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大师早期师承略考
玄奘大师早期师承略考
徐文明(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玄奘(600-664年)在出国之前,四方游学,历经名师,博通经论,尤明唯识,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对于他的早期师承和经历,前人已有所论及,但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有关玄奘早期师承的原始资料,主要有冥详《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师行状》(下简称《行状》)、慧立、彦宗《大唐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下简称《传》)、道宣《续高僧传》本传等。
玄奘11岁出家,即大业六年,当时其兄长捷法师先已出家,为东都净土寺僧,后玄奘亦住此寺。其时东都法事极盛,“炀帝于东都建四道场,召天下名僧尼(居)焉。景、脱、基、暹,为其称首。末年国乱,供料停绝,多游绵蜀。知法之众,又盛于彼。”[1]其中四大名僧除智脱外,后来都成为玄奘的老师。
玄奘在东都时从本寺景法师学《涅槃经》,又学严法师《摄论》。因大业末年天下大乱,东都更是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兵火战乱,法事告停,在这种情况下,玄奘决定随兄离开洛阳,前往四川,时在武德元年(618)。这是因为“时天下饥乱,唯蜀中丰静,故四方僧投之者众。”[2]因此入蜀是真正的目的,只是假道长安而已,所谓“今闻唐主驱晋阳之众,已据有长安,天下依归,如适父母”[3],恐怕是后世编出来的。道宣说得很清楚,“大业余历,兵饥交贸,法食两缘,投庇无所。承沙门道基化开井络,法俗钦仰,乃与兄从之。行达长安,住庄严寺,又非本望,西逾剑阁”[4],因而至蜀投奔道基等人才是真正的目的,并非是想瞻礼唐主。玄奘在长安并未停留,经子午谷进入汉川,在这里,他遇到了空、景二法师,“皆道场之大德。从之受学,仍相逐进向城都。虽在行旅,恒执经随问。比至益州,《摄论》、《毗昙》,各得一遍。诸德既萃,大建法筵,更听宝暹《摄论》、道基《毗昙》、志振《迦筵》。敬惜寸阴,四五年间,究通诸部。”[5]
玄奘在成都停留四五年,武德五年(622)在成都受具,并坐夏学律,尔后因“益部经论,研综既穷,更思入京,询问殊旨。条式有碍,为兄所留,不能遂意。乃私与人结商侣,汎舟三峡,沿江而遁。到荆州 ,止天皇寺。”[6]
玄奘离开四川,是因为研综已穷,多留无益,他离蜀之后想到何处呢?依《行状》和《传》,是因当时天下粗定,京城法席更开,便再思入京,由于因缘不遂,为兄所留,只得私自交通商侣,沿江而下,到达荆州。道宣则谓“晚与兄俱住益南空慧寺,私自惟曰:学贵经远,义重疏通,钻仰一方,未成探赜。有沙门道深,体悟《成实》,学称包富。控权敷化,振网赵邦。愤发内心,将捐巴蜀。捷深知其远量也,情顾勤勤,每劝勉之,而正意已行,誓无返面。遂乃假缘告别,间行江硖。”[7] 依僧传,则是玄奘听说赵州道深之名,想从学于他,因为兄长不同意,他只好偷偷离开。
应该说,僧传的说法更准确,因为后来玄奘并未从荆州到京,而是北上求学。不过依照《行状》和《传》,玄奘后来从荆州直接北上,依僧传,则是“经途所及,荆扬等州,访逮道阾,莫知归诣。便北达深所,委参勇铠。”[8]还顺道访问了扬州等地,游学访道,然并未遇到真正的高人,于是向北到赵州求学。
玄奘到达荆州的时间,可能是武德七年(623)夏。据《传》卷一:
