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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南北朝的佛典翻译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杜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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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南北朝的佛典翻译
  杜继文
  中国佛教发展到南北朝,达到一个新的高潮,其标志之一,是长安鸠摩罗什译经集团(公元402—413年)的形成和解体,从此佛教典籍的翻译介绍,以空前的速度,在更广泛的领域里开展起来,为佛教在全国的多方面传播和隋唐时期各宗派的建立,提供了丰富的思想材料。
  综 述
  根据《开元录》的记载,从南朝宋永初元年(公元420年,以下均为公元,从略)到陈后主祯明三年(589年),经南北八个朝代,一百六十九年,共有译者67人,译籍750部,1750卷。而此前东晋十六国时,从晋建武元年(317年),到元熙二年(420年),这一百零三年中,东晋、前凉和三秦等五国,共有译者29人,译籍337部,1405卷。其后,自隋开皇元年(581年)一到唐开元十八年(230年),即《开元录》统计截止的那年,历时一百四十九年,译者46人,译籍365部,2471卷。从这三个数字的对比中可以看到,南北朝时期译经的最大特点是部类多,译者多,分别超过其前后时代的总和。这直接反映了当时内外文化交流的加强,佛典流通渠道和翻译场点的增多。
  早期佛教的义学活动中心,从东汉末年就分南北两地,北方以洛阳为中心,南方以建业为中心。但佛教的传译通道,则主要是经西域,进河西走廊,传人内地,所以敦煌也是译经重镇。东晋以来,少数民族内迁建国,在北方又建立了一些新的译地,象姑臧、长安、邺城就是。特别是在南方,由于海上对外关系得到加强,同印度、锡兰、扶南诸国的佛教往来密切起来,沿海城市,尤其是广州,就成了重要的译地。至于南北之际的沿江一带,诸如江陵、荆州,以至襄阳、庐山,有时也有译家出现。佛典译场分布的这种普遍化及其可选择性,为译者提供了更好的政治环境和物质条件。
  东晋以前的佛典,大都是由外来僧侣或侨民传进内地的。至于晋末宋初,内地向外求法的僧侣骤然增多,在慧叡、法显等人带动下,掀起了一股西行游学求经的热潮,他们回国带来的佛籍,大多系中土所缺而又需要的部分,既添补了汉译佛典的空白,又扩大了影响,吸引着更多的国外僧侣来华。这也是南北朝译籍品类增多的一个原因。
  从译经史上看,有记载的汉译佛经开端于东汉末年,其代表人物是介绍小乘思想的安世高和传译大乘思想的支娄迦谶。围绕前者的译籍,形成“禅数学”;围绕后者,发展成为“般若学”。至于西晋,戒行渐被重视,习禅者转多,加上原有的般若学和从禅数学中分化出来的毗昙学,大体完成了佛教戒、定、慧三学的轮廓,佛教典籍的传译,也基本上不出这个范围。
  但这个轮廓有很大的局限。所谓般若学,只是佛教大乘中的一种思潮;“毗昙”是指小乘的“论”著,当时还限于说一切有部系统,所以二者不能概括佛教的全部慧学:戒、禅等也因此而受到限制。西晋时敦煌的译家竺法护,译出佛典159部,309卷,扩大了介绍的范围。其中包括了若干属于大乘《宝积》、《大集》、《华严》等分品的单行经,著名的《法华经》也是他首先译出的。这大体能够反映公元三世纪前后西域诸国的佛教流行情况。然而他的名声虽然远播江南,他的译著却影响甚微。鸠摩罗什进到长安译经(402年),是中国译经史,也是整个佛教史上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十余年中共译出佛教35部,294卷。,影响异常深广,后来的佛徒往往把他的译籍作为自己立论成宗的权威根据。实际上,他传译的核心,是由印度龙树、提婆创立的大乘中观派思想,在中国则隶属于般若空宗。他的译籍将汉末以来流行于上层社会的般若学推向了顶端,也推向了终点。继之而来的是多种经类、多种思潮的纷然涌进。
  首先是《大般涅槃经》(417—421年)、《华严经》(418—421年)、《胜鬘经》(436年)、《楞伽经》、(443—513年)、《深密解脱经》(514年)等与《般若》经类回异的大乘经典的竞相译出,由此开辟了佛性论这一新的研究领域,成为南北朝以至隋唐的热门论题;同时由南北两地分别传进了无著、世亲创始的瑜伽行学派的系列论著,其中包括《十地经论》(511年)、《摄大乘论》(531—563年)等,也影响过一代思潮。
