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两宋中国禅的演变
五代两宋中国禅的演变
沈诗醒
中国禅宗,创自中唐慧能,盛行于五代两宋。慧能门下,得悟证的传法之人,除了书有记载的四十多位以外,主要有南岳怀让、青原行思、荷泽神会、永嘉玄觉、南阳慧忠等。继续各自继承了慧能的宗风,并加以发扬,很快形成了新的禅风。
如荷泽神会,著《南宗定是非论》、《显宗记》,楷定南宗是非。永嘉玄觉著《证道歌》、《禅宗悟修圆旨》,由浅入深,倡天台、禅宗融合说。南阳慧忠,创圆相默顿悟法,主张“禅即教”,语要有二二唤待者”、“无情说法”等。
而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二系,犹以门庭之盛,灯焰相续为上,不久便演成了五家七派。一变慧能开创的中国禅宗,为非:不”(心传)非“教”二臼教),又似宗似教的新禅派。真所谓:“大道无门,干差有路”,“以门入者,不是家珍”。
且看南岳怀让至百丈怀海以下,率先出现的有鸿仰宗(此宗为宗派之宗,非禅宗之宗),其次有临济宗;青原行思至石头希迁以下,出现的则有曹洞宗、云门宗和法眼宗;最后出现的,是临济门下分化出来的杨歧、黄龙两个支派。他们别调自弹,各唱己曲,以至乎五代两宋之际,盛极一时。
现在,就其各家风格,指出一二,以便纵观横察继续在中国禅史中的变化行迹。
一、密密潜行泻仰宗
冯仰宗,由灵祐和继承弟子慧寂开创。
灵祐,福州长溪人,俗姓赵。从百丈怀海处得法后,初至湖南鸿山,木食涧饮,逾十余载,方得江西仰山慧寂为传人。遂师徒两共振其道,举扬家风,各方学人皆称其为湿仰宗。
他们两人,觞山以“镜智”为宗要,而出二二种生”,即“想生、相生、流注生。”《楞严经》云:“想生、相生为尘,识情为垢,二俱迷离,则汝法眼应时清明,云何不成无上正知凳。想生即能思之心杂乱,相生即所思之境历然,效细流注,俱为尘垢。若能净尽,方得自在。”
后有僧问石佛忠禅师:“如何是想生?”忠云:“兔子望月。”问:“如何是相生?”忠云:“山河大地。”问:“如何是流注生?”忠云:“无间断。”
石佛有颂曰:“密密潜行世奠知,个中已是涉多歧。如灯焰焰空纷扰,急急归来早是退。”此乃“想生”。
“法不孤起伏境生,纤毫未尽速峥嵘。回光一擎使归去,幽乌忽闻双眼明。一此乃“相生”。
“尘尘声色了无穷,不离如今日用中。金锁玄闻轻掣断,故乡蹄去疾如风。一此乃“流注生。”
仰山以默照为宗要,而出“九十七个圆相”。圆相之作,始于南阳忠国师,传耽源。耽源承谶记传给仰山,遂为沩仰宗风之一。此默照禅有六种含义,一圆相,二暗机,三义海,四字海、五意语、六默语。
耽源一日上堂,仰山出众作此O相,以手托起作呈势,却又手立。源以两手交,作拳示之。仰进前三步,作女人拜。源点头。仰便礼拜。此乃圆相所自起也。
仰山得传耽源九十七圆相顿悟法后,有曰:“诸佛密印岂容言乎!”又曰:“我于耽源处得体,沩山处得用。谓之父子投机。”
圆相,实际上是以圆形为本的种种符号。在参禅问答的过程中,它被用作无可表示的表示,不加言语的默语。所以有这些圆相,是为勘辨端的。比如或画此牛相,乃纵意。或画此佛相,乃夺意。或画此人相,乃肯意。或画此〇相,乃许他人相见意。或画相,或点破或划破,或掷却或提起,皆是时节因缘。因此,才有圆相,便有宾主、生杀、纵夺、机关、眼目、隐颢、权实等作用。真是入尘垂手,或闲暇师资辨难,互换机锋,贵圆当人,大用现前者矣。
如一日有梵僧来参,仰山于地上画此〇相示之,僧进前作〇相对之,复以脚抹却。山展两手。僧拂袖便去。又仰山闭目坐次,有僧潜来身边立,山开目见之,遂于地上画水相,顾视示其僧,僧无对。
由此可见,沩仰门庭,主宗父慈子孝,上令下从。你想吃饭,我便与羹;你要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沩山一日普请茶次,谓仰山曰:“终日只闻子声不见子形。”仰山撼茶树。沩山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曰:“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曰:“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漏山云:“放汝三十棒。”
