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培法师:人间佛陀(1)
演培法师:人间佛陀
——佛历二五一七年夏历正月起讲于灵峰般若讲堂——
一 绪 说
峙立当今世界的各国,推究文化开发最古的,不得不说是印度这个国家。如他一直流行至今的最古吠陀经,可说是世界最老的书籍。但印度文化有个特殊的事实,就是缺乏正确的信史。尽管一般古婆罗门学者,对于著作亦相当的勤勉,但是他们所注视的,只是一些宗教经典,至于历史兴趣很淡,亦即对历史的重要性,似乎特别的漠视,或说这是印度民族的特性。正因如此,所以印度的历史,每陌于无从说起。即或在古籍内,偶而提及王族系统,但亦没有正确的年代,而且次序相当的错乱。总之,印度文化的固有传统,是以神话及传说代替历史,历史自不成为他们中心课题。因而今日印度史的年代,取证于中国的著作很多,亦即中国书籍对印度史的贡献是很大的。是以真欲研究印度历史的面貌,中国古书实不失为一个最有价值的参考!
佛法出现在印度,虽不完全足如此,人间佛陀的历史性,具有人间的真实感,但在印度固有文化的熏习中,渐为传统的习性所融化,致使人间佛陀的现实性历史性,亦不免受到相当的歪曲,失去人间佛陀的真面貌,不能不说是件极大憾事!佛教发源于印度,要想了解佛教,不得不从印度始,要想了解印度佛教,不得不从创教的人间佛陀说起。因为佛陀在印度出现时,不特思想潮流有著极大的激荡,就是王朝政治亦在激烈的波动“所以,思想界的紊乱,固然使人感到相当的窒息,政治界的阂争,更加使人有著高度的痛感,以致一般人们身心,皆不能够得到安定,无不仰望有个圣君或宗教主出现,来为人们指出一条活路,不要长期的陷在苦痛深渊中!正当人们作著这个诚挚的仰望时,不为转轮圣王,就为一切智者的人间佛陀,出现于印度东北部的释迦族中,开示宇宙人生真理,引导人们趣向解脱,一清时代混沌思潮,解救人们所有苦难,使得每个善良人民,以完成最高的人格!。、古代印度的土著民族,虽被后来入侵的种族,视为极劣等的人种,但也有他们的固有文明。到了纪元前约一千五百年的时代,入主印度的阿利安人,更为开拓高度而具有特色的文化。因为阿利安人,自在印度定居下来,为求家畜的繁殖,为求耕种的岂收,为求种族的绵延,为求子孙的昌盛,运用的唯一手段,就是祈神的力助,认为八要向神求助,神会给子极大助力,因而祈祷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不可或缺的要务之一。但负祈祷任务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能为人神之间的媒介者,唯有世袭的婆罗门,于是婆罗门在社会上,就成为一个特殊阶级。至为王族或武士的种族,在国家社会中,虽说亦有他们的祟高地位,但在他们对外敌人或平息内乱战争时,亦个得不有求于婆罗门为之祈祷,始能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不然的话,要想得到军事上的胜利,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末一来,自认优越的婆罗门,不但唱出“祭祀万能”的口号,而且奠定了婆罗门至高无上的地位,亦即他们所说的“婆罗门至上”。至于婆罗门教徒所读的吠陀经书,不是人们所能创说的,而是创造宇宙万物以及一切生命的梵天所启示的,所以他们又有“吠陀天启”之说。以此婆罗门三纲,确立婆罗门教权,且紧握这以神为主的教权,不让任何进步思想的流行,致使印度这个文明古国,在敷世纪的时间中,思想一直囿于这框框内,无法获得活泼泼的开展,形成思想的停滞状态!