  瑜加行学派在中国称为法相唯识学,同中观学派并列,为印度大乘佛教的两大主流。从传译唯识学的情况看,由印度向中土传播的速度,是大大加快了。一般认为,印度的佛教思想流进内地,需经百年左右。但这个时期不同,据《金刚仙论》称,大量介绍世亲的论著进入中土的菩提流支,就是世亲的再传弟子。世亲的生卒年代难考,近人倾向为五世纪人(约420—500年);菩提流支于北魏永平元年(508)经西域来洛阳,同世亲的卒年十分接近。安慧是在印度传世亲之学的重要学者,《成唯识论述记》中称他是世亲之后德慧的弟子,同菩提流支应是同代人,菩提流支已经译有安慧的《宝积经论》。瑜伽行派的另一重要人物是陈那,他的生卒年代也无定论,最早被划在公元400—480年,也有确定为480—540年或更晚些的。他的名著《无相思尘论》(《观所缘缘论》),早就由梁陈间的真谛(499—569)作了翻译,两人相差也只有一代。
  除能迅速反映国外新兴的佛教思潮以外,从晋宋之际起始的翻译,对扩大已有的佛籍介绍范围也是成绩斐然的。象小乘戒律方面,不只译成了萨婆多部(说一切有部)的《十诵律》61卷(413年),且有属昙无德部(法藏部)的《四分律》60卷(412年),属大众部的《摩河僧祗律》40卷(416年),属化地部的《五分律》(《弥沙塞律》)40卷(423年),以及属南传(锡兰)上座部的《善见律毗婆沙》18卷(489年),属犊子部的《律二十二明了论》1卷(568年)等,都相继译出。此外,适应大乘佛教深入社会生活的戒律,诸如昙无谶译的《菩萨戒本》、《优婆塞戒经》(426年)等,也开始传进。
  戒律以这样大的规模集中涌人,反映了佛教僧侣的日趋混杂,已经到了必须用纪律进行自我整顿和自我约束的紧迫时期,由此形成一批专门的律学研究者。它对于巩固佛教僧侣作为一个稳定的社会阶层,起了重要作用。
  关于小乘经论的传译,也日趋完备。作为小乘经典丛书的《阿含经》,其中《增一阿含》51卷,由苻秦昙摩难提译出,东晋僧伽提婆修订(385—397年),《中阿含》60卷,僧伽提婆译出(398年),《长阿含》22卷,由姚秦佛驮耶舍译出(413年),最后完成于南朝宋的《杂阿含》50卷,由求那跋陀罗译出。这四《阿含》,分属小乘的不同部派,为人们全面认识印度早期佛教提供了有价值的史料,尽管发挥的社会作用并不甚大。小乘不同部派的论著,也在这个前后显著增多起来,象影响较大的《阿毗昙八犍度论》20卷(383年),《杂阿毗昙毗婆沙》14卷(383年),《婆须蜜集》10卷(384年),《三法度论》3卷(391年),《阿毗昙心论》4卷(391年),《舍利弗阿毗昙》22卷(414年)。《杂阿毗昙心论》14卷(433年),《阿毗昙毗婆沙》60卷(439年),《众事分阿毗昙》12卷(南朝宋),《立世阿毗昙》10卷(559),《俱舍论》22卷(563年)等,从道安到真谛,介绍者可谓历久不衰。
  “阿毗昙”属小乘各派的“论法”,它们用不同的结构,从不同的观点,将小乘的基本思想组织起来,体系比较严密,名相解释清楚,比起一般“经”体典籍的松散、模糊,更能吸引一类循文求义的知识僧侣。因此,“毗昙”也成为一种专门研究对象,构成所谓“毗昙学”。其中《俱舍论》的体系尤为完整,名相的解说也最简明,研究者更加普遍,由此形成一批所谓“俱舍师”。
  上述《毗昙》,虽不全属说一切有部,但不全属说一切有部,但就其基本的哲学倾向言,都大同于说一切有部。此外,象属于正量部的《三部弥底部论》2卷(失译,附三秦录),南传上座部的《解脱道论》(梁译)和《那先比丘经》(失译、附东晋’录)等,虽然是重要的佛教文献,但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响。相反,鸠摩罗什译的《成实论》(412年),却大行于南北朝,涌现出一大批“成实师”。《成实论》的思想主张有异于说一切有部,曾被视为小乘中的空宗,在当时,往往由于它对空宗概念的界说明晰,被当作研究“三论”的阶梯。
  有关佛教逻辑的专著,包括大乘空有两宗,也在这个时期介绍进来,象《方便心论》(472年)《回争论》(541年)《如实论》(500年)等。就是至今还存在的译本,对研究早期佛教逻辑史,是很有价值的。
  其它还传译了一些有关印度佛教史料的著作。诸如《十八部论》(失译,附秦录)、《部异执论》(陈真谛译)、《付法藏因.缘传》(北魏吉迦夜)等。在鸠摩罗什传了《马鸣传》、《龙树传》、《提波传》之后,真谛又译述了《婆薮盘豆传》。这些,都促进了佛教史学的发展。围绕佛教的传播还译传了其它一些著作,如真谛译的数论师名著《金七十论》、达摩流支译的《婆罗门天文》(已佚),以及攘那跋陀罗泽的介绍印度多方面学问的《五明论》(指声论、医方论、工巧论、咒术论、符印论,已佚)和真谛论翻译的《翻外国译》(已佚)等。
