实”;然而般若无名无状,故“非有”。据卢桂珍先生《慧远、僧肇圣人学研究》指出,此乃是一种拨有遮无,展现般若之圆融无碍的说法。[22]
  (二) 无知即知
  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终日知而未尝知也。故能默耀韬光,虚心玄鉴,闭智塞聪,而独觉冥冥者矣。[23]
  在此僧肇指出体道的圣人,因虚其心,故能如实观照,终日知而无染惑智俗见。因此,不露自身光芒,虚静己心,可深入明鉴万物的玄冥幽微。闭小智、塞其聪,独自觉照冥悟无上真理。然则,何以般若无知又无所不知?肇曰:
  何者?夫有所知,则有所不知。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故经云:圣心无所知,无所不知。信矣![24]
  以见圣心非世俗的“有所知,则有所不知”。正因其不是俗智之认知分别心,故谓之“无所知”。不囿于一曲一偏的封域之见,是以对外境有一整体观照,故能无所不知,而谓“一切知”。是以圣智名“无知”,乃是遍知一切事物之理。
  然圣人如何以其般若玄智,产生无穷妙用?对此僧肇有详细论述,所谓:
  然则智有穷幽之鉴,而无知焉;神有应会之用,用无虑焉。神无虑,故能独王于世表;智无知,故能玄照于事外。智虽事外,未始无事;神虽世表,终日域中。所以俯仰顺化,应接无穷,无幽不察,而无照功。斯则无知之所知,圣神之所会也。[25]
  此进一步将般若分智鉴与神会两方面。因“圣智”故能深入明鉴万物的玄冥幽微处,不含人世的惑智,遂能深远鉴照万物万事背后的实相玄理;而“神会”乃适机应会万物的功用,故能不动心起念,无虑随缘应会万物,所以能超然独立世外,不被俗务所累。关于此,据王月秀先生研究,以为般若乃分“圣智”与“神智”两方面,是以有“穷幽之鉴”与“应会之用”两类特质,并以图示:
  ┌->圣智─穷幽之鉴─无知─玄照于事外,未始无事。
  般若   
  └->神智─应会之用─无虑─独王于世表,终日域中。[26]
  (三) 照用体寂
  是以般若之与真谛,言用即同而异,言寂即异而同。同故无心于彼此,异故不失于照功。……何者?内有独鉴之明,外有万法之实。万法虽实,然非照不得,内外相与,以成其照功,此则圣所不能同,用也。内虽照而无知,外虽实而无相,内外寂然,相与俱无,此则圣所不能异,寂也。[27]
  以照鉴之功言之,般若是“内”,具独特鉴照之明,即“智”也。真谛是“外”,是万法性空之本质,即“境”也。然而般若真谛虽有内智与外境之别,却需“内外相与”,方成其照功。毕竟般若虽具照鉴之明,却非取相之知;真谛虽是诸法实相,却非有相,内外二者同具寂然虚无之体性,所以般若与真谛不可断然判分为全同或全异,乃是即同而异,即异而同,所以僧肇举经文“般若与诸法,亦不一相,亦不异相。”以证此说。据俗智而言,是以认知心为主体,进行执取外在境物之作用,故而具有体、用之别。然般若非俗智,则不具体用之别,是以在此僧肇又提出“用寂体一”之论:
  用即寂,寂即用。用寂体一,同出而异名,更无无用之寂,而主于用也。是以智昧,照逾明;神弥静,应逾动。岂曰明昧动静之异哉?[28]
  此可看出僧肇藉用了《老子》第一章:“此两者同出而异名”之语。[29]此同出而异名并非指寂与用称谓不同,却同出一源。因般若亦有本源之说,则违反佛教诸法清静无自性之说。此“同出异名”乃是指“寂”与“用”就般若鉴照之功,是有称谓之别,此乃便于分别所作的权假之名;并非另有一“无用之寂”,在“用”之外单独存在,以作“用”之主的。相反的,“寂”与“用”体一不异,相即不二。
  参、僧肇《般若无知论》与王弼易理之交涉
  一、僧肇的“般若无名”与王弼的“得意忘言”
  王弼主“得意忘言”,重在说明“象”背后的本体,本体乃绝对的存在,非局限性的语言所能把握的。所谓:
  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也。然则,言者,象之蹄也;象者,意之筌也。是故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则,忘象者,乃得意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30]
  此所谓“象”是指爻象,即卦画卦爻,所构成的各种排列组合,代表宇宙存在运行的图式。“意”即“本体”、“道”,“言”乃卦爻辞、叙述的概念。卦爻辞以阐述卦爻图式,卦爻图式以描绘本体。然在此可发现到是本体是一绝对存在,非图式描绘或叙述所能全尽。亦即言辞、图形等概念对本体描述、刻画,是有局限性的,所以道不落言诠,所言诠者非道也。此早在老子《道德经》即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31]
  王弼在此似乎看通此理,故强调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的可贵。重在悟“道”,即悟了,则可“忘言”矣。亦不执著有无两边,终在“得意忘象,得象忘言”。
  然此“得意忘言”之义并非由王弼首次引入易学。《周易?系辞传上》则有言: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不可见乎?”又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32]
  知王弼扫象言理,此法在《周易》中本有之矣。只是汉儒运象数用筮占,以究天人之道;王弼阐发义理通玄远,以探本体存在。然具体迹象是可道可言的,而抽象本体是无名绝言的,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王弼以“寄言出意”方式解易理,以究抽象本体。
  僧肇在《答刘遗民书》中亦论及“言”、“迹”、“理”等关系:
  夫言迹之兴,异途之所由生也,而言有所不言,迹有所不迹。是以善言言者,求言所不能言;善迹迹者,寻迹所不能迹。至理虚玄,拟心以差,况乃有言?恐所示转远,庶通心君子有以相期于文外耳。[33]
  知“言”以明迹,“迹”以示理。尽理莫若迹,尽迹莫若言。但因有言迹便生岐义。又言语有尽,义理无穷,言语有所不能概括的事理;形迹事相亦未必能反映存在之全貌,是以在此僧肇亦提出“言有所不言,迹有所不迹”之理。此与王弼的“得象忘言”论,显然同出一辙。然观《肇论》有无此理之阐述?据其《般若无知论》所述,可以发现其乃进一步阐发般若无相之理;所谓“虚其心,实其照。”无所执、无所取,即“虚空照实”,方能将诸法实相,自性毕竟空,无相的究竟,观照如实。其云:
  内有独鉴之明,外有万法之实。万法虽实,然非照不得。内外相与,以成照功,此则圣所不能同,用也。内虽照而无知,外虽实而无相,内外寂然,相与俱无,此则圣所不能异,寂也。[34]