时汉阳王以盛德懿亲,作镇于彼。闻法师至,甚欢,躬身礼谒。发题之日,王率群僚及道俗,一艺之士,咸集荣观。于是征诘云发,关并峰起。法师酬对解释,靡不词穷意服。其中有深悟者,悲不自胜。王亦称叹无极,嚫施如山,一无所取。[9]
据《旧唐书》卷六十,汉阳王李瑰,武德元年封汉阳郡公,五年进爵为王,后代兄孝恭为荆州都督。李孝恭于武德五年(622)四月为荆州总管,武德六年(623)八月,辅公祏反,李孝恭奉命为行军元帅,前往讨伐。如此李瑰代兄孝恭任,至少是在八月以后。既然玄奘于夏日前来,最早也是武德七年(623)夏。他在荆州天皇寺至少停留半年以上,因为“讲《摄论》、《毗昙》,自夏迄冬,各得三遍”[10]。
对于玄奘荆州之行,其弟子靖迈亦有记载,据《古今译经图纪》卷四:
洎武皇定鼎,文轨攸同,沿江侚友,途经鄢郢。于时汉阳王以盘石之寄,藩镇荆楚,先闻高誉,殷请敷扬。爰于荆府天皇寺,讲《摄大乘》及《阿毗昙》等论。淮海名僧,钦风云萃,王及群公,亲诣法筵。法师析微通质,妙尽理原,王公硕识,得未曾有。其时大德法师智琰等,并江汉英灵,解穷三藏,既观法师,妙辩无碍,泣而叹曰:“岂期以桑榆未(末)光,得遇大阳初辉乎!”遂以纵心之年,师奘卒礼。[11]
靖迈指出,玄奘沿江而下,为的是寻师访友,求道问学。这里还讲了一个新的说法,即他在荆州说法时,大德智琰(564-634)等竟为之感泣,道是不期以桑榆晚景,得见太阳初辉,乃以七十之龄,拜玄奘为师。虽然《传》中亦有“深悟者,悲不自胜”之说,但未说是智琰这样的长老大德。此说颇有夸大之嫌,与史实难符。
据《续高僧传》卷十四本传,智琰是大庄严寺爝法师的高足,为“新实”传人,陈亡东归,削迹虎丘,将三十载,受到隋晋王和文帝的钦敬。隋末之时,“属炎历有终,锋镝腾沸,四海同弊,三吴益甚。檀越子弟迎出毗坛(或当为毗陵),首尾十载,化行常部。大唐统宇,咸返旧居。武德七年,苏州总管武阳公李世嘉,与内外公私,同共奉迎,还归山寺。于是禅宾慧侣,更复曩时;龙沼凤林。信为怀喜。”[12]
智琰于隋开皇九年(589)陈亡后隐迹苏州虎丘,近三十载,隋末离乱时化行毗陵,在常州前后十载,武德七年回到虎丘。如此智琰未曾离开江东,武德七年时在苏州,不可能跑到荆州听玄奘说法。且以智琰这样的大德高僧,以六十高龄,拜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僧人为师,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靖迈此说,不过是增饰师门,不足为凭。
不过靖迈之说,表明玄奘曾与智琰相见,但相逢的地点不可能是荆州,而应在东吴,这倒是对道宣的一个有力支持。道宣坚持玄奘“周流吴蜀、爰逮赵魏、末及周秦”[13],对于国中讲筵备曾游践,应有其故。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求师访道,闻所未闻,自荆至扬,顺流而下,并不费力。
玄奘可能于武德七年末或八年初离开荆州,前往扬州。既然他曾受到李瑰的尊崇,由于李瑰与李孝恭的特殊关系,时任扬州大都督的李孝恭自然也会予以关照。李孝恭屡立大功,乃筑第石头城,以示威权,后来为人告发,于武德八年末被征入京,诘问无状,寻授宗正卿。据《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一,武德八年12月,以襄邑王李神符检校扬州大都督,始自丹阳徙州府及居民于江北,其时武士彟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实主其事,不日而就,时称明干。[14]
玄奘于武德八年先到扬州,受到李孝恭的欢迎。后又游历苏州等地,参见大德智琰等,从智琰习《成实论》,但他似乎对南方成实学并不满意,不久便北上。也可能从智琰那里,他再次听到了道深的名字,对其学问十分景仰。
