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会杂糅的密宗
融会杂糅的密宗
密宗,又名“密教”、“秘密教”、“瑜伽密教”、“真言乘”、“金刚乘”等。该宗自称受法身佛大日如来深奥秘密教旨传授,依理事观行,修习三密瑜伽(相应)而获得悉地(成就),故名。
基于对婆罗门教统治的强烈反抗意识,原始佛教对于各种多神祭祀以及《吠陀》书中规定的咒法、仪轨等,都持否定的态度。但在进入部派时期和初期大乘时期,印度佛教在自身发展的过程中,受婆罗门教等外部思想的影响,一些经典中已出现了“陀罗尼”或“真言”。当然,在当时这只是佛教的附属部分。所谓“陀罗尼”,又名“咒陀罗尼”或“真言咒语”,即指密教的诵咒;所谓“真言”,意为真实言教,即指密语、密号、神咒,与“陀罗尼”意义相通。
公元六世纪之后,佛教在印度开始进入大乘晚期,当初曾被释迦牟尼贬斥为旁门左道的真言密咒逐渐被合理化,从而标志着密教时期的到来。一般认为,密教在印度成为独立的思想体系,大约在七世纪中叶《大日经》和《金刚顶经》成立之后。密教与婆罗门教的禳灾、祈福、崇祀众神等宗教观念相结合,又吸收了高度哲理化的大乘中观学派、瑜伽行派的教义,便迅速发展,很快成为印度佛教的主流。八世纪时,它已经在印度西南部、德干高原一带盛行,并不断向南印度和北印度推进。恒河南岸的超戒寺是当时密教的传授中心,其规模之大超过了那烂陀寺。
密教在实践方面以高度组织化了的咒术、礼仪和对本尊的信仰崇拜等为特征。它认为,口诵真言密咒、手结契印(手式或身体姿势)、心作观想,是密教实践的基本手段,分别名语密、身密、意密。这“三密”相应,便可“即身成佛”。此外,在修行密法之时,还需建筑坛场(曼荼罗,意为“轮圆具足”),并配置诸佛菩萨形象。
密教经典除经、律、论三藏外,尚有仪轨藏。在唐代密宗创立之前,印度密教的经典、咒语已逐渐辗转传人中国内地,但这些真言密咒并非在佛教体系之中,而只属杂密、杂咒范围,与隋唐译传的密教典籍所说有所区别。因为佛教通常经由西域传入内地,所以此前的真言密咒不但婆罗门教色彩较浓,而且带有强烈的西域文化的痕迹。
陀罗尼经和真言咒经的汉译,始自三国时代。竺律炎译出有密咒的《摩登伽经》二卷,支谦译出《八吉祥神咒经》一卷、《无量门微密持经》一卷。由于他们的翻译只是为了作一般性的介绍,无意于陀罗尼门的广泛宣传,所以尚未引起时人的关心。西晋永嘉(307-313)中,西域僧帛尸梨蜜多罗来华,专门从事陀罗尼法门的传播,据说他本人善持咒术,常诵咒数千言,声音高畅,颜容不改。他译有《大灌顶神咒经》十二卷、《大孔雀王神咒经》一卷、《孔雀王杂神咒经》一卷等。自东晋起,对杂密的介绍逐渐增多。孝武帝(373-396在位)时,西域僧昙无兰译出《陀邻钵咒经》、《请雨咒经》、《止雨咒经》、《咒小儿经》、《咒时气病经》等二十余部(但据吕澂先生考证,此中多数为失译经)。当时活跃于北方地区的佛图澄,“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物”,常“以道术歆动徒众”(《高僧传》卷九《佛图澄传》)。昙无谶早年便“与同学数人读咒”,故而“明解咒术,所向皆验,西域号为大咒师”(《高僧传》卷二《昙无谶传》)。南北朝时期,密典的译传有增无减,当时来华的印度或西域僧侣,一般都兼习密咒、法术,因而掌握着与道士斗法取胜的多种手段。
隋代阇那崛多的译经中,密典占有很大比重,经录所存者,尚有《八佛名号经》、《五千五百佛名经》等数种。那连提黎耶舍和达摩笈多两人对密咒都十分精通,如耶舍“每于宣译之暇,时陈神咒,冥救显助立功多牟”(《续高僧传》卷二)。入唐以后,菩提流志、实叉难陀等译家也各有若干密典翻译,就连玄奘、义净也曾传译过密法。
随着密典译传的不断趋于繁盛,各种密咒汇编的总集也相继传入中国内地,如东晋失译《七佛八菩萨所说大陀罗尼神咒经》四卷、梁代失译《陀罗尼杂集》十卷。这类经典所宣传的密法便是“杂密”(与“纯密”相对,意为不纯的密法)。杂密的根本经典是《持明咒藏》,即所谓《金刚大道场经》十万颂,于唐代永徽三年(652)由阿地瞿多译出,名为《陀罗尼集经》,共十二卷。