  以“独鉴之明”照“万法之实”。外虽实而无相。是以必超越既有认知,达到对真理(般若)的把握。毕竟本体空,无知,无相,自虚无妄。所以识理必也应顺应事物本性,无相观照,如此方能真正识理。《金刚经》亦有云:“但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35]正表明不可执取表象,要能体悟象外之象,意外之意,深悟其中道理。僧肇在此即强调此等说法。又《般若无知论》亦云:
  经云:般若义者,无名无说,非有非无,非实非虚。虚不失照,照不失虚。斯则无名之法,故非言所能言也。言虽不能言,然非言无以传,是以圣人终日言,而未尝言也。今试为子狂言辨之。
  知般若之义是“无名无说,非有非无,非实非虚。”意指般若之体虚寂,但不失观照之作用;般若虽有观照之用,却亦不失虚寂之体。因此,般若“无名”之法,并非语言文字所能言诠表尽的,既非语言文字所能表述,又不能不藉由语言文字来传达教义,因此,圣人终日言说,其实未尝有言。故以“狂言”表“非言所能言”之理。由此以知,般若是“无名无说”、“非言所能言”也。此等等说法与王弼贵无为本,不落言诠的观念相似,都强调道不言诠、又不离言说,是以虚名实,用以建构其相无自性论,正如王仲尧先生所谓的:其论乃系统阐发“有无双遣”说之论[36]。因有非有,无非无,不落两边,得其中道。此亦即龙树的中观理论,所谓: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37]
  毕竟万法因缘生,无自性;无自性故,故空。此空亦非空无所有之意,是一代替之说辞,端在不执著空或有,了其中道义。
  二、僧肇的“寂用体一”与王弼的“体用一如”
  我们知道,魏晋时期“以无为本”为其玄学思想主轴,黜天道究本体,归于玄极,有别于汉代寓天道于物理之思。此崇本息末、贵无用有、体用一如的学说,又以王弼对《周易》阐述,最先表明。其在《周易略例?明彖章》云:
  故众之所以得咸存者,主必致一也。动之所以得咸运者,原必无二也。物无妄然,必由其理。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故繁而不乱,从而不惑。故自统而寻之,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由本以观之,义虽博,则知可以一名举也。[38]
  知王弼以六爻杂聚,并存变化,但其中必以一爻为统率。若从哲学意义来看,即是指天地万物虽复杂多变,但必受一根本支配,所以变动生生不息,但非妄动杂乱,而是具有内在的统一性、规律性的。在此,以道为本体,道与万物,是体是用,体用一如,并非老子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观点,相反的,其主天地即太极,道即万物;一即是多,多即是一;一多相即,体用一如。又其云:
  夫众不能治众,治众者至寡者也;夫动不能制动,制天下之动者,贞夫一者也。[39]
  正因众多,故治众宜简驭繁,此达其所谓执一统众、以寡治众的理想境界。又因一多相即,体用一如关系,所以可发挥执一统众,体无用有的规律性。另在其《老子注》第四十二章亦有云:
  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言,已谓之一,岂得无言?有言有一,非二如何?有一有二,遂生乎三。从无之有,数尽乎斯,过此以往,非道之流。故万物之生,吾知其主,虽有万形,冲气一焉。[40]
  其以为万事万物,形象虽殊,但在本质上却可归一也。即归于“无”之本体。掌握本体,对于万象自然不被迷惑。是以可“崇本息末”或“崇本举末”也。此康中干先生对此有一精辟阐述,所谓:
  仁义礼智等等名教问题,这当然是末而非本,因为它们是朴散的结果。(见王弼《老子注》)第三十二章)但这些末就不可息,不可不要,而要举之;而像邪、淫、盗、贫等等的问题,也是末,但这些末就不能举而要息了。
  有时,举末和息末可以统一起来进行,如我无为而民自化,无为为本,自化为末,这个民自化的末就要举之……何时举末,何时息末,怎么举,怎么息,要在实践中视具体情况来具体决定。[41]而僧肇《注维摩诘经》云:
  无相之体,同真际,等法性,言所不能及,意所不能思。[42]
  《般若无知论》对此体用关系亦有论述,只不过其不以“体用”表明,而是以“寂用”说明,如其云:
  用即寂,寂即用。用寂体一,同出而异名,更无无用之寂而主于用也。是以云智弥昧,照逾明;神弥静,应逾动。岂曰明昧动静之异哉?故《成具》云: 不为而过为。宝积曰:无心无识,无不觉知。斯则穷神尽智,极象外之谈也。即之明文,圣心可知矣。[43]
  此论述可知:“寂”即“用”;“用”即“寂”。“用”与“寂”就本体而言,是相同的,同出一源,只是名称不同。并没有另一“寂”作“用”的本体。所以“用寂体一,同出而异名”。二者乃是“不一不异”的微妙关系。圣人心愈清净、寂静,愈能应会万物,发挥圣智的观照作用。正是“鉴照不离寂静,寂静不离鉴照”亦如一多相即,体用一如的论点。王弼的本体末用、体无用有的说法,在此僧肇作为般若体用诠解与发挥。其体一、寂一、用一也,用寂体一,同出异名。其又云:
  是以般若之与真谛,言用,即同而异;言寂,即异而同。同,故无心于彼此;异,故不失于照功。是以辨同者,同于异;辨异者,异于同。斯则不可得而异,不可得而同也。[44]
  寂与用亦以说明般若与真谛的关系是同不离异,异不离同。就功用言,般若观照真谛,所以是“即同而异”;据体性言,二者皆寂然无为之理,因此是“即异而同”。正因二者相同,所以没有彼此分别;又因二者相异,所以般若不失鉴照之功用。
  不过,僧肇强调“因缘法生”、“非有非无”的中道实相。所谓:
  万物纷纭,聚散谁为?缘合则起,缘散则离。[45]
  知因缘散聚而有变化,端在事来事成,当下即真。过去不可得,未来不可得,现在亦不可得也。瞬间即是过眼云烟。执此不成,惟有专一当下,有无相邻,一体两面也,是以此“有无相即”妙用亦如王弼的“体用一如”真谛。
  此僧肇的体用一如观,据王仲尧先生以为是一“触事即真”的观点。所谓“触事即真”,即是:
  “触事即真”强调超世的终极追求与入世的现实圆融。隋唐之后的中国佛教主要宗派如天台宗的“一念三千”、“三谛圆融”说、华严宗的“理事无碍”、“事事无碍”说,禅宗的“反本归极”、“顿悟见性”说,无不是从有无一观的角度讲圆融。“触事即真”既是一种基本的理论观点,也是一种思维方式。这个思想是由僧肇首创的。[46]
  以见触事即真是一种思惟方式,不落有无两边,亦不执著万理。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超世的态度作入世之事,事来则事办,不预设、不玄想、不执滞,既来之则安之,船过水无痕,拿起即放下,有无相即,圆融自如也。
