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性法师访谈录

彻性法师访谈录

■　施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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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宗教文化》2005年第2期

　　彻性法师，俗名胡存信。为临济宗第45世传人，曹洞宗第56代传人。1957年生于陕西眉县。1981年于终南山西观音寺礼净天老和尚剃度出家。1982年4月在五台山依清海老和尚受具足戒。后诣福州雪峰寺佛学研究班从海灯法师习教，不久即任知事。1988年10月，辞师先后在五佛寺和铁佛寺静修。1989年7月遵恩师净天老和尚嘱托，常住扶风县大明寺任首座与监院。1999年任陕西省佛教协会会长，曾随侍佛指舍利赴泰国、台湾、香港供奉。2000年被请为西安苹堂寺首座。2001年，被请为甘肃省大像山永明寺首座。2002年当选为全国第七届佛代会代表。2004年当选为宝鸡市和扶风县两级政协委员，受请为广东丹霞山别传寺西堂。2004年9月26日，荣升扶风大明寺方丈。本刊记者于20004年11月在杭州对彻性法师做了访谈，记录如下：
　　记者(以下简称“记”)：彻性法师，您好。非常高兴您接受访问。我们注意到您在陕西乃至西北地区对佛教做出的贡献，想和您谈谈在这方面的感受。
　　彻性法师(以下简称“彻”)：可以。
　　记：众所周知，陕西自古就是佛教流行的重镇，唐代西安曾是佛教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但到了近代以后，陕西佛教衰落了，佛教的重心转移到江浙一带，虽然在20世纪上半叶曾有朱子桥将军等人在西安致力于佛教的复兴，太虚大师也曾经想在西安开办世界佛教苑，但是，他们的努力并没有太大成效，应该说，到现在为止，陕西的佛教形势仍然不如我国南方地区。您对这个问题怎样看?
　　彻：这个问题很有意思。陕西佛教过去的确有过辉煌，中国佛教8个宗派，有6个祖庭在西安。中国佛教史告诉我们，首先，佛教虽说有出世的特点，但是也离不开政治和经济以及文化的氛围。汉唐时期，西安是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集中了全国的财富与精英，佛教也在这个中心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此陕西佛教的繁荣是与西安的形势分不开的。这是陕西佛教的地利。以后这一中心渐渐南移，佛教的中心也跟着转移到南方，佛教精英聚集在南方，陕西的佛教开始衰落。其次，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是儒释道三教，唐代西安虽然也传人过其它宗教，如景教、摩尼教等等，但是它们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有生存下来。从宗教信仰的角度来说，当时社会大众可以选择的主要信仰是佛道两教，佛教因为注重人生，契理契机，所以被许多人接受，加上统治者的支持，所以才有了一个鼎盛的时代。这是陕西佛教的“人和”。第三，中国社会到了宋代以后，已经没有盛唐的庞大气势了，佛教也走过了辉煌的时期，特别是唐武宗会昌灭佛运动，陕西佛教遭受的打击最大，元气大伤。虽然后来佛教恢复了活动，但是以往多元的宗派佛教已经不复再存，只有禅宗与净土两宗保存下来，而且这时佛教在思想上也与中国的传统儒道两家的思想合流，佛教在思想理论和文化方面的特点正在逐步地减弱，其思想理论的高度也在降低，佛教走向了世俗化与民间化的道路，陕西的佛教不可能再回到昔日的辉煌。第四，近代佛教在整个中国开始复兴，作为曾是中国佛教最辉煌的陕西佛教一度被人们看好，包括太虚大师在内的一些人，注重的是陕西佛教历史上的资源优势，希望能借助于这一优势来推动佛教的振兴，但是当时整个陕西地区经济的力量非常衰弱，经过明清两代的大规模开垦，陕西的自然资源已经走向枯竭，加上连年不断的内战与外侵，佛教难有作为也是正常的。陕西佛教衰落是整个社会变迁造成的。
　　记：您住持的大明寺在扶风县，距离著名的法门寺只有20里路。要论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法门寺肯定超过了大明寺，但是您的寺院同样香火很旺，您采取了什么办法聚拢了人气?
　　彻：大明寺的确不能与法门寺相比。法门寺过去是皇家的寺院，地位很高，一直受到唐朝皇帝的重视。现在寺里珍藏了全世界佛教徒的圣物——佛指舍利，每年来朝拜的游客与香客数百万计，它的地位和影响不可超越。大明寺的历史虽然很长，但在历史的资料中找不到记载，也没有见到这里出现过有影响的高僧，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寺院而已。当你走在广阔的秦川黄土地上，突然见到了一所乡土味很浓的寺院，那种感觉与我们经常去过的金碧辉煌的寺院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就是大明寺的特点。大明寺是一座乡间的寺院，它的信众基础是周边的乡亲，这些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也是我们服务的对象。礼拜信佛不一定每次都要到大寺院，只要在周围附近的寺院就可以办道。大明寺的宗旨是认真接待每一位来寺里的信众，他们在我们这里礼佛，是因为信任我们，在这里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大明寺的人气是不是旺，我不敢说，但是我觉得至少周围的乡亲与我们之间没有距离感，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记：从介绍大明寺的资料上看到，大明寺的办寺宗旨是“教宗天台，行修净土，兼摄禅密，依律安居，十方佛子，平等共住”，不过，听说在寺里您要求乡亲们一心念佛，大明寺是不是以修净土为重点，或者说就是一座净土宗的寺院呢?
