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的“取境”说
皎然的“取境”说
皎然对于意境美学发展史的特殊贡献是提出了“取境”说。在他之前,荀子和刘勰都谈到了“取象”问题,或关乎《礼》,或关乎《易》,与诗无关且不说,还欠周详。皎然继承了前人的“取象”说,在此基础上提出和论述了“取境”问题。所以,他的意境理论便以“取境”为核心,亦以“取境”为特色。
1.取什么“境”?这是取境的前提,关乎到对于“境”的理解。皎然虽在诗论中对“境”未作解释,但却对“境”钟爱备至。因为,他童年时即入佛门,一生居住在吴兴东溪草堂,是“江东名僧”之一。所以,他开口“众妙之门”,闭口“空王之道”,尤喜谈论禅境。如他说:“境非心外,心非境中,两不相存,两不相废。”(《皎然集》卷八)心外之物非境,心中之情亦非境,那么这“境”就是“无”,就是“空”了,所以说“两不相存”;然而,禅宗又认为法身遍一切境,因而这“境”又无处不在,故说“两不相废”。这种矛盾的世界观表现在意境论中,就是:既承认心外之物是“境”,又承认心中之情是“境”;既承认象内之实境,又承认象外之虚境。皎然在《诗议》中有一段谈诗境的话就是这样:“夫境象非一,虚实难明。有可睹而不可取,景也;可闻而不可见,风也;虽系乎我形,而妙用无体,心也;义贯众象,而无定质,色也。凡此等,可以偶虚,亦可以偶实。”可见“境”非一端:既是心外之物,如景,如风,如色;又是心中之用,如心。既是象内之实境,如可睹之景,可闻之风,妙用之心,众象之色;又是象外之虚境,如不可取之景,不可见之风,无体之心,无定质之色。皎然还喜欢以“境”字入诗,据我见到的,就有十多首诗。如“苍林有灵境,杳映遥可羡”(《皎然集》卷一)。“偶来中峰宿,闲坐见真境”(《皎然集》卷二)。这是以苍林、山峰为境,境即景。“释印及秋夜,身闲境亦清”(《皎然集》卷一)。“持此心为境,应堪月夜看”(《皎然集》卷四)。这是以心为境,心即境。前者是物境,后者是心境。也有两者相合的,如“为依炉峰住,境胜增路情”。“诗情缘境发,法性寄筌空”。这是物境与心境的统一,即意境。因此,在皎然看来,“境”包括物境、心境和意境三种涵义。这与王昌龄的“三境”说是不同的。
2.如何“取境”?这属于美学方法论问题,它取决于意境美学观。皎然基于他的意境美学观,提出了两种具体的取境方法:一是“取象”与“取义”结合的方法。他认为,物即境,心即境,“两不相废”。那么,取境时也要兼顾到这“两”个方面,即到现实生活中“取象”,“凡禽鱼草木人物名数”之“万象”,都是采取的对象;同时,还要“取义”。“义”也包括两个方面,或为客观之意,即“象下之意”,如禽、鱼、草、木等所含之意。如雎鸠鸟,《毛传》云:“挚而有别。”朱熹《诗集传》云:“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这就是雎鸠的“象下之意”;或为主观之意,即诗人心中之意。如刘勰所说:“关雎有别,故后妃方德。”(《文心雕龙·比兴》)由雎鸠鸟“挚而有别”之意想到后妃姒氏“幽闲贞静之德”(朱熹语),并将两者结合起来,构成具有象征意味的“两重意”(《诗式》)。凡类似此等之意,都是“取义”的对象。根据“假象见意”(《诗式》)的造境原则,取境时要将“取象”和“取义”结合起来,同时进行。
二是“苦思”与“灵感”结合的方法。这一点在王昌龄看来是“构境”,但在皎然看来却仍是“取境”。就是说,他认为,“境”有物境,有心境,所以,取境时就不仅要到现实生活中去取,也要到诗人自己的心理世界中去取。前者的取法是“取象”与“取义”相结合,后者的取法是“苦思”与“灵感”相结合。刘勰认为,苦思作文,是“伤神”、“伐性”和“驱龄”(《文心雕龙·养气》)之举,所以“无务苦虑”,“不必劳情”(《神思》),要“投笔”、“逍遥”(《养气》),以待灵感。王昌龄继承了刘氏的观点,也反对苦思,“境思不来,不可作也”。刘、王之后,此论大昌。然而,只有皎然持不同看法。他认为,有人说“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此亦不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这在当时以至后来,都是一种新的看法。对于灵感,他也有新的见解。认为,灵感并非“神助”,也不是守株待兔而能济事的,而是“积思”和“精思”的必然结果。这在当时也是惊世骇俗之论,对后来李贽等人影响很大。因此,他认为,既要在“至难至险”的苦思状态中取境,又要在“意静神王”的灵感状态中取境,有时甚至要将这两种方法结合起来,同时进行。
3.关于“取境”的审美要求。皎然认为,诗歌意境的审美品位、风格和价值,都取决于“取境”。因而他对“取境”问题特别重视,对此提出了六点审美要求:一是高,即“情高”(《诗式》),情感境界要高,如“极天高峙,崒焉不群”。“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二是逸,即“气逸”,意境气势要逸,如“气腾势飞,合沓相属”,有“飞动之趣”。“取境偏逸,则一首举体便逸”;三是静,即“意静”,“非如松风不动,林狖未鸣,乃谓意中之静”。意境应如“修江耿耿,万里无波”,具有闲静之美;四是远,即“意远”,“非如渺渺望水,杳杳看山,乃谓意中之远”。意境中“但见情性,不睹文字”,具有“文外之旨”;五是新,即创新。“境新耳目换,物远风烟异”(《皎然集》卷三)。要用新眼光,看新风景,再取新境。见人之所未见,为“至难”;取人之所未取,为“至险”。所以,在“至难至险”处取境,就是新。因此,他反对“偷语”、“偷意”和“偷势”,反对王昌龄所主张的到古人那里取境;六是自然,即“风流自然”。皎然谈取境,反对走极端,一切以自然为美:要苦思,“至苦而无迹”;要高,“高而不怒”;要逸,“逸而不迂”;要险,“至险而不僻”;要新,“新而不诡”。这是“偏正得其中”的总的审美要求。
皎然的“取境”说是独特、深刻和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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