  三、僧肇的“真空妙有”与王弼的“圣人有情”
  王弼注《易?乾卦?文言》云:
  此一章全以人事明之也。九阳也,阳刚直之物也。夫能全用刚直,放远善柔,非天下之至理,未之能也。故乾元用九,则天下治也。夫识物之动,则其所以然之,理皆可知也。见而在田,必以时之通舍也。以爻为人,以位为时,人不妄动,则时皆可知也。文王明夷,则主可知矣。仲尼旅人,则国可知矣。[47]
  王弼在此以仲尼比为圣人。成圣的标准在其: 一是乘时而动,一是知人善任。是以王者以所能治,教化天下。
  另外,王弼易学重时位,虽变化繁,但明时位,则可见万有之情,又可上悉变化之所由,下推人事之吉凶。是以其主统治者是一具有儒家的圣人人格的,此人格是一内圣外王的人品。
  所以其注《周易?明夷卦》云:
  圣人则藏明于内。
  又《周易?明夷卦?彖辞》:
  大智晦其明。
  又《周易?蒙卦》:
  蒙之所利乃利正也。夫明莫若圣,昧末若蒙。蒙以养正乃圣功也。然则养正以明,失其道也。[48]
  然“圣人有情”,方以治民。为何这么说?据《晋书?何邵?王弼传》云:
  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
  又:(圣人)明足寻极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49]
  知圣人有情,方能应物;应物而无累于物者,在其神明超凡,能体冲和之道以通有无之境。所以圣人有情,非无情也。又在其注《周易?观卦》云:
  统说观之为道,不以形制使物,而以观感化物者也。神则无形者也。不见天之使四时,而四时不忒。不见圣人使百姓,而百姓自明也。[50]
  见天道治人事,无形无为,自然化成;同理,圣人管理百姓亦是使民自化自明矣。因此,强调圣人治民,无为自化。正因圣人理想的人格,能以无为心,德合天地,以自然为体,与道运行,无为而无不为也。是以同人情以应物而不累,如此上达天道,下契人事,无为而成。在此,何晏亦不得不赞叹王弼:“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51]
  魏晋当时盛行的大乘佛教主空而不空,远离一切妄想执著,方为“真空”。毕竟诸法本体空寂,无实体自性可云,但可贵的是不离世间觉,真如佛性常住不变,对世间有著「妙有”之功效。是以当时有著「涅槃佛性说”盛行。[52]僧肇般若学在此亦强调真空妙有无间。所谓:
  法轮常净,犹虚空也。虽复古今不同,时移俗易,圣圣相传,道不改矣。[53]
  此强调般若之“空”与万物之“真”的关系。
  另外,僧肇在其注《维摩诘经》诸品中,亦可看出其所强调的法身无象,法即是理,即是佛,返本为性说。如其云:
  夫圣智无知,而万品俱照。法身无象,而特殊并应。至韵无言,而玄籍弥布。冥权无谋,而动与事会。故能统济群方,开物成务,利见天下,于我无为。<序>
  无相之体,同真际,等法性,言所不能及,意所不能思。<见阿閦佛品>
  是以则真者同真,法伪者同伪。如来灵照冥谐,一彼实相。实相之相,即如来相。故经云:“见实理法,为见佛也。”<同上品>
  佛者,何也?盖穷理尽性大觉也。其道玄虚,因以妙绝常境。<同上品>
  秦言如来,亦云如去。如法而来,如法而去。古今不改,千圣同辙。故名如来,又名如去。<菩萨行品>[54]
  当理即佛,佛即是对真理的觉悟。然觉悟觉他,不离群世者。又如来如去,妙绝常境。又有:
  自觉觉彼,谓之佛也。慈即自悟,又能觉彼,可名为佛也。<观众生品>
  乘八万行,兼载天下,不遗一人,大乘心也。<佛国品>
  废舍有为,则与群生隔离,何能随而授药?<菩萨行品>[55]
  以见僧肇的般若真空,融汇妙有,将无我之般若,转为真我之涅槃。实相即本体,理即法,法即佛,触事而真,不假他求。又因真空妙有,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皆可成佛,是以成佛作主由己,当下自觉觉他即是佛。又佛法不离世,尚能济群迷,是以佛非自了汉,还在助人解脱,方完成“自觉觉他”之意义,因此,成佛可以是有情众生,亦如儒家理想人格是我们可以来成就的。不论儒家之成圣、佛家之成佛,都是强调事在人为,非由外烁我也。在此,僧肇的之真空妙有以成佛论,则与王弼的圣人有情说,可谓是相通的。是以在其《般若无知论》云:
  是以般若可虚而照,真谛可亡而知,万动可即而静,圣应可无而为。斯则不知而自知,不为而自为矣。复何知哉?复何为哉?[56]
  知般若虚心可鉴照;真谛虽无形无象,但可被觉察。世间万法虽看似动转,却可窥知常静;圣智随众生感召,无为而无所不为。发挥真空妙有意义,无心知物,因而自然知物;无心鉴照,因而能自然鉴照。是以觉者何需执著所知之相而造作观照?自然般若是“不知而自知,不为而自为”的。
  后来在<答刘遗民书>中亦有《般若无知论》的补充与说明。[57]刘遗民以为圣心应有定慧之别,僧肇在此则发挥真空妙有之论以驳斥,所谓:
  疏曰:“谈者”谓“穷灵极数,妙尽冥符,则寂照之名,故是定慧之体耳。若心体自然,灵怕独感,则群数之应,固以几乎息矣。”意谓“妙尽冥符”,不可以定慧为名;“灵怕独感”,不可称群数以息。两言虽殊,妙用常一;迹我而乘(乖),在圣不殊也。[58]
  此“妙尽冥符”不在将“定”、“慧”分为二体;“灵怕独感”,亦不是息止对万物之应会。二话虽殊,但所显的妙用是相同的。在世人言,二者形迹相违;就圣人言,则是如一。又:
  圣心虚微,妙绝常境,感无不应,会无不通,冥机潜运,其用不勤,群数之应,亦何为而息耶?[59]
  所谓“圣心”虚无幽微,是玄妙不同常境的,是有感即应,有会必通。其心默默运作,其效用永远自然无为应会万物。其心之所以能如此,正因虚空幽微,方能容纳万物,应会万物,而产生妙有之用。是否凡事须放下,心才有运转、容纳的空间?当心掏空、清净时,般若(智慧)则产生,则有不可思议的妙用。所以“心包太虚,量周沙界”,是可与天地同观,宇宙无穷的。
  注释
  [1]此六家七宗般若学,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一书解释:“陈朝小招提寺慧达法师作<肇论序>,有‘或六家七宗,爰延十二’之语。唐元康作《肇论疏》,释此句曰:‘或六家七宗,爰延十二者,江南本皆作六家七宗,今寻记传,是六家七宗也。梁朝释宝唱,作《续法论》一百六十卷云,宋庄严寺释昙济作《六家七宗论》。论有六家,分成七宗。第一本无宗,第二本无异宗,第三即色宗,第四识含宗,第五幻化宗,第六心无宗,第七缘会宗。本有六家,第一家分为二宗,故成七宗也。……’”,(台北:骆驼出版社,1996年1月)页290-291;又周大兴,《自然、名教、因果-----东晋玄学论集》亦谈及此,(台北: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出版,2004年11月),页279。
