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有幸埋灵骨:太虚塔院记

雪窦寺方丈怡藏法师述说塔碑再见天日之奇迹

在浙江奉化溪口雪窦山上，近年来新落成了一处为纪念近代名僧、佛学泰斗太虚大师而建的殿堂——太虚塔院。我久在佛门之外，对于太虚大师可谓是闻名已久，知之甚少。几个月来，初读了他的一些著作，看了他生平的一些资料，脑海里才渐渐地浮出了他的形象。

大师法名唯心，字太虚，号昧庵，俗姓吕，原籍浙江崇德（今浙江桐乡），1890年1月8日生于浙江海宁。他幼年十分凄苦，襁褓中丧父，五岁时母亲改嫁，从小依随笃信佛教的外祖母在寺庙生活。他十六岁出家，在宁波天童寺受戒。此后长期来致力于中国近代佛教改革运动，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振兴佛教、建设新佛教文化的事业。1947年3月17日圆寂于上海玉佛寺。

太虚大师是民国时期佛教界领袖，是一位值得纪念的历史人物。他爱国爱教，关心民众。在辛亥革命时期，他竭力支持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推翻封建皇朝的斗争，受到当局通缉。在抗战时期，日机疯狂轰炸陪都重庆，大批居民遭难，太虚大师组织僧人救护队，抢救罹难民众，举办慈善事业。他早在1912年就创立了中国佛教协进会，抗战胜利后曾任中国佛教整理委员会主任。他是中国佛教学府的首创者，1922年创办我国第一所佛学院武昌佛学院，以后又相继创办闽南佛学院、汉藏教理院，门生遍天下。他又是中国佛教的革新者，在中国佛教受到西方冲击、自身处于困境的背景下，首创人间佛教，主张在教理、教制、教产等方面进行革命，把佛教信徒从愚昧和迷信中解放出来。他还是我国开展中外佛学交流的先行者，曾赴欧美宣讲佛学，为中国僧人最早赴欧美讲学的代表，还在法国巴黎筹建世界佛学苑，推进国际间的佛学研究。

太虚大师与奉化有很深的缘分。他应蒋介石之邀，曾于1932年10月至1946年夏季出任雪窦寺方丈，生前十分推崇雪窦寺，多次在雪窦寺讲授弥勒经典。他第一个提议把雪窦山弥勒道场列入中国佛教五大名山。他对雪窦山和雪窦寺有着特别的感情，选择这九百多年前北宋的仁宗皇帝曾经“应梦名山”的雪窦山作为自己的长眠之地，圆寂后把舍利灵骨埋在了雪窦山妙高台。2005年，现雪窦寺方丈怡藏因仰慕大师悲愿弘深、矢志佛法之精神，在雪窦山为他重建了文革中已遭毁坏的舍利塔，并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太虚塔院，圆了他的夙愿。这是佛门盛事，也深合海内外佛教弟子的心愿。

今年是太虚大师圆寂60周年，怡藏法师正在考虑举办专题纪念活动。太虚塔院的建成将为缅怀大师的光辉业绩、继承和发扬大师爱国爱教的光荣传统提供重要的活动场地，在佛教界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我想太虚大师在天之灵一定会深感欣慰。1947年1月，大师曾回一别十年之雪窦寺，写了一首题为《重归雪窦》的七言绝句，抒发了他的废兴之感。诗云：“妙高欣已旧观复，飞雪依然寒色侵。寺破亭空古碑在，十年陈梦劫灰寻！”他一定没有想到，六十年后的雪窦山，人杰地灵，百废俱兴，再也不是“寺破亭空”的颓败景象了。

我十分渴望去太虚塔院一睹风采。今年初夏的一天，我随弥勒文化研究会会长有事去雪窦寺访方丈怡藏法师。事毕，我向方丈提出了要求，怡藏即命方丈殿小师父法号叫昌柳的陪同前去太虚塔院。时近中午，天气渐热，我们出了雪窦寺经寺前广场右拐后往西南而去。行数十米，古木参天，绿荫夹道，凉风徐来，山势陡增，有数十级石阶直通半山，渐行渐高。石阶的尽头，是半山上一个方石所砌之平台，约有数百平米之大。上得平台，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正二侧的三座殿宇，青砖黑瓦，倍添肃穆，飞檐翘角，气势不凡。中为天王殿，左右钟、鼓楼。从平台再上16级石台阶，才到天王殿正门。门上高悬一匾，金色大字赫然在目，为当代书法家启功所书“太虚塔院”四字。