从知沩仰家风,举缘即用,忘机得体。正如同:“月荡潭无影,云生山有衣。”
二、料拣照用临济宗
临济宗,是继漏仰之后由义玄创立;义玄,曹州南华人,俗姓邢。他自幼聪敏颖异,长以孝悌闻名,后来落发受具戒,居住讲肆,潜心精究毗尼、博赜经论而叹曰:“此济世医方也,非教外别传之旨。”随后更衣游方,首参黄蘖,次谒大愚。得法之后,继导抵河北镇州城东南隅,临滹滨河侧,于一小院中主持。他在举扬黄蘖禅法同时,亦唱自己家风,因而形成一派,并以地名临济为宗名。
临济门庭,主宗大机大用,因有“四料拣”、“三句”、“三玄三要”、“四唱”、“四宾主”、“四照用”等方便机巧接引学人。
“四料拣”即“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如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临济云:“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儿发发白如丝。”间:“如何是夺境不夺人?二石:“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问:“如何是人境俱夺?”云:“并汾绝信,独处一方”。间:“如何是人境俱不夺?”云:“王登宝殿,野老讴歌。”
“三句”,即“心清净是真佛,心光明是真法,处处无碍净光是真道。”此三即为一,皆空而无实有。如果要真正成为一个道人,那么当悟真空不空,假有非有,念念心不间断。
“三玄三要”,“释尊光射阿谁肩?”为第”玄;“孤轮众象攒”,为第二玄;“泣向枯桑泪涟涟”为第三玄。“最好精粗照”为第一要;“闪烁乾坤光晃耀”为第二要;“夹路青松老”为第三要。对此,汾阳颂曰:“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该万象,垂阳九日菊花新。”
“四喝”,即“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如寂音尊者颂曰:“金刚五剑,靓露堂堂;才涉唇吻,即犯锋芒。踞地师子,本无窠臼;顾伫停机,即成渗漏。探竿影草,不入阴界;一点不来,贼身自败。有时一喝,不作喝用;佛法大有,只是牙痛。”
“四宾主”,即宾于主境上窥境,为“宾看主”;主于宾问处强夺,为“主看宾”;还将得悟来抛却,为“主看主”;不辨知障再安枷,为“宾看宾”。
“四照用”,即“先照后用有人在,先用后照有法在。照用同时,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针锥,照用不同时,有问有答,立主立宾,合水和泥,广机接物。”
可见临济家风,乃脱罗笼,出窠臼,虎骤龙奔,星驰电激。转天关,斡地轴,负冲天意气,用枪外提持。卷舒擒纵,杀活自在。恰似“青天轰霹雳,陆地起波涛。”
三、论正兼带曹洞宗
曹洞宗,由良价及其弟子本寂开创。
良价生于浙江会稽,俗姓俞。幼诵《心经》忽而有省,于是礼五泄山默禅师,受其披剃。继从云岩昙成禅师处得法后,初往瑞州洞山,权开“五位”,善接三根;大阐一音,广弘万品。横抽宝剑,剪诸见稠林,妙叶该通。截异端之穿凿,晚得曹山本寂。本寂深闱的旨,妙唱嘉猷,道厶口“君臣”,偏正回互。由是洞上玄风播于天下。故诸方宗匠,共推尊之日曹洞宗。(别有一释,则以慧能所居曹溪,良师所居洞山,因而取“曹”、“洞”两字为宗名的。)
曹洞门庭,主宗“家风细密,言行相应。随机利物,就语接人。”洞山有“功勋五位”,即“向、奉、功、共功、功功。”如有僧问师:“如何是向?”师曰:“吃饭时作么生?一又云:“得力须忘饱,体粮更不饥。”间:“如何是奉?”师曰:“背时作么生?一又曰:“只知朱紫贵,辜负本来人。一问:“如何是功?”师曰:“放下锄头时作么生?”又日“撒手端然坐、白云深处闲。如何是共功?”师曰:“不得色。”又曰:“素粉难沉迹,长不久居。”问:“如何是功功?”师曰:“不共一又曰:“混然无讳处,此外更何求?”