但是人类所有思想,不论怎样严密控制,总归是要向前开展,所以经过一个时期酝酿,不满婆罗门教说的思想,终于飞步的活跃起来,成为百鸟争呜、百花齐放的时代,特别是我佛陀出生当时的印度思想界,更形成一股时代思潮,使得正统婆罗门思想,远远的落在时代后面,而为进步思想家之所扬弃!因此,当时思想界,有著两股思潮相激荡,就是正统婆罗门思想以及反婆罗门的一般思想集团。一般思想集团阵容相当浩大,不但包含了各类的新宗教,就是许多新哲学的创说者,亦在这个思想阵营内,对反婆罗门发生极大作用。
印度是个古老的大国,不论从悠久的时间上,或是从广大的空间上,都可看出他的伟大。正因他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所以到了佛陀的时代,印度宗教哲学思想,大体可以分为三系,就是正统婆罗门系的思想,反正统婆罗门系思想,人间佛陀所创立的佛教系的思想。虽说佛陀思想亦足反正统的婆罗门的,但自有佛陀的思想特色,与一般反婆罗门的思想,有著相当的不同。因为一般思想,虽也高树反婆罗门的旗帜,但他们的本身毕竟还有很多错误!我佛从自觉自证中,不但洞观婆罗门思想的非是,亦发现一般思想的谬误之处。所以佛对当时各种错误思想,不论是伦理的怀疑论者,不论是极端的自然论者,不论是断灭的唯物论者,不论是心物不灭论者,不论是非命的二元论者,不论是情趣的诡辩论者,无不予以一一强有力的破斥,因为这些不正确的思想,不特不能导人到达身心的解脱,就是纳入人生道德的正轨亦不可能,怎么能够以之领导人群?所以佛陀本其缘起正观,树立圆正的中道思想。
在反婆罗门的时代思潮中,我佛成为一位主导的圣哲,如日中天那样的横观一切,认为不特婆罗门的旧有思想,不能适应新时代潮流,就是一些新兴思想界,亦不能为人类带来幸福,更不能指导一切众生,获得真正的究竟解脱。所以佛陀不得不建立自己的一套思想理论,以拯救在水深火热中的人群,于现生中谋取身心安泰,于未来世求得生命解脱。由于佛陀所树立的思想旗帜,的确有益于广大人群,是以很多愿求得救的人群,投奔于佛陀座下。
现实人生是苦,烦恼为苦根本,应求身心解脱,禅为修行之道,可说这是印度宗教哲学共有的思想,任何一个思想的树立,没有不是从这出发的,我佛自亦没有例外。因为人生是苦,是现实的存在,人人感受到的,谁也无法否定。苦的根本原因,由惑造业而来,亦是铁的事实,除此更无别因。除了甘愿受苦之所逼迫,谁都想要求得身心解脱。怎样才能做到?自然唯有修道。凡是具有厌苦求乐的思想,莫不循著这条正轨而行的。
自觉缘起正法的人间佛陀,虽亦洞观了这一原理,同样的以此指示群生,但佛还有他的独特教义以别于一般思想的,不然,怎么显出人间佛陀的特色?因此,我们采求佛教思想,除了同于一般思想的要素,还得寻求佛法独有的思想,才能体认佛法思想的真貌。如只从印度思想同的一面来看佛教,不特不能把握佛法思想的心髓,且会将佛法与一般思想,一体同观的看待,那就失去佛法的特质,不能见到佛法之所以为佛法的精神所在!
如佛陀的无常观念,就不同于六师的无常观。世间一切是无常的,稍为有点理智的人,都能亲切的有所体会,但一般所说的无常,只是从现象上著眼,在现象后面的木体,则是永恒常住不变,由于著眼点如此,很易走上消极厌世之途,不能活泼的从事社会救济。人间佛陀虽如一般宣说诸行无常,但不仅现象界是无常的,就是本体界亦不是永恒的,若认世间有个永恒的东西在,是就没有真正体解无常,而终于仍然落在常住论的深坑!
