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修与情绪

禅修与情绪
（缅甸）葛荣居士　

再次欢迎大家。今晚的讲座内容是关于情绪。什么是令我们产生苦恼的不愉快情绪呢？我们会想到以下这些：忿怒、恐惧、焦虑、悲伤、寂寞、内疚、妒忌……我想在座每位都有过这些情绪。没有人从未体验过它们，世上任何地方的人都经历过以上提到的情绪。是这些情绪令我们生起苦恼及带来内心冲突。所以去找出禅修如何能帮助处理这些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希望提供一些方法。其中一些也许大家已听我提及。

第一个方法是什么呢？这方法可能不易做到，就是我曾多次提及的学习用开放的态度面对不愉快情绪。我们习惯了不喜欢这些情绪，憎恨它们，讨厌它们，因为它们使我们不愉快。所以学习用开放和友善的态度对待它们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循序渐进、柔和、友善地去实习。

第二个方法是学习去探索、审查及探究那些不愉快情绪并努力认识它们。由于我们不喜欢它们、憎恨它们，所以从不会努力认识和探究这些不愉快情绪。其实可以从这些情绪中学到很多。例如可以学习看清思想和情绪间的联系，明白情绪是如何产生。当明白情绪是如何产生时，大概可以应付和处理它们了。当我们准备认识和探究它们的同时，亦是开始以开放态度去对待它们，正如刚才所说的。

另一个有趣的方法是：当内心没有情绪时，我们去邀请它们，容许它们出现。非常有趣，当我们邀请它们时它们却不出现。或许今天禅修时试试邀请这些我们厌恶的怪物。当我们害怕它们、讨厌它们时，正给予它们更大的动力和能量，但若开放地邀请它们，给予它们的力量就会消失。

还有十分重要的方法，就是当不愉快情绪没有出现时，要知道它们并没有出现。刚才提到，不喜欢它们时反而给予它们力量。由于害怕它们，当它们没有出现时便难于觉察它们没有出现。透过去知道不愉快情绪没出现，就变得越来越正面。举个例子：牙痛时，我们的确被牙痛折磨，但当没有牙痛时却不会说：「真好了！我现在没有牙痛。」我们会想：「纵使牙现时没有痛，或许明天会痛呢。」明白到不愉快情绪也有没出现时的确是美好的事。因此「当没有不愉快情绪时，知道它们并没有出现。」这方法十分重要。当下你没有不愉快的情绪，就请知道当下没有不愉快的情绪。

另一个有深意的方法是明白情绪并不属于我们。我们有一种「拥有事物」的执着，即使情绪也一样。愤怒出现时会认为这是我的愤怒；恐惧时认为这是我的恐惧。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愿放下自己认为拥有的东西。在佛典曾有趣地提到这点，意思是学习把情绪看作为自己的访客。必须做一位友善的主人，才能好好向到来的访客学习。我们应清楚知道访客的到来、停留及离去。访客来时该说：「欢迎，请进。真高兴你来，你今次会逗留多久？看看你会逗留多久是多有趣啊！」访客离去时说：「再见，请下次再来。」这不是一种和访客相处的美好方式吗。如果能这样跟不愉快的情绪打交道，就像玩游戏那样轻松和愉快的了。

或许还有方法。每当感受不愉快情绪时总会给它们一个名字。有时我们会被名字所规限。所以十分有趣的方法就是当情绪出现，只顾去跟它们相处，去体验它们，不要想它们的名字。把名字拿掉，看看实际在经验什么。若给情绪一个名字，便会以过去经验来跟它相处；但把名字拿掉，就变成真正体验每个时刻的情绪，那么情绪就能帮助我们活在当下了。

现在重温一下介绍过的处理不愉快情绪的方法吧。第一个是学习以开放态度对待它们。第二个是尝试认识它们，拿情绪做实验。第三个是当它们不出现时邀请它们出来。第四个是在它们没有出现时就知道它们没有出现。第五个是不要认为它们属于自己，把它们看作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的访客。第六个是把它们的名字拿掉，弄清我们体验的实际是些什么。