  [2] 见 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 ─《妙云集》下编之十一,(广益印书馆出版,1973年2月),页126。
  [3] 其《肇论》主要有《不真空论》、《物不迁论》、《般若无知论》与《涅槃无名论》。然而《涅般无名论》有人疑为伪作。据王月秀《僧肇思想研究──以肇论为中心》硕论探究,知如汤用彤、方立天、石峻等人皆以《涅般无名论》是伪作;汤用彤先生以为“《涅槃无名论》颇有疑点,或非僧肇所作。”见汤用彤先生《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下),(台北:骆驼出版社,1996年1月)页670。而疑为真伪参半者,如任继愈、刘贵杰、涂艳秋、许抗生等人,认为是僧肇之作者,有邱敏捷、赖鹏举等人,见王月秀《僧肇思想研究──以肇论为中心》,(台北:辅大中文所硕论,2003年6月)页222-223。由此以见学术界对此看法不一,但其余三论乃僧肇所作,则无疑。
  [4]王仲尧《中国佛教与周易》,(台北:大展出版社出版,2003年9月),页100。
  [5] 这方面著作论述相当多,据王月秀《僧肇思想研究──以肇论为中心》所整理,知传统诠释类有11册;现代诠释类之专书有16本之多;期刊有21篇;学位论文至今有12本;外文资料有30篇(台北:辅大中文所硕论,2003年6月)页3-13。
  [6]见僧肇《般若无知论》《大正藏》第45册,(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页153。以下凡提《般若无知论》皆见此,页153-上157上。
  [7] 见王弼注《周易?系辞传上》:“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楼宇烈校释,《王弼集校释》,(台北:华正书局,1992年12月),页550。
  [8] 僧肇,《不真空论》,《大正藏》45册,(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页152上。
  [9] 同注7,王弼,《周易?恒卦注》,页379。
  [10] 同注7,王弼,《周易略例?明彖章》页591。 [11] 同注6,《般若无知论》,页156上。
  [12] 同驻6,《般若无知论》,页156下。
  [13] 同上注,页156下。
  [14] 见王弼注,《老子道德经》云:“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台北:华正书局,1992年12月),页14。
  [15] 孔子,《论语?子路篇》,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朱熹著,《四书章句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年12月)页167。
  [16] 同注6,《般若无知论》,页154上。
  [17] 同注6,《般若无知论》,页155中。
  [18] 同注6,僧肇注《维摩诘所说经》<菩萨品>,《大正藏》第38册, 页167上。
  [19] 同注6,页154中。
  [20] 同注6,页155中。
  [21] 同注6,页154下。
  [22] 卢桂珍,《慧远、僧肇圣人学研究》,(台北:台大中文所博士论文,1998年10月),《台大文史丛刊》之119,页155。
  [23] 同注6,154中。
  [24] 同注6,155上。
  [25] 同注6,154上。
  [26] 王月秀,《僧肇思想研究───以肇论为中心》,(台北:辅大中文所硕论,2003年6月)页61。
  [27] 同注6,156上。
  [28] 同注6,页155下。
  [29] 同注14,王弼注《老子道德经》第一章,页2。
  [30] 同注7,王弼《周易略例?明象》,页609。
  [31] 同注14,王弼注《老子道德经》,页1。
  [32] 同注7,王弼注《周易?系辞传上》,页554。
  [33] 同驻6,僧肇,《答刘遗民书》,《大正藏》45册,页156中。
  [34] 同注6,页156下。
  [35] 见明?朱棣集注《金刚经集注》,(文津出版社,1986年7月),页56。
  [36] 此有无双遣说,乃采自王仲尧《中国佛教与周易》论僧肇部分所述及,同注4,页108。
  [37] 见龙树《中论》卷四,《观四谛品》,《大正藏》第30册,(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页33中。
  [38] 同注7,王弼注《周易略例?明彖章》,页591。
  [39] 同上注,页591。
  [40] 见王弼,《老子道德经注》,楼宇烈校释《王弼集校释》,(台北:华正书局出版,1992年12月)页117。
  [41] 见康中干先生《有无之辨──魏晋玄学本体思想再解读》,(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2003 年5月)页176。
  [42] 同注18,僧肇注《注维摩诘经》,《大正藏》38册 ,页166上。
  [43] 同注6,页156中。
  [44] 同注6,页156中。
  [45] 同注18,僧肇,《注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大正藏经》38册 ,页168下。
  [46] 同注8,页151。此“触事即真”在僧肇的《不真空论》所引《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云:“故经云:甚奇,世尊!不动真际为诸法立处,非离真而立处,立处即真也。然则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此论乃在阐述:道不远人,佛(圣人)都非遥远渺茫之物,随时体验与觉悟,都可显示神妙作用。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自觉觉他即是佛。成佛由己也。但在《般若无知论》则以般若寂用相即,本同妙用作论述。
  [47] 同注7,王弼注《周易?乾卦?文言》,页216。
  [48] 分别见王弼注《周易?明夷卦》、《周易?明夷卦?彖辞》与《周易?蒙卦》,页396、397、239。
  [49] 见《晋书?何邵?王弼传》,(台北:鼎文出版社,1980年),页999。
  [50] 同注7,王弼注《周易观卦》,页315。
  [51] 同注49,页1020。