如佛陀的慈悲观念,就不同于一般宗教的慈悲。像印度的耆那教,严格的奉行不杀生戒,当然亦是慈悲的流露,但他们的慈悲态度,不唯是形式的机械主义,而且是不彻底不究竟的。佛陀的慈悲观,出发于与众生同体,杀害众生等于杀害自己,不论从那个角度看,是都不可残杀生灵,如有动辄杀害众生,是就有违慈悲精神,且这不杀生的慈悲精神,推广到一切具有精神活动的生命。是以佛陀的慈悲,以后代大乘佛法说,为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如佛的中道观念,亦不如一般宗教所说的折中,而是有其更实质的意义,亦即佛法所说的中道,不唯有理论上的中道,还有实践上的中道。理论的中道观,说来话长,姑且不谈。实践的中道观,是说吾人修行,既不可以极端苦行,以免衰损自己身体,亦不可以放纵乐行,以免自己精神堕落,而是要放弃苦乐二边,从达到修行的目的。所以佛陀所主张的中道实践,是充满活力的现实人生境界,是身心一如的安和境界,决不是超脱现实人生的。
此外,人间佛陀所建立的空、无我等思想,更是不共其他宗教思想的,因为世间任何宗教学说所有的思想,都没有否定自性实有,认为宇宙间的万事万物,尽管在现象上有著不息的演化,但追求到各个事物的最后单元,总以为是有其实在自体的,亦即是有而不是空的。可见佛陀所说的空思想,是佛法与一般思想根本不同所在。关于这点,为佛干者,应该有个正确认识,决不可模棱两可的,以为佛法与世法,是差不多而可互相融摄的。说实在的,是佛法与非佛法的分水岭,就在看他是不是说空,说空的就是佛法,不说空的即非佛法。为什么要这样讲?当知一般的众生、外道,以及世间的各派学者,都是以自性为根源而出发的,亦即认为什么都是有的,而佛则说诸法是缘起的,缘起是无自性空的,但所说的缘起即空,决不如一般说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没有一般所执的实有自性,所以无自性的缘起即空,并不碍于生死流转及还灭涅槃的建立。此之所以佛法不共一般思想的根本特质所在。
印度原有的婆罗门思想,固然是主张有我的,就是新兴的各派思想,亦大都是承认有我的,因为他们认为没有一个实在自我,生死流转的建立固不得成,解脱生死的大业亦无法实现。但在我佛的缘起正观下,一般所谓的实在自我,不过是人们的情执而已,求其自我的实质,不论怎样的寻求,是都了不可得的,所以佛陀运用他的缘起正观,评破当时各种不同的我说,而建立无我的流动生命观。虽则是无我的,但生命的流动现象仍然是存在的。
总之,佛教的创立者是人间佛陀,其流行的宗教当然亦是在人间的,唯有从人间的现象,探讨人生的因果法则,才能显示佛教的特色。如不从这点来看人间佛陀所创立的佛教,而从实体的形而上学来看佛教,那就很易将佛教与神教混成一团,不能表现佛教的特色。当知真正的宗教,足在现实人间的,唯有人间的宗教,始能教化人群,得到人生超脱!佛的自觉在这人间,所以佛教是人间的宗教,不是天神的宗教,这是我们所当特别肯定的。
佛教既是属于现实人间的,创立佛敔的人间佛陀,其一生为法为人的历史,我们对之应该有个正确认识,唯有正确的认识人间佛陀,始能无谬的了解纯正佛教。关于佛陀的传记,近代东西方学者撰述的很多,其中有价值的自亦不在少数,但是否圆满的理解佛陀之所以为佛陀,自还是个大大的问题。首先我们需要肯定的,就是佛陀不是主宰人类的神,不是神所派遣的使者,不是神的独生干,不是普通所谓圣人,而是一位人间佛陀。
佛陀的定义,大家都知道,是觉者之义,说得浅白一点,就是觉悟的人。当大地众生都在昏睡迷梦中,不知人生真义为何时,他却单独的豁然觉醒,看清了人生究竟是怎么同事,从而不再为世间的一切之所迷惑,成为人问的大觉者,而且是自悟不由它的,所以佛的证觉,不是受了外在任何神灵的触动,而是由于自己从精进不懈中来。所以人间佛陀只是一位人格至极完成者,在这人间的一生教化中,是唯一不以非人自居的人间导师。
人间佛陀因是即人而成佛的,对于人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予以极为尊重的肯定,认为人是自己的主宰,没有其他的大力者,可以安排人的一切,只要人们肯得努力向上,谁都有成佛的可能,而且唯人才得成佛。虽说其他的一切众生,最后终于同样得到成佛,但要到人的地位才有可能。是以人在这个现实世问,不论是怎样的堕落,或为社会之所唾弃,只要他仍然是个人,佛都不会轻视他,且予以高度同情,认为他终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人间佛陀是个极为干易近情的圣哲,所以不论什么人接触到佛陀,没有不受佛陀的慈悲摄化,觉得佛陀是个最易接近的人,即或自认过去已为社会遗忘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亦觉自己是社会成员之一,应有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不再自暴自弃的以为足个无可救药的人。像这样的化导社会,给子每个人的同情,自然受到广大人群的尊敬。所以在佛陀的一代教化中,确实影响了无数人,升华自己的人格,净化自己的心灵,成为世间的解脱自由人!