  此外,关于净土思想的佛经,继鸠摩罗什的翻译以后,即有重译,又有新译。南朝宋译出《观弥勒菩萨生兜率天经》、《观世音授记经》、《观普贤菩萨行法经》、《观无量寿佛经》等就是其中的影响较大者。尤其是后者,对于昙鸾(476—542年)从道教转向佛教起过重要作用,为净土信仰奠定了基础。
  密宗是唐代兴起的一个强大的佛教宗派,它的早期经典在南北朝时也有翻译,象《孔雀王陀罗尼经》、《八吉详咒》、《七佛神咒》、《十一面观世音咒经》、《大云轮经请雨品第六十四》、《护法童子陀罗尼咒》等。从这里大体能够看到南北朝时期佛教信仰的另一个侧面——咒术的发展。
  上述佛典的翻译介绍,促使佛教界从原有的狭窄圈子中走出来,大开了眼界。由此形成了专门讲习和研究某种经典的风气,所谓毗昙、成实、俱舍、摄论、地论、楞伽、涅槃、三论、四论、十诵律、四分律、净土等各种师说,如雨后春荀。此中固然有老死而讲习某几种佛典的僧侣,但就总体言,是在《法华经》关于三乘归一的思想指导下,以自宗的经典为主,调和容纳其它类经典的思想。因此,所谓南北朝诸宗师说,只是就其讲习研究的经典而言,不完全是从他们的思想体系上划分的。
  以上是晋宋之际和南北朝的译经概况。若周详地考察起来,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不同时期,发展并不平衡。大体可分四大地区,四个译经集团来看。
  一、凉州译径和昙无谶译经集团
  河西走廊是佛教传人内地的最早通道,敦煌曾是西晋竺法护译经的重要据点。从西晋末年至于南北朝,沿河西走廊建立诸凉和西秦等国,百余年中,译事或未断过。《祜录》转载《道安录·凉土异经录》有59部79卷,但相对说来,比较寥落。《开元录》著录的,唯有西秦圣坚译15部24卷,前凉支施仑出4部6卷而已。及至沮渠氏建立北凉(401—439年),情况有了变化。在这个政权控制的三十八年中,共有译者9人,所出佛典总82部311卷(包括新旧失译53部75卷),是南北朝时期凉州地区的译经高峰,此后再也没有复兴。
  北凉译事发达的原因,直接出于沮渠蒙逊的倡导。公元401年,蒙逊据有张掖,412年占领姑戕,420灭西凉(敦煌),从而完全控制了向西域的通道,为佛教向内地传播,提供了良好的政治条件。但蒙逊本人酷信妖言巫术,提倡佛教的目的在于获得佛菩萨鬼神的祜护,因此,他支持译经事业,只是当作一种功德福事来办,并不留心于它们的义理。张掖时有沙门道龚、法众、僧伽陀等三人,共译经数部,无可称道。及至迁都姑臧,取得敦煌,昙无谶来投,才发生重大的影响。
  昙无谶(385—433年),在佛徒心目中,属佛图澄式的神异人物,原籍天竺,曾游历过厨宾,龟兹、鄯善等地,最后转至敦煌、姑臧,为沮渠蒙逊所接待(约在421年),他自称能役神使鬼,左右灾疫,咒龙禁雨,戏弄国运,又能驱鬼治病,令妇人多子,西域号称“大神咒师”。在鄯善时,曾与王妹私通,被发觉后逃亡;到姑臧后,又“以男女交接之术授妇,蒙逊诸女子妇皆往受法”。蒙逊对他十分“敬惮”,以其能“言他国安危,多所中验”,“每以国事咨之”。后拓跋焘召昙无谶至北魏京都,“蒙逊不遣”,“拷讯杀之”。
  昙无谶于姑臧译经十余年(421—433年),所译佛籍《祐录》列11部,104卷,《开元录》刊定为19倍,131卷。大致可分《涅槃》、《大集》、《菩萨戒》等三类。现存《大方等大集经》60卷,前30卷属昙无谶译。其显著特点,是强化鬼神系统和禁术咒语,把万物有灵和多神主义引进佛教,这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西域各国的土著信仰,也反映了汉地的有关十二生肖、二十八宿等传统的神话和迷信。由于它把天神地鬼、山树精灵都变成了护持佛法的幽冥力量,宏扬佛法者必定受到神鬼的卫护,所以这类信仰很容易得到当时国家政权的支持。
  昙无谶译的《菩萨戒本》也很有特性。它一反小乘戒律动辄数百条的严苛琐细,而用“四波罗夷”法统摄之。“波罗夷”是佛教僧团对佛徒最严厉的纪律处分,即开除僧籍。此“四波罗夷”是:因贪利而毁呰他人;因悭吝而不布施;因嗔恚而打骂他人,或不准犯罪者求悔;诽谤菩萨,或所说法与佛法不相容。这四条看来极为平淡,但反映了两个突出特点:第一,衡量佛徒的准则,不再看他是否犯有杀、盗、淫等实际罪行,而是决定于他是否有贪、嗔、悭等不端正的思想动机。就是说,戒律侧重限制的是动机而非效果,是思想而非行为。第二,在思想动机中,最根本的条款是对“大乘”的态度;若有违背,罪等叛教;若勤于“大乘”,即是忠于“本戒”。因此,这是以禁锢人的意识活动为基石的戒律,它的产生为佛徒们利用信仰和“护法”等口实打开了杀、盗、淫、邪之门。历史上一些帝王官僚接受菩萨戒,就是这类东西;僧侣们的蓄财养奴、武装械斗、干预政治等,大都能从这类戒条中找到根据。
