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故国,历八千里路山河
神游故国,历八千里路山河
--听林则彬老居士谈往
佛缘 法缘 僧缘
1.关房闻法
印光大师正在苏州报国寺闭关。某日,忽然有人在关房外请示。大师把小窗户打开,见是两个年轻人,身材挺拔,眉目清朗。年龄稍长的一个向大师禀告说,他是在嘐济铁路任职工务段长的林则彬,这次是从山东到上海来出差,临行前,父母吩咐他抵达上海时一定要到报恩寺来参拜大师,所以他约了在上海读书的弟弟一块儿来,希望能得到大师的指教。
“我的父母都是佛教徒,皈依了印光大师,他们吃长素,家里也有佛堂,天天诵经。那次见到印光大师,他也没有向我们说什么大道理,只说了一些基本的做人原则。他说:‘你们家里的两泣老人都是念佛的,他们要你们两兄弟来看我,很好。你们将来也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不要让他们学坏。教育不好,将来在外面为非作歹,遗害社会,这个罪都在你们身上。’说完,又从窗口把水果递出来给我们吃。”
这吉光片羽,林老居士因之一生受用下尽,他认为这一生做事所以能按部就班,几经手的事都能有所交待,许多别人不愿敞的麻烦事,他都可以承担下来,乃至于有功不居等等美德的养成,全与这次一面之缘昕受的感化有关。
2.持咒
在叙昆铁路线进行勘测时,有一次,带了一名焉夫和一名向导入林视察,遇著土匪,连人带马被押去见土匪头目。林老居士一路念(大悲咒),把心情念得如水似镜般平静,见了土匪头目,不但不害怕,还上前握手寒喧。头目问他带了多少钱来?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林老居士昂昂然说:“我是奉政府的命令到此来为大家做事的,没有带什么钱,也用不著许多随从。’土匪头目听得有理,便问他有没有武器,只要能贡献一些武器便可以故人。林老居土只有一枝白朗宁,是在昆明时一个法国人昕送的纪念品;头目看见这小巧的玩意儿,二局兴,便率队离去,把行李、马匹和向导统统掠走,剩下两个只穿内衣裤的人坐在原地。
林老居士继续念他的(大悲咒),马夫坐在旁边发呆。
寂静的林荫深处,忽然响了几声枪声,来自土匪远去的方向,他猛然记起土匪所迷信的“规矩”——不见血不罢休。“天啊!我还坐在这里等什么?”想著,立刻站起来,牵著马夫的手,一路沿著山坡向下飞奔,直跑到河边,才算晚险。
若干时日后,遇到土匪绑去的向导,才知道当天土匪呼啸而去之后,不久便后悔,派人回头要把他们两人再抓回去。
“可见人的念头是时刻在变的,我有很大的感触,于是开始茹素。”
3.冤魂作障 高僧解围
开凿中横公路的工程艰巨无此,尤其是天祥那一段,这边造好那边塌,简直毫无进展。苦恼之余,林老居士只得到土城承天禅寺去向广钦老和尚请示,老和尚答应亲自到现场去瞧瞧。到了天祥,老和尚要在崖上搭一座草寮打坐;后来在横贯公路竣工时,林老居士在这草寮的原址建了一座塔,就是现在祥德寺旁边的“天恩塔”。老和尚告诉他,天祥这地方聚集了很多冤魂,都是日军和高山族在此地作战时阵亡的。