人间佛陀的来这人间,有时我们说他是为救济人类而来,但这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人间的救世主,他只不过将如何证觉而完成人格的道路,清楚的指示给人,至于如何去走这条路以达到解脱,还得靠自己的努力,唯有赖自己木身的力量,才能走到解脱道的尽头,要想别人替你解粘去缚,那是绝对靠不住的。所以经中常说:“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又说:“以自为光,以法为光,莫以异为光”。像这样的以自力为主,岂是他力的宗教所及?
伟大而崇高的人间佛陀,为人类,为众生带来了真理之光,开放了自由之花,引导人类向真理之官迈进,向自由之塔攀登,使得每个人们,实现真理的体悟,完成自由的获得,怎不合人向这位卓绝群伦的人间觉者,致最崇高的仰慕与敬意!因此,本人在般若讲堂每月夏历初一举行金刚法会时,对信众讲述佛陀一生的简史,特重人间佛陀方面的启示,以期信众亲切了解佛陀的人间真实性,所以特名为人间佛陀。
二 成正觉前的释尊
一 蓝咒尼园的诞生
佛教的教主释迦牟尼,于二千五百一十七年前,生为释迦族中的太子,所以称为释迦子。释迦族是刹帝利的贵族,当时占有今日尼泊尔及印度北部的地区,而于恒河的一个支流上,分别建成两个独立的小王国。一个是释尊父王统领的迦昆罗卫国,一个是释尊母亲弟弟善觉统领的拘利国。由于释迦族的血统纯洁及其街武精神,在当时各个大小强国之间,始终保持著崇高的声誉不坠!
迦昆罗卫国的国王,亦即释尊的父王,叫做净饭王,是位赋性仁慈,才德高超的圣君,亦是智勇兼备,古风可嘉的明主。他既非常的爱护老百姓,老百姓也极热烈的拥戴他,所以国内政治异常修明。如以现代话说,是个极为民主的国家。王后摩耶,是拘利国善觉王的妹妹,是位容貌端庄,性格贤淑的女子。明王贤后的配合,木是十分美满的,何况当时国富民强,得心应手的过著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可是明王贤后有时仍然感到闷闷不乐的,就是年龄渐渐的老迈而膝下犹虚,不知有谁能来继承这个王统。话虽这么说,但这是强求不得的,唯有听其自然发展而已。到了王后摩耶四十五岁那年春末夏初时,夫人有天独自坐在后花园里,陶醉于大自然美景的一刹那顷,彷佛有只六牙白象,在晴朗的天空里出现,四周还有五彩祥云围绕,正在出神仰空观望时,该六牙白象竟轻盈的下降,突然从王后的右胁钻了进去,于感惊诧之余,身体的舒畅,内心的喜悦,无法可以形容。因此,王后赶快的回到宫中,把刚才似梦非梦所见到的现象,向净饭王作一简略的报告。净饭王听了这个报告,认为是祥瑞的肤兆,自也有说不出的快乐。他们这一乐是有意思的,因王后从此便怀了孕。
转眼十个月的时光过去,算算分娩的日期快到,依照印度的习俗,初生要同到娘家,于是王后在诸宫娥的陪伴下,从迦昆罗卫城向拘利国的首都天臂城行进,路上的花草斗艳,空中的飞鸟争鸣,自是赏心悦目的乐事。可是一行到了她母亲别墅的蓝昆尼园,生产的时辰已经渐渐的逼近,陪伴而来的官娥辨女,立刻在园中的一棵无忧树下,忙朱的临时架起床来,准备王后的诞生麟儿。正在这个当儿,王后恰好举起右手,攀握无忧树的树枝,一位白白胖胖,相好圆满的婴孩,诞生到这人间来,他就是释迦太子,也就是后来成为佛祖的释迦牟尼。是日为我国夏历四月八日。