玄奘北行的具体路线难于悉知,他有可能从从江南渡江到彭城,渐次向北,经山东到达河北。大概于八年末或九年初,到达赵州。依照道宣之说,是先到赵州从学道深,然后南下到邺,再从学于慧休。依《行状》和《传》,则是先到相州,后到赵州。这可能是由于所述先行程路线不同,若自荆州北游,必从河南到河北,则相州是必由之路,不可能绕过慧休北上,若是自扬而下,则可能经山东到河北,不必路过相州。今以僧传为准。
《行状》、《传》记事过简,依僧传:
北达深所,委参勇铠。素袭嘉问,纵洽无遗,终始十月,资承略尽。时燕赵学侣,相顾逢秋,后发前至,抑斯人也。沙门慧休,道声高邈,行解相当,夸罩古今。独据邺中,昌言传授,词锋所指,海内高尚,又往从焉。不面生来,相逢若旧,去师资礼,事等法朋。偏为独讲《杂心》、《摄论》。指摘纤隐,曲示纲猷,相续八月,领酬无厌。休又惊异,绝叹抚掌而嗟曰:“希世若人,尔其是也。”[15]
玄奘若以武德八年末或九年初到达赵州,从学十月,则已到了九年末,又闻慧休之名,南下相州,从学八月,则应是贞观元年(627)秋。此后又闻道岳之名,再到京师,则应在贞观二年(628)初。在京之时,他除从学道岳外,又跟名僧法常、僧辩、玄会等学法。至此,他已遍历名师,所获极多,但还是有疑莫参,便下决心远行印度求法。贞观二年(628),他已29岁,上表请行,结果有司不为通引,他便广就诸蕃,习其语言,且等待时机。到贞观三年(629),由于遭遇灾荒,有诏允许道俗外出求食,他便乘机西行,开始了求法之旅。
玄奘在国内所从学过的大师,一般认为是十三师。其于洛阳净土寺,初从景法师学《涅槃经》,这位景法师,与后来他在汉川所遇之景法师应为一人。因为所遇空、景二法师“皆道场之大德,相见悲喜,停月余,从之受学”[16],这个道场指的应是东都净土道场,所谓相见悲喜,应当是本来相识。如果当时净土寺内有两位景法师,就应特别说明,一般情况下,应当认定二者为一人。景法师,《续高僧传》卷十四道基本传有附传:
时彭门蜀垒复有慧景宝暹者,并明《摄论》,誉腾京国。景清慧独举,诠畅玄津,文疏抽引,亟发英采。
这里的记载很简略,只是说景法师为慧景,以《摄论》知名。《行状》谓玄奘在汉川到益州的路上执经请教,《摄论》、《毗昙》,各得一遍。如此慧景精通《摄论》是没有疑问的,或谓前洛阳净土寺景法师所授乃《涅槃经》,有所不同,其实当时名僧,不可能只通一经一论,景法师所精者,并非只有《涅槃经》与《摄论》,只是二者为玄奘所愿学之经论。
慧景号称东都四大道场之首座,与智脱、道基、宝暹齐名,应该是很有学问和地位的高僧。慧景与道基同为东都名僧,后来又到益州往投道基,看来二人关系密切,志念(535-608年)有弟子法景,不知与慧景是否为一人,若然,则与道基有同门之谊。慧景的《摄论》,可能是得自于靖嵩(537-614年),靖嵩精《涅槃》、《地论》、《成实》、《杂心》、《摄论》、《俱舍》,这正是慧景的学问范围,隋文帝封禅泰山时,关中义学纷至徐州,从之受学,慧景也有可能此时前来。
严法师亦明《摄论》,其师承宗系无从查考。
空法师,精《毗昙》,为东都净土寺大德。据《续高僧传》卷十三神照传,神照为汴州中牟人,九岁时遇隋乱,亲人俱丧,唯与母流浪,不久母亲又亡,无所安身,只得日求果实,夜返尸所,行人见之,无不流涕。年十二,从尉氏明智律师出家,日负粮供众,夜诵《法华》、《胜鬘》。往邺下从慧休法师听《摄大乘论》,一闻便悟,被誉为“河南一遍照”,“又往许州空法师所,听《杂心论》,才始八卷,为师疾而返。后因遂讲之,初后通冠。时人语曰:河南一遍照,英声不徒召。尔后《涅槃》、《华严》、《成实》、《杂心》,随机便讲,曾不辞退。”[17]
神照年九岁遇隋末兵乱,则应生于大业五年(609)左右。他十二出家,又六载负粮供众,大约18岁后前往邺下从学慧休,大概是在贞观元年(627)前后,如此他与玄奘还有可能相遇。他所从学的许州空法师,很可能就是玄奘之师。二人法名均为空,皆精《毗昙》,时代一致,为一人的可能性很大。或谓空法师已去四川,怎么会在河南许州,其实空法师很可能在天下安定之后回到中原,正如玄奘离蜀一样。