经过老和尚三个月的超渡,工程开始能够顺利进行了。
有一天,台风来了,大家关心悬崖上的老和尚,派人上去请他下来躲风,但逼寻不获,后来才知道他在起风前一天已经回到承天寺去了。
4.天灾骤至 菩萨显灵
横贯公路竣工通车, 蒋公亲自去巡视。到了太鲁阁(山地语的译音),觉得最好能建一个阁,以符合地名,否则不明缘起的人见了“太鲁阁”这三个字会摸不著头脑。
阁成之后,供了一尊铜铸的观音菩萨像,但一次强烈台风却把这阁毁了。事后各方民众到山崩地点察看灾情,却见菩萨像安然屹立在阁前的鼎状大香炉旁边。这尊高兴人齐的铜像是怎样前栘而避开了崩塌下来的巨大岩块?这不可思议的奇迹,惊动了远近,纷纷前住瞻仰膜拜。
重修时,林老居土特地把始末经过勒石志记:
太鲁阁观音灵感碑
太鲁阁位台湾省东西横贯公路之东端,下俯立雾溪,其上巉岩崩屴,复插霄汉、山半旧有琳宫,命名曰阁,供观音大士之像,像以铜灌,高与人埒;民国五十一年春,岩石崩坠,栋宇及壁塑浮脸全毁,顾大士像前移寻尺,近临铁鼎,矗立如故,无毫发伤;观者赞叹,以谓菩萨成神之力如此其验且著也。走年夏,省公路局建而新之,凿岩为隧,深达丈许,仍奉大士像其中,重塑浮虽于左壁,略貌建路萦民官兵蓝摹情状,右壁则敬镌总统训词,资旅迷之景仰:阁前甃石为坛,约以围栏,下瞰奔湍砰訇,日夕合沓,如驰万马,更建钟亭于前岩,以时司祭,山谷鸣应;余维东西横贯公路之告成,其问经历奇险巨艰,非栳墨所能罄。当四十六年覆测,改从南线开始,值上游迎实峡崩石塞溪,堵水成泊,山洪街决,怒涛椿人畜入海;使非易辙图南,执事者必尽为鱼鳖,建路工程进行中, 总统蒋公莅临巡视,路基甫奠,虑生艰阻,而上石坚致,警跸无惊:自全线通车以迄于今,往来轮毂,悉度康庄,凡此详符,实由灵贶。信乎大慈宏誓,无往而不被其覆帱也。维我大士,本其愿力,分身尘刹,拔济苦难,遍及六迫,尤于阎浮具大胜缘。台湾地处东南海隅,与大士昔常示迹之补陀洛迦,呼吸可接,灵海潮音,应念立赴?盖法身充满,遍周沙界,如大日轮跃出瀛海,光明晃耀,普烛幽微。远近观光士女,攀登斯阁,仰睹慈容,中修虔敬,获福蒙庥,讴有涯量?经云:于苦恼死厄能为作依怙,信有征也。既纪以辞,谨为颂曰:大悲应化,垂迹篷壶灵境奥衍,崇合凌虚,礧砢崩摧,榱栋为墟,金身宴然,不动如如,绀宇重新,檀信奔趋,威光所照,叟悦童愉,载沐宏慈,镂膺刻肤,勒文贞石,用诏寰区。
榕城林则彬立石
湘潭张 龄敬撰
梁溪丁 冀敬书
中华民国五十七年夏月
5.息影家园 随绿弘法
“这本《金刚经》很好,我已经印过好几次了。因为它的每一句注解都接在原句的后面,省得翻来翻去,而且连著原句一起读也能通,所以我很喜欢,常常拿来送给别人。”
林老居士不止印赠《金刚经》,也印过许多其他的佛教经典和语录,所以一些喜欢印经的人常常请他参加助印。《广钦老和尚开示录》就是经由林老居士的提示,由老和尚的随侍弟子在不同时间记录下来的。
“这本经呀!”他又把话题转回到手上那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句解易知》了。“我还送过一本给 蒋经国总统,另外又给他写了一篇简要说明;不简不行啊!他事情很忙,长的他没有时间看。”
“底稿还在吗?”