太子诞生的这个大喜消息,不特立刻引起大自然的狂欢,而且立刻“传遍了迦昆罗,传遍了恒河两岸,一直到全世界。此时、此地、此人,将永远成为人间的光荣,受著人们的歌赞与崇拜”。净饭王晚年得子,当这消息传人他的耳里时,不唯感到无限的兴奋,并且立即赶来蓝昆尼园。一面对王后致以热情的安慰,一面接过婴兄作仔细的端详。见到婴儿的面如满月,“宇非凡,宗跳继嗣有人,王国前途有望,固然感到极大的欢喜,但一想到孩子诞生时所有的各种奇异征象,不免又觉极大的耽心,深恐孩子不能安于世俗的王位。
摩耶王后见到大王面有疑虑的“色,心灵深处也感到高度不安,不知孩子会有什么问题发生。所以她从蓝昆尼园回到宫中,为求儿子长大得以继承王位,终日不休不息的向诸天神祈祷,保祐儿子的安全无恙。天下慈母心都是如此的,何况四十岁后生子的王后摩耶?不但王后这样诚意的祈求,就是宫中的老少宫女,亦都至诚恳切的为太子祝福!
摩耶母后虽这样耽心儿子的前途,但自己由于产后的体弱不堪,精神似就一天一天的不能支持,净饭大王虽从旁多方予以慰藉,并请最高明的医师为之调理,仍然没有一点起色。到了太子诞生的第七天,母后摩耶就离开这人世,太子失去最慈爱的母亲。后来太子抚养成人:有说是母后摩耶对妹妹的嘱托,请妹妹小心谨慎的抚养太子;有说是老年得干的净饭大王,感于太子抚养的重要,乃即以王妃亦即王后妹妹波阁波提为继室,来照料太子的一切。不管是那种说法,太子由姨母养育成人,这是没有异说的。波阁波提的养育太子,一方面体念姊姊的临终遗言,一方面体念大王的爱子心切,对太子的鞠育,可说爱护备至,视同己出一样,如太子的态度的拎静,性格的慈和,思想的缜密,可说都是受了姨母的感染。
二 阿私陀仙的看相
净饭王见了太子的奇异微象,对太子的前途产生异样的预感,为欲急知太子前途的吉凶,特地请了许多著名的相师,来宫中为太子看相。其中有一位婆罗门僧侣,对看相有特殊的心得,能凭人的相貌和声音,断定人的一生的祸福,在当时印度有很高的声誉。他看了一看太子的相貌,不禁高兴得跳起来,对著净饭王说道:“你的这位麟馨儿的相貌,经我仔细的看了以后,敢以保证的说,实在是太好了,所有天人的特点,在他一身无不具备。不过依古圣人遗言,像太子这样圆满相貌,到长大后,如在世俗执掌国政,必将成为大统一的转轮圣王;如为宗教出家修道,可成无上正觉为三界的大导师,所以这不是寻常的孩儿,其相貌的高贵,亦是我从来所没有见过的,所以大王应该为有这样的麟兄而欢欣,就是全国臣民亦应为有这样的太子而喜乐。
净饭大王听了婆罗门僧侣这番说话,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极不平凡的人物,内心的喜悦真可说是无法形容,但想到他会为宗教的救世主,又不免感到王位的继承无人,为了不使太子生起出家为道的念头,到了太子可以继承王位的时候,就将这个王位立即让给他,让他做个世间的统一大王,以解救人类的苦难!印度所说的“轮王,是不依武力,不为民族移殖,经济掠夺,而纯以十善软化,实现世间和平丰乐大统一的仁王”。在当时,轮王是新的政治要求,所以一般人期望于释迦太子。
当净饭大王正在为这问题,苦思熟虑无法解决的时候,一向隐居雪山入定的阿私陀仙,忽于一天自动的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迦昆罗卫城的宫中,说要为太子看相。净饭大王得报,自然大喜过望,因为阿私陀不但是有名的老仙,而且不轻易出来为人看相的,现在不请自来,自然很不寻常。净饭大王为示对阿私陀仙的尊敬,特地亲自走出宫门,迎请阿私陀仙进入宫中。
净饭大王急欲知道老仙的来意,于宾主坐定后,立即开门见山的问道:“老仙今天特地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儿,想必对我会有什么高明的见教,请不客“的予以有力的指示”!