  [52] 主此“涅槃佛性说”者,是同为鸠摩罗什门下僧肇的同学─ ─竺道生。其以为众生皆有成佛的可能性,其建立在僧肇的般若学基础上发展而来。强调众生通归实相体证本体,就是成佛。而实相本体本来就存在于众生心性中,此亦即佛性本身,是众生皆可成佛的内在根据。其主佛性涵义有三方面:一是理即佛性、二是返本为性、三是法即佛性。此论述见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下),(台北:骆驼出版社,1996年1月),页265。
  [53] 同注18,僧肇注《维摩诘经?佛国品》,《大正藏》38册,页169下。
  [54] 同注18,此僧肇注《维摩诘经》诸品分别见《大正藏经》38册,页167上、168下、169下、170上。
  [55] 同上注,页168、169下、167中。
  [56] 同注6,页153中。
  [57] 同注6,此〈答刘遗民书〉乃是针对庐山慧远弟子刘遗民对《般若无知论》所提的疑惑,所作的回覆。刘遗民对《般若无知论》的疑问,而有〈刘遗民书问〉一文,针对此,僧肇有〈答刘遗民书〉以回应。此二文分见于《大正藏》45册,页154下-155中;155中---157上。
  [58] 同上注,《大正藏》45册,页156上。
  [59] 同上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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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僧肇《般若无知论》的易理观点
  吕澄先生曾云:
  印度大乘佛学对认识论很注意,但对宇宙论就不太注意。罗什本人也不理解,因此,僧肇一碰到关于宇宙论问题,就不知不觉地走进了玄学的圈子。这可说是由于罗什学说本身带给僧肇的缺点,这一缺陷也影响到以后中国佛学的发展,使得不纯粹的思想渗杂其间,从而更倾向于神秘化。[60]
  此中所论不纯粹的思想渗杂其间,是否指玄学理论影响了僧肇的般若学?然玄学主要内容是《易》、《老》、《庄》。其中易理成份有哪些?在此作一探究。
  一、处中莫二之道
  据李润生《僧肇》所云:
  僧肇,……把印度传统的般若思想与中国固有的老庄思想,甚或部分儒家思想,加以会通,而把中印文化会流之后而推进了一步。[61]
  其中所谓的儒家思想会通,是否指儒家的《易经》?据王弼所述,可以发现到《易》爻变如何纷纭,然总有一爻可统一卦之义,以简驭繁也。又此主爻在六十四卦中,几乎一半以上是以中爻为主。[62]由卦爻论断人事吉凶,又须看其是否当位得中与承乘应与?[63]其中当位又以二五两爻为得中,分居下卦与上卦的中位,最有利。所以有学者以为:
  各卦之中,都以五、二两爻为最重要。如果是阳爻,九五就象征至尊的君位。在六爻之中,又以上卦之中爻五,下卦之中爻二为中位,以上爻为上位,以初爻为下位。在这上位、中位、下位之中,以中位为最重要。[64]
  就《易》卦爻之论,我们可知以居中为吉。此亦是否表明儒家的中庸之道,为《易》的处事原则,依此趋吉避凶,明哲保身。在僧肇的《般若无知论》中,我们似乎亦可发现到其亦强调此理,有所谓的“处中莫二之道”。僧肇云:
  经云:圣智无知,而无所不知;无为,而无所不为。此无言无相寂灭之道,岂曰有而为有,无而为无,动而乖静,静而废用耶?而今谈者,多即言以定旨,寻大方而征隅,怀前识以极玄,存所存之必当。是以闻圣有知,谓之有心;闻圣无知,谓等大虚。有无之境,边见所存,岂是处中莫二之道乎?[65]
  此处,僧肇点出真理并非是执“有”或“无”一端者,也并非是执“动”或“静”一端者。只是当今论者,常就名象来判定其旨趣。寻求大道之理,却局于小处,不然,不加思索前有所承来认知参究真理,自以为己是对的。因而听闻圣智有此理,即认为圣人真的有心存在;听闻圣智无知,便以为等同太虚的全然无知。在此,僧肇强调,“有”、“无”之境,是边见之处,岂是处中的不二之道?所以处中不二之道,必也先跳离有与无两端,因此,其强调“中道不二”乃“非有非无”也。
  若以名实表明此理,僧肇云:
  何者?万物虽殊,然性本常一,不可而物,然非不物。可物于物,则名相异陈。不物于物,则物而即真。是以圣人不物于物,不非物于物。不物于物,物非有也;不非物于物,物非无也。非有,所以不取;非无,所以不舍。不舍,故妙存即真;不取,故名相靡因。名相靡因,非有知也;妙存即真,非无知也。故经云:般若于诸法,无取无舍,无知无不知。此攀缘之外,绝心之域,而欲以有无诘者,不亦远乎?请诘夫陈有无者。[66]
  所谓万物各有不同,但本性则一。不可定之物名,但也不能不定之物名。若以物名来定之于物,则名实未必相符。反之,若不定执物名物,才能显示物的真相。僧肇在此以圣人为例,说明圣人不以物名来识物,但也非不以物名来认知物。不已物名识物,表示物“非有”,因而不执取,因此,名相无用处,所以般若非“有知”;圣人非不以物名来认知物,表示物“非无”,因而不舍弃万物的存在,因而能即真的玄妙存在,所以般若不是“无知”。总之,其以为般若对万法,无执无取,亦无舍离,是以“无知”也“无不知”。此“无知”也“无不知”即“处中莫二之道”也。身从百花过,片叶不沾身。处在人事物纷扰中,秉持中立态度,不落是与非、有与无、善与恶、黑与白之对立,了悟现象之流转,过眼即云烟,如此,方为处中莫二之理也。
  二、无心而知吉凶
  据刘贵杰先生研究,以知僧肇融协儒道思想,并摄受佛教中观理论,建构自家的哲学体系,堪谓当时独特的佛学理论家。[67]观儒家之思,不啻也教人为善去恶,改过迁善,在此,与佛教基本教义,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意义是一样的。然此为善,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有心为之,未有不成之理。僧肇注《维摩诘经》曾云:
  其人起邪见,谓一切法断灭性空,无君臣父子忠孝之道也。[68]
  此乃评及外道六师之一的富兰那迦叶。富兰那迦叶以为一切法消失后,不再生起,故否认君臣父子,忠孝慈义之伦理,因此,僧肇斥为邪见。又僧肇亦云:
  “夫舍恶从善,人之常情耳。”[69]以见其对儒家之理亦非常重视的。毕竟“人成即佛成也”。[70]然而在其《般若无知论》中,对圣人强调其是无所不知的,而此无不知,并非其有所知,相反的,是其“无知”;正所谓无知而无所不知也。其所达的境界更是幽微难测,无不有神会之用,无心而知吉凶也。此无心而知吉凶早在《周易?系辞传上》即表明此理,所谓:
  《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如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谓也。[71]
