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闽僧涅槃妙应禅师

唐末闽僧涅槃妙应禅师
　　张慧卿
　　涅槃和尚，俗姓黄，法号妙应禅师，唐末福建人。 (泉州府志) (晋江县志) (兴化府志) (闽侯县志) (八闽通志)(闽书) 《仙游罗峰傅氏族谱)等地方文献对其均有零散记载。考诸文献，最为概括的要数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蔡善继的(莆田莲山国欢崇福寺重兴佛殿新造藏经记) (以下简称(新造藏经记))。碑记中称： “妙应禅师，俗号涅槃，莲瑞兆生，训虎表异，狱平而参，知识杂口而不口竹杖，立起沉口青乌，洞精地脉，种种灵迹，不可思议。”由此可见，涅槃和尚在福建民间社会中，是一个极富传奇和灵异色彩的僧人。
　　涅槃和尚，法号‘妙应”。 (闽书，方域志)中说：涅槃卒，朝封妙应禅师，宋崇宁初，加封园智大师，绍兴中，院僧以涅槃所传谶谒，奏上于朝，赐塔额曰慧薰。由此可见妙应是其封号，是在涅槃和尚死后朝廷才予以加封的。在(莆田林氏族谱)和(罗峰傅氏族谱)中称之为涅槃妙应祖师。至于宋初加封号为”园智大师”，后人就知之甚少了。无论是妙应祖师，园智大师，还是涅槃和尚，其实都是一个人。另外，涅槃和尚还有个法号称“慧日禅师”。这种说法详见于《闽书)卷23(方域志》“石室山”条有：涅槃和尚，唐末人，名文矩，字子薰，黄姓。又(唐敕赐妙应大师传》中有：慧日禅师，法讳涅槃，莆之黄巷忠义岸之玄孙。 (新造藏经记)的作者蔡善继认为：唐莆阳慧日禅师，实称妙应，俗号涅槃。也就是说，他们都把涅槃和尚和一个口LJ文矩的慧日禅师视为一人。关于文矩慧日禅师，在(五灯会元) (景德传灯录) (十国春秋) (福建佛教史)中都有详细的记载。但没有一种文献明确指出慧日禅师就是涅槃和尚。认为两者是同一人的说法最早出现在明初。 (莆阳巩溪黄氏族谱)在明永乐年间重修，作者是黄岸公的第13世裔孙黄彦辉。其中有一篇族谱序说：唐肃宗时，贵州刺史黄岸公谢去贵事，从海道归居莆田涵江，其子谣，官闽县令，谣有五子：一日英，一日盖，一日华，一日革，一日莫。莫昌岌、昌裔、昌业。昌岌生二子：一日涅槃，一日崇精。涅槃号慧同禅师，胞弟崇精号本寂。到了明万历年间，这种说法在《闽书)和(新造藏经记》中继续得到明确的体现。
　　何乔远认为慧日禅师就是涅槃和尚，是符合逻辑的推断。虽然早期的地方文献中并没有关于涅槃和尚的详细记载，但我们可以推断文矩慧日禅师就是本文所考证的涅槃和尚。在《闽书》卷137(方外志)中有一则史料：涅章，抚州曹山耽章本寂禅师，莆田黄氏子，涅槃之兄也。本寂禅师，是曹洞宗的著名创始人，在禅宗史上很有名气。我们可以知道涅槃和尚还有一个哥哥叫涅章本寂禅师，但在族谱中却说是本寂禅师是涅槃和尚的胞弟，字崇精。两种说法未知孰是。在{闽台文化志)中有本寂的小传，说本寂生于840年，卒于901年。可推断族谱中的说法为真。本寂禅师既然是莆田人，那么涅槃和尚应该也是莆田人才对，但是在(五灯会元》和(景德传灯录)中都明确指出涅槃和尚是福州人。如果说涅槃和尚是莆田人的话，那么同为莆田人的黄仲昭在引用涅槃谶的时候就不会用“异僧”、 ：胡僧”的字眼。如果说涅槃和尚是黄岸公的第4世孙的话，那么即使其高祖迁居闽县，涅槃和尚后来为了避乱回到莆田，那么妙应禅师也不过是重返故土而已，哪来”异僧”的称谓呢?
