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休入蜀时间、路线考

贯休入蜀时间、路线考
　　高僧贯休在入蜀之前曾在江陵住过。关于他与成汭、高季兴等的关系，釋明复在《贯休禅师生平的探讨》（1）中有详细考证，可参考。笔者曾撰写过《五代前蜀诗书画家贯休》（2），关于贯休入蜀的时间和路线问题未深究，这里再作一番考证。
　　釋明复《贯休禅师生平的探讨》：“若是承认他曾经到过黔中（彭水），则由江陵到黔中，由黔中到成都，都不必经过巴东的三峡和白帝城，何以曇域后序中会说他‘过泂庭，趋渚宮，历白帝’而入蜀？在《禅月集》里也确可找得出证据，证明所说不错。如：《经先主庙作》：‘古庙积烟萝，威灵及物多。因知曹孟德，争奈此公何。树古雷痕剝，碑荒篆画讹。今朝冥祷祝，只望息干戈。’《三峡闻猿》：‘历历数声猿，寥寥渡白烟。应栖多月树，况是下霜天。万里容危坐，千山竟悄然。更深仍不住，使我欲移船。’这两首诗清确明白说他经过巴东夔门而入四川。”“‘谪黔’一说又作么生会呢？于是有人便游离诸说之间，作出一种折衷的说，使互相矛盾的诸家之说皆能自圆而并立。其说云：休禅师虽被贬斥到黔中，但在那里只住了不到一年，就经过万水千山到衡州的南岳去了。在那里住了一段较长的时间，且曾经与处默、齐已等老友会，直到天复三年五月十三日成汭在鄂州城投水自杀的信息传到山中，他才快马加鞭的‘过泂庭，趋渚宮，历白帝’而入蜀。这一说虽然十分戏剧化，但在我们无法正确明了天复、天祐间休师的生活情况，也只要任他存在了。”（3）
　　笔者考证贯休入蜀路线如下。
　　一、乾宁间，在荆州
　　乾宁二年（895），贯休游黟、歙，再至南昌。三年，贯休到荆州投成汭。《宋高僧传》本传云：“比谒荆帅成汭，初甚礼焉，于龙兴寺安置。时内翰吴融谪官相遇，往来论道论诗。融为休做集序，则乾宁三年也。”吴融《西岳集序》：“贯休……晚岁止于荆门龙兴寺。……丙辰，余蒙恩召归，与上人别。”丙辰，乾宁三年（896年）。
　　贯休自己说“久住荆溪北，禅关挂绿萝。”（《禅月集·江陵寄翰林韩渥学士》）
　　二、天复二年初春离开江陵，过三峡
　　釋明复云：“乾宁元年，成汭入据荊南之后六年，他（贯休）到了江陵龙兴寺。”“但他甚么时候离开江陵的，就成问题了。今禅月集中收有一篇《上荊南府主三让德政碑》的诗，有句云：‘一从寇灭二十年’。依之推算，应是作于光化二三年间（899－900年），他离江陵最早也在作这首诗之后。然不能迟于天复三年（903年），因为这年下半年他已在成都大慈寺作诗了。总之，休禅师在江陵住了八九年之久。”（4）
　　《唐才子传校笺》考证贯休被黜黔中于天复二年（902年）初春。
　　《禅月集·三峡闻猿》：“历历数声猿，寥寥渡白烟。应栖多月树，况是下霜天。万里容危坐，千山竟悄然。更深仍不住，使我欲移船。” 初春，三峡地区仍“是下霜天”。贯休进三峡应在天复二年初春。
　　三、“春晚”，在奉节
　　《禅月集·春晚寄张侍郎》：“遐想涪陵岸，山花半已残。人心何以遣，天步正艰难。鸟听黃袍小，城临白帝寒。应知窗下梦，日日到江干。”“春晚”，应即天复二年三月，贯休上峡速度很慢，一路停靠、休息，在奉节写此诗时已是三月。
　　“遐想涪陵岸”，是“遐想”，应是张侍郎在涪陵。“城临白帝寒”，贯休在奉节。“应知窗下梦，日日到江干”，贯休很想到涪陵去。
　　在奉节，有《经先主庙作》：“古庙积烟萝，威灵及物多。因知曹孟德，争奈此公何。树古雷痕剝，碑荒篆画讹。今朝冥祷祝，只望息干戈。”
　　四、自奉节至彭水
　　让我们参考一下黄庭坚謫黔时进峡经巫山至黔州的路线：抵巫山，翻越南陵山一百八盘。陆游《入蜀记》：“巫山……隔江南陵山，极高大，有路如线，盘屈至绝顶，谓之一百八盘，盖施州正路。”“施州正路”，即当时由巫山至施州的大路。经施州入黔州。
