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学的用处:禅与现代生活
禅学的用处:禅与现代生活
在说禅学有什么用处之前,我们不妨回顾一下近代的中国历史到底有哪些重大的改变。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进入了现代化转型期,160多年来,社会生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先是洋务派人物以“师夷长技以制夷”为名,引入西方科学技术,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道路。至“五四”时期,又提出“民主与科学”的口号,全面学习西方文明,与传统文化决裂。其后,“救亡压倒启蒙”,各路精英人物,致力于民族国家的建立。上世纪50年代-70年代,各种政治运动连绵不断,树欲静而风不止。改革开放后,各种新思潮层出不穷,目不暇接。小资、大款、中产阶级,你方唱罢我登场。总之,近代以来,中国人被时代的浪潮推搡着,马不停蹄地往前走,人生盲目而困惑。
历史不再平静,昔日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中国已经不再可寻,代之而来的,是与现代都市综合症相联系的、极其紧张和压力极大的生存状态,远古的明月虽然还高高挂在天空,而大地山川面貌已改,春夏秋冬,时光如流水,流去了便不再回头;地有改动变迁,历史像白云苍狗;人有生老病死,新人替旧人,一代复一代,重复着重重的人生苦难;中国人记忆之中昔日的牧童吹箫暮蔼里,浣妇捶衣山溪旁之缓慢、悠闲、抒情的田园生活,早已被今日的城市人如蚂蚁,楼群密似森林,时钟好似催命鬼,来去匆匆心不宁的现代生活所代替。我们不妨到现代社会中最有典型代表性的大都市的一个人家中去,从“钥匙孔”中,看看当代人“上班一族”的生活状态罢。
时光正是清晨,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满城明亮的路灯,在曙光中渐渐显得暗淡,城市喧闹紧张的一天开始了。街道是无数高高低低的楼房山脉之间的川谷,楼房虽然有新有旧,有高有低,但面貌大体是相似的:外形像竖起的火柴盒,总是呈长方或扁方形,内部结构则像养蜂人做的蜂箱,一层迭一层,每一层,都有许多的房间,每一个房间在四面墙壁之间,都住满了人——现代都市人,但时代已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中远古时代,几乎所有的门窗和阳台全部清一色地安上了铁栏杆,看上去像是监狱,又像是养鸟人的鸟笼,你、我、他——现代的都市居民们,便是生活在这样由四堵墙,上下两层水泥板和许多铁栅栏所构成的“鸟笼”里。赶着要去上班的男主人,正拎起包,急急忙忙出门赶车,但所有的街道总是挤满了甲壳虫式的小汽车,今天偏偏又是长时间的大堵车,看来又要迟到了,领导自己有专车,他不会迟到,所以他有权力骂人,公司近来频频出事,领导有理由脾气不好,看来挨骂在所难免,这一天又不会好过,一紧张,心脏又不舒服了……这仅仅是一个普通现代都市人最普通的一天。
快节奏高压力的生活,给所有人一重又一重的压力,在单位上不顺心,在路上、在商店里、在家庭中,积压心里的无名火,如同危险的易燃气体,偶尔一根小小的导火索,就可能引起一连串的大大小小的爆炸,这种爆炸,既炸毁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也炸毁了一个个本可以是幸福的家庭,乃至炸毁了本应该是和平宁静的社会环境……人们始终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生气?”“生气能解决什么问题?生气有什么好处?”
现代都市,人人生活得这般紧张,那般压抑,人们已经不再像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忙碌和忙乱活着,凭着时钟的三根指针的指示活着……这一切,问题出在大家越生活越不明了:“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生活?”
似乎,人和人之间缺少必要的善意……这一切,根源在于不明白“我可以做什么?”“我不可以做什么?”
人人都希望有一个和谐而幸福的家庭,一个和谐而宁静的工作单位或工作环境,但生存压力使人际的善意和耐心越来越小,每个人承受的生存压力于是越来越大,面对压力,西方科学无能为力,最新的科技电脑和网络无能为力,法律条文无能为力,而“道德法庭”纵然有,也只能判断事故发生后的是非,而不能消弭事故的原因。
那么,解决这个如同拯救地球、消除环境污染一样的宏观难题的出路在哪里呢?世界把目光转向了东方文化,转向了历久弥新的积淀深厚的中国文化。
如同环境工作者们提出“只有一个地球”一样,我们是否可以套用说:“只有一个天堂”——那就是使我们生存的每一寸空间,和每一寸空间的每一段最微小的时间,都充满和谐和快乐,而不是人人互为囚笼的地狱。这等于问:有没有办法使被污染的河水或湖水重新变得洁净呢?