  昙无谶译籍中影响最大的是《大般涅槃经》36卷。此经译于公元421年,其前五品十卷,相当于法显译的《大般泥洹经》,后被称为“前分”;余下部分,称为“后分”。《大般涅槃经》(以下简称《涅槃》)传到南朝宋,慧严、慧观与谢灵运等人,依《大般泥洹经》的品目,作了调整,内容未变,是谓南本《涅槃》。《涅槃》的思想很繁杂,同昙无谶的上述译籍中表达的思想,在很多方面是相通的。但它之所以会很快地发生巨大影响,主要在于它系统地阐发了困惑于当时佛教义学界的佛性论问题。《泥洹经》承认了“佛性”的存在,使佛学从般若学的怀疑论中解放出来,但它否认“一阐提”可以成佛,仍然是一付枷锁;《大般涅槃经》把这一付枷锁也解除了,认为不但众生皆有佛性,且人人必定成佛,这一说法,一下子风靡了全国。《涅槃》在南北朝的流行程度,堪比《般若》经类之在两晋,几乎没有一个知识僧侣不加以讲习研究的。
  《涅槃》对“佛性”的规定很多,但大体上不出四个方面:一,具有永恒性和遍在性的佛理;二,纯属于佛教的观念体系——佛智;三,修习成佛的一切途径——所谓“因性”;四,众生成佛的必然性——所谓“当果”。这些定义,以及由此引起的先天固有的佛性同后天的佛教修习的关系问题,成了当时讨论最热烈的论题,特别是在南朝。
  昙无谶的汉文水平不详,但译文却流畅可读。这恐怕主要靠当时的笔受者,也是译场的主持者慧嵩和道朗的润色。《高僧传·昙无谶传》中称嵩、朗“独步河西”;昙无谶所译经籍六十余万言,都是应他们的要求译出的。慧嵩著《涅槃义记》,道朗作《涅槃序》和注疏。凉州对于《涅槃》的讲习也盛行过一时。
  当时在凉州译经的还有浮陀跋摩,他译出的《阿毗昙毗婆沙》100卷,现残存60卷,是前期“有部”的宏论巨著,唐玄奘重译为《大毗婆沙论》200卷。主持译事并“考正文义”的“义学僧”有慧嵩和道朗等三百余人,笔受者是道泰,道挺制序,可见这里的毗昙学也是活跃的。
  及至魏太武帝西·伐姑臧(439年),凉土崩乱,“经书什物皆被焚荡”,慧嵩、跋摩等西去,另一名译家,安阳侯沮渠京声南逃,凉州一度昌盛的译事,随着北凉的覆灭而告结束。
  .二、南朝译经之一一佛驮跋陀罗、求那跋陀罗译经集团
  据《开元录》,自刘裕于建康建国(420年),至升明三年(479年)为齐所灭,在这六十年间,共有译者22人,所出译籍(包括失译)465部,717卷,是南北朝诸国中硕果最富的朝代。
  南朝宋的译经,继承了后秦在长安的事业。鸠摩罗什人关以后,组成了第一个国家译场,译事非常发达,一时集中义学名僧之多,可谓空前绝后;全国僧徒,除庐山慧远可与之抗衡外,无不以师事之。公元413年,鸠摩罗什卒,417年,刘裕攻人长安,聚集在罗什周围的知识僧侣,先后南下,成为刘宋佛教的中坚。439年,北魏拓跋焘进军姑臧,焚荡佛籍,使围绕于慧嵩、道朗的凉州僧众,除西行者外,也大都流人宋境。446年,拓跋焘下“灭佛法诏”,再次迫使魏境沙门大批南逃。这样,散布于全国的僧侣,几乎都集中到了一地,从而带动了刘宋一代译经事业的蓬勃开展。
  先是北天竺沙门佛驮跋陀罗(觉贤,359—429年),游学厨宾,应秦僧智严的邀请来长安,居齐公寺,传播禅法(约408年),“四方乐静者,并风闻而至”,与鸠摩罗什为首的僧侣集团发生激烈的冲突,后以“于律有违”罪被摈出僧籍(约411年),南投庐山慧远,开始译经。经年许,又西适江陵,为出征至荆州的刘裕所敬。约413年,觉贤随刘裕回都(建康),住道场寺(亦名斗场寺),开展了大规模的翻译活动,死于429年。据《开元录》,佛驮跋陀罗共译经13部,125卷。其中特别有影响于佛教发展的是:
  (1)《大方广华产经》60卷,译于418—421年的道场寺。此经的大多数单品,早已有零散的译传,沙门支法领于于阗取得此本归来,由觉贤共沙门法业、慧严、慧观等百余人译出。由此发端了全面研究《华严经》的风气,并成为唐代华严宗立宗的经典依据。
