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祖庭柏林寺

赵州祖庭柏林寺
　　圣光 　
　　到柏林禅寺缘于朋友徐君偶然所说的一句话。那天，他陪我观瞻了著名的赵州桥，临返回时，他说，附近有一所寺庙，叫柏林寺，很有特点，可以去看看。于是，车行不到十分钟，在赵县县城东南角，柏林禅寺就在眼前了。
　　说实话，大大小小的寺庙我见过不下百座。在我的心中，庙宇大都是殿阁森森，香烟缭绕，诵经声声，所谓特点，无非是形制、陈设上有所不同罢了。但不知怎的，当车子在山门外小广场上停下，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座柏林禅寺了。这倒不单纯因为它是我所到寺庙中唯一不收门票的一座，而是一见到它，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我想亲近它，愿意去感受它。
　　我端详着琉璃瓦歇山顶、有着飞檐吻兽的山门。正门两侧有一幅黑底金字楹联：“寺藏真际千秋塔，门对赵州万里桥。”写照着柏林禅寺独特的地位和源流。棕红色围墙暖暖的，给人以热情亲切的第一印象。迈进大门，走过“天下赵州”的金字巨匾，是一条长长的石板甬路，两旁是大片的草地和绿树，芳草茵茵，翠柏葱葱，一种清净幽美的感觉扑面而来。行进其间，我没有在其他庙宇中感受到的那种沉重的、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倒像是走在一所高等学府的校园里，自然协调、柔和清爽。
　　甬路尽头，是柏林禅寺的主殿--普光明殿。单檐宫殿式五踩斗拱，金色琉璃瓦覆顶，悬角梁，挑垂莲柱，于典雅中不失庄严。殿内供奉着高三米、重十吨的汉白玉贴金释迦牟尼跏趺坐像，精美细腻，端庄慈祥。徐君告诉我，一九九一年一月，柏林禅寺举行佛像安奉后第一次法会时，当时尚供奉在露天的这座佛像胸部以上忽然前后左右自动约两小时之久，叫在场的千余人大为惊喜。我无法断定这传说的虚实，倒是殿门外两侧有一楹联十分耐人寻味，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东汉肇基，李唐分院，净域喜重光，门外石桥惊岁月；　
　　玄奘衍论，真际传禅，慧灯欣再耀，庭前柏子话沧桑。
　　徐君向我介绍，这幅楹联写得就是柏林禅寺的历史和掌故。柏林禅寺原本是座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的古寺，始建于汉献帝建安年间，曾以古观音院而知名，宋代称永安院，金代叫柏林禅院，元朝，在一份皇帝给寺院的圣旨中，有了“柏林禅寺”这一名称，那时候寺院柏树成林，所以有“柏林”一名。千百年来，它一直是燕赵一带的佛教中心，世称“古佛道场”，是我国北方最古老的观音道场之一。据史料记载，玄奘大师去印度取经之前，曾驻锡观音院，研习《成实论》。晚唐时期，高僧从谂禅师在这里驻锡四十年之久，化行燕赵，弘法利生，形成影响深远的“赵州门风”，他的语录如今在日本禅寺仍被定为僧人的必读课本，柏林禅寺也成为中国禅宗史上一座重要祖庭。这位赵州禅师以禅机活泼而著称，他有两句日用禅语：“平常心是道”、“本份事接人”。讲究“道不远人，只在目前。”赵州禅师住世一百二十年，圆寂后，寺内建塔供奉衣钵和舍利，谥号“真际禅师”，塔曰“光祖之塔”。
　　当我站在普光明殿西南侧的赵州塔前面时，心中已经充满敬意，一是为智慧深遂的赵州禅师，一是为眼前这座气度不凡的古塔。佛塔建于元代天历三年，高高的方形台基上，密檐式砖塔八角七层，高二十八米，斗拱飞檐，束腰莲花须弥座，环雕壶门、佛教故事和龙、狮、牡丹等图案，形象朴拙、风趣。正南面门上镶嵌一方石匾，楷书阴刻“特赐大元赵州古佛真际光祖国师之塔”十六个大字。赵州塔设计精巧，拱檐别致，既刚劲挺拔，又清捷秀丽。清风吹过，全塔檐角上坠着的二百四十八个风铎随风叮咚作响，仿佛在清幽的禅院里奏出一曲美妙的禅乐，叫我不由合目聆听。
　　漫步在柏林禅寺的楼亭殿阁之间，我寻找和感受着它独特的韵味。柏林寺少有善男信女诵经礼拜的纷乱，没有那弥漫院落的浓浓的香火气息，更没有游人逢佛便拜的嘈杂，一切都处在一种和谐清幽的气氛中。那红柱绿瓦、精巧玲珑的八角小亭归云亭、月溪亭，那“蒲牢一击震三千”的钟鼓楼，那次第井然的怀云楼、禅堂、开山楼，那曲径通幽的长廊迎旭重花门，那亭阁旁的参天唐柏、丛丛修竹，无不雅致、恬静，洋溢着空灵的诗情画趣。直到在观音殿，我观看了一次法事，一位僧人为殿内供奉的汉白玉杨柳观音圣像送斋饭，那毕恭毕敬、一丝不苟的仪式方才使我感到这是在佛家圣地。
　　从我有限的佛教知识中，我知道禅文化是佛教文化的一个支系，经过千百年的融合，已经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柏林禅寺作为古老的禅宗道场，既有了活泼生动、平实朴素的赵州门风，那在今天该是如何弘扬光大呢？
　　在游览过程中，我发现了柏林禅寺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在围墙上张贴着许多用彩纸书写的条幅。笔迹不同，内容不一，却引发了游人的兴趣，许多人都在抄写、诵读。我也随手抄录了两则：
　　手把春苗种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成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布袋和尚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善慧大士
　　这众多充满禅意的诗文是多么耐人寻味！
　　徐君告诉我，柏林禅寺的方丈净慧法师是中国佛教协会的副会长。我没能见到这位大师，却有幸拜会了那位“桥流水不流”的善慧大士--一位个头不高、眉清目秀的中年僧人，他告诉我，净慧法师在主持重修柏林寺后，创立了以“关怀人生、觉悟人生、奉献人生”为宗旨的“生活禅”，主张将禅的精神和智慧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现禅的意境和风采。柏林禅寺平时不应酬经忏佛事，僧众以禅诵修学、闻法听经为业。每年农历七月中旬，柏林禅寺都要举办为期一周的“生活禅夏令营”，用活泼的形式向青年佛教徒弘法。学员们参加上殿课诵、坐禅、聆听佛学讲演、吃茶谈心、云水行脚。他们还将学习心得书写，贴在墙上，教育自己，启迪他人，于是，便有了我看到的这些“标语”。
　　临别时，善慧大士赠我一册柏林寺创办的《禅》杂志，首页上有一句话又吸引了我：“当你看到我时，能够同时看到自己的眼睛吗？”
　　读到这句话，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明白了柏林禅寺的独特魅力，我明白了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它存有那种无名的亲近，我明白了在这庄严宝殿、苍柏翠竹、崔嵬古塔、廊庑楼堂之中所蕴涵的安然与宁静，我明白了生活本身就是禅。
　　于是，我将脚步放得轻轻，走出柏林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