曹山有“五位君臣”,正位属空界,本来无物。偏位是色界,有万千形象。偏中正,舍事入理。正中来,背理就事。兼带者,冥应众缘,不随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所以说:“虚玄大道,;无著真宗;从上先德,推此一位最妙最玄,要当详审辨明。”推而至乎“君臣一,即君为正位,臣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合道,是兼带语。
时有僧出问:“如何是君?”曹山云:“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虚。”问:“如何是臣?”云:“灵机弘圣道,真智利群生。”问:“如何是臣向君?”云:“不堕诸异趣,凝情望圣容。”问:“如何是君枧臣?”云:“妙容虽不动,光烛本无偏。”问:“如何是君臣合道?”云:“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
曾山因有偈曰:“学者先须识自宗,其将真际染顽空。妙明体画知伤触,力在逢缘不借中。出语直敖烧不著,潜行须与古人同。无身有事超歧路,无事无身落始终。一
对于“功勋五位”和“君臣五位”,曹洞非但有理论,而且还配有图解。在此基础上,曹山另辟二二种堕”(堕作“自在”解)。总说:“凡情圣见,是金锁玄路,直须回互。夫取正命食者,须具三种堕。一者披毛戴角(是类堕),二者不断声色(是随堕),三者不受食(是尊贵堕)。”洞山秘线“三种渗漏”,即:“一见渗漏,机不离位,堕在毒海,妙在转位也。二情渗漏,智常向背,见处偏枯三二语渗漏,体妙失宗机,味终始浊智。”
大约曹洞家风,不过体用偏正宾主,以明向上一路。真可谓:“佛祖未生空劫外,正偏不落有无机。”
四、语不饶舌云门宗
云门宗,为文偃创立。
文偃,浙江嘉兴人,俗姓张。出家受戒,云游四方。初参睦州陈尊宿,发明心要。后谒雪峰存襻师,再蒙印可。此后,由灵树迁至广东云门山光泰寺,在那里弘扬家风,天下学者,望风而至,因号云门宗。
云门宗,旨在“涵著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三句。所谓“涵盖乾坤”,即“目机铢两,不涉万绿。一此理一通,便能“一镞破三关”。如普安曰:“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现,头头总不伤。”此乃第一句颂;“山由积岩来,一一尽尘埃。更拟论玄妙,冰消瓦解摧。”此乃第二句颂;“辨口利词问,高低总不亏。还如应病药,诊候在临时。”此乃第三句颂。
那么如何来看待这“三句”呢?请看禅师们的一问多答。有问:“如何是涵盖乾坤的?”
一答:“日出东方夜落西。”一答:“海晏河清”一答:“合”。一答:“大地黑漫漫。”一答:“普天匝地。二答:“海底红尘起。”一答:“只闻风击响,知是几千竿。”
有问:“如何是截断众流句?”
一答:“铁蛇横古路。”一答“水泄不通。”一答:“窄。”一答:“不通凡圣。”一答:“泊合放过。”一答:“横身三界外。”一答:“昨日寒风起,今朝括地霜。”
有问:“如何是随波逐浪句?”