  (2)《达摩多罗禅经》二卷,经庐山慧远主持,慧远、慧观均有序,原名《庾伽遮罗浮迷》,意译《修行道地》,又名《不净观经》、《修行方便禅经》等。《祜录·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中另有《庾伽三摩斯经》一卷,亦名《达摩多罗禅法》、《达摩多罗·菩萨撰禅经要集》,或许与此经一类。它的内容,在于把小乘通常讲的“不净观”、“慈悲观”、“界分别观”、“因缘观”、“数息观”等所谓五门禅法系统起来,按退、住、升、定等次第,循序渐进,从而领悟佛义要旨。其中不净观,数息观尤受重视。这种禅法,本自厨宾的佛大先(佛驮先),达摩多罗则是佛大先之师。按《祜录》卷十二的介绍,他们都属萨婆多部的传承。至于唐代,禅宗兴起,宗密还把中国禅宗的第一代祖师定为达摩多罗,可见此派禅法对于中国禅学的影响是很远的。
  (3)《大般泥洹经》10卷,系昙无谶译《大般涅檠经》前分,觉贤共西游名僧法显译于公元416—418年建康道场寺,另一西游名僧宝云笔受。此经的译出,在鸠摩罗什弟子群中引起爆炸性的反响,僧叡在《喻疑》中说,“泥洹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这一《泥洹经》的中心观点,曾使长期困惑于般若空观的学僧们,豁然开朗,即使鸠摩罗什闻得此理也“应如白日朗其胸襟,甘露润其四体,无所疑也。”同时曾在鸠摩罗什门下从学的道生高唱“一阐提人.皆得成佛”,震动江南,实质上也是从此经的说法中推演出来的。e此后,包括继续传播关中“三论”(或“四论”)的学者,也都要立足于《泥洹》的佛性说,从而开辟了佛学研究的新方向。
  在建康主持觉贤译事的,是他的弟子慧观、慧严。慧观原是与慧严、慧颧、道生等同去长安从鸠摩罗什问学的,觉贤被摈,他带领四十余僧随同南下,成为觉贤最得力的助手,也受到刘裕的重视。他所在的道场寺,成为京都最大的译经中心。象重要的译家求那跋摩、僧伽跋摩、卑摩罗叉、求那跋陀罗等,或由他的招集,或由他作笔受,是南朝宋最主要的佛学家。
  与佛驮跋陀罗共译事的,很多是属于西游有成就回来的名僧。象上边提到的法显,他们共译过《摩诃僧祗律》40卷。另有宝云者,由天竺还至长安,随佛驮跋陀罗受业,被摈后,亦归杨都道场寺。宝云译经的主要伙伴,是邀觉贤同来中土的智严。智严在厨宾亦学佛驮先的禅法,被摈后,也辗转进入杨都,同宝云共译经籍十部。
  在南朝宋另一影响大的译者是求那跋陀罗(功德贤,394—468年),中天竺人,公元435年经狮子国来广州,进入杨都。宋文帝勃慧严、慧观等接待,并着手译经,由宝云传译,慧观执笔,声誉大振。当时的“通才硕学”颜延之“束带造门”,彭城王刘义康,谯王刘义宣并师事之,徒众七百余人。后刘义宣镇荆州(466年),请与俱行。继续有经译出,传译者是他的弟子法勇·。454年,刘义宣谋叛,求那跋陀罗亦随军东下。叛平,孝武帝命人护送至京都,未作追究。而译事似已中断,唯行些咒术而已。468年卒。《开元录》记求那跋陀罗共译经52部,134卷,其有影响于义学发展的部分,都是在建康的十年中(436—446年)译出的,至荆州后,则着重于杂咒、净土的传译。这里值得特别提出的,除《杂阿含经》50卷外,还有慧观笔受的下列诸经:
  (1)《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一卷,简称《胜鬘经》,436年译出。此经指出:“如来法身不离烦恼藏,名如来藏”;又说,“生死者依如来藏”。意思说,法身、佛性(即如来藏的别称)就存在于生死流转的众生之中,不能脱离生死世界另寻什么彼岸世界;此“如来藏”因“客尘烦恼”所染,所以堕落而成生死;若去掉“客尘烦恼”,则是涅槃。此说对佛教的发展影响极大,由此形成了所谓“如来藏缘起”的理论体系,构成了一类经典。
  (2)《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四卷,简称《楞枷经》,443年译出。此经以“一切佛语心”作品名,用“五法”(名、相、妄想、正智、如如)、“三自性”(妄想、缘起、成)、“八识”、“二无我”(无人我、法我)等唯识法相家的组织方法,发挥“如来藏缘起”的思想,同时也谈及了大小乘在禅观上的差别,一时反响很大,由研习此经而形成了一批楞伽师,开唐代禅宗的先声。早期的禅宗史料列求那跋陀罗为中国的第一代祖师,就同他翻译此经有关。
  此外,《十二头陀经》传说也是求那跋陀罗所译。此经提倡远离村落都邑,游化乞食,苛戒苦行,行所谓“头陀行”。象佛驮跋陀罗介绍的禅法,就与此接近。此经对以后禅宗的酝酿形成,起过重要作用。