又据志念传,志念在汉王谅起兵后乘乱返乡,“与沙门明空等讲宣二论,绍业沧溟,望风总集。大业之始,载荡妖氛,招引义学,充诸慧日。屡诏往征,频辞不赴。以大业四年卒于沧土。”[18] 这位与志念一起讲法的明空法师很可能为其亲传弟子,精通《大智度论》和《杂心论》二论,通贯大小,学业优异,故得与师同宣****。志念以年老,又前为汉王所知,不欲赴招,明空则可能后来****到东都。明空应当就是神照和玄奘同师的空法师,其所精者,亦为《毗昙》,贞观年间神照前往求学时,明空已到晚年,因病未能卒讲,只得八卷,可能后来不久就去世了。
玄奘在蜀中所从学的宝暹、道基都是一代名僧。宝暹原为北齐僧人,于武平六年(575)西行求法。据《历代三宝纪》卷十二:
时属相州沙门宝暹(道邃、智周、僧威、法宝、僧昙、智照、僧律等十有一人以)齐武平六年相结西游,往还七载,凡得梵经二百六十部。回到突厥,闻周灭齐,并毁佛法,退则不可,进无所归,迁延彼间,遂逢至德,如渴值饮,若暗遇明。仍共寻阅,所得新经,请翻名题,勘旧录目,颇觉巧便,有殊前人。暹等内诚,各私庆幸,获宝遇匠,得不虚行,同誓焚香,共契宣译。大隋受禅,佛法即兴。暹等赍经,先来应运,开皇元年季冬止,敕旨付司,访人令翻。[19]
如此宝暹是上代求法僧人,他于开皇元年(581)携经归国,后为东都道场名僧。他到蜀地,应先于道基等人。据《续高僧传》卷十五志宽传:
属炀帝弘道,海内搜扬,以宽行解同推,膺斯荣命。既处慧日,讲悟相仍。会枭感作逆,斋事拘缠,宽便下狱待罪。有来饷遗,一不自资,通给囚僧,欢笑如昔。后并配徒,隶役于天路,常令负土,使装满笼,尽力辇送,初不懈息。同役僧曰:“此无监检,当可小停。”宽曰:“业报如此,何能自欺。违心行事,诚未安耳。”未(末)又配流西蜀,行达陕州。有送财帛祖饯之者,并即散而不遗,唯留一驴,负经而已。路次潼关,流僧宝暹者,高解硕德,足破不进。宽见卧于道侧,泣而哀焉。即舍驴与乘,自担经论,徒行至蜀,虽有事劳而口不告倦。其仁恕之性,登苦知其人矣。[20]
如此大业九年(613)杨玄感作乱时,受到牵连的僧人不少,他们的罪名无非是被迫为杨玄感作斋。炀帝表面崇佛,其实对佛教并不宽容,他以从乱为名囚禁了许多当初亲自招来的高僧,并以苦役、流放待之。志宽(566-643年)、宝暹等一批高僧都被流放到西蜀,这是后来蜀中高僧云集的重要原因,后来天下搔乱,唯蜀中丰静,这批僧人反而因祸得福。
据《续高僧传》卷十四:
暹神志包总,高岸伦俦,谈论倚伏,态出新异,数术方艺,无学不长。自预比肩,莫有沦溺。末年耽滞偏驳,遂掩徽猷,故不为时匠之所班列。[21]
如此宝暹博闻多识,学兼内外,确实是一代名僧,但晚年有所偏执,故损其盛誉,不为时匠所称。他究竟是在哪些方面得罪时匠,无法得知。道宣不为其作传,只寥寥数语及之,又有所贬斥,确实与其身份不符。
又据《宋高僧传》卷二道因传:
未几因避难三蜀,居于多宝寺。好事者素闻道誉,乃命开筵《摄论》、《维摩》,听者千数。时有宝暹法师,东海人也。殖艺该洽,尤善大乘。昔在隋朝,英尘久播,学徒来请,接武磨肩。暹公傲尔其间,仰之弥峻。每至因之论席,肃然改容,沈吟久之,方用酬遣。因抗音驰辩,雷惊波注,尽妙穷微,藏牙折角。[22]
道因(587-658年)为靖嵩门人,专精《涅槃》、《华严》、《大品》、《维摩》、《法华》、《楞伽》等经,《十地》、《地持》、《毗昙》、《智度》、《摄大乘》、《对法》、《佛地》等论,及四分律等,学识渊博,人所共誉。是以虽然宝暹颇以学问自负,对后生道因还是颇为看重,与之论辩,竟然处于下风。
赞宁这里颇有抑扬,不可全信。不过言及宝暹晚年非常骄傲,不好接近,这也可能是诸德不加称誉的原因之一。