杂密的内容十分广泛,其中的咒术可应用于息灾、求祥,安家、治病,驱鬼、役神,降龙、祈雨,无所不能;法术包括火祀、占卜、星象、魔幻等。杂密又与中国传统的道教、儒术以及民间巫术有许多相通之处,它在中国的流传,带有强烈的地方色彩。像在后汉失译的《安宅神咒经》中,不但有“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以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道教神祇,而且有“百子千孙,父慈子孝”等儒家说教。它同外来禅师宣扬的“神通”往往结合一起,妄说吉凶,制造各类“预言”,颇为当权者所忌,但在社会上则很受下层苦难民众的欢迎。由于它以简单易行的手段教人达到消灾去病的目的,因而能与道教以及其他民间信仰一样获得流传,以致在宗教实践中相互影响,很难予以严格区分。
将佛教某些显教理论秘密化的经典,早在两晋竺法护时已有译本;将某些杂密用显教理论系统化起来的经典,在东晋昙无谶时也已介绍过来。但在中国佛教史上真正产生重要影响,并形成一个宗派的,乃是把密教正式引入朝廷殿堂的“开元三大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杂密的长期流传与后来密宗的建立毫无关系。恰恰相反,正是这些杂密的译传和流行,为“开元三大士”等人的传译纯密、建立密宗准备了各种条件。杂密虽不同于纯密,但在某些方面毕竟尚有相似之处。
昙无谶曾以善言“他国安危”和“令妇人多子”的法术,受到鄯善王和河西王的恩宠。在他因法术而遇害之后,密教遂被历代王朝排斥在国事和宫闱之外。唐太宗乃一代伟人,他曾把中华帝国的繁荣强盛推到历史的巅峰,但他晚年因步秦始皇、汉武帝之后尘,迷信长生不老,向胡僧和域外求药,终于暴死。唐高宗走了同样的道路,他令瑜伽行派密教大师那提前往昆仑诸国采药,又命玄照往乌苌国请“长年婆罗门”卢迦逸多合长生药,于是大权旁落。唐玄宗笃行道教,在政治因素之上,主要加进了“长生”的考虑。初唐诸大译家中,没有一人不译介密教典籍的。密宗之所以能在开元(713-741)期间得以形成,与历史发展的这一事实和唐玄宗的支持有密切关系。
“安史之乱”后,外患频仍,藩镇割据,君主大多昏庸无能,密教进一步上升为皇室护国保家、度灾御难的重要法门。永泰元年(765),唐代宗命其手下鱼朝恩组织不空等名僧,翻译《仁王护国般若经》,时正值仆固怀恩招引回纥、吐蕃等骑兵十万,聚集灵武,凭凌迳阳。郭子仪率师往讨,而代宗则敕百名法师,在资圣寺“为国传经行道”;京城其他寺观僧道,也于每日两时,“为国家”举众齐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郭子仪获胜还京,代宗又设“无遮斋”,重赏诸僧,倾城轰动,以为边境清平,乃是“圣力经威”所感“福应”。密教法师一时成为显贵,取得比禅师更加优渥的待遇。
中国密宗的建立者,一般推为“开元三大士”,即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其实,他们的弟子一行和惠果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善无畏(637-735),中天竺人,出身贵族,相传为释迦牟尼季父甘露饭王的后裔。十三岁嗣乌荼国王位,后让位于兄而出家。人那烂陀寺,投达摩掬多为师,修学总持瑜伽三密法门,受灌顶。遵师命前来中国弘法。经迦湿弥罗、乌苌国,取道吐蕃入唐。玄宗开元四年(716)抵达长安,受到礼遇,先住兴福寺,后住西明寺。传说玄宗曾尊他为国师,命于宫内建立灌顶道场。所赍梵经,尽许翻译。皇族宁王、薛王等,多从他灌顶受法。