  总观南朝宋的译经,实发达于刘裕当政和宋文帝二代(约418-452年),共三十余年。以从长安鸠摩罗什集团中分裂出来的义学僧侣为主体,乘拓跋魏于统一的北方实行限佛、排佛、灭佛之际,收容了流布于全国的精英。僧侣的后面是广大信徒。刘裕优礼沙门,同争夺人心有关;刘义隆则进一步把佛教当成了“坐致太平”的工具。这是他们招纳名僧、支持译经的主要原因。但他们与唯信因果祸福、妖言咒术者不同。,而是把它作为教人去恶从善、济俗辅政的要务看待。宋文帝甚至引范泰、谢灵远的话说:“六经典文,本在济俗为治;必求灵性真奥,岂得不以佛经为指南耶?”e这更是把佛理当作陶冶性情、高洁人格的学问了。因此,佛驮跋陀罗被誉为“天竺王(弼)何(晏)风流人也”;严、观诸僧被称作今日的“支(遁)许(殉)”。为显然是玄学的遗风在起作用,而在南北对峙、诸国争雄的年代,提倡玄学,无疑也是吸引士人的一种手段。
  三、北朝译经和菩提流支译经集团
  自罗什死后,后秦被灭(417年),北方诸国再无重要的译事活动,公元439年,北魏灭凉,统——北方。是时的译经状况,取决于北魏的佛教政策。
  北魏从迁都平城(398年)开始,已经注意对佛教的争取。拓跋硅曾向泰山僧朗致书敬礼,并着手修建塔寺,以沙门道果为道人统。拓跋嗣(409二423年)先后授法果以子、侯、公的爵位,扶植佛教势力。446年,魏太武帝下灭佛诏,发动了中国佛教史上第一次灭佛运动,北朝佛教受到严重打击。但不久,文成帝(452—456年)拓跋濬继位,任昙曜为沙门统,佛教得到迅速恢复。到献文帝(465—471年’)为止,二十年间,开凿云冈石窟(460年),铸造金铜佛像,建筑宏大寺院(466年造永宁寺),此类佛教福事,以空前规模兴办起来,僧尼数额急剧增加。然而就译经言,直到迁都洛阳之前(494年)除昙靖伪造《提谓波利经》和疑伪的昙曜等译《付法因缘传》外,这近百年中实无可记述者。
  北魏重义学,当是从献文帝拓跋弘开始,《魏书·释老志》称他“览诸经论,好老庄,每引沙门及能谈玄之士,与论理要。”这正是姚秦时期以佛论玄的学风。拓跋弘退位后(471年),边“览习玄籍”,边建“房禅堂”,“招纳禅僧”,由是禅业兴盛。孝文帝(471—499年)除以更多的财物人力继续开石窟、建寺禅院、铸金铜佛像、剃度僧尼等福事外,也进一步加强了义学活动,“命中、秘二省与僧徒讨论佛义;”十分向往姚秦时期鸠摩罗什的学术活动。迁都洛阳之后(495年),佛教恶性膨胀。宣武帝(500—515年)更“笃好佛理,每年常于禁中,亲讲经论,广集名僧,标明义旨”。孝明帝(516~525)熙平元年(516),胡太后“遣沙门惠生使西域,采诸经律。正光年(522)冬,还京师,所得经论一百十七部,行于世Q),标志着魏境真正有了译经的需要。
  据《开元录》载,北魏自初都恒安(平城),南迁洛阳,再迁邺,在一百五十五年中,有译者12人,所译佛籍83部,274卷。这个数字很低,且基本上集中在宣武帝至迁都后的三十五年(508~543年)中,主要译者是以菩提流支为“译经元匠”的译经集团。
  菩提流支(道希),北印度人,于魏水平初(508年)至洛阳,开始译经,通过昙谟最的推举而为魏帝所重;永宁寺建成(517年),即被处于此寺,后随迁至邺城(534年),直到天平二年(535年)。卒年不可考。前后近三十年,译出佛籍30部,101卷。笔受者有僧期、道湛、僧辩、昙林、觉意、崔光等。他重译的《人楞伽经》10卷,解释“如来藏缘起”,同以后传为真谛译的《大乘起信论》思想十分接近,其影响比之求那跋陀罗所译四卷本还要深远。他还译过昙谟最的《大乘义章》为胡文,传之西域。与菩提流支同时译经的有佛陀扇多(觉定),北印度人,他从孝明帝正光六年(525年)至孝静帝元象二年(539年),十五年中译出佛籍10部,11卷,昙林等笔受。此外尚有勒那摩提(宝意),中印度人,宣武帝正始五年(508年)亦来洛阳,译出三部9卷,笔受者僧朗、觉意、崔光等。还有瞿昙般若流支(智希),中印度人,孝明帝熙平元年(516年)来洛,随迁都邺城后,从孝静帝元象元年(538年),到武定元年(543年),共译经18部,92卷,笔受者有昙林、僧防、李希义等。同瞿昙流支同来魏境的尚有其师毗目智仙,北印度人,从公元538年至541年,于邺城译出佛籍5部5卷,亦由昙林笔受。
  以上五僧所译经籍的性质虽不尽相同,但共传无著、世亲的瑜伽派论著,则是相同的。其中菩提流支同般若流支的译籍,被后人混杂一起,亦有菩提流支与勒那摩提、佛陀扇多的译籍被合为通部者,因此,有些经论,已很难确定它们的确切译者。他们共传唯识法相之学,形成北朝值得注目的译经活动。诸如《深密解脱经》、《人楞伽经》等瑜伽行派所奉的经典,以及《顺中论》、《摄大乘论》(以上为无著著)、《法华经论》、《十地经论》、《金刚经论》、《弥勒菩萨经论》、《无量寿经论》、《唯识论》、《宝髻菩萨四法经论》、《三具足经论》、《转法经论》、《业成就论》(以上均为世亲著)等,就都是足以引起一代学者研究的资料。此外,他们还译有龙树、提婆的一些重要论著。