宝暹师承不明,其《摄论》学可能得自在京传法的昙迁或道尼。宝暹对玄奘的影响不单是在学问方面,他的求法经历对之更有吸引力,后来玄奘决意西行,宝暹的激励肯定起了作用。
道基(577-637年)是玄奘最重要的师傅之一,他是靖嵩的门人,精《毗昙》、《摄论》,大业五年(610)敕住东都慧日道场,隋末兵乱时西行巴蜀。玄奘在蜀,从之学《毗昙》。
志振师承事迹不明,据《续高僧传》卷十五玄会传:
振法师曰:“此公就我学迦延者,之赞成吾学耳。以我小术,不耻下问,乃回龙象于兔径也。吾何言哉。”[23]
如此振法师还是玄会的老师,玄会一直在京城,振法师在去西蜀之前,应当亦在长安传法。虽然他师承不明,但当时毗昙之学,不出号称“毗昙孔子”的慧嵩一门,慧嵩弟子志念就曾撰《迦延》、《杂心》二论《疏》及《广钞》各九卷,盛行于世,受学者数百人。志念亦曾随汉王谅于仁寿二年(602)到京城传法。振法师有可能为志念门人。
道深为志念门人,精《成实论》。据志念本传,隋开皇四年(584),志念告其弟志湛,自谓穷贯小乘,功夫与罗汉齐等,志湛便告当时的《成实论》大师明彦法师,明彦便与弟子洪该等请讲《心论》,又传《迦延》,受学弟子中有“襄国道深”。如此道深为志念早期的弟子,也有可能受过明彦指导,故精通《成实》。
慧休(548-646年)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五本传、《慈润寺故大论师慧休法师刻石记德文》[24]等。他备历诸师,三藏俱明,始投勗律师出家,又从灵裕法师习《华严》等经论,往渤海从明彦法师听《成实论》,明彦去世后又从志念学小论。后从灵裕入关,遇昙迁禅师和道尼论师,从学《摄论》。又从道洪律师听《四分律》,晚年又听法砺讲律。慧休的学问人所罕及,著有《十地义记》、《地持义记》、《成实论义章》、《成实论疏》、《毗婆沙论疏》、《迦旃延经疏》、《杂阿毗昙疏》、《摄大乘论义疏》,又续慧远法师《华严经疏》,著《大乘义章》等。玄奘从学八个月,学的内容主要是《杂心》、《摄论》。
道岳(568-636)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三本传,十五出家,事僧粲法师,后习《成论》、《杂心》于志念、智通二师,又于开皇十年(590)从九江道尼受学《摄论》等。又得慧愷法师亲笔所记《俱舍论疏》和《十八部论记》,钻研至深,卓然名家。道岳一门英杰,兄明旷法师(?-632年)住洛阳净土寺,善《大论》、《僧祇》,弟明略法师(572-638)住洛阳天宫寺,专精《涅槃》。玄奘从道岳主要学习《俱舍论》。
法常(567-645年)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五本传。他初为昙延法师弟子,精《涅槃》学,后学《摄论》,明《成实》、《毗昙》、《华严》、《地论》,著有《摄论义疏》八卷、《玄章》五卷,又有《涅槃》、《维摩》、《胜鬘》等经疏记。《涅槃》、《摄论》为其所长,前者为其所尚,后者为人所称。玄奘从其受学,大概不出于二者。
僧辩(568-642年)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五本传,他于开皇初年出家,受具已后从智凝法师广学诸经,尤明《摄论》。他名满天下,而又谦让知足,不求荣势,公卿显贵前来拜谒,则任其去来,曾无迎送。他著有《摄大乘论》、《中边分别论》、《大乘唯识论》、《无相思尘论》、《佛性论》《三无性论》等论章疏,对于真谛唯识学有比较全面的把握,名实相符。
僧辩之师智凝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本传,他是靖嵩的弟子,从学《摄论》,一遍未尽,便了其纲领,并著章疏。他原传法关东,后为《摄论》名家明及法师所邀,承其宗绪,住京师辩才寺,领徒弘法,不求世荣。又移住禅定寺,大业中卒,年四十八。其弟子灵觉、道卓均为蜀地名僧,将《摄论》学传之岷络。