善无畏所译的第一部密教经典是《虚空藏求闻持法》一卷,继之,以一行为助手,译出《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即《大日经》)七卷、《苏悉地羯罗经》三卷、《苏婆呼童子请问经》三卷等。他为僧众讲述《大日经》要义,后由弟子一行撰成《大日经疏》二十卷。《大日经》是密教理论的主要体现者,属密教胎藏部的根本经典;《苏悉地羯罗经》和《苏婆呼童子请问经》则阐述咒术以及作法方式。
善无畏的弟子有一行、玄超、义林等。
金刚智(669-741),中天竺人,因由南天竺某国王表荐入唐,故亦称南天竺人。出身婆罗门。自幼出家,先习声明、因明,后学经律,再学中观、瑜伽两派论典。中年起,专心于密教。开元七年(719),由海路经师子国、室利佛逝国,抵达广州。次年至洛阳,再入长安。传说玄宗也曾礼他为国师,敕住慈恩寺,造毗卢遮那塔;后移住大荐福寺。经常随皇帝往来于东西两京之间,广弘密教,建曼荼罗道场,立坛灌顶,奉诏行密法求雨。与一行、不空等人先后译出密教经典《金刚顶瑜伽中略出念诵法》四卷、《金刚峰楼阁一切瑜伽瑜祇经》二卷、《七俱胝佛母准提大明陀罗尼经》一卷等多部。其中,《略出念诵法》略自《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大教王经》,此经属金刚顶部的根本经典,特别重视密教实践。
金刚智的弟子有一行、不空。
不空(705-774),在“三大士”中活动能力最强,影响范围最广。他原名智藏,师子国人(一说为北天竺人)。因于阇婆国(爪哇)遇金刚智,乃从之出家,受学密教,并随其来洛阳,往返两京,参与译经活动,传五部密法。开元二十九年(741),金刚智和不空同时被命归国,金刚智在途经洛阳时去世,不空则经广州附舶去师子国。师子国国王隆重予以接待,安置于佛牙寺。在这里,不空重新修学秘密总持、三密护身、瑜伽护摩等。天宝五年(746),他携带梵本密典千余卷再度来到长安。九年,又被命归国。乃发自京都,行至韶州,因病而暂止。十二年,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奏请不空赴河西边陲,“请福疆场”,遂至甘肃武威,翻译密典,兼开灌顶,演瑜伽教,置曼荼罗,声望远及西域四镇之安西(今新疆库车)军民。安史之乱爆发,受皇太子李亨之命入朝。此后,他虽身在长安,但仍使人向在灵武、凤翔的唐肃宗奉表,问安献忠,并朝夕诵经不辍。及至两京收复,不空连续表贺,并上“虎魄宝生如来像”一躯,请皇帝缄带,以为由此可得本尊福佑延寿。肃宗以不空有功于本朝,特为建内道场,并亲受灌顶;又自称“信受奉行,深为利益”,令搜集全国既有而未翻的梵本请不空翻译。代宗即位,不空又上“白檀摩支像”一躯,为之译《仁王经》、《密严经》,代宗亲自作序。两经颁行之日,举朝表贺。永泰元年(765),授不空特进试鸿胪卿,号“大广智三藏”,次年,入五台山传法,修建金阁寺、玉华寺等密教道场。大历五年(770),诏请不空往五台山修功德、作法会。大历九年,不空卒,代宗为之辍朝三日,追赠司空。
不空对密教博究精研,师承两部密法,是密宗的主要创建者。他又是与罗什、真谛、玄奘并称的“四大译师”之一。据圆照《贞元新定释教目录》记载,不空共翻译佛典一百十一部,主要是密教系统的经典,其中《金刚顶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大教王经》(即《金刚顶经》)三卷,是《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大教王经》的初分,是密宗的重要经典。另外译有《金刚顶王秘密修行念诵仪轨》一卷、《金刚顶瑜伽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论》一卷、《略述金刚顶瑜伽分别圣位修证法门》一卷等。
不空弟子有金阁寺含光、新罗慧超、青龙寺惠果、崇福寺慧朗、保寿寺元皎、觉超等,时人称之为“六哲”。
