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斋笔说： 闻声寻远----演仁

无论春夏秋冬，每天上午走进书房，第一件事就是泡一壶茶。虽无山林的幽趣，无茶馆的闲趣，无聚饮的豪趣，更无华宴的乐趣，但看茶烟袅袅，闻香气馥郁，扫早起的倦意，提舞笔之精神，长年累月，已成习惯。

昨天的茶味，已无印象，明天的茶味，还未到来。只当下这一口，清香甘醇，沁人肺腑。欲留，留不住。

又何必去留住？风来雨去，朝晖夕阴，哪一个瞬间可以凝固？若凝固，只此一味，单调而死寂，似久看一枯橛，有何兴致？

正闲思无绪，忽听窗外鸟声，只见树枝上有一对凤头长尾兰翅白肚的翠鸟，欢喜跳跃。

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一刻，似乎觉得他们在“出和雅音”，满世界都有“法音宣流”。顿时一股清新的大自然的灵气透过全身，感到无比舒畅。

我轻轻地向窗沿靠近，不一会，有一只似乎发觉我在注视，猛一展翅，向邻树的高处飞去，另一只立即跟随。跳跃几次后就见不到身影，但他们的欢歌好长时间一直未断。

飞去了，我没有遗憾，因为他们还看不懂我的微笑，还不大相信人类中有许多人愿意和他们做朋友，即使他们无意间把花盆中的那几朶小花踩折，只要他们高兴，我也不会埋怨分毫。

他们还会回来的，我相信。

因为这里除了有我亲手种的桂花、菊花、茉莉花、兰花……还有轻轻飘出窗外的茶香。每天，即使是泡得发白的茶叶，也倒在花的根部，化作肥料，滋养花根。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常来这里作客。

他们也许永远不再回来，我知道。

因为他们常常是来无影，去无踪，为躲避人类中某些杀手的伤害，他们会去寻找更美好的家园。不会像“寒雀闹枝”图上的鸟永远呆在纸上供人欣赏。

翠鸟飞走，无法挽留。人啊，又何须去挽留什么呢？为什么老是想到不足？为什么常有遗憾？只这一瞬，有茶，有鸟，有树，有花，还缺什么？广宇长宙，不就是这茶，这鸟，这树，这花辐射出去的么？人人都在因陀罗网的中心，人人都能享有无限，人人都可握住永恒。所缺的，正是自己贪欲所追求的东西。

“无欲则刚”，“人到无求品自高”，此古训能纳入“先进文化”否？正道是：

此生一朝遇，

院里数枝花。

春来秋去望无涯，

谁盼知音游子早还家。

世事穷圆缺，

归来看桑麻。

三椽两盏一壶茶，

任我邀天呼地濯尘沙。

——调寄南歌子

编辑：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