  然而,由于北魏义学本来就欠发达,加上政局动荡,内乱迭起,所以研究成果甚少,所译诸经除杂咒净土信仰者外,义学发挥的作用不多。准一例外,是《十地经论》。《十地经》原是《华严经·十地品》的单行本,西晋竺法护译作《渐备一切智德经》,鸠摩罗什译作《十住经》,佛陀跋陀罗所译《华严经·十地品》就是采用鸠摩罗什的译文。《十地经论》的译者在译出世亲的译文同时,对经文则作了重译。
  在佛教发展中,大乘思想的出现是一次突变。大乘倡导以大悲为首,普济众生,自利利他,把成佛作为最高目标。因此,它要求把个人的宗教修习同对众生的宗教宣传结合起来,把个人成佛同解脱众生结合起来。按照这一原则进行的宗教实践和社会活动,通称之为“菩萨行”。这样,“菩萨行”的范围就异常广泛,先是归结为六波罗密,后扩大为十波罗密,但头绪很多,通往成佛之路仍然模糊。《十地经.》就来解决这个问题。它确定菩萨修习为十大阶段,并规定了每一阶段的修习内容,诸如应该克服和消除一些什么观念,思考和树立一些什么观念,相应地应该做些什么佛教事业,以及由此修习可以获得什么良好的果报等。据此,从低“地”向高“地”的不断变更,最后达到由“染污”向“清净”、由“俗识”向“佛智”转化的最高目的。换言之,就是促使人们的观念完全佛理化。
  《十地经论》逐段解释了上述道理。但它之所以发生影响,不仅因为它制定了一套禅观内省和社会实践统一的宗教修习次第,使僧侣们有了具体可循的路线,特别还因为它提出了两个带世界观性的观点:第一,《经》云:“三界虚妄,但是一心作”,此造作“三界”的“一心”,《论》即归结为“阿黎耶”(卷3,论“因缘”之“自相”);第二,《经》谓众生有“种种心差别相”,《论》以为,种种心中即有一种“自性清净心”,即“自性不染相”(卷11)但是,作为世界的本原,究竟是“阿黎耶识”,还是“自信清净心”?《十地经论》没有作进一步解释。联系到当时已介绍过来的其它佛籍,在理解上会产生很大的差别,由此产生了专门研究《十地经论》的地论师,并形成南(慧光)北(道宠)二道。南北二道在魏、齐之际,把北朝义学推向了最高潮,而直接影响唐代佛教的发展。
  四、南朝译经之二——真谛经集团
  南朝自求那跋陀罗以后(468年),佛教持续繁荣,义学兴旺,相对而言,译事却日见萧条。《开元录》勘定,齐代二十四年(479—502年),译者7人,译经12部,33卷;梁代五十六年(502—557),译者5人,新译及失译40部,94卷(除去编纂著述);陈代三十三年(557—589年),译者3人,总40部133卷。就是说,在一百一十年中,译经总和92部.,260卷,同刘宋60年间的465部,717卷比较,相差十分悬殊。
  南朝佛教受到帝室普遍而稳定的重视。同北朝的既扶植又打击,既鼓励又限制的状况相比,是一个特点;从宋齐之交,转而注重义学,看轻传译,可以说是又一特点。竟陵王肖子良(460—494年)是齐代佛教的主要倡导者,以他的名义摘编诸经论凡17部;259卷;齐梁太学博士江泌幼女自诵诸经21种35卷。这种摘编和伪造佛经的情形,相当普遍。《长房录》记齐出经者19人,总49部,341卷;经《开元录》勘定,除掉了12人,37部,308卷。·其剔除部分,基本上就是此类摘编和伪造。到了梁代,抄经风气不衰,诸如僧曼等辑《众经要抄》88卷,慧令作《般若经抄》12卷,袁昙允作《成实论类抄》20卷等。此外,更开创了宏大的注经活动,象梁武帝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子注经》50卷,释法朗的《大般涅槃子注经》72卷等。特别值得提出的是辑录、编纂中外佛教文献及编写僧传目录,其中僧祜的《出三藏记集》16卷,《弘明集》14卷,以及《世界记》10卷,《释迦谱》4卷,《法苑集》10卷,慧皎的《高僧传》14卷,宝唱的《名僧传》31卷,《比丘尼传》4卷,《经律异相》50卷,从其中保存下的部分看,都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其余象简文帝令诸学士编《法宝集》200卷,智藏等撰《义林》80卷,虞孝敬撰《内典博要》30卷等,它们虽已失散;但从中可见刘宋以后南朝对佛教的兴致所在:努力把诸种不同性质的佛典加以整理调和,将已取得的佛教成果总结起来,从而把佛教变成一个统一体。译事之所以被忽视,恐怕主要是由于这种综合性的创造活动造成的。。
  然而,在梁陈之际,却意外地出现了译经史上的一颗明星,这就是真谛(499—569年)。他以五十岁的高龄(548年)经广州抵达梁京建业。但仅两个月,即遇候景之乱。此后颠沛流亡于浙江、江西、福建等地,陈元嘉三年(562年),又回广州。由于来华传教的“本意不申”,企图自杀。他的一些有影响的弟子曾设法请他进京,受到建业僧侣和陈王朝的拒绝。其理由是:“岭表所译众部,多明无尘唯识。言乖治术,有蔽国风,不隶诸华,可流荒服”。所谓“无尘唯识”,就是北魏菩提流支译经集团曾经传播过的瑜伽行派的哲学核心。