一答:“船子下扬州。”一答:“波斯吒落水。”一答:“阀”。一答:“要道便道。”一答:“有问有答。”一答:“此去西天十万八千”。一答:“春煦阳和花织地,满林初啭野莺声。”
这一间多答,要言不烦,无非教人们懂得任运随缘,不向外求;返归自然,彻见本性,在凡处圣,同光和尘。因而,云门常用一字之答,接引参禅者。
如有僧间师:“如何是云门剑?”师云:“祖”,问:“如何是玄中的?一师云:“祝,”问:“如何是吹毛剑?”师云:“骼,”又云:“胔”。问:“如何是正法眼?”师曰:一普”。间:“三身中那身说法?”师云:“要一。问:“如何是啐啄之机?”师云:“响。”问:“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甚处忏悔?”师云:“露一。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师。”问:“灵树一默处,如何上碑?一师云:“师。”间:“久雨不时如何?”师云:“箭,”问:“凿壁偷光时如何?”师云:“恰。”间:“承古有言,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还宿债。未审二祖是了是未了?”师云:“确”。
此“一字关”,简洁明快,语不饶舌,超脱意言,不留情见,最是紧要则里,若在字眼上费功夫,那必将:“是机是对对机迷,辟机机远远机栖。夕日日中谁有挂?因底底事隔情迷。”所以有“云门宗风,孤危尊峻,人难凑泊。非上上根,孰能窥其仿佛哉?”之语。
然详察云门襻法,虽有截流之机,却无随波之意。一字统法,万理归一,真所谓:。拐杖子踍跳上天,盏子里诸佛说法。
五、剔除情解法眼宗
法眼宗,由文益开创。
文益,浙江余杭人,俗姓鲁。七岁落发,弱龄受具足戒。于漳州琛禅师处得法,遂礼四方讲肆,究佛典微旨。律匠希觉师,目睹叹曰:“子乃我们中法器,游夏后来参。”益参希觉师后,初往抚州崇寿寺,再往建康清凉院,大振雪峰、玄沙之道。因南唐李璟重师之道,迎清住升州报恩寺,益便举迁。文益亦寂后,李后主赐号“法眼禅师”故有“法眼宗”之称。
法眼门庭,主宗“三界唯心,万法唯识,”采用《华严》六相,即:“成、坏、向、异、总、别”种种方便,来接引人。
如“三界唯心”,颂曰:“三界唯心万法证,盘镮钗钏一同全,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岸黄鹧空好音。”
“万法唯识”、颂曰:“不曾出世立功勋,万圃分明草木春。野老不知尧舜力,冬冬打鼓祭江神。”
又二八相义颂”为:“华严六相羲,同中遭有异。异若异于同,全非诸佛羲。诸佛意总别,何曾有同异?男子身中入定时,女子身中不留意。不留意,绝名宇,万象明明无理事。”
他们以前锋相拐,句意合机,始则如如行也,终则激发,渐服人心。著重削除情解,调机顺物,斥滞磨昏。
如机缘所示,僧问:“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和尚如何为人师?”师曰:“汝到诸方,更问一遍,”问:“恁么则绝于言句去也?”师曰:“梦里惺惺。”问:“鲈桌俱停,如何得到彼岸?”师曰:“庆汝乎生。”问:“如何是三种病(贪、嗔、痴)人?一师曰:“恰问著。”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此间不弱,”问:“如何是六相?”师曰:“即汝是。”问:“如何是方便?”师曰:“此间甚当。”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也?”师曰:“终不向汝道。”间:“为甚么不向某甲道?”师曰:“恐汝不会,”问:“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如何是一花开五叶?”师曰:“日出月明,”问:“如何是结果自然成?”师曰:“天地皎然”。问:“如何是无忧佛?”师曰:“愁刹人。”
又问:“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师曰:“此间从何而来?”问:“如何是敷起底心?”师曰:“争讳得。”问:“如何是沙门眼?”师曰:“黑如漆。”问:“绝消息时如何?”师曰:“谢指示。”问:“如何是转物即同如来?”师曰:“汝唤什么作物?”曰:“恁么则同如来也。”师曰:“莫作野干鸣,”问:“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于莲花上为父母说法,未审如何是太子身?”师曰:“大家见。”
又上座问曰:“恁么则大干同一真性也?”师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问:二八根俱泯,为甚么理事不明?”师曰:“何处不明?”曰:“恁么则理事俱如也。”师曰:“前言何在?”