阿私陀仙同答说:“我来当然不是无因的,原因前天我在山中静坐,忽然见到诸神都在载歌载舞,似有什么高兴的事发生,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这样欢喜,他们就老实的告诉我,说大王生了一位不寻常的太子,将来成为人间的佛陀,世间的众生因而得救。听到他们这样对我说,所以今特来此看看太子的相貌”。
净饭大王听说专为看太子相而来,于感欢喜之余,立即命令宫女,把太子抱出来。阿私陀仙郑重其事的,看了一会太子的相貌,发觉他的相貌,确属灵秀异常,不是一般人所有的。可是他一看再看的看下去,不禁大大的痛哭了一场,最后竟伏在太子的脚下,无限欷献的叹息不已,好像有不尽悲哀的样子。
净饭大王看到这种情形,不知老仙有些什么感触,自己一时也就吃惊起来,立刻走到老仙的面前恭敬问道:“你看了这孩子的相貌怎样?足吉祥的还是不吉祥的?你为什么这样的悲伤不已?是不是孩子不能长大成人?是不足将来他会为害国家?过去相师都说他的相貌极为尊贵,难道他们说的都不对吗h请你不客“的无所保留的告诉我!现我已经年老,住世不会太久,我的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迦昆罗国的前途,究竟是祸还是辐,同样系于他一身”。说著,显得极为苦痛的样子。
阿私陀仙听了大王这番说话,连忙起身制止国王的悲叹,而自己又无限郑重的极为诚恳的对大王说:“太子的相貌,的确是很圆满与具有福德的,特别是他的一对眼睛,闪耀著慈悲和智慧的光芒,就像悬挂在空中的一轮明月,照耀著世界的每个角落一样,所以大王与全国臣民,应一齐感到欣慰才是,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悲不自胜?我之所以叹息流泪,并不是太子有什么不吉祥,而是我从太干的相貌仔细观察,认为他在长大后,一定会出家苦修,完成无上正等觉,普救世间的众生,永离生死的苦难。可是想到我自己,由于年纪的老大,既不能见到太子的正觉,亦不能受到太子的救拔,怎不使我感到极大的悲伤”h说罢,喊了一声尊贵的王子,又不自觉的痛哭起来。正觉的佛陀,是彻悟人生实相,阐扬法化以化导人类,使之实现真平等与大自在。在当时,佛是新的宗教仰望,所以一般人期望于释迦太子。
释尊出现在这样的时代,可见当时他所能走的路只有两条,不是走理想的政治路线做转轮圣王,就是走究竟的解脱路线为一切智者。终于,“释尊舍轮王而成佛道,而始终与轮王的精神相表里。所以轮王有七宝,佛有七觉支宝,轮王有转轮宝,佛则转法轮。释尊入涅槃,依轮王的葬礼”。
净饭大王和王妃听了阿私陀仙所说,知道太子的相貌端严和未来成就,对于太子的爱护更是无做不至,并为太子举行命名的典礼,延请熟习吠陀的婆罗门,给他取名悉达多。这有多种的解说:或说是圆满之人的意思,或说是达成目的的意思,或说是一切义成的意思。佛本行集经说:“彼生之日,一切众事,皆悉自成”。就自利说,他能成就一切的善事;就利他说,利生的大业都要在他手中完成:所以特被命名为悉达多。
命名是个大的庆典,为此,净饭大王特下大赦令,赦免国内的一切狱因,赈济国内的广大贫民,供养所有的修道行人,以为王子求福。同时迁王子入本宫,举行仪式立为太子。
三 大事式备的学习
太子在出生后七日,母后摩耶不幸就去世,不过他在宫中的生活,由于姨母的善为照料,还算过得十分的舒适。到了七八岁的学龄,净饭王就聘请了许多名学者,来宫中教太子读书,所以在少年时代,曾受良好的教育。