“喔,也不知搁到那里去了;我大概的意思就是说,金刚是无坚不摧的,代表智慧,有足够的智慧,就可以克服任何困难;拿事情来说,好的事情要坚持到底,不好的事情要赶快调伏,不可让它增长,这样一定能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总统看了这篇东西很高兴,马上打电话给我,说我讲得很有道理,还派人送高丽参来给我道谢。”
自有因缘定去留
“我毕业的时候,本来打算到法国去深造的,大家约奸在北平会台,可是因为我父亲已经六十岁了,他想到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昕以打了一通电报到北平去,请亲戚设法把我拦下来。”这是七十一年前的往事了,那时的林老居士才十九岁。他是马尾海军学校造船科毕业的,不过,在他这一生听从事的业务,却是到了担任高雄港务局长和退休之后转任台湾航业公司董事长,才跟“海”正式沾上关系。
法国去不成,由亲戚把他介绍到铁路局,不久被派到厦门修筑漳厦铁路;这条铁路其实在前清已经开工,但只起了一个头,这次的再度兴工依然无法贯彻,两年以后便宣告停工。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日本把青岛归还,另外,我们补偿了四千万元,从日本人手里收回嘐济铁路。林老居士调任胶济铁路工务段长,全家老少便从福建迁到山东。
刚接收过来的胶济铁路,论品质,比台湾的铁路还不如,那是德国人建造的轻便铁路,日本人接手之后,车厢一再加重,而路轨仍是原来的路轨。我国接收不到一个月,有两座大桥梁先后断裂坍塌,两个火车头掉落河里。经过检查,发现全线桥梁无一不坏。天气冶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路轨冻裂,光是更换路轨已经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决定全线改换重钢轨,一面维修,一面还得维持正常通车。
胶济铁路的隆隆车声,辗去了林老居士十二个冬去春来,他的经验也在这段时期有了丰富的成长。
“那时候不比现在有人专门承包工程,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动手,也没有什么机械可以利用。工人来了,还得训练他们。以后北伐成功,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民国十八年成立了铁道部,孙科先生出任部长。上级晓得我在山东这十几年的辛苦,特别把我和另一位同事调出来,成立测量队,专程回到福建去训练人员。等训练完成,便就地开始工作。”
测量队第一项任务就是探测一条自南京通到广州的路线,就是后来的京粤铁路。
一行人走到闽江上游便分道扬镳;一部分人从蒲城翻过重重山岭,经过浙江、江西、徽川、芜湖到南京,另一批人则越过五岭进入广东。林老居士走的是福建到南”只这一段,足足走了丰年。到达南京时,适逢 国父的移灵大典,林老居士亲眼看著这位再造乾坤的政治奇才在千百万人的哀悼中被安奉于紫金山。
返抵山东时,铁道部正计画把津浦、平汉、嘐济三条铁路接通。这新增的路线要自济南经过河南、河北,通过平汉铁路之后再经安阳、同蒲两线而至山西。林老居士在测量时,不但遇到山洪暴发和土匪,还碰上张学良和石友三的两军对峙。
为国展长才
民国二十三年,政府在备战阶段中决定迁都重庆,委员长的行营设在武汉。林老居士奉命测量从长沙到重庆的路线。他先到重庆,往回走到贵州,再到湖南,已经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看看修铁路已经来不及了,他建议政府赶快改修公路;这条公路后来在一年多以后完工通车。
为了配合整个局面的需要,铁道部在民国二十五年成立了“新路建设委员会”,林老居士被调到这个新单位去主持全国铁路线的规画。过了差不多一年,又专门负责湘黔铁路的测勘。成渝铁路工程局在这个时候已经成立,被调到重庆,再著手修成渝铁路。
南京沦陷,政府准备自汉口迁入重庆,蒋委员长指定由林老居士负责勘测四川到昆明的叙昆铁路。云南与越南之间本来已有一条由法国人经营的滇越铁路,叙昆铁路的修筑,目的是使四川有一条通道到达海口。这已经表达了我国抗战到匠的决心,也显示了决策当局的远见。
单骑赴约
铁路施工期间所遇到的困难,丛林里的毒蛇猛兽犹在其次,最大的干扰还是出没无定的土匪。他们忽民忽匪,忽东忽西,沿途施工的场昕,全是他们出没的范围,有时连保安队都起不了“保安”的作用。这个困难一天不克服,总不免成为整个工程的致命伤,最后,这位叙昆铁路总段长决定要和土匪的最高首领来一次谈判。
对方回话说:“谈判可以,但只能由林则彬出面,不许有任何随从。”
林总段长在略加思索之后点了头。
“我明知危险万分,可是,工程已被干扰得无法进展,这会关涉到抗战的成败,甚至国族的存亡,我决定冒险一试。”眼前,这位九十岁的老人以轻松愉快的语调为我叙述这桩往事;我,一个在战后升平年代出生的晚辈,虽然也自信来自天性的民族情感使我固执地爱我的国家和属于这个国家的土地与历史、文化,却也无法确定能否依凭这分情感去体会老先生当年决心身入虎穴的那分决绝》?才四十靠边的人,家有高堂待养,妻儿待抚哩!