  见圣人极至最高境界,乃无思而无不知也,感而遂通天下也。此感而遂通天下之理,僧肇则有云:
  智有穷幽之鉴,而无知也;神有应会之用,而无虑焉。神无虑,故能独王于世表;智无知,故能玄照于事外。……然其为物也,实而不有,虚而不无,存而不可论者,其唯圣智乎![72]
  又:
  经云:圣心无所知,无所不知。信矣!是以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终日知而未尝知也。……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
  又:
  圣心虚微,妙绝常境,感无不应,会无不通,冥机潜运,其用不勤,群数之应,亦何为而息耶?[73]
  知圣心无执,了达空性,无心知照而无所不知矣。虽万象纷陈,形形色色,然在般若圣智彻照下,乃缘起性空,云有非有,云空亦未必空,是以无心而超越了万象,故无所不知。反观的,执滞分别,正如苏轼所云:“不识卢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74]
  然圣人超拔己境,净至己心,故能不起分别心识物,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理。《易?系辞传下》云:
  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75]
  此知几微妙动,非寂静之至无以达成。然圣人无思无为也,寂然观照,亦如般若无知无名,不染空有,故能如实观照,无所不知矣。
  三、万变同宗
  僧肇《注维摩诘经》云:
  智之生也,起于分别,而诸法无相,故智无分别。智无分别,即智空也。[76]
  以见因有分别心产生,是以有上智与下愚的不同。然现象万千,本自空寂,无形无相,若以圣智观照万物,其实万变同宗,皆是“空”。又:
  若能无心于分别,而分别于无分别者,虽复终日分别,而未尝分别也,故曰分别亦空。[77]
  若能不起分别,虽整日辨析事物,实则,心未尝执著,无心分别,即使分别亦是无所分别也。事实上,世上的美丑、高矮、胖瘦、好坏、是非、善恶皆是因人为意识比较分别产生,在相对概念下,才有这些不同。然就各别来看,自然界中何有所谓美丑的不同,每一个皆是绝一,独一无二的。物之所以有美丑不同,皆因人为造成的。人若不起分别心,不起执著意,以智慧观照,可知万法皆缘起性空,有何不同可云?所以在此其亦主万变不离其宗,此宗乃是“空”。
  若就《易?系辞传下》云:
  天地之道,贞明者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又: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78]
  以及在王弼,《周易略例?明彖》云:“物无妄然,必由其理。”又《周易?无妄卦注》:“物皆不敢妄,然后乃可全其性。”[79]知万事万物皆有其一定之位,无敢妄然,即使万象纷纭,变化多端,但仍不离其宗。殊途同归也。明乎此,则人可顺性安命。
  若将二者比较来看,以知《易》强调天下再怎么变,仍是殊途同归,贞夫一者也。有一不变之理在。而僧肇认为现象千变万化,到头来仍是一场空。毕竟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所以盛筵终须散,天下没有永远不变的事,事事都在变,变来变去,仍离不了因缘的和合,时空转移,则物换星移,如此,本无实体自性可云,万事万物皆非真实的、永久的存在,所以是“空”。“空”乃其万变之宗也。在二者强调事事多变下,仍主有一不变的关键,如此,僧肇的般若思维是有同《易》的万变同宗的想法。
  四、理以神会
  僧肇云:
  故经云:“真般若者,非有非无,无起无灭,不可说示于人。”何则?言其非有者,言其非是有,非谓是非有;言其非无者,言其非是无,非谓是非无。非有,非非有;非无,非非无。是以须菩提终日说般若,而云无所说。此绝言之道,知何以传?庶参玄君子,有以会之耳。[80]
  由此以见般若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的。所以悟道是什么?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也。”在此,僧肇亦引佛经表明“般若,非有非无,无起无灭,不可说示于人。”因般若非有亦非,非无亦非,所以须菩提“终日说般若,而云无所说”。由于般若不能说其无,因其并非不存在,而亦非有,因其非真的存在。此是不落有无两边,“非有非无”的,故般若超越了语言文字叙述,惟参悟玄道的君子心领神会,方以了得。
  此般若“绝言之道”,难以言传。故在此,僧肇举出若要领会般若之智,必须“会意”其间。理以神会,得意而忘言也。
  然在《周易?系辞传上》有云: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81]
  知言语图象皆是圣人用以表情达意的工具,然终在藉此以了悟意思或其中之理,但不见得所有道理皆可用言语表达,所以“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知语言有其限度,而道理无尽,所以言语是无法代表真理的。此理端在心中解,得意尚须忘言也。
  伍、结论
  据刘贵杰先生研究,僧肇藉道家辞语以释佛理者颇多。单就《般若无知论》来看,就有:“为试罔象其怀,寄之狂言耳”此乃取自《庄子?天地篇》:“异哉罔象,乃可以得之乎?”又“是以圣人终日言而未尝言也。”即是取自《庄子?寓言》:“终身未尝言。”或者“和光尘劳,同旋五趣”取自《老子》第四章或五十六章:“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而“冲一抱谷”乃自《老子》第十章:“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第二十二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等等。[82]由此以知僧肇思想是融有老庄的哲学,但其又不囿于道家之范畴,乃藉道家的“无为”、“无知”以释佛家之“般若”。是以刘贵杰先生在此以为:
  魏晋时期,道家哲学复兴,以为士子玄谈论辩,安身立命之枢要。其时,佛法已于汉末传入中土,适魏晋道家之学勃兴,故释子广藉老庄配拟佛典,以释经义,致佛学能融入中国思想而增添其新旨趣。鬙肇生当东晋之世,值此玄释汇流之际,乃藉老庄为心要,以剀切佛法之精义。[83]