我们的回答是肯定的——只要方法得当。
这“方法”之一,便是国学中的中华禅学:一种使人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变得宁静和和谐的中国传统智慧。
禅即“禅那”,乃梵文之汉语音译,意为“静虑”或“思维修”。其修持方法,叫做“心注一境,正审思虑”;而自释迦牟尼座下“教外别传”之第二十八代传人菩提达摩,五传而至惠能时,才正式形成今天我们所说“中华禅宗”,成为与“教”和“律”“三足鼎立”之势而区别于后二者;又成为整个世界佛教“显宗”、“禅宗”、“密宗”三宗中别出心裁的一宗。
显宗诸教(例如净土宗、华法宗)之外部特点在于“显”,即有形,显而易见,易学,譬如通常所说之“相标形、经标口、塔标义(佛像、佛经、佛塔分别代表佛陀的形象、语言、意义)”;而禅宗则不求“显”,禅的修习处,一般叫“禅院”(也有叫“禅寺”的),通常不注重对“相、经、塔”之类有形之物的崇拜(其极端者,甚至“呵祖燃佛”、“念经漱口”,人称之为“狂禅”,笔者以为不甚可取);而密宗,则重在“密”,即“身、口、意三密”,僧众按其戒律修持,多向其“然”(修持方法),而不大向其“所以然”(修持方法的来由);而禅宗跟密宗的区别,是不重其“然”,而重其“所以然”,即禅宗公案中所谓“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字不明,死不瞑目”。
要而言之,禅宗即“心宗”,重在“心”的“虑”与“修”,而不拘形迹,不重外表形式,因而,它与佛教教义深处求“空”的宗旨更吻合,与黄老之学的“无”的要义更暗合,“空”与“无”的深刻结合,使禅宗较诸另外二者,更具哲学深度,因之,禅宗于近当代,渐渐风靡欧美,实在与西方人的哲学偏爱不无关系。
东西方在哲学和科学上,三千年来走了两条很不相同的道路:东方人(如印度及中国)较重视经验的、感性的和宏观的把握,如中国人诊病,于“望、问、闻”之外,主要靠三个指头对病人腕上脉搏跳动形态的把握,千万种不同的病的区别,便由这三个指头所感觉到的印象来下结论;中药没有“化学分析”,其起源是“神农尝百草”,依服用后之感受和结果来判断它的效用;中国水墨画的“笔含众书”、“墨分五色”,凭的也是大量经验积累之结果。
与此相反,西方近代科学的形成,是建立在实验的、理性的、分割的把握之上:诊病用仪器、用药定量分析,西洋油画讲透视、人体解剖、光影对比,色彩分析,即是尽量精确又精确、细微又细微。
然则,随着西方科学的发达,他们在分析、实验、精确、细微于方面是较诸东方先进的,而分析和实验精确细微到极致之后,便矛盾了,甚至无路可走了。于是,寻求一种对实用科学之外或之上的对世界、对人生之感性的、经验的、整体和宏观的把握之愿望,促使西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界的许多精英人物,将其探求深一层真理或奥秘的目光,渐渐移向了东方的禅学。
此外,西方近代科学在工具和方法上的发达,造成了许多问题:对天地自然的过度索取带来了全球性的环境灾难;过度的城市化、人口集中带来了人的心灵的抑闷;哲学上的实用主义、短视主义和“碎片哲学”的昌盛,产生了灵魂的无助与精神的迷失,因此种“哲学的贫困”,西方人亦顿时有悟:一种涵盖了人类和天地自然的终极真理的大智慧,应当到东方去寻找。
上述科学和哲学两界不约而同“东寻”之结果,终于寻觅到那个高翔于人类精神天空之上、那个可以用于统领被他们割裂了的世界和被切碎了的灵魂、那个种籽产于古印度、花叶盛开却在千年前的中国、果子播撒到近代日本的被叫做“禅”或“禅宗”或“禅学”的东西。
禅在它产生千余年之后,终于成为一种世界性的智慧果。
(作者系广东省社科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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