　　《天下郡国利病书》：“《志》云，（施州）司西北二百里外有马头山。” 贯休诗有《送僧入马头山》：“马头宝峰，秀塞寒空。”又有《送张拾遗赴施州司户》：“好音入耳应非久，三峡闻猿莫回首，且啜千年羮，醉巴酒。”贯休送朋友赴马头山、施州，这两处都是他将要路过的地方。
　　黄庭坚经施州入黔州，即其入蜀的船行路线至巫山为止；贯休“递放黔中”应是船行至奉节为止，再过长江，经施州至彭水。
　　贯休到奉节后，不可能再回到江陵、再从江陵上峡到奉节，只能从奉节路行到彭水，尽管我们目前没有找到贯休从奉节到彭水去路线的确凿证据。我们没有见到贯休有关于云阳、万州的诗，因为他没有经过。
　　四、“秋末”，在彭水
　　在彭水，贯休有《秋末寄侍郎》：“靜住黔城北，离仁半岁疆。雾中红黍熟，烧后白云香。多病如何好，无心去始长。寂寥还得句，溪上寄三张。”又有《游云顶山晚望》：“云顶聊一望，山灵草木奇，黔南在何处，堪笑复堪悲。”“菊歇香未歇，露繁蝉不饥。明朝又西去，锦水与峨眉。”按彭水摩围山，又名云顶山，山有云顶寺。
　　齐己《白莲集·寄贯休》：“子美曾吟处，吾师复去吟。是何多胜地，销得二公心。锦水流春阔，峨眉叠雪深。时逢蜀僧说，或道近游黔。”此诗表明当时贯休还未到成都，齐己是听说贯休要到成都去。贯休不可能是先到成都，再到彭水去。不是“递放”，而是“游黔”。
　　《秋末寄侍郎》，即天复二年的“秋末”，距贯休“春晚”时在奉节已有半年多，他在彭水住了半年多，所以“离仁半岁疆”。
　　历史上彭水有“禅月楼”，黄庭坚贬涪陵时，曾登临凭吊。在彭水，贯休还有《黔中寄张侍郎》、《黔中寄叶使君》诗。
　　五、“秋云挂戍旗”时，下涪陵
　　秋天，贯休离开彭水。自彭水乘船下涪陵，一天即可到达。
　　涪陵有相思寺。贯休《秋过相思寺》：“见说相思寺，今来似有期。瘴乡终有出，天意固难欺。画雨先花岛，秋云挂戍旗。故人多在蜀，不去更何之。”“瘴乡终有出”，指出彭水，离开彭水，彭水多瘴疠。
　　前述“明朝又西去，锦水与峨眉”，表明贯休是从彭水到成都去的。“故人多在蜀”，蜀，指成都，即贯休尚未去成都。“秋云”，仍在秋末。
　　贯休有诗《江边道士》：“独住大江滨，不知何代人。药炉生紫气，肌肉似红银。酒酽竹屋烂，符收山鬼仁。何妨将我去，一看武陵春。”这应是在涪陵写的，“江边道士”，即传说住涪陵长江边的尔朱道人。此诗应是在涪陵所作。
　　宋代的黄庭坚也是从彭水下乌江到涪陵的。
　　六、贯休入蜀路线
　　综上述，要考证贯休入蜀的路线，只需贯休一句诗就可推断，即“明朝又西去，锦水与峨眉”。
　　推论如下：
　　1、《游云顶山晚望》这首诗是在彭水写的。
　　2、“明朝又西去”，说明贯休在彭水时就准备“西去”“锦水”――成都。
　　3、在彭水准备西去，而贯休到彭水是在到奉节之后。
　　4、贯休写“入匣（峡）始身安”是入蜀――到奉节之前。
　　5、贯休在奉节写《经先主庙作》是在写“入匣始身安”之后。
　　6、写“入匣始身安”时，贯休人在江陵，尚未入蜀。
　　这样反过来推，就顺了。
　　从彭水到成都最便捷的路线则是：自彭水乘船顺乌江下至涪陵，在涪陵换船上经重庆、宜宾，再溯岷江至成都。《禅月集》有《避寇白沙驿作》，白沙驿，当是重庆江津白沙镇，在长江边。后来黄庭坚自黔州移戎州时，也是走的这条水路。
　　贯休从天复二年初春过三峡，到秋末下涪陵，时间是九个月。第二年，王建就在成都听贯休讲经了。
　　注：
　　（1）（3）（4）台湾《华冈佛学学报》(《中华佛学学报》)第6期，1983年
　　（2）胡昌健《五代前蜀诗书画家贯休》，《四川文物》1995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