  知僧肇以玄学解佛理,乃其格义的方法。然而其之所以以此解佛学,其方法是其来有自的,据罗因先生的《空有与有无---玄学与般若学交会问题之研究》探讨,其认为是:
  在《般若经》的思想中,“如”就是“空”。换言之,早期的确是以“无”译“空”的。而“无”刚好是《老子》中重要观念。魏正始中兴起的玄学贵无派,又盛言“本无”,岁使般若学与玄学初步牵合在一起,事实上,经汤用彤先生的考察,“本无”一义,几乎是东晋般若学家所通用的。又在《般若经》中,有“第一义谛”是“空”,“世俗谛”是“有”的分别,刚好与玄学贵无派“本无末有”的理论架构相比附。[84]
  由此以知,早期以无译般若之空。以玄学中所谓的“本无末有”作空有与有无说明。僧肇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论其万有的本体是一“即体即用”的观点;是一“非有非无”的“中道”意义。此不落有与无两边,谓之“处中莫二之道”,此理恰是发挥龙树菩萨的“中观”理论。然而此中道的想法,在我国最早的哲学宝典──《周易》即有此观念,处事以居中为吉,过与不及皆非也,亦是所谓的《中庸》之道;只不过此中庸之道不是仅强调不落有与无之际,而是一切中庸。
  又因万相不真故空,是以有无双遣,不落言诠。此不落言诠即《易?系辞传上》所谓的“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理。至王弼阐发为“得意忘言”之论。在在都强调真理是无法以有限的语言表达的,但欲要表达此理在,故设辞以论,终还在心领神会,方了悟佛道之理。
  虽万相不真是空,但空亦非空无所有,反观的,乃是真空妙有。相当如《老子》所谓的“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85]僧肇应用此理,而有所谓的“用即寂,寂即用,用寂体一,同出而异名。”此寂用体一,亦如王弼的“体用一如”的看法。在此以见三者相通,王弼的“体用一如”所强调是“一多相即”,万变不离其宗,不论爻变如何,终有一爻总理卦义,是以可以一制繁,以简驭繁。而僧肇的“寂用体一”亦是此理的应用;虽空但非无,虽是有,但千变万化,妙用无穷,故无法执滞。因物物本无实体自性可云,岂有永不变的事物存在?所以没有永远的事!正因会变,所以有转机。所以胜亦非胜,败亦非败,世事轮回流转亦在于此。再强者,终有会脆弱之时;再弱者,不断努力,亦有登峰造极之日。“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正可以说明世事多变,万相皆空之理。圣人悟此,则能发挥所谓“真空妙有”作用。
  在此,僧肇、王弼所用之语汇虽不尽相同,但其所阐述之理,却是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的。就其《般若无知论》所强调的“无知无名”、“寂用体一”、“真空妙有”乃至“处中莫二之道”、“万变同宗”以至“理以神会”等论,以看出正巧妙运用了儒家宝典──《周易》等理论,以说明人生在世,处事宜中道,不执滞,随缘无我,方能有成。又事事虽繁杂,但究其理则一,把握以简驭繁之原理,大大小小之事,便能得心应手。我国秉持儒家思想治天下,凡事强调积极有为,然在此,我们可以发现到:有时不见得有为方能有所成,反而放空,无为无我反是最高境界;正如一幅画留一点空白反而最美;正如耕田,不是前进,而是一步步后退插秧,方把秧插满田。不是吗?此中之妙,正是应用了空与无之理。
  (全文完)
  参考书目:
  一、书籍类
  (一)古籍:
  后秦?僧肇,《肇论》,《大正藏》第45册,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
  姚秦?鸠摩罗什译、后秦?僧肇注,《注维摩诘经》,《大正藏》第38册,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
  龙树,《中论》,《大正藏》第30册,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
  唐?元康,《肇论疏》,《大正藏》第45册,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83年。
  唐?李世民御撰、房玄龄等奉敕撰《晋书》,台北:鼎文出版社,1980年。
  楼宇烈校释,《王弼集校释》,台北:华正书局,1992年12月。
  苏轼,《苏轼诗集》,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4月。
  朱熹注,《四书章句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
  明?朱棣集注《金刚经集注》,台北:文津出版社,1986年7月。
  (二)近人专书:
  (释)印顺,《妙云集》,《印顺法师佛学著作集》,台北:广益印书馆,1973年2月。
  洪启蒿、黄启霖等编《太虚文集──当代中国佛教的改革者》,台北:文殊出版社,1987年9月。
  吕澄,《中国佛教源流略讲》,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下)册,台北:骆驼出版社,1996年1月。
  汤用彤,《理学?佛学?玄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1992年10月。
  汤用彤、刘大杰等著,《魏晋思想》甲编五种,台北:里仁书局,1995年8月。
  牟宗三,《才性与玄理》,台北:学生书局,1989年10月。
  《佛性与般若》,台北:学生书局,1997年5月。
  许抗生,《三国两晋玄佛道简论》,山东:齐鲁书社,1991年12月。
  王晓毅,《儒释道与魏晋玄学形成》,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9月。
  《王弼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2002年5月。
  康中干,《有无之辨──魏晋玄学本体思想再解读》,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5月。
  王仲尧,《中国佛教与周易》,台北:大展出版社,2003年9月。
  刘贵杰,《僧肇思想研究──魏晋玄学与佛教思想之交涉》,台北:文史哲出版,1985年8月。
  周大兴,《自然?名教?因果》,台北: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出版,2004年11月。
  张曼涛主编,《般若思想研究》,《现代佛教学术丛刊》(47),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9年8月。