“那天,我骑著马跑了三里多路,到了约定地点去和土匪头会面,那是一个贫穷的村庄,房屋破旧,天气又冷,地上烧著煤炭,我们围著火堆对话。”
“我告诉他,我们修路,是为国家做事,不是谋个人的利益,但因为工程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里进行,所以,只要他能保证我们工程队的安全,我们愿意按月送给他五百大洋当作车马费。土匪头很高兴,马上就答应了,并且保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不但工程人员可以安全无虞,甚至一针一线,也不会遗失。”
“谈判到此,已经有了结果,有人在我们面前各倒了一碗酒,双方一饮而尽,这就代表签约了,用不著写字、盖章、打手印。”
此后,工程队的的确确是安宁无事,甚至来访的客人,沿途上只要亮出“林总段长”的字号,包你一路通行无阻。
“俊来云南省主席龙云在昆明见到我,还丰开玩笑地说我林某人通匪有据。我说,我和土匪打交道是因为你没有办法保护我,只好自求多福。他也只有一笑作罢
当机立断 安然脱险
当施工路段进入到夷人聚居的地方时,麻烦又来了,因为铁路必须通过他们的田地,引起他们的不满,把工务段包围起来,叫嚣殴打,直到县政府的保安队到场弹压才解了围。
问题总是要解决,听以总段长约了乡长,保安队长和夷人的土司,一同去交涉。到了河边,隔著岸,看见成群的夷人聚集呼叫跳跃,有一个人拿著旗子,旗子向左,全体便向左一拜;向右,全体便向右一拜。说跳舞不像跳舞,说祭祀也不像祭祀,看起来简直有点疯疯癫癫。
“我看情形不大对,叫大家要小心。那土司表示不会有什么问题,又坚持保安队不必进村保护,因为村民都是他的佃户和娃子(奴隶)。”
“过了河,我愈觉不对劲。虽然土司说不要紧,但群众的事也很难说,所以我特别提高警觉,也交待马夫不要走远。”
这一行四人徒步走近村子时,还来不及招呼,成群的夷人便街了过来,大家见形势下妙,急忙转身逃跑。林总段长跑到河边,纵身上马、快步过河。另外三人因为事先没有交待,马匹都让马夫牵到对岸去了。乡长被砍断了手臂,保安队长中枪毙命,土司也受了伤。
过了河,总段长立即招呼保安队进行处理,真正的平定,却是在云南正规部队加入镇压之后。这一场弹压战,夷人死伤很多,又被俘虏了一大批老翁妇孺,林总段长知道这些人无辜,劝旅长把他们全部释放了。土司被救了回来,但伤得很重,吐肠都从伤口流出来。家属把他抬到工程队求救。
“我看情形很不乐观,但总得尽尽人事,就请队上的医生替他上了药,然后抬回家去。谁不知,他却没有死,半年后带著小孩来看我,一定要他的孩子拜我作干爹。嘿!你看我修叙昆铁路这几年,跟土匪做了朋友,跟上司结了亲家。”
身怀巨款 随宜调度
叙昆铁路即将完工,林老居士调任滇缅铁路副处长,著手修筑昆明至仰光的滇缅铁路。后来因为仰光、海口两地相继失陷,滇缅铁路的匮值已失而放弃。政府又下令立即开辟中印公路,准备透过印度国境而保持对外畅通。林老居士调任中印公路工程处副处长,负责云南腾街至缅甸密支那的工程。这是全线最困难的路段,因为沿途要通过海拔三千公尺的野人山。
工程在进行中,仰光的日军开始扑向密支那,腾冲也被日军占领了,工程队两面受敌。国军开始撤退,中缅边区的老百姓变成了难民。几千名的逃难者,包括工程人员、眷属和地方民众,不约而同的追随著林老居士,大家把他当成是苦难中的唯一依靠。林老居士也不负众望,把他们一路带回云南。