有一点很重要，当你掌握这些方法并知道这些方法可行时，便有很强的自信心应付不愉快的情绪。我们最大的问题是缺乏自信。在某程度说，缺乏自信已是不战而败，已成为不愉快情绪的受害者。当充满自信时就能开放地面对不愉快情绪，继而便会达到一个阶段，无论情绪出现或没有出现对我们的内心都有没分别。

另一方面，当我们有愉悦的感受、愉快的情绪时便会喜欢它们，给它们非常正面评价，还会尝试抓住它们不放。但当抓不住时便又再生苦恼。当有不愉快情绪时，我们不喜欢它们，给它们负面评价。我们能否不给情绪任何正面或负面的评价，而仅是看清它们的真实面目呢？现在各位若有疑问，特别是关于刚才谈及的方法实修问题或你个人处理情绪的问题，请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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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若是普通情绪不会带来很大感觉，但上一堂你提到邀请内心的伤痕便有很大反应，我支持不下去，紧张、恐惧、伤感。除了这些方法之外有没有其它方法？
导师：可否给我一个例子，有什么在你心中呢？

听众：可能是很多年前或多生前受过的伤害。那感觉就像一只被针刺的老鼠，还有很多人在旁耻笑那样。
导师：昨日我讲慈心，花了许多时间告诉大家怎样治疗这类创伤，所以不再重复。只想提提你，如果这些创伤是你给别人造成的就学习原谅自己，接受自己的人性弱点和不完美。如果创伤是别人带给你的，亦是原谅他们，因为明白到他们的人性弱点和不完美。还有其它问题吗？

听众：最近发生一件事，我观察自己情绪时感到很奇怪，就象有道很冷的水流过心，那是一股强烈的失望情绪。但观察到后很快我便回复过来。我想问情绪是否跟心关系较密切，而思想则跟脑较有关连呢？
导师：我的朋友，是否关乎我们的心或脑并不重要，这不过是理论。我们要做的是十分简单，当运用方法时只需要简单、实际、直接去做便可以。这也是佛陀教导的美丽处。我想重复几个字：十分简单、十分实际、十分直接就是了。还有其它问题吗？

听众：你先前讲过不要给情绪起名字，那如何观察情绪呢？
导师：这问题很实际，我喜欢这类问题。假设你感到闷。把「闷」字拿掉，然后去找出你实际体验的是什么，是一种称为「闷」的身体感吗？是一种称为「闷」的心念吗？是一种称为「闷」的内心感受吗？当我们这样审查时，「闷」也变得非常有趣了。

听众：导师，人类有许多坏习惯，如饮酒、吸烟、赌博、好色。禅修怎样对治这些？
导师：好有意思的一张清单啊。事实上，禅修的其中一面就是要对治坏习惯。对于习惯，我们早已听命于它，例必作出机械反应。当它们的名字一出我们就屈服。首先我提供第一个建议，这是关于正念修习的－－知道习惯何时出现，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正念地对待它们。这样做起码可以对治机械式反应。第二个建议提供给大家是请看清究竟习惯怎样给自己及他人制造苦恼；它们有给你带来欢欣、快乐和心灵的提升吗？第三个建议是当习惯没出现或你没有屈从于习惯时看看有什么不同。那么你就能亲身体验到习惯对你有什么影响、没有时又会怎样。然后它们会自然消失。再者我先前曾说，建立自信非常重要。对自己说：「我知道自己有这些习惯，但让我付出真正努力去对治吧！」对治这些习惯，立志、决心、热切的态度是极之有用的。
还有建议是多跟善知识和情操高尚的朋友交往，这很有帮助。与他们分享你的经验，他们也会给你在心灵道路上莫大支持。最后的建议是不要因为自己有这些习惯而内疚，不要认为自己是罪人。不要将习惯看作是难题，而把它们看作为需要面对的挑战。