玄会(582-640年)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五本传,他是法总法师的弟子,精《涅槃》学,为昙延、慧远之后第一人,造《涅槃义章》四卷。他又历事诸师,大受称赏,法总、相法师、道岳、振法师都以之为荣。贞观八年敕住弘福寺(634),废讲习禅,专修定业。其讲《涅槃》,常感灵瑞,见佛来迎,因而气尽。
玄会之师法总法师事迹见《续高僧传》卷十本传,他是并州太原人,少以诵《涅槃》为业,后听玄义,便即传讲。开皇年中,敕为涅槃众主,住海觉寺。大业年中卒,春秋七十。他的弟子玄会、行等(570-642年)都是一代名僧。
总之,玄奘所从十三师,从学说上讲,涅槃学有三人,慧景、法常、玄会;摄论学有六人,严法师、景法师、宝暹、慧休、法常、僧辩;毗昙学有四人,明空、道基、志振、慧休;成实学有二人,智琰、道深;俱舍一人,道岳。可以看出,玄奘所学的重点是摄论学和毗昙学,不出有宗。从宗系上讲,昙延系有二人,法常、道岳(道岳之师智通为昙延弟子),涅槃学其他二人也有可能出自昙延系;慧嵩、志念系有七人,明空、道基、慧休、道深、道岳、僧辩、玄会等,志振也应当属于此系,毗昙学都属于这一派;真谛系有八人,严法师、景法师、宝暹、道基、慧休、道岳、僧辩、法常等,摄论学全出自真谛系;慧光系有二人,道基、慧休。
十三师中,对玄奘影响最大的可能是道基,昔在东都,玄奘就曾知其盛名,可能亦至其讲筵,其入蜀求法,主要是为了投奔道基。道基为靖嵩嫡传门人,为其行状,其学说亦不出其樊篱。靖嵩从法上弟子融智学《涅槃》、《地论》,从道云、道晖习四分律,从道猷、法诞受《成实》、《杂心》,又旁通《婆沙》、《迦延》、《舍利弗毗昙》,又南游江左,从法泰学《摄论》、《俱舍》,并精《佛性》、《中边》、《无相》、《唯识》、《异执》等四十余部经论,对真谛之学有全面系统深入的掌握。靖嵩学兼南北,是当时最有学问的大师,玄奘历十三师所学,不出其范围。因此靖嵩、道基对玄奘的影响最大,也奠定了玄奘一生的学术旨趣,为其后来远行异域,成为一代大师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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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正藏50册,214页中,又见222页上。
[2]大正藏50册,222页上。
[3] 大正藏50册,214页上,又见222页上。
[4] 大正藏50册,446页下。
[5] 大正藏50册,214页中。
[6] 大正藏50册,214页中,又见222页中。
[7] 大正藏50册,447页上。
[8] 大正藏50册,447页上。
[9] 大正藏50册,222页中。
[10] 大正藏50册,222页中。
[11] 大正藏55册,366页下。
[12] 大正藏50册,532页上。
[13] 大正藏50册,447页中。
[14] 《册府元龟》卷690,见郁贤浩《唐刺史考全编》3453页。
[15] 大正藏50册,447页上。
[16]大正藏50册,222页上。
[17]大正藏50册,529页上。
[18]大正藏50册,509页中。
[19] 大正藏49册,104页中,又见《续高僧传》卷二。
[20]大正藏50册,543页中下。
[21]大正藏50册,532页下。
[22]大正藏50册,717页上。
[23]大正藏50册,542页下。
[24] 《宝山灵泉寺》91、92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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