“在一个动乱的时空,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往往会降低;我们这些逃难的人常常会遭遇缅境土人的袭击,因为敌我难分,他们唯恐这些突然而来的过路者会动手抢劫。所以,我一定要在天亮前提早上路,赶在大伙之前到达途经的村庄,去和村民讲好,我出钱,请他们买米煮稀饭,一锅一锅的放在路上,让后面来的人吃。这些钱,都是公家交给我修路的公款。”
“这次的战火,使我一无所有,随身行李都扔光了,但是,沿途我救了很多人。”
瞬息万变指挥若定
东南沿海早巳陷落,西南的陆上交通也被切断了,一切的物资补充,要靠空中运输,修建飞机场便成为第一重要;全部修路人员,立即投入机场建设。
这段日子,我们现在称它为“抗战末期”,在当时,谁知它是什么期?可知的,是敌我两方都陷在极度艰辛疲惫中,所不同的是,侵略者是“作垂死挣扎一,奋起抵抗者是“鼓其余勇”;而我们有必胜的信心,因为民心可用,敌忾同仇。何况,小偷入屋行窃,跟屋主打起架来,任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怎么孔武有力,在气势上毕竟已居下风。
这时候,日本还有五十万军队分布在中国大陆上,正准备集中力量,对四川、陕西作拚命一击。
民国三十一年初,也正是农历的腊月天,林老居土调任“军事委员会”工程处长,奉命到成都近郊修建广汉机场。之前,他在云南已完成了好几个机场的工程。
广汉机场的预定地有六千四百亩,范围内有十一个村庄,村民世代所居,这里有他们的稻田庐墓。
全部工程费用十四亿,限期一百日完成。这一百日包括土地徽收、村民迁移、房屋拆除等等工作在内。
四川省主席张群先生召集了七万六干名民工,由六位县长率领向工程处长林则彬先生报到。
当他们为争取抗战胜利而日夜辛勤不息时,林老居土也时刻不离地留守在办公室里指挥、调度。
工程顺利完成,比预定时间提前七日,工程余款两亿元。
完工后的广汉机场,跑道长两千四百公尺,每次出击,能让六十多架飞机次第起飞。机坪可以同时停放六十架超级空中堡垒B29重型轰炸机,旁边还建了四幢供美国空军住宿的招待所。B29属于重型机种,大家对这迅速完工的机场跑道不敢有十足信心,所以第一架从印度来的飞机降落时,中美双方的重要人员都聚集在机场观察。后来,邻近三个机场也依照这个模式进行扩建。
广汉机场完工后,汉中机场又开始扩建。征召民工八万,仍旧由林处长指挥,只花了四十天使完成了。难怪后来在台湾省公路局长任内修筑横贯公路时,退除役官兵辅导委员会主任委员蒋经国先生说:“我把辅导会的六千多人交给你,让你去调度,工程完毕之后我把人收回来。你有过指挥七、八万人的经验,六千多人应该不成问题。”
吉人天相
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同时,政府指派林老居士回南京去抢修当地的机场,以便重庆回来的人员进行复原工作。林老居士率领二十多名工程师,分乘两架飞机,首先到达芷江,等到日方从南京派来的人抵达,经初步洽商,然后一起回南京。飞机在南京机场降落时,因跑道的承重力弱,轮胎陷在跑道上,幸而没有发生任何灾难。当夜,共军的陈毅部队——新四军,得了情报,把机场包围起来,火力密集,企图把这批自陪都返回的先遣人员消灭。最后被日军和汪精卫政权的军队联手击退。
东渡
抗战胜利,百废待举,许多因战事发生而停顿的建设也需要继续完成,成渝铁路是其中之一。