　　彻：佛教是一个讲智慧的宗教，提倡信解行双优，闻思修并进。太虚大师就说过，中国佛教的特点在于圆融，圆融就是要汲取各家的长处，为我所用。大明寺的办寺宗旨正是体现了这一点。我出家以后，曾经跑过很多地方，亲近四方高僧大德，南参北学。古人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就是在参学游行中获得了资粮，确立了信心，同时也使我感到融通各家，是很好的学习精进的提高过程。佛教讲根机，根据每人不同的根机，采用不同的方便法门来施设。法赖人弘，大明寺是一所敞开的寺院，是十方丛林，不是只修净土宗的寺院，欢迎各方人士来大明寺参学修行。我们之所以将圆融各宗作为办寺的宗旨，正是看到了天台宗的精密理论体系，净土的修持方法，禅密的根机施设，戒律的根本所依等重要性，哪一样都不能缺少，才能融铸佛教人才。对一般的信众来说，念佛当然是成佛的主要途径之一。中国佛教历史上曾经有过南义北禅的特点，学者们将它解释为南方重义理，北方重实践。陕西佛教一直有重实践的传统，西安附近的终南山就是著名的修行道场。古代的大师就不说了，近现代的虚云、印光等一代高僧都在终南山和太白山修行过。陕西佛教虽然衰落了，但是它仍然有很高的知名度，佛教的厚重历史文化无不在陕西体现出来。
　　记：您受师父净天法师的嘱托来寺院主持工作，当时寺内仅有一座圆觉宝殿，您带领全寺僧众建起了山门、天王殿、祖师殿、伽蓝殿、净行堂、念佛堂和钟鼓楼等建筑，还修建了六十余间僧舍。现在客堂、斋堂、大寮，以及流通处、僧装加工处，水、电、仓库、医疗等设施一应俱全。大明寺有今日如此宏伟规模，您是功不可没，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增上缘?
　　彻：首先应该感谢党和政府制定的宗教信仰自由的好政策，政府为我们保驾护航，使我们能放手大胆去做，省市县宗教事务部门对大明寺的修复工作非常关心，经常询问，主动帮助解决难题，使我们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其次要感谢佛祖加被。佛门有一句话，只要发愿，就能办事。我受净天师父的嘱托，重修大明寺，发愿要将昔日的道场重新鼎燃，现在这个目的初步达到了。第三要感谢净天师父对我的教育。师父年轻时曾经学过唯识法相、天台、律、密，在陕西和四川、甘肃等地都有影响。他一生学修并重，曾在终南山前后二十年苦修。改革开放以后，他协助有关单位落实宗教政策，促进了陕西祖庭的恢复，同时还在各地恢复与创建寺院十余座。我在师父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他老人家为了佛教事业呕心沥血、精进不懈的精神，影响着我的人生。师父非常重视人才的培养，选送优秀的弟子到各地参学。我出家后，他就把我送到南方的佛学院学习，告诉我要多闻多学，像善财童子那样五十三参，广开眼界，广纳百川。现在我对弟子们也是这样要求，只要他们愿意学习，并且努力精进，我就鼓励他们到佛学院学习，杭州佛学院里就有大明寺派来的学子。我主张人才流动，出家人不要一生只在一个寺院里住着，要多住一些寺院，看看人家的长处，学习人家好的做法。我的弟子在大明寺里住的不多，他们现在都分散到全国各地的寺院，每年他们回来向我报告自己的见闻，我感到他们的眼界和思想已经开阔多了。最后还要感谢广大信众和护法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们的发心和布施，大明寺的恢复事业就无从谈起。大明寺能够有今天的样子，正是在全寺和关心寺院的人士的支持下才完成的。
　　记：大明寺有了不错的硬件条件，在“软件”方面这些年做了哪些工作?
　　彻：我觉得佛教最根本的是要取得信众的支持，信众是佛教发展的基础。信众支持寺院，前提是要看寺院的僧人的榜样作用，具体地说就是道风如何。大明寺在建设寺院的同时，坚持领众薰修，抓紧道风建设，已经形成了如法精进的寺规道风。除日常功课外，寺里经常举行讲经、佛七、礼仪等各种法会，坚持结夏安居，半月诵戒之佛制；续佛慧命，随缘度僧，利益信众。大明寺也是社会的一个分子，积极参与社会慈善事业，救危扶困，普利群生，这是佛教的基本任务。爱国爱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且还要落实在具体的行动中。大明寺多次举行护国息灾法会，祈请三宝加持国泰民安，民族昌盛，自然和谐。并拿出不宽裕的经费，救援灾区百姓，捐献棉被衣物数千件，面粉食品等16吨。十余年间，大明寺还为上百孤儿和遗弃儿找到了收养父母，使他们得以健康成长。另外，在修桥铺路方便百姓方面，大明寺也支出了数十万元善款。来自社会，回报社会，成为大明寺弘法利生活动的鲜明特色。现在大明寺的建设工程已经初具规模，我们要将建设大明寺文化的事业作为重要的工作来抓。有千年历史的寺院却没留下任何记录，现在只能亡羊补牢，给大明寺的历史留下新的一页。最近我们出版了大明寺的画册。在全球化、现代化、信息化的社会，大明寺要步趋时代潮流，不断扩大与全国和世界各国佛教界的交流，现在海内外诸多高僧大德，如雪峰寺海灯法师、香港印行法师、藏传佛教觉囊派法王云登桑布及黄教德洛迦大师；台湾吉美法师、体慧法师、如一法师、日本青龙寺住持；柬埔寨华侨张华先生等均曾专程往大明寺拜佛访问，我本人也参加了国内外的一些佛事活动，出访了不少国家和地区。我想在这里强调一句，大明寺仍然是一座乡间寺院，服务基层信众才是它根本宗旨。
　　记：感谢您为我们谈了许多。祝愿大明寺有辉煌的未来，大明寺的明天会更好。
　　彻：谢谢!非常感谢各位对大明寺佛教事业的关照支持，欢迎常来大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