　　涅槃和尚的事迹在家族文献如族谱以及宗祠、碑记等实物中得以大量保留下来。涅槃和尚与福建当地的豪门巨族如林氏、傅氏的关系密切。在《罗峰傅氏重修族谱序)中记载：晚唐时有尚书仆射招讨史，傅实者，从王氏南来卜居泉州东湖，与黄妙应居士为方外交，妙应精堪舆术，乞宅为寺，指仙游罗峰地以易之。到了傅实的第3世孙傅瑞，随其母迁居仙游，是为入仙始祖。涅槃和尚用一句谶语就换得了傅实在泉州的宅院，遂改建为护安院。涅槃和尚预言：尔居吾室，衣缸不绝。仙游傅氏到了七世祖少师公，”遂大衣冠科第，至今千年绳绳不绝”。自然而然，涅槃和尚也成了庇佑罗峰傅氏家族的保护神。在傅氏的宗祠里，还为涅槃和尚建堂设位，岁时祭祀，历久不衰。而对于莆田涵江黄姓家族来说，也将之视为家族的荣耀和夸饰的资本。
　　涅槃和尚究竟是莆田人还是福州人呢?何乔远明确指出涅槃和尚是莆田人，而非福州人。 《莆田巩溪黄氏族谱)中列其世系，历历可考，也以为是莆田人。而{五灯会元) {泉州府志》等文献却认为文矩慧日禅师是福州黄氏子。据族谱记载，永嘉末年，中州板荡，衣冠始入闽者八姓，元方其一也，元方为晋安守， 卜居侯官，号日黄巷。也就是说黄姓入闽始祖黄元方是居住在福州的。而到了唐末，黄岸公卜居于莆田，其子黄谣为闽县令，因官占籍，定居在福州。而涅槃和尚正是黄谣的第4世孙。由于频繁的迁徙，涅槃妙应禅师的籍贯也相应地变化。我们既可以说涅槃和尚是福州人，也可以说他是莆田人。
　　涅槃和尚的生卒年月，最详细最直接地见于族谱中。我们可以从其他的途径来印证族谱中的说法。涅槃和尚有一句谶语，他说：吾去世60年后，当有无边身菩萨来治国。涅槃和尚出言成谶，他的这一条谶语不可能是后人的虚构和伪造。据后人分析，”无边身菩萨”是宋太祖，“此国”指的是莆田。当时莆田隶属泉州，在五代之乱期间，莆田留从效、陈洪进相继归顺中央朝廷。而赵匡胤，960年称帝，建国号为宋。 (莆阳此事)中记载说，太祖登极，以建隆庚申，去其示灭于唐光化戊午(898年)，60年也。根据谶词推断，涅槃和尚大约于898年去世。{唐敕赐妙应大师传》中记载说涅槃妙应禅师生于唐元和十五年正月十五日子时，后于唐乾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子时卒，世寿79岁。由此可知族谱的记载是有一定可信度的。对于家族祭祀来说，其祖先的祠中，建有妙应堂，报德堂，都是祭祀涅槃妙应禅师的。在(罗峰傅氏族谱》卷5(祭品)中列举了妙应祖师在寿诞时所需的供品，其中指出其寿诞是正月十五日。而这种说法正好与{莆阳巩溪黄氏族谱)中的记载吻合。
　　涅槃和尚的活动范围大致在三明、尤溪、莆田、泉州一带。莆田到处都有他隐居地和栖息地的遗迹。而在泉州，他计诱傅实舍宅为寺，改为护安院。王审知礼遇他，在泉州为他修建了崇福寺。在尤溪，涅槃和尚留有谶语。所以其行迹范围可能不出闽中闽南。略知他在年轻的时候，当过县狱卒，后剃度当了和尚，皈依于长庆大安禅师，成了希运禅师的再传弟子。王审知入闽的时候，涅槃和尚由于战乱避地莆田。可能在那个时候，涅槃和尚与傅氏入闽始祖傅实交友，并为其八子分别卜地。据传，他也曾为林氏大宗祠、傅瑞、傅瑞母亲郑氏、傅瑞妻子黄氏等r、地。如果涅槃和尚卒于乾宁年间的史料可信的话，那么他为傅氏三代人卜地的说法则不可信。
　　涅槃和尚有神异灵迹，与一般讲经说法的禅师不同。据记载，他出生的时候，火里出现了莲花的祥瑞。出家之后，其居住的福州西院有500名僧人染上疾病，他用竹杖依次作法后都得到痊愈。涅槃和尚还善于训虎，时人常见他身边有两虎相随。今天在莆田城西约2千米的地方有石室山还有伏虎岩、伏虎桥，相传是他伏虎之处。有人认为他是辟支古佛的化身，降临世间是为了点化众生。有人认为，泉州承天寺祖珍和尚也是他的化身之一，相传祖珍和尚的母亲陈氏曾梦见一僧，给她一串明珠，说他姓黄名涅槃，陈氏有感而生祖珍和尚。涅槃和尚的灵迹还在于凿造了为数不少的水井，如莆田的涅槃井、西井、义井、石幢井、涅槃井、徐井、张井、黄井以及晋江的涅槃井相传都是禅师所凿。此外，涅槃和尚还作了大量的风水预言，我们称之为涅槃谶。谶语散见于地方各种文献中，除了那些不可详考的，还有10多条预言堪称传世之作。谶语所涉及的范围极其广泛，内容涉及政治命运、经济商业、社会生活和人文科举等。
　　在资料收集、整理和考证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粗略概括出涅槃和尚的生平事迹。涅槃和尚的小传如下：涅槃和尚(820-898年)，俗字子薰，名文矩。法号慧日禅师，唐末朝被封为妙应禅师，宋绍兴初年加封为园智大师。福州黄谣的第4世孙，入仙游始祖黄岸公的第5世孙。剃度后不披袈裟，不受具足戒。出语成谶，历历如卷，妙夺天工。涅槃和尚一生游历闽中闽南，活动在尤溪、莆田、仙游、泉州一带，为人卜地看风水。死后受到林氏、傅氏等家族的崇拜，成为家族的保护神。与之相关的寺院有泉州崇福寺、东禅寺、护安院，莆田的妙应寺、石室岩寺、莲山国欢禅院、囊山慈寿禅寺等。涅槃和尚兼具禅师和风水师的双重身份，是佛教本土化、世俗化，并与民间信仰渐趋融合的典型例证。 (作者为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