太子首从婆罗门教的学者跋陀罗,学习语文学的声明,论理学的因明,宗教学的内明,技艺学的工巧明,医药学的医方明等的五种学问。次从孱提提婆学习梨俱吠陀、沙摩吠陀、夜柔吠陀、阿阔婆吠陀等的四吠陀。此是印度最古的圣典,亦是印度哲学和宗教的根源,为读书人必读的圣经。太子所过的生活,虽然十分的舒适,但从不怠于各种知识的学习,总是全神贯注的听各老师的教诲,加以他的天资聪慧颖悟,很快的就对梵文、哲学、论理等各种知识学问,皆悉了解精通,博得每个老师的一致称誉,认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因果经记载太子的修学说:婆罗门学者跋陀罗,以四十九书字之本,教太子读诵,太子见了这书后,就问他的老师说:“间浮提中,一切经书典籍,究竟是有几种”?问得老师竟然不知怎样的回答,接著又问:…坦个阿字,有些什么特别意义”?老师同样的答不出来,于是内怀惭愧的,走到大王的面前,很惶恐的对大王说:“太子是天人中第一师,诸凡技艺、典籍、议论、天文、地理、算术、射御,太子都能自己知道,为什么还要我来教?我实在不够资格教导太子”!从这叙述,可以想见太子的聪慧过人,是到达了怎样的程度。
除了学习五明与四吠陀的各种学问,净饭王又请了一些著名的武师,如毗奢密多罗等,教授太子的武艺。在这方面,由于太干的精勤学习,同样的获得了非凡成绩。
太子是个生性沉默持重,态度文雅柔和的青年,一般不知他的内在工夫,总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为了表现体力的优越,愿与亲族子弟角力一番,看看自己的体力究竟怎样。过后将自己的想法,向父王明白的表示,父王听了儿子这么一说,自是很欢喜的这么去做。
净饭大王为了尽早举行角力运动,立即通知王族、邻邦的君主和本国的名士,请来宫中看太子的体力表演。时来参加体力角逐的,有太子的从弟提婆达多、难陀、孙陀罗难陀等。他们一致的说,太子虽复聪明智慧,善解各种书论,但是体力一定不如我们,我们与他较量体力,必能获得最大的胜利。
到了角力举行的这一天,所有来参加各种武艺的,都集合到广大的竞技场。首在城门表演的一幕:提婆达多将横在城门口的大象,举手将之扑躄于地;难陀以足指挑象掷著路傍;太子则以手执象抛到城外,还复以手接住大象,不让象受一点损伤。来看角力的群众,见到太子的这一表演,不禁一时欢声雷动,成认太子的勇健,不是一般人所及。
最后表演射鼓技术,竞技场中排有金银钥石铜铁等鼓,仍由提婆达多首先上阵,一箭就射穿三只金鼓,次及难陀,亦同样的射穿三鼓。诸来人众,没有不赞叹他们的技艺高超,同时将眼光投射到太子的身上。太子不慌不忙的独自跨上一匹骏马,在距离百步外的地方,一箭就射穿了七个铁鼓。
太子武艺的如何精强,从他表演骑射的技术,操纵驰驱的姿势,可以明显的看出,所以不论什么武艺的较量,没有一个可以敌得过太子的。结果,在场的人看了太子如有神助的情形,固然没有不心悦诚服的,就是年已老迈的净饭王,看了儿子的武艺如此优越,亦感老怀的无限慰藉,更把国家的未来前途,寄厚望于这位智勇兼备的太子。
四 观耕于野的痛感
太子的英武与聪慧,虽得到全国臣民的一致叹伏与尊敬,在宫中所过的生活也是极为美满的,不是听到赏心悦耳的音乐,就是看到美丽华贵的事物,而所接触的又无非是人生的快乐面,照理是没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可是到他十二岁的那年,因随父王巡游各个地方,一向深处宫中的太子,一旦与大自然的接触,在风和日丽中,见到美丽景色,心胸为之开朋,精神顿然一爽,似有另外一种特殊的感觉。