可见拨万象不拨万象,言前便独露全身。有然头没有然头,句里已暗传自己。心空法了,情尽见除,正如眼文益自己所说:“大凡言句,应须绝渗漏始得。”所以法眼家风,有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器重,以明前路的教化。以至风柯月诸,真心显露;自古至今,自然现成。真是:“人情尽处难留迹,家破从教四壁空。”
六、杨歧捷“钱”黄笼“关”
溽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宗,经五代至南宋,法脉相继衰微,唯有临济宗,从义玄下传数代到楚圆慈明。慈明住石霜崇胜寺行化,其门下有方会在江西袁州杨歧山传临济法统,重一切现成。并兼具临济、云门两家之长,而开杨歧派。
方会,江西宜春人,俗姓冷。少年时非常机敏,长大后虽不事笔砚,却得经商课之最。但因不善于尘职,于某夜遁入瑞州九峰,恍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出家。每阅经典,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曾随侍慈明迁徙石霜。方会于慈明处得悟后,辞归九峰,被道俗迎居杨歧次迁云盖。受请日,杨歧拈法衣示众曰:“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筠阳九岫,萍实杨歧。”遂升座。
时有僧出,师曰:“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僧便喝。师曰:“不信,道。”僧拊掌归众。师曰:“消得龙王多少风。”
有老僧问:“师唱谁家曲,家风嗣阿谁?”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老僧曰:“少年长老,足有机筹。”师曰:“念汝年老,放汝三十棒。”
有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三脚驴子弄蹄行。”曰:“莫柢这便是么?”师曰:“湖南长老。”
杨歧又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来相见。杨歧今日性命,在汝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曰:“为什么如此?”师曰:“大丈夫儿,须是当众抉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抉择看。如无,杨歧今日失利。”师便下座。
杨歧主张“身心清争,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因此他问众:“还知杨歧老人落处么?”自答:“河里失钱河里拢。匡垣一个“拢”字,便是嬷回自性,还他个本来清净。正如他自己所说:“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总在这里。众中有人受人护底,便道杨歧和夫耀面。然虽如此,布袋襄盛锥子。”又云:“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进裂。须进裂,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真可谓一悟百通。
慧南,同为临济传人,因于江西隆兴黄龙山举唱家风,而被称为黄龙派。
慧南,信州人,俗姓章。曾依泐潭处澄禅师,分座接物,名振诸方。偶同云峰悦禅师游西山,夜话云门法道,觉启发而投至石霜楚圆慈明禅师门下。始不契,被慈明骂。慧南曰:“骂岂慈悲法施邪?”明曰:“你作骂会那!”慧南于言下大悟。作颂曰:“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呈慈明,明颔之。后慧南于同安开法门。
初受请日,女潭遣僧来审,师提唱之语有曰:“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之虚,即凡心而见佛。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僧归,举似澄,澄不悦。从此,泐潭与慧南旧好绝矣。
有僧问:“侬家自有同风事,如何是同风事?”师良久。僧曰:“恁么则起动和尚去也。”师曰:“灵利人难得。”僧礼拜。