一行(683-727),俗姓张,名遂,魏州昌乐(今河南南乐县境)人,一作巨鹿(今属河北)人。少博览经史,尤精天文历算、阴阳五行。当时武三思独览朝政,欲与一行结交,为逃避武三思的笼络,乃师从嵩山普寂禅师,出家为僧。后去天台国清寺学习算术,再去湖北当阳从悟真律师学习戒律。至善无畏来长安,一行从他受学密教胎藏法,助译《大日经》七卷,并最后删缀成文。所撰《大日经疏》二十卷,是阐释密宗理论的权威著作。及至金刚智来华,又从他受学陀罗尼密印,继续助译密典。因此,他得到两家密宗大师的不同传承。一行还在中国科技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对天文、数学、测量都有新的贡献。他奉玄宗之诏,改撰新历,经多年努力,周密推算,终于完成《开元大衍历》五十二卷。又通达儒学,曾深究《周易》,撰《大衍论》,创易学上一家之言。卒后,玄宗谥号“大慧禅师”,惜无传法弟子。
惠果(752-805),俗姓马,京兆万年(今陕西长安)人。九岁随不空弟子昙贞学习佛经,十七岁入内道场。后向不空求授密教真言,受灌顶。二十二岁又从善无畏弟子玄超受胎藏密法。所以惠果之学,兼具善无畏、不空两家之长,从而将胎藏界密法和金刚界密法融会一处,建立“金、胎不二”之说。此后他常应诏入内殿,修法祈祷,受代宗、德宗、顺宗三帝的优礼。又在长安青龙寺东塔院设灌顶道场,世称“秘密瑜伽大师”。不空去世后,惠果成为第一位传法阿阇梨(“阿阇梨”,意为轨范师、导师),受法弟子甚众。
惠果有著名弟子多人,其中,辩弘系诃陵(今印尼爪哇)僧,惠日、悟真系新罗僧,空海系日本僧。空海回国后,传播瑜伽密教,成为日本真言宗初祖。国内嗣法弟子有义操、惠则、惠应等,其中义操一支传承稍久。
密宗经晚唐时期多方势力的一再打击,完全衰败。至宋初,虽稍有复兴迹象,但仅限于译经。
密宗教义
密宗的哲学理论缺乏独创,或依《华严》,或依唯识,或依中观,经常是杂糅的。哲学理论上的融会杂糅是密宗的一大特点,由此而萌生的神鬼系统、法式仪轨、修持方法名目繁多,践行者想要达到的效用,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按“开元三大士”弘扬的密宗,其教义、仪轨和修持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即身成佛
密宗所依经典主要有《大日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等。一行所撰的《大日经疏》则是该宗思想的代表著作。《大日经》主要阐述密教的基本教义、各种仪轨和行法,以及供养的方式。《金刚顶经》以大日如来(即毗卢遮那)为受用身,宣传“五佛显五智”说,即中央大日如来的法界体性智、东方阿閦如来的大圆镜智、南方宝生如来的平等性智、西方无量寿如来的妙观察智、北方不空成就如来的成所作智。其中除了法界体性智,其余四智都系由唯识所转。《大日经疏》将密宗的一切事相,融贯于“法界缘起”之中,会归入般若实相原理,以为法界本净,遍及一切处,故一色一香无非中道,一切法都是佛法,从而将华严学说和中观思想冶为一炉。疏中多处广引《大品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大智度论》、《中论》、《璎珞经》、《大般涅槃经》、《佛性沦》等经论,意在将大乘各类学说杂糅融会,依他宗之说建立本宗理论。《大日经疏》卷三写道:
又此经宗,横统一切佛教。如说唯蕴、无我,出世间心住于蕴中,即摄诸部小乘三藏。如说观蕴阿赖耶,觉自心本不生,即摄诸经八识、三无性义。如说极无自性心,十缘生句,即摄《华严》、《般若》,种种不思议境界,皆入其中。如说如实知自心,名一切种智,则佛性一乘、如来秘藏,皆入其中。于种种圣言,无不统其精要。
密宗理论认为,大日如来是宇宙本体,世界万物、一切现象由地、水、火、风、空、识这“六大”构成。同时又认为,“六大”是大日如来的法身,是密法产生的根源。这就是说,宇宙本体和森罗万象是统一的;离开本体无所谓现象,离开现象无所谓本体。“六大法身”综合十界、六凡、四圣、显现宇宙一切,一切众生从本以来便是毗卢遮那平等智身,也即众生与佛体性相同。因而,众生只要根据密宗教义、依法修“三密加持”,即口诵真言(咒语)、手结印契(各类手式)、心观佛尊(大日如来),就可使身、口、意“三业”清净,与大日如来之身、口、意相应,即身成佛。所谓“即身成佛”,是指不改变现在的肉体,而能成就正觉,即由生死凡夫当下转入佛果圣位。