可是当他随父王继续在田野上行进时,无意中见到一个穿著破旧衣服的农夫,正在田中以牛犁地。犁地的农夫,固然满头流著豆子般的汗珠,而且不时发出吭唷的喘息的声音,就是老牛也拖著沉重的步子,似有不胜负荷地勉强前进,于是滋生了怜愍农夫及老牛的心灵,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么痛苦的一面。如佛所行赞说:“路傍见耕人,垦坏杀诸虫,其心生悲恻,痛脸刺贯心。又见彼农夫,勤苦形枯悴,蓬发而流汗,尘土坌其身。耕牛亦疲困,吐舌而急喘。太子性慈悲,极生怜愍心”。当时所见所想的实情,这真可以说是刻画入微。
不唯如此,再住足而观时,犁拨土坏之下,所出现的小虫,不一会儿就被远处飞来的鸟雀,啄食得一个不留,而啄食小虫的鸟雀,突又被在空中俯冲而下的老鹰捉住,凶狠地啄食它的血肉。众生自相残杀的这一幕,在短短的时间内,于大自然的舞台上表演,使太子的内心不免受到深深的震动,因像这样互相侵凌残杀的现象,是太子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亦是太子所想像不到的,想像不到的而今竟于现实璟境中见到,怎不使太子感到非常的悲痛?
大子在宫中享受甜蜜的物质生活惯了,忽然见到这些痛苦和残忍的事情,怎不有思以解救之道?于是独自走到一个幽僻的地方,悄然坐在一棵间浮树下,想著刚才所见到的现象,并自言自语的自问:“人生原来就是这样劳苦的吗铲众生之间应该这样互相残杀的吗?果真这样还成什么世间”?尽管这样自问,但横梗在脑海中的问题,始终没有办法解答。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快要低垂时,他还坐在树下凝思冥想,似乎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太子尽管默默的在想,但奔放的时间不容他再逗留下去,只好随著父王,在侍从的卫护下,回到温暖的宫中,可是一连串的问题萦绕著他,他在宫中再也不能如过去那样的悠然自得,终日总是闷闷不乐的愁眉不展!
当时太子,对于问题的思考,不仅是人世的,而是很深远的。本行集经说:“人的生命生存在这世间是很短暂的,在日月的时间流中奔放之下,出息不能保证入息,人息不能保证出息,可是就像这样短暂的人生,人们还常常的有著无量忧苦,一旦堕落到三途,其苦患更是不可称说。于五趣中生死,轮转是无有边际的,可是沉没生死海中的众生,不知不觉,其毒痛的剧烈,真是难以喻显”!
太子终日沉思在这样严重的大问题上,那里还能表现出愉悦之色?净饭大王从旁见到这种现象,同时回想阿私陀仙的预言,不免感到大大的一惊,因他一心三思的,希望智勇双全的太子,能够继承他的王位,以使国家得到富强,如让太干这样终日苦思下去,真有这么一天去过出众生活,追求他所仰望的最高的正觉,那我所有希望岂不完全落空?
净饭大王想到这点,认为这决不是办法,必须想个最佳对策,打消太子出家念头。世俗一般人的观点,以为人的思想消极,可能由于欲乐的享受不够,只要在欲乐方面给子他的满足,可能就不会再有出世的想法,净饭大王当时亦不外此想。为了改变太子的出家思想,父王尽力的想出种种办法,以使太干的生活过得舒服快乐,且特别的选派了大批男女,在太子的前后左右,随时听候调派侍奉,不特物质享受不愁缺乏,还有种种娱乐逗他开心。
净饭大王虽这样的以现世欲乐羁糜太子,但因太子生来具有厌恶浮华欲乐的性格,始终不为这些欲乐所动,仍然不时的离开那些宴乐嬉戏的璟境,独自走到后花园的树下,木然的坐在那里,深思人生的问题,大有不解决人生的问题,誓不罢休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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