慧南示众曰:“江南之地,春寒秋热,近日已来滴水滴冻。”僧间:“滴水滴冻时如何?”师曰:“未是衲僧分上事。”问:“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师曰:“滴水滴冻。”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什么百鸟街花献?”师曰:“钉根桑树,凋角水牛。”曰:“见后为么不街花?”师曰:“昆无档,挎无口。”问:“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未审过在甚么处?”师曰:“一字入公门,九牛车不出。”曰:“学人未晓,乞师方便。”师曰:“大庾呛头,笑却成哭。”问:“一不去,二不住,请师道。”师曰:“高祖殿前樊呛怒。”曰:“恁么则今日得遇和尚也。”师曰:“仰面看天不见天。”问:“德山棒,临济喝,直至如今,少人拈摄,请师拈摄。”师曰:“千钧之弩,不为鼠而发机。”曰:“作家宗师,今朝有在。”师便喝,僧礼拜。师曰:“五湖衲子,一钖禅人,未到同安,不妨疑著”。
慧南主张,不论是衲僧,行脚,或寻常茶饭或坐镇道场,都该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因而设“黄龙三关”,教学人“罢拈三尺钊,休弄一张弓。”使学人触机即悟,不至死煞句下。
其“三关”为“尘缘在何处?”、“我手何似佛手?”、“我脚何似驴脚?”隆庆闲禅师曾对此三问答以一“早晨吃白粥,至晚又觉饥。”二“月下弄琵琶。”三“鹭鸾立雪非同色。”慧南说:“已过关者,掉臂迳去,安知有关吏?从关吏问可否此未过关者。”
因此,他认为,有个入路,还须出路。“登山须到顶,人海须到底。登山不到顶,不知宇宙之宽广;入不到底,不知沧溟之浅深。”既知宽广,又知浅深,方能“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所以黄车家风,真可谓:“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以上行文参阅《人天眼目》《五灯会元》及禅学研究论著等。
七、“沿流不止间如何”
综上五家七派,虽然风格迥异,但却同宗慧能,源出一脉。只是由于他们在语言机锋接引方法上多下功夫,诸如通过“默照禅”、“看话禅”、“绕路说法禅”等,配以踢打棒喝各种动作,来达到参究顿悟的目的,似不免有崇本息本,“教”、“宗”不分之嫌。不过无论是“参话头”、“打闷棍”,还是“对机锋”、“了公案÷…:以其激发学人趣入觉悟境地的密作用来说,毕竟对当时社会,产生过不容抹杀的影响。其影响之大,远非本文所能包容。
总而言之,禅门大抵经历了禅学、禅宗、禅教这三个阶段,而源于达摩所传释迦的“如来清净禅”,经道生,牛头的催化作用萌发起来的中国禅宗,到六祖慧能,这才臻于完善,形成了中国佛教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主流。它直接渗入思想、文化、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打破了自魏晋六朝至随唐以下,哲学思想界皆偏重“玄学”辅以儒学的格局,并涉及到宋明和清末民初各种学派的学风转变。给人文科学,尤其是中国哲学方面,注入了新生气。它不仅丰富了人们文化生活,更为人们斩断葛藤,养得活泼泼生机,开辟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天地。
然而,一度居于佛门之首,与儒道不分彼此,被世人几疑为“儒学”的佛门禅学,却同样未免于佛家本身所揭示的自然法则,兴衰无常,至明代以后,几乎湮没无闻。正如南公有云:“撵宗萌芽于初唐前,时如平地闻隐约轻雷,夹和风化两而来,有大地阳和,春满人间之象。”
转而唐宋之际,“大德辈出,已枝条坚固,花叶缤纷,如夏日迅雷,声震寰宇,黄河长江,急流汹涌,夹泥沙而俱下,其源流所及,到江送客桌,出岳润民田,而犯人苗稼,势亦难免。”
直至元明清间,“如寒冬入幽壑,清冷逼人;雾迷山径,林奉隐约。虽面目朦胧,而其中幽趣,引人入胜,令进者欲罢不能。”
时当现代,则几趋衰落,其情形如古德有言:“百花落画啼无尽,更向乱奉深处啼。”
不过,近来以其风行东西方的禅势看来,禅作为开发人类心灵智慧之学,那教人净化心灵,洞明世界的光辉灿烂的一面,是永难磨灭的。
虽然,禅学渊源,不是我们谈玄说妙就能道尽,禅的境界,也不是我向外追求就能到的。但一项艰巨的工程,即征服人类自身,已不再是白纸空文。只要人们肯去幔破势,从零开始,反观自照,脚踏实地的凭藉修持法门,融理人事,明心见性,渐趋佳境,然后一步佳境,步步佳境。相信有朝一日,必然能成就彻悟之梦。禅典有云:
“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
“参禅须透祖师关,妙悟要穷心路绝。”
若能“透得此开”,定将“乾坤独步。”
这,便是禅的前景,亦是我们未来的精神寄托。
摘自《十方》第10卷第9、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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