听众：我们不该给情绪起名字。但若我有愤怒而把它放下了，但其实我应该去观察它的。可是既然没有情绪，又怎能观察它呢？
导师：假设我们要对治忿怒吧。忿怒是常见的情绪，跟谁都扯得上关系。没有忿怒时就知道：「呀，我现在没有忿怒。」你可以回想说：「我整个上午都不曾生过气。」到一天完结时你会说：「哦，今日我一整天都没生过气！」你会惊讶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好人。然后会越来越正面地看待自己。

听众：有些情绪会带来报复心，有时能把它放下，能原谅别人，但它会再次出现。我们能怎样做呢？
导师：很好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我想给大家一些建议去处理这情况。首先不要惊讶，因为情绪本来就是这样，有时它们不出现，有时它们又浮现；它们出现时别感到意外。我们不是觉悟的人，怎可以下结论说情绪已完全清除呢？若我们认定它们不该再来那才是问题所在。
第二个建议是重温刚才谈及的对治法。当情绪再起时去觉知它们出现，并采用各种方法处理它们，但不要给自己负面评价，这很重要。从这个问题我想带出非常重要的一点，亦是我曾讲过的，就是不该认定自己不会再有情绪。取而代之，当它们出现时如果能对它们感恩，把它们看成机会从中学习；那就达到一个阶段，无论有没有情绪出现，心里都没有分别，这才是目标。请不要下结论说：「我的情绪现已全部清除。」根据佛陀教导，只有觉悟者才会完全没有情绪。正如昨天所说，虽然我们仍未觉悟，但要求自己像觉悟者。因此我讲学时经常强调，学习接受自己的人性和不完美的地方，这对修行是极之重要的。大家没有问题了吗？你们的问题和困难都解决了吗？

听众：我想知道怎样可以处理悲伤，如失去亲人。有时真不能放下，回想亲人生前的情况、地方、对象等都会感到心痛，即使在梦里也会哭醒。
导师：我不需要重复那些方法，无论悲伤或恐惧，焦虑或内疚，对治方法都一样。你说到在梦里也感受到的悲伤表示它已经颇深，所以在梦中也出现。但请记着在没有梦见悲伤的日子里请开放你的内心，当悲伤没有出现时，去知道那悲伤并不存在。
悲伤可分两种。一种跟某件特定事件有关，另一种无关于任何特定事情，只是笼统地感到悲伤。假如是关于特定事件，可把这件事作为禅修对象－－弄清这事件带来悲伤的原因是由于自己的期望造成的。假如悲伤没由来，可尝试另一方法，就是当你感到悲伤时尝试感受身体的感觉。因为当悲伤生起，有时思想会令它更强，这时如果去觉知身体的感觉会有所帮助。
另一方法我曾多次提及，就是返回去觉知呼吸。因为呼吸发生在当下一刻，但所有的悲伤都跟过去的事有关。悲伤跟过去有关，焦虑跟未来有关。所以和自己的呼吸连接起来，学习活在当下便能应付过去和未来。这样亦使我们能应付情绪，因为情绪总跟过去和未来相关。
最后我把刚才谈的方法再提出来，当悲伤没出现时尝试邀请，你或许会发觉它不再来了。是时候提最后一个问题了。

听众：刚才你提到忿怒生起时尝试把忿怒的名字拿掉；忿怒不在时反思自己没有忿怒。我们有时要拿走这些名字，但有时又要用上这些名字，这有没有矛盾呢？
导师：非常好的问题，我喜欢这个问题。如果你细想那些方法便会明白，有时需要用上名字，有时则不需要。这就是要有各种方法的原因。如果一个方法无效便尝试另外那些。重要的是找出真正能帮助自己的。若找到就要使用。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向，受不同条件所限，因此有各种方法适应不同性向的人。我尝试提供不同方法给予各种性向的人。最后要说的极之重要，在心灵成长的路途上，在禅修实践中要自己亲身体会，亲身求证。佛陀非常强调这点：要依靠自己，做自己的老师，成为自己的明灯来照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