一天早晨,林老居士到火车站去接朋友,在月台上碰到交通处长任显群先生,寒喧几句后,任先生邀请他到台湾工作,说台湾有很多事情要敞。因为是熟朋友,昕以也不以为意,随口一声“好啊”,便带过了。任先生第二天便到了台湾,第三天发出一通电报,发表林老居士当高雄港务局长。
“这怎么能去呢?政府已经派我到四川去修铁路了。后来,我的老长官曾养甫先生也劝我到台湾,他说:“你可以去看看,过不久我也要去。”后来我便到台湾来了,也没有带家眷,反正只是来看看嘛,看完还得回去。到了高雄,一看,哎呀!港口内外全是沉船,大大小小,总有两百多艘,码头也炸掉了,几十座大仓库全没有顶,这个港务局长怎么做呀?我赶紧回台北找任显群,我说,我还是回上海去算了,你这里的事情我没办法搅。他说:‘你来了就不许走,我晓得你有办法。’还叫我当天晚上马上回高雄。后来我把大陆上的部下调了十几个来,开始逐步整顿,把日本的技术人员也全部留下来接受调派。第一年把昕有的沉船打捞清楚,第二年浚深航道,建码头,修仓库,到了第三年便开始有新的发展计画了。”
你猜在经费无著的情形下,这位港务局长是用何等手段圆满任务的?原来他把打捞起来的沉船钢料变卖,抵作打捞和浚深航道的工资,还有余款拨归政府。码头和仓库的重建,请台糖公司出钱,以免费提供使用若干年作为交换。这种条件也很合乎台糖公司的需要,可谓各得其昕。
再为冯妇
三年过后,高雄港焕然一新。林老居士转任公路局副局长兼总工程师。在此之前,台湾沿岸的公路是台北至彰化、斗南至高雄、高雄至台东、花莲至苏澳、苏澳至台北。西岸公路并没有接通,从台北南下,只能到彰化,沿著浊水溪到集集,再转斗南才能继续南下,所以无所谓“纵贯公路”,花莲和台东之间也留著这么一个缺口,这两个路段都是林老居士在任内完成的。
“没有建西螺桥之前,从台北南下,只能到斗六,转到斗南,从斗南坐车到高雄,从南到北,要两天才到。路上都是坑坑洞洞,没有一处完整的路面。美援到达时,我说服他们拨款把桥梁架起来。这条桥的桥墩是日本人留下来的,只留著桥梁没有建。美军顾问团的团长是我在抗战修建机场时认识的,我劝他提供物资,让我们把纵贯线的路面铺好,因为除了民用之外,这绦公路还有军事价值,所以他答应了,柏油和工具都是从美国运来的。”
念故人
横贯公路的完成,加强了东西两岸的交通,增加了东部和中央山脉的资源开发,也让喜欢野外活动的人多了一处浏览自然风光的地方。走过这条公路,才相信国画的山水并非全属虚构;那奇异的岩石,那山间缥缈的云气,那似能与人共语的树,原来是那么真实地和我们并存在同一时空里。
民国四十五年,林老居士以公路局长,公路局总工程师、横贯公路工程处总处长的三重身分,率领有关人员往深山里勘测,翻山涉水,花了五年时间,才定出路线,再过四年,这条日本在占领台湾时一直期望甚设而始终束手无策的横贯公路通车了。从梨山到花莲,从梨山到台中,从梨山到宜兰,从合欢山到雾社,全部路程三百五十公里。
“纵贯公路完成后,老总统告诉我:‘东部应该开发了,我们要从花莲筑一条路到台中。’勘线完成的时候,经国先生和我一起在预定路线走了两星期,他这个人做事很干睑,对我们这些曾经一起共患难的人很关心,在他去世前一年的生日——他是农历三月十八日生的,他打电话过来,说:‘明天你到总统府来,还有常和我们在一起的邱先生和胡先生,你也约他们一道来。’那天,他说:‘我很怀念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今天我要拍一张照片留念。记得我们在一起勘测横贯公路线的时侯吗?现在我已经走不动了,山里面的情形我全不晓得,很想去看看,但没办法走,所以今天就留个纪念吧。’有一年,我到西班牙开‘国际道路会议’,回程经过罗马,到了晚上十点钟,大使馆派人送来他给我的祝寿电报;我把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他却记住。”