这一“即身成佛”,实际上是一种渐修顿悟的主张。《大日经疏》卷一说:“若如实自知,即是初发心时便成正觉”,“不动生死而成涅槃。”又说:“今真言行者,于初发心时直观自心实相,了知本不生故,即时人法戏论,净若虚空,成自然觉,不由他悟。当知此观,复名法明道顿悟法门也。”成佛的关键不在于修行的时间久暂,而在于修行的程度和质量。若能于此身心中自净三业,具足三密方便,受如来加持,便得超度三劫,即身成佛。故 《大日经疏》卷二说:
若秘密释,超一劫瑜伽祇行,即度百六十心等重粗妄执,名一阿僧祇劫;超二劫瑜祇行,又度百六十心等重细妄执,名二阿僧祇劫;真言门行者,更度百六十心等一重极细妄执,得至佛慧初心,故云三阿僧祇劫成佛也。若一生度此三妄执,则一生成佛,何论时分耶!度三种妄执,犹如超三阿僧祇劫,可于一生中完成,一时间顿悟。
密宗自诩,该宗的即身成佛说要优于其他各宗的学说,一行说:
若余乘菩萨种种勤苦,不惜身命,经无数阿僧祇劫,或有成佛,或者不成佛者。今此真言门菩萨,若能不亏法则,方便修行,乃至于此生中,遂见无尽庄严加持境界。非但现前而
已,若欲超升佛地,即大日如来,亦可致也。(《大日经疏》卷一)这对于信仰者来说,自然是颇具效果的。
二、曼荼罗灌顶
唐代密宗分胎藏界和金刚界两部。“胎藏”,表示“摄持”、“含藏”等意思,犹如置胎儿于母腹之中;“六大”中前“五大”为色法,即属胎藏界。“金刚”,表示“坚固”、“利用”等意思,智慧能断除疑惑,利如金刚;“六大”中的“识大”为心法,属金刚界。密宗认为,色、心不一,金、胎为一,所以金刚、胎藏两部,于一心法界上,建立理体平等和智慧差别二门。胎藏界部演说理体平等的经轨,显示大日如来理德的曼荼罗;金刚界部演说智慧差别的经轨,显示大日如来智德的曼荼罗。
曼荼罗,又作“曼陀罗”,梵文Mandala的音译,意译为“坛”、“坛场”、“轮圆具足”等。指按一定要求制作的土坛,上面绘以相应的色彩图画,并依特定方位置以瓶、灯、花、香等饰物,以此象征诸佛、菩萨、金刚等无不聚集于此,或象征具备大悲、智慧、方便、大空等一切教理圆满。因此,曼荼罗包罗万有,这万有都系大日如来法身的显现。密宗的一切修持均不能离开曼荼罗。密宗修持者须定期祭祀供养,并各按所需,或念动“真言”,或禅坐观想大日如来,期望达到预想的宗教目的。事实上,曼荼罗也可以成为开展各种宗教法事活动的场所,所以也译作“道场”。在其后的发展演变过程中,曼荼罗通常还以壁画纸绘的形式表现,同样能获得某种无限神秘功能的表征意义。
不空认为,曼荼罗和灌顶,这是金刚智所传密宗的核心。他说:“曼荼罗灌顶坛者,万行之宗,密证之先,将涉觉路,何莫由斯!”(赵迁《不空三藏行状》)但比起曼荼罗来,不空更推崇灌顶。他说,大日如来之教,有顿有渐,“渐谓小乘登坛学处,顿谓菩萨大士灌顶法门,是诣极之夷途,为入佛之正位。”(同上)“灌顶”,源自天竺国王即位时,由“韦陀梵志”用“四大海之水”灌于新王头顶,并作具体教诲的一种庄严仪式,以此表示祝贺。密宗借用这种仪式,说明阿阇梨的嗣位。“阿阇梨”,是密宗对修持者已达到最高成就时的称号,阿阇梨通达曼荼罗,可传法授灌顶。不空解释说:“顶谓头顶,表大行之尊高;灌为灌持,明诸佛之护念。”据此,灌顶的仪式主要用以表征诸佛已给予修行者以护念加持。但灌顶在具体运用时,实际上范围相当广泛,所谓“息灾、增益、降伏、欢喜”等,据说都能以灌顶法成就。一切灌顶都得在道场内进行,并总以曼荼罗为前提,所以也称曼荼罗灌顶。通常认为,以净水灌注受法者的头顶,意味着由此而去除无始以来身心的种种烦恼垢秽。其后,灌顶的概念不断开拓,含义已另有许多变化。三、《金刚》瑜伽《金刚》瑜伽,指依《金刚顶经》所行的瑜伽。“瑜伽”,梵文yogā的音译,意译“相应”,这里特指依密教宗旨,贯彻于全身心的一种禅定,或称“三密瑜伽”。它用修持者的手式(身密)、咒语(口密)和观想(意密)的方法,使之与大日如来的“三密”融合相应,表征和想象一切如来金刚萨埵加护于己,使自身聚集无限神变和享受一切的能力,由是了知“此心本性清净,随彼所用,随意堪任”,达到自身即是菩萨身的自觉,这就具备了入坛场、受灌顶作阿阇梨的资格。这样,瑜伽就成了密教个人修持中最重要的法门。不空说:“金刚顶瑜伽法门,是成佛速疾之路。其修行者,必能顿超凡境,达于彼岸。”(《续开元释教录》卷上)瑜伽修行在藏传佛教中有极大发展,一部分通向神秘主义,一部分成为健身延年之术。