  这里涉及梁陈二代以何种指导思想统一佛教的问题。《续缯传·法泰传》中说:“梁武帝宗崇《大论》,兼翫《成实》,学人声望,.从风归靡;陈武好异前朝,广流《大品》,尤敦‘三论”’。就是说,这两代虽有差别,但基本上届鸠摩罗什所传的中观派空宗系统。然而,这里必须给予补充的是,这一系统的思想已经经过《涅槃》的彻底改造了:在被斥责的污浊人生中,《涅槃》重新给人的本质以完美的“性灵”(佛性);在《般若》破除了虚妄的现实世界以后,《涅槃》又勾画出了一个“真实”的涅槃(常乐我净)来,在梁陈二代泛滥。这类思潮,会出于理论上的原因“排斥”真谛,是没有道理的。因此,最大的可能是,“杨辇”(建业)硕望”利用皇室普遍不倾向于译事的兴趣,从既得利益出发,而对他进行的排挤。
  真谛是南北朝时期学识最渊博的外来僧侣之一,他在来华流寓的二十三年中,共出译述佛典以部,278卷。经《开元录》刊定,其中翻译49部,142卷;自作义疏19部,134卷。成果富实,内容包括佛教经律论和部派人物史传,也有介绍印度外道的著作,范围广泛。对佛教义学发生作用大的,主要有:
  世亲著《阿毗达摩俱舍释论》22卷,这是小乘新有部的代表作。它吸取经部思想,用“四谛”说重新组织有部的传统主张。,结构严密,界说清楚,还往往被当作佛教辞书看待。它的中心命题是“三世实有”、“法性恒有”,倡导物种不变,概念实在的宗教哲学体系。作者世亲,后来成为瑜行派的得力人物,所以在当时也被看做同《摄大乘论》等唯识学相类的著作,加以研究。
  无著著《摄大乘论》3卷,世亲著《摄大乘释论》12卷,这是系统地论证“阿黎耶识”的存在,并说明世俗世界如何由它派生、出世间如何借它实现的唯识家的重要论著。它从基本理论上阐述了“三界唯心”的道理,形成一个很完整的唯心主义图式,此即谓之“阿黎耶识缘起”说。此论的论本,初译者是北魏的佛陀扇多,但没有什么反响;真谛的门徒着重宣扬此论,则影响很大。用它的思想解释《十地经论》,就形成地论北道同《摄论》的合流。
  此外,真谛还译有许多重要的小品经论,诸如《十八空论》、《大乘唯识论》、《三无性论》、《中边分别论》,以及《佛性论》等,其中夹杂有不少真谛或其门下的注释。它们的特点是,在“阿黎耶识”之上又安置了一个“阿摩罗识”(无垢识、净识)的存在:“阿摩罗识是自性清净心,但为客尘所污,,故名不净;为客尘尽,故名为净”。此识或称第九识。据传也是真谛译的《大乘起信论》,将这种思想系统化,以说明世界的本体,归根结底是作为“自性清净心”的“真如”,此即谓之“真如缘起”说,这种思想,与《地论》南道的主张又非常一致。
  据此可见,到南北朝末期,新兴起的佛教思潮,大体不出“阿黎耶缘起”说和“真如(如来藏)缘起”说二大系统。玄奘西游,主要在于澄清这两大系统在本体论上的混乱,但最后他倾向了“阿黎耶识缘起”说,以华严宗为首的其他派别,则主要讲“真如缘起”。其他的许多宗教理论和行为规范,诸如佛性论上的“当、现”问题,往往依赖本体论上的这些不同主张,而形成差别。
  真谛的助手和弟子有慧恺、法泰、僧宗、法准、道尼、智敫、曹毗等,正是通过他们的传播,真谛译介的佛教思想才分别流向北方。
  余 论
  总的说,佛籍翻译在南北朝之所以特别发达,不仅因为背后有不断扩大着的佛徒队伍,同南北割据,多民族的斗争和融合的总趋势也有直接关系。割据战乱,造就了大批到处流动的知识僧侣,他们以诵经讲道谋生,需要有不断增多的资料充实自己;又因为不必固定依附于特定的统治集团,不很受国界和政见的限制,所以即使佛教遭受打击,传译受到冷遇,政权有了变更,仍能使译事持续下来。北方东西两地的少数民族,所受内地的传统思想影响少,文化相对落后,因而也能够容纳多种性质的佛经传人,其中有些内容,或许就是他们土著的信仰。这种潮流,不可避免地会波及到全国。
  但若分别看来,上述所译的四个阶段和四个集团,又侧面地反映了南北朝各国文化发展的不同特色。不同性质佛经的传播和消解,加上不同地区文化的流通和融合,大大丰富了南北朝时期的思想内容,促使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有了更高一级地发展。这些问题,有待较深入地综合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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