“他在当国防部长时,知道我皈依了老师父,有一次特地和我走路上山去参拜。那时候承天寺还没有改建,只有几椽茅屋,佛堂也是木造的。蒋部长对老师父很恭敬,下山时,他告诉我:‘这个和尚了不得。’后来老师父也跟我说:‘蒋某人慢慢要升起来了。’他当选总统之后,还常常问起老师父的生活情况。中美断交前后,是我们最困难的日子,社会上人心惶惶,我去请示老师父;老师父说:‘没关系,台湾会愈来愈好。’我把这些话转告总统,他听了很高兴。”
为这诸般因缘,林老居士坚称蒋故总统心中向佛。
广钦老和尚圆寂时,林老居士向蒋总统上了一张签呈,秘书长一看,不解地问:“这件事情要报告总统吗?”林老居士说:“你去对总统说,他会知道的。”总统一看签呈,立刻说:“你们不晓得,这老和尚是个菩萨啊!你赶快写大慈大悲四个字送去。”
“有一次,我和总统见面,我对他说,老师父说台湾的生活太富裕了,天天鸡鸭鱼肉,要晓得,各种动物都有生命,被杀时很痛苦,会生怨气,小怨气积多了,就成了大怨气,小则成灾,大则成劫,所以应该避免杀生。”
“我们谈话时,现在的登辉总统也在场,当时是台北市长,我说:‘市长啊,台北不是每个月禁屠两天吗?你千万要严格执行啊,减少杀生也可以减少社会的灾害嘛。’我知道他是信基督教的,不过,该讲的话我得讲。哈哈,因为这件事情跟佛教有关,所以我要告诉你。”
心如日月
我们会面的日子已经过去好久了,怎么我老是记得林老居士说:“测量路线的时候很辛苦哦!要赶时间,常常在林里跑,有时胃痛了,蹲下来,吃两片饼干,再跑。”
八年抗战的胜利,就是全国上下奋不头身换来的。
他修筑中印公路,因战局的变化而半途而废,手上握著政府交付的大笔公款,在那兵荒马乱的时刻,没有人会再追究这笔款项的下落,但是,他谨慎保管,除了随缘济助逃难的同胞之外,悉数交还给国家;并且,千辛万苦,翻山越岭回来共赴国难。
林家租上若无德,不能出这样贤良的子孙,林家后代若无福,不能成为贤页长者的后人。
林老居士所告诉我的,岂止是他的履历和佛教因缘!他简直是以一生行持,为我开示了与性命攸关的真谛——去来清白得自在。
简 历
民国九年 毕业于马尾海军学校造船工程科,参预漳厦铁路测量(时年十九岁)
民国十二年 任嘐济铁路工务段长
民国廿三年 任铁道部新路建设委员会
民国廿五年 任重庆江津工务段长
民国廿八年 任叙昆铁路第六总段长
民国三十年 任滇缅铁路副处长、中印公路工程处副处长
民国卅二年 任军事委员会工程处长
民国卅六年 任高雄港务局长
民国卅八年 任台湾省公路局副局长兼总工程师
民国四十五年 兼任横贯公路工程处总处长
民国四十六年 任公路局长兼总工程师及横贯公路工程处总处长
民国五十五年 任台湾省铁路局长
民国五十七年 退休。改任台湾航业公司董事长
民国六十二年 任中华工程头问公司高级顾问
(摘自《慧炬》第326、327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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