与所有寺院的天王殿格局相仿，一进门便是“皆大欢喜”的布袋弥勒，背面则是“三洲感应”的韦驮菩萨，左右两旁照例是四大天王。如果说有特色，太虚塔院正殿确实与众不同。它不象一般寺院，殿内供奉的不是佛祖释迦牟尼，而是释迦牟尼的接班人弥勒菩萨。这菩萨的佛像不是中国化了的布袋弥勒，而是印度天冠弥勒。所以，这殿也不称大雄宝殿，而称为摩尼宝殿。据佛经记载，摩尼宝殿就是弥勒菩萨说法的地方。我随昌柳步入大殿，抬头仰望，只见那菩萨结跏趺坐于华台之上，面容佼好，眉清目秀，庄严中透出灵慧之气。左手平放腿上，右手臂自然弯曲，手掌向前，五指舒展略有弯曲，表示向众生讲说佛法。弥勒菩萨身后左为大妙相，右为法宝轮音，皆于莲台上盘腿端坐。大殿两侧排列的不同于平常所见的十八罗汉，而是较为罕见的彩塑的佛门护法神二十诸天。这二十诸天的形象，几乎都已经完全中国化，每尊塑像色调鲜明，神采奕奕。

穿过摩尼宝殿，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塔院主题建筑太虚大师纪念堂。全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浙江省佛教协会会长戒忍题的匾额，字字生辉。跨进纪念堂，迎面见到的是虚大师的全身铜像端坐正中，一身缁衣，风度翩翩，右手捻佛珠，鼻梁上架一副近视镜，镜后双目远眺，目光深邃。铜像背后，一道硕大的屏风，把纪念堂隔成前后两部分。屏风棕底蓝字，上有茗山老法师书写的虚大师偈语，云：“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纪念堂的上方和四壁挂满了落成时的匾额和贺联、字画等墨宝，其中有新加坡佛教总会主席、太虚的学生隆根题的“潮音永辉”，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一诚题的“人天师范”，香港佛教联合会会长觉光题的“高山仰止”等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铜像及屏风之后，即是太虚大师的舍利塔。因建在室内，塔身并不高，由白石砌成。塔的下端呈长方体。正面嵌入的是一块灰黑色石碑，上刻有“太虚大师之塔”六个隶书体大字。其上端即为塔顶，用白石雕成塔檐和莲台状，由大至小逐级往上叠成。我举目细看，发现碑与塔的色泽、质地不一。昌柳介绍道，此碑乃是上个世纪40年代大师灵塔原碑。文革期间灵塔毁坏，此碑和大师舍利灵骨皆不知去向。2004年建造纪念堂时，已另设计制作了灵塔，不想就在此时市旅游集团维修隐潭水库发现了深埋水中数十年的塔碑。后来就在纪念堂内仿原样重新造了这座石塔，将这块原碑砌入塔身。如今安放在石塔内大师的舍利子，则是怡藏法师2001年从香港请回来的。

关于那40年代的舍利塔，我浏览过印顺法师所编的《太虚大师年谱》。那上面是这样记载的：“大师色身舍利塔，建于奉化雪窦山”。1947年3月17日，大师在上海玉佛寺直指轩圆寂后，4月8日在海潮寺举行大师荼毗典礼（笔者注：佛教僧人死后，将尸体火葬，称为荼毗）。“10日晨，法尊等于海潮寺拾取灵骨，得舍利三百余颗，……。14日，大醒、亦幻、净严、尘空等，恭奉大师舍利灵骨至雪窦。翌晨，抵宁波，缁素集迎致祭。专车入雪窦山，安供法堂。”“1949年1月6日，雪窦山大师舍利塔工事粗备。……大醒奉大师灵骨入塔。”大醒为太虚大师的弟子，也是继太虚之后的雪窦寺方丈。由此可见太虚大师舍利塔建成于1948年底1949年初，立碑也约在此时。至于灵塔毁坏，石碑散失，当在文革初期1967年前后。自那时至今，整整四十年了。石碑失而复得，又恰在太虚塔院落成之时，真乃奇事也！而怡藏法师从香港请回来的大师的两颗舍利，在返雪窦寺一夜之间，周围居然又长出四颗而变成六颗，则更是奇中之奇！

步出塔院，已是中午时分。站立在塔院前环顾四周，只见青山如黛，林木葱茏，空谷无声，万籁俱寂。好一个清幽、寂静的所在，仿佛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使人有飘飘然如入仙境之感。太虚长卧于此，真是个极好的归宿。而雪窦山、雪窦寺之有太虚塔院，亦如有明珠点缀其间，在万绿丛中大放光明，使青山增辉、佛寺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