四、护摩
“护摩”,梵文homa的音译,意译“焚烧”、“火祭”,或意译作“火祭祀法”、“火供养法”。本属婆罗门燃火祭天、供养火神阿耆尼,以为消灾禳祸、驱魔求福的作法。密宗引入护摩,把它作为阿阇梨理应具备的法术之一。
据《大日经》卷六、《大日经疏》卷十九等所说,释迦牟尼未成佛之前,不能了知火之自性,故依据《吠陀》而说四十四种护摩;在成佛之后,已了知火之自性,乃宣说十二种护摩。
我于往昔时,不知诸火性,作诸护摩事;彼非护摩行,非能成业果。我复成菩提,演说十二火。(《大日经》卷六)这十二种护摩,是为真护摩,用以区别婆罗门教所行的护摩,表征大日如来的一切智慧光明。
外典净行《吠陀》论中,有火祠之法。然大乘真言门亦有火法。所以尔者,为摄伏一类故,以言《吠陀》事而摄伏之。然其义趣,犹如天地,不可相并。(《大日经疏》卷十九)在此基础上,密宗又将护摩分为内外两种。外护摩须于护摩坛上修行,具足本尊(意密)、炉(口密)、行者(身密)三项,以为修行者三密的表征相应。内护摩不须造坛、设炉,而以自身为坛场,结合瑜伽修行,于观想中以如来之智慧火焚烧诸业烦恼,成就菩提。据称,内护摩的修行,根据修行者的需要,又可分为五种不同的观想(瑜伽禅定),即:观想大日如来之性为息灾法,观想不空成就如来之性为增益法,观想无量寿如来之性为敬爱法,观想宝生如来之性为钩召法,观想阿閦如来之性为调伏法。
密宗的判教,主要从显密二教上立论。一方面说,所有佛法都是佛对众生的说教,根据对象不同而有显、密之分,但实质是一致的。所谓“究竟同归,本无异辙”(《大日经疏》卷六)。无论依显教还是密教修行,都能最终达到成佛的目的。但另一方面,却又认为,显教是三乘教,密教是一乘教;显教是渐教,密教是顿教;显教是权教,密教是实教。又认为,显教是应化佛释迦牟尼所说,密教是法身佛大日如来所说;显教的法身理体无形无相,密教的法身有形有相且能说法;显教由大德法师公开传授,密教须经阿阇梨秘密传授。这种判教,显然有意竭力抬高密宗自身的地位。
密宗的教义、仪轨和修持,对于社会下层民众来说,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但是“开元三大士”的创宗活动,则与皇权国家的实际需要关系密切。《仁王般若经》以佛的名义说:“我以是经付嘱国王,不付嘱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所以者何?无王威力,不能建立。”唐代宗诏令不空重译《仁王经》,并亲自作序,云:“其镇乾坤,遏寇虐,和风雨,着星辰;与物无为,乂人艰止,不用般若(指《仁王经》所说——笔者),其能已乎!” 代宗在位期间,一再设仁王会讲诵,请不空祈雨、禳敌。密宗与政治的联系,在唐代佛教各宗中是比较突出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它在晚唐历史进程中急速衰落。另一方面,它的即身成佛教义和密法修持方式虽与帝王、公主、后妃们的精神寄托相适应,但所依经典中宣传的所谓女性为“般若诸母”,以及“男是智慧,女是三昧”等思想,不仅与传统佛教教义对立,而且也与民族传统伦理观念抵触,毕竟难以长期在内地流传。此外,密宗行法中的曼荼罗祭祀、护摩供养等方式,带有很深的婆罗门教烙印,虽然已经过某种改造,但还是很难使之真正“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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