  罗光,《中国哲学史──魏晋,隋唐佛学篇》(上),台北:学生书局出版,1980年6月。
  洪修平,《论僧肇哲学──魏晋玄佛合流的终结和中国化佛教体系的初创》,《中国佛教学术论典》第19册,高雄:佛光山文教基金会,2001年。
  方颖娴,《先秦道家与玄学佛学》,台北:学生书局,1986年11月。
  林丽贞先生,《王弼》,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88年7月。
  李润生,《僧肇》,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89年。
  吴汝均,《龙树中论的哲学解读》,台北:商务印书馆,1997年2月。
  袁庭栋,《周易初阶》,四川:巴蜀书社出版,2004年5月。
  刘君祖,《决策易》、《生活易》、《经典易》,台北:牛顿出版社,1993年11月。
  二、期刊论文类
  (一)期刊论文
  廖钟庆,<僧肇般若无知论析义>,《鹅湖》第2卷4期,1976年10月,页39-40。
  刘贵杰,<玄学思想与般若思想之交融>,《国立编译馆馆刊》,第9卷1期,1980年6月,页109-116。
  <僧肇思想之基础>,《华冈佛学学报》第8期,1985年10月,页311-358。
  杨政河,<魏晋南北朝佛学思想玄学化之研究>,《华冈佛学学报》第5期,1981年12月,页211-248。
  周齐,<般若无知论简析>,《齐鲁学刊》总第57期,1983年第6期,页26-29。
  刘国梁,<试论老庄思想对僧肇的影响>,《齐鲁学刊》第4期,1987年,页83-87。
  余崇生,<僧肇“体用相即”思想述论>,《国际佛学研究》第1期,1991年12月,页69-84。
  庄耀郎,<王弼儒道会通理论的省察>,《国文学报》,第23期,1994年6月,页41-62。
  王仲尧,<僧肇般若学与王弼易学>,《普门学报》第14期,2003年3月,页65-97。
  卢桂珍,<僧肇哲学论述中“狂言”之研究──兼论其思想史上的意义>,《鹅湖》第29期,2002年12月,页27-66。
  (二)学位论文
  涂艳秋,《僧肇思想研究》,政大中文所博士论文,1988年。
  罗安琪,《魏晋有无思想之研究》,台湾师大国文所硕士论文,1995年6月。
  罗因,《僧肇思想研究──兼论玄学与般若学之交会问题》,台大中文所硕士论文,1995年5月。
  《空有与有无──玄学与般若学交会问题之研究》,台大中文所博士论文,2003年7月。
  卢桂珍,《慧远、僧肇圣人学研究》,台大中文所博士论文,1998年。
  王月秀,《僧肇思想研究──以肇论为中心》,辅大中文所硕士论文,2003年6月。
  注释:
  [60]吕澄,《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79年),页102。
  [61]见李润生,《僧肇》,(台北:东大出版社出版,1989年)页220。
  [62]关此论述,见王晓毅,《王弼评传》,此书将六十四卦的主爻作一统计,其中明确以一爻确定其卦义的有二十三卦。而这二射三卦中,又以十九卦的主爻位于中爻。(南京:南京大学出版,2002年5月),页291-295。
  [63]见刘君祖,《易经与现代生活──决策易》(卷一),所谓当位得中分别是:阳爻居阳位,即初、三、五奇数位;而阴爻居阴位,即二、四、上偶数位。得中指分别居下卦与上卦的中位,此中位即二、五两爻。是以居二、五两爻就是得中。而承乘应与指爻与爻的关系,上下邻近两爻,,为承乘。初与四、二与五、三与上,则是应与关系。若相应的两爻是一阴一阳,则是所谓的“相与”;反之,两爻同性则是“应而不与”。(台北:牛顿出版社出版,1993年11月)页22-25。
  [64]见袁庭栋,《周易初阶》,刘大钧主编,《易学要籍丛书》之一,(四川:巴蜀书社出版,2004年5月)页8。
  [65]同注6,页156下。
  [66]同上注,页157上。
  [67]刘贵杰,《僧肇思想研究──魏晋玄学与佛教思想之交涉》,(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85年8月)页39。
  [68]同注18,僧肇,《注维摩诘经》,《大正藏》38册,页350下。
  [69]同上注,页352上。
  [70]此乃太虚大师所云,所谓“即人成佛的真现实论”──“堕世年复年,忽满四十八,众苦方沸腾,遍救怀明达。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圆佛即成,是名真实现。”见洪启蒿、黄启霖等编《太虚文集──当代中国佛教的改革者》,(台北:文殊出版社,1987年9月),页215。
  [71]同注7,王弼注,《周易?系辞传上》,页550-551。
  [72]同注6,《般若无知论》,《大正藏》45册,页153上。
  [73]同上注,页156上。
  [74]此诗乃<题西林壁>,原诗为:“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诗集》卷23,(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4月),页1219。
  [75]同注7,王弼注《周易?系辞传下》,页563。
  [76]同注18,僧肇,《注维摩颉经》,《大正藏》38册,页373上。
  [77]同上注,页373中。
  [78]同注7,页557-559;561-569。
  [79]同注7,前者《周易略例?明彖》,页591;后者《周易?无妄卦注》,页343。
  [80]同注6,《大正藏》45册,页156中下。
  [81]同注7,页554。
  [82]同注67,页50-51。
  [83]同注67,页44。
  [84]罗因,《空有与有无──玄学与般若学交会问题之研究》,(台北:台大中文所出版,2003年7月),页333。
  [85]同注14,王弼注《老子道德经》第一章,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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